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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炮灰有点东西by轻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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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东当时就很担忧:
“再有两月都?入冬了?, 教室没有门?窗, 没有暖气, 滴水成冰的天气, 让学生?怎么活?咱们得想想办法。”
陶今一咬牙, 狠狠心说:
“实在不行, 我就带着方老师去学区哭穷,底线是?材料他们得送过来, 咱自己动手安装都?行。”
方老师,方立雪,是?这?学校唯一的固定老师,也是?校长。
但眼下的情况是?,工程队的门?窗还没送来,这?边先?下了?一场雨。
他才顶着雨快跑两步,想去和方老师商量一下让班上学生?重新搬回原来教室的事儿呢,结果?到了?门?口一瞧。
好家伙!
已?经?有学生?从桌肚里?拿出饭盆儿,熟练的摆放在一些位置。
还有学生?冒着雨去隔壁村大队院子,找陶今要盆儿去了?。
李招娣跟过来,鼓起勇气,用磕磕巴巴的普通话跟他解释:
“老教室早就漏水啦,我们每年都?修,但总有几处修不好,不过问题不大,大家挤一挤就好啦!”
也就秋东来的时间短没赶上瞧那热闹罢了?。
顾不得那么多,秋东远远对着方老师喊了?一声,就回教室帮孩子们往这?边搬桌椅。
这?桌椅可不是?学校的公共财产,是?早几年家长们自个儿砍了?木头钉的,属于学生?非常珍贵的私人财产,和他们的书本,书包,文具盒一样贵重。
所以秋东搬的时候特别?小心。
李招娣细心,最后跑回去一趟,把教师桌子上摆的粉笔盒跟三角尺也一并拿了?过来。
轰轰烈烈的搬教室活动,前后进行了?不到十分钟,孩子们又埋头,继续老师布置的功课。
耳边雷声隆隆,隔壁方老师讲课的声音淹没其?中,隐隐绰绰。伴随着雨水滴滴答答从房顶缝隙中落下,砸在学生?们饭盆上的声音。
秋东在黑板上画了?个华国地图,给一年级的同学讲述外面的世界,说大学,说考公,说世界五百强企业,说大山外面的城市,说新世界的新青年们喜欢听演唱会?,说他们只听过没尝过的肯德基和麦当劳。
也说,你们未来的人生?,除了?长到十八岁等着进厂,还有无限可能。
孩子们的眼睛里?有好奇,有懵懂,有憧憬和向往。
一节美术课下来,秋东来不及做任何感慨,就冒雨冲去隔壁村大队院儿。
果?然,陶今已?经?在厨房里?邦邦邦的切菜啦。
秋东取下挂在窗户上的的草帽戴在头上,挽起衣袖给灶里?添了?柴,又给院墙下的柴火堆盖上一层塑料布,顶着一身潮乎乎的衣裳进厨房,这?才问陶今:
“下多少米合适?”
教室里?那些用饭盆儿接水的学生?,并不是?这?个村子里?的孩子。
他们大都?来自隔壁郭城驿村,三里?的山路,需要早起五点出发,两条小短腿倒腾到这?边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刚好赶上早自习。
中午不回家,饭盆儿里?装点从家里?带来的咸菜疙瘩,黑面馒头,锅盔,就着陶今给烧的凉开水,就把午饭解决了?。
要是?夏天还好,冬天可想而知要遭多少罪。
那也是?秋东第一回 ,对曾经?大学班里?要领取贫困补助和助学金的同学口中那句话有了?真切的体会?,当时那同学真诚又不失坦荡的说:
“我幼时求学,翻山越岭,每天独自走几里?山路,忍饥挨饿,提心吊胆,生?怕突然冒出来只饿狼拿我充饥。我能走到你们面前,已?经?跋山涉水,拼尽了?所有幸运和努力。”
秋东想,等将来再见到对方,他一定要为他献上最热烈的掌声。
其?实对那些孩子们来讲,不过是?没了?饭盆儿而已?,丝毫不影响他们吃午饭。
但陶今心疼她们,眼看着一个个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干巴巴愣是?不抽条,每每都?借这?种机会?,让她们吃顿饱饭。
秋东耳朵尖,正淘米,隔着雨幕听见有人喊他,顶着草帽出去,不一会?儿又拎回来一篮子沾着水汽的鲜菜,搁在案板上:
“村长说,他就知道你要留学生?在这?儿吃饭,刚从他家菜园子摘的。”
陶今瞧上面还沾着泥土,哟了?一声:
“那抠门?鬼最近倒是?大方!”
秋东笑而不语。
他大概能感受到,因为他出手大方,在很多小事上都?不计较,又经?常让人从镇上采买各种物资回来给学生?们用,村长待他确实一日?比一日?热情。
陶今又不傻,但也只是?说说而已?,洗了?菜忽然很认真的对正在给暖水壶里?灌水的秋东说:
“我该趁这?个机会?向你多学习一些做菜的技巧。”
她出生?于农村家庭,并非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之人,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她也不例外,全?情投入学习后,在其?他事情上就不怎么精通啦。
所有的厨艺,仅限于把菜切碎,搁在一个锅里?煮熟。
秋东并非是?吝啬人,闻言当即说:
“行,那就从这?一顿开始吧!”
他也不想隔三差五就吃陶今的水煮大杂烩。
陶今是?个行动派,撸起袖子大声说:
“今儿就让学生?们知道陶支书的厉害!”
那可不,做菜只要舍得放油放调料,该炒的炒,该煮的煮,就难吃不到哪里?去,再适当有些技巧,简直让人停不下嘴!
秋东端着他的不锈钢饭盆儿,旁边是?杜管家给他准备的大水杯。
蹲在房檐下,一口大米饭,一口腊肉炒蒜薹,幸福感油然而生?。
看着孩子们因为碗不够,用暖水壶盖儿,罐头瓶儿盛菜,吃的满嘴油汪汪。
和陶今用水杯碰了?一个。
陶今一身的油烟味儿,特骄傲的说:
“看来我也是?有厨艺天赋的嘛!就是?这?东西太耗时间,只能偶尔为之!”
秋东并不对陶今的工作和生?活节奏说三道四,他知道陶今不容易,就这?个小村子里?每天发生?的事,都?够她从早忙到晚,歇不了?一口气啦。
时时刻刻都?有意外发生?。
这?不,一抬头,他就见有学生?用刚盛过菜的罐头瓶儿,从暖水壶里?倒了?水准备喝。
秋东眼皮一跳又一跳,他知道罐头瓶儿是?学生?们从家里?带来专门?喝水的,甚至还有学生?用的是?从小诊所捡回去的玻璃输液瓶,但也不能胡来呐!
端着饭盆儿大声阻止:
“等下老师洗干净了?才能用来喝水,你这?样喝容易反胃,对身体不好!”
学生?一听,黑黝黝皲裂的脸蛋儿上透出一点不明显的红,努力和秋东沟通:
“周,周老师,碗我来洗吧,我洗碗可快啦!”
秋东拒绝她的提议,从屋里?拿出杜管家给他准备的那一大罐超实用医用凡士林,给几个已?经?吃过饭的学生?说:
“今儿你们都?淋了?雨,等下去那边兑了?热水好好洗洗手和脸,然后用这?个厚厚的涂一层,以后每天中午都?来这?边擦,很快就不会?皲也不会?疼啦!”
怪杜管家把包装盒搞得太神秘,让学生?以为他拿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化妆品,有学生?好奇的问:
“抹了?会?像周老师一样又白又干净又香吗?”
根本不用秋东回答,就有学生?抢着说:
“我姐姐也有化妆品,过年回家的时候我看见了?,画完眼皮是?蓝色的,嘴唇是?黄色的,一点都?没有周老师好看!”
秋东眼皮又开始跳,把东西往六年级孩子手里?一塞,吩咐说:
“你监督他们,必须每个人都?用香皂清洗一遍脸,脖子和手,再在这?些地方抹一遍凡士林,知道吗?”
“保证完成任务!”
这?小丫头学电视上朝秋东敬了?个礼,露出的手腕和手背上皲裂的小口子密密麻麻,那一截儿皮肤黑黝黝的反光。
这?不是?个例,几乎每个孩子都?这?样,凡是?露在外面的皮肤,因为常年冻伤外加卫生?清洁不到位造成的。
就连李招娣那才三岁,整日?流鼻涕的妹妹,一变天手指头冻伤复发,都?肿的跟萝卜似的,皮肤明油油的好似随时要从里?面爆破。
“得再买一批冻伤膏才行,这?才十月份,到了?冬天可怎么过?”
洗碗的时候,秋东和陶今商量。
陶今用热水兑洗洁精,把孩子们喝水用的罐头瓶洗的干干净净,眉眼平静,说:
“流脓呗,还能咋整?你当好的冻伤膏便宜呀?不解决根本性问题,就算今年花大力气治好了?明年也得重新冻伤,何况冻伤属于顽固性疾病,很难根治。”
秋东皱眉:
“那也不能看着不管,小孩子都?这?样,老人还得下地,肯定更?严重呐!”
陶今摇头,说:
“村里?老人用土法子,把醋和葱白加热,冻伤的手指泡在里?头,能缓解。”
脱贫攻坚,当真是?一项伟大又艰巨的任务!
紧靠个人力量,想让人民实现全?面脱贫,简直是?痴人说梦。举全?国之力,上下付出几十年努力,或许方能见成效。
陶今如是?想。
“但我会?一直坚持。”
秋东当真佩服她这?样的人。
转而说起另一件事:
“下周有一批过冬物资送来,棉衣棉被之类的,到时候你带人去镇上接应一下。”
陶今大喜,甩着湿哒哒的筷子追问:
“哪儿来的物资?我咋没听区里?提过?要提前知道有这?么一批东西,还不得当场抢起来,县长来了?也拉不住架呐!”
秋东对区里?的办事效率存疑,不想好端端的爱心公益物资被层层盘剥,这?回刘当和冯容他们送阿来的援助物资,直接走的指定接收人,不通过区里?。
他大概和陶今解释了?一下:
“是?我同学和朋友们集资购买的,你们政法大有忧国忧民的情怀,我们深大也不差的好吗!”
陶今当即拍着胸口保证:
“你放心,这?种事连方老师也会?忍不住跟着去帮忙的!”
说起方老师,秋东也忍不住发愁:
“要是?她哪天能放下心结才好,总这?么下去该多痛苦呐!”
方老师,方立雪,好似一直存在感不高?,事实上是?秋东刻意避着她走,尽量不去刺激她。
原本是?这?个村里?土生?土长的姑娘,父母早逝,留下她和爷爷奶奶相依为命。
老两口心疼她没有爸妈,倾尽所能让她读了?高?中,还特意请她老师帮她改了?现在这?个名字。在十几年前,方立雪是?整个高?崖村第一个高?中生?。
奈何天意弄人,高?中还没毕业,她爷爷雪天上山捡柴失足摔死了?,不久奶奶又不知得了?什么病,舍不得去医院花钱,活活在家里?疼死了?。
方立雪成了?孤儿,爷爷奶奶又没留下什么钱财,她的学费生?活费都?成问题,所以在同学的介绍下,南下进厂打工。
厄运专挑苦难人,工友知道她是?个孤儿,无依无靠后,□□了?她。
方立雪又害怕又痛苦,鼓起勇气向主任告发工友的恶行后,主任前脚哄她会?严肃处理的,后脚就把她开除,连行李都?扔出宿舍,还污蔑她私生?活不检点才开除她。
她去派出所寻求帮助,可过了?太长时间,根本没留下证据,派出所也拿那种畜生?一点办法都?没有。
心灰意冷的方立雪回到生?她养她的村子,在给爸妈爷奶上过坟后,就打算从后山上跳下去,一了?百了?。
结局很显然,她没死成。
被当时村里?几个逃学上山挖大蓉的小学生?给救了?。
那天她陪着他们一起,在山上挖了?整整二十根肉苁蓉,小学生?们兴奋的回了?家,她把自己关在爷爷奶奶生?前居住的屋子里?,好几天没出门?。
后来是?邻居家老爷爷带人撞开房门?,把晕了?的她背去镇上的医院,全?村人凑钱让她在医院休养了?一周。
出院后,村长和她商量:
“咱村一直缺个老师,娃们上学得去其?他村。正好你读过高?中,成绩也很好,就留在村里?教孩子们读书吧?”
邻居老奶奶拉着她的手劝:
“一辈子长着呢,没什么是?过不去的闺女?,等你到了?奶奶这?个年纪,再回头看,啥丈夫孩子,父母兄弟姊妹,都?是?虚的,人呐,赤|条|条来,赤|条|条走,啥都?带不走!”
方立雪就明白,村人什么都?知道了?。
自此,她成了?村里?的老师,但也独来独往,尤其?不愿和成年男性接触。
村人约莫都?知道她的心结,男人们自觉躲着她走。
秋东来的第一天,就被陶今提醒过,在学校他都?是?尽量隔着老远用喊的,也不靠近方老师给她带去困扰。
别?以为小山村就一定人际关系简单,大家生?活的平静祥和。
大错特错。

雨后, 劳动课上,秋东和学生们忙的满头大汗。
大家用从家里带来的铁锹锄头, 挖挖填填,准备趁着雨后泥土松软,把学校门口的路往平了修整。
秋东穿着单薄的短袖,浑身冒热气儿,因为工具使用不当,掌心已经起了水泡。
随便拉出一个小学生都干的比他像样。
陶今见状连连摇头,夺过他手?里的铁锹,三两下就?把秋东铲了半天?也铲不平的坑给?整好了, 嘴上也不闲着:
“你说你, 挺聪明一大小伙子, 怎么干点活儿,一身的力气愣是使不对地?方呢!得了, 这边我来,你去?给?学生们搞搞后勤,拿个水, 抬抬土啥的!”
秋东可不敢让她干力气活儿。
你当今儿为啥要修这条路?全是因为昨天?下雨, 陶今不放心村里的老人, 挨家挨户去?瞧, 结果?回?来的路上雨势渐大, 雨水积聚, 路上又湿又滑, 陶今千防万防, 还是在校门口摔了一跤。
陶今都摔了, 秋东哪里还敢让孩子们放学自己走?这半截儿路是他一个个给?背过去?的。
虽然眼下陶今自觉问题不大,但秋东瞧她露出来的胳膊青紫一片, 重新把铁锹抢回?来,摆手?打发人:
“我说陶支书,您就?别跟着添乱了,边儿上歇着吧!”
这回?秋东打算在路边儿上修一条排水渠,宽深各五十公分左右就?够了。
为此,秋东和?方老师特意调了课,把两个年级的劳动课放一起,就?能保证每节课都有学生来挖渠修路。
学生们对于老师的安排没有丝毫质疑和?不满。
这种事从他们的父辈到他们本人都习以为常,秋东问李招娣:
“挖渠这么辛苦,等会儿让你们回?教室上课,你们精神也没办法集中,就?没一点想法吗?”
李招娣奇怪的看了周老师一眼,非常不解的说:
“挖渠多轻松呀!比连着在山上栽一星期树轻松,也比大夏天?给?老师家除草一整天?轻松,比整整五天?的农忙假轻松。只需要每天?干一节课,三天?就?干完啦,这要有撒想法?”
秋东觉得李招娣说的又不是方言,他明明每个字都能听懂,但连在一起怎么就?哪哪儿都不明白了呢?
陶今见秋东不解,给?他解释:
“这些年上头每年都有绿化?任务,一到春日就?往各个村里运树苗,咱村儿都是五千棵打底,一万棵封顶,学生们是种树的主力军,和?村人一起挖坑挑水,从天?不亮忙到摸黑,饭都是在山上随便对付的,七八天?才能栽完,人都要跟着脱一层皮。”
秋东心里算了一笔账,以七千棵为准,八天?栽完,平均一天?要栽八百七十五棵,简直难以想象,村里这些老弱病儒是怎么咬牙完成的。
然而他觉得不可能的事,却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那农忙假和?给?老师家农田除草,又是怎么回?事?”
陶今直起身,捶捶腰,面上的神情也很复杂,似有怀念,似有难过,她说:
“其实?很多农村孩子都经历过,常态而已,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
早几年前,农村学生一直都有农忙假的,为了让他们回?去?帮忙种地?,也是让老师们有时间回?去?播种。”
秋东瞬间明了,不说早前,单就?如今,农村学校,尤其是偏远地?区学校的教师,基本全是民办教师,大都来自附近村落,每月工资少的可怜,家里以种地?为生,确实?很需要农忙假。
比如说方老师。
因此,也就?解释了另外一个疑惑。
果?然,就?听陶今说:
“农村不讲究那么多,有些老师确实?是忙不过来,实?在忙不过来大家都理解,让学生帮着干一干也行。
但有些老师属实?没有师德,直接从课堂上把学生带去?他家地?头,学生从早干到晚,干粮要从家里自带不说,干的不好期末成绩就?会不及格。”
其实?秋东在村子里这段时间,发现大多数家长?对孩子的成绩并没有要求,他们对孩子的唯一期待就?是长?大了去?外面打工。
那老师为啥还能用成绩威胁学生,并且成功了呢?
陶今说:
“因为很多时候成绩和?助学计划有关,有些社会爱心人士会通过各种途径,每年资助一两个孩子的生活费,对村里人来讲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学生和?老师关系不好的话?,资助名额就?没他什么事儿了。”
秋东了然。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走到哪里都逃不开人情二字。
不过大多数情况下,还是正值的普通人更多,就?听陶今笑着说:
“搁早几年,村子人多的时候,有的老师直接把毛驴拴在学校大门上,上完课还得赶时间下地?呐!上课期间还得开着教室门不时瞧两眼,要不然就?有调皮的学生骑着毛驴不知道上哪儿浪去?了。”
秋东简直大开眼界。
农村的事,基层的事,不亲自走一遭,仅凭一些报告,一些文件,一些文学作?品,是远远无?法真正了解其内核的。
铁锹挖不动,秋东改用锄头,一锄头下去?,看了眼在另一头带学生干活儿的方老师,小声说:
“听说上面有政策,农村的民办教师,从今年开始全部入编,还给?他们算正常教龄,以后方老师也算有国家养老啦!”
陶今意外的看了秋东一眼,放下水壶擦擦嘴:
“你消息还挺灵通!”
她能知道,是她政法大的同学,如今遍布各行各业,有些省直事业单位的,消息灵通,在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给?她透露了一嘴。
那周老师呢?
在校大学生可没这么灵敏的嗅觉。
陶今总觉得周老师很多时候都像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但每每她这么想的时候,就?能看见周老师不嫌脏不嫌累,忙前忙后干活儿的身影。
罢了罢了,管他是什么身份,总归是个心怀赤忱的青年罢了!
秋东都不知道该说是老天?赏脸,还是老天?变脸快了。
路才修好,白天?还热的人浑身冒汗,结果?半夜被冻醒,爬起来一看,好家伙,外面白茫茫一片。
下雪了!
借着屋里暖黄色灯泡的光,能看出雪非常大,伸出手?去?接,瞬间融化?在掌心。可秋东还是看清了,那雪有指腹大小,和?深市偶尔的雪沫子不是一回?事儿,和?京市的六瓣儿雪也不是一回?事儿。
鹅毛大雪。
这可真是,秋东被冰的一个激灵,连忙关紧门窗,又从床底下的行李袋中翻出插排,接到床头,把电热毯打开。
重新钻进被窝,一时没了睡意,被子底下的身体暖洋洋的,但是露在外面的脑袋凉飕飕的,总感觉这屋子四?处漏风。
当然了,这并不是秋东的错觉。
因为这屋子年成不少啦,当年盖的时候用料不好,长?年累月,木头逐渐磨损加腐蚀,窗框和?门窗缝儿是真的在小小的漏风。
往年冬日,陶今都会在窗框上钉一层塑料棚膜,完美解决漏风问题,只不过秋东还不知道而已。
秋东想,这下杜管家准备的线衣线裤,棉衣棉裤,毛衣毛裤,怕是要派上用场了。
就?着灯光打量他这间小小的宿舍,窗户底下是一张老式写字台,是他平时吃饭,写教案,给?学生改作?业的地?方。
漆面斑驳,上面摆着一台日历,已经被撕去?了大半儿。旁边还摞着厚厚的作?业本,两支钢笔,两瓶墨水,一瓶红色,一瓶蓝色。以及一大罐儿任由学生们取用的凡士林。
木制窗框上钉着几根钉子,上面还挂着秋东白天?用过的草帽。
写字台两米远靠墙的位置就?是他躺着的单人床,床下垫着旧报纸,他带来的行李袋就?塞在下面。
床对面搁着一个铁质的洗手?架,上面一个洗脸盆儿,一块香皂,一块毛巾。
墙面是十多年前用泥坯子抹平的,时间长?了就?开始掉渣儿,秋东来的那天?,陶今带着学生重新用旧报纸糊了一遍。
当然,在那一遍之前,还能看出糊了好多遍的痕迹。陶今还笑说:
“日子嘛,就?是这样缝缝补补,一天?天?过下去?的。”
这就?是秋东办公加休息的地?方了。
放在以前,谁能想到他周大少有一天?会心甘情愿住这种地?方呢?
隔壁已经在这里工作?好几年的陶今的宿舍,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不过是写字台上的文件和?报纸比秋东多了许多,写字台上摆不下,就?摆到了地?上。
仅此而已。
秋东脑子里盘算着明儿该干的活儿,终于有了点困意。
迷迷糊糊间,忽然反应过来。
猛的从被窝钻出来,忍着寒冷,快速从床底下拉出行李袋,套上一整套棉衣棉裤。大头棉鞋,军大衣,棉帽子,棉口罩装备齐全。
冲出去?敲隔壁陶今的门。
陶今房间的灯光很快亮起。
秋东说话?又快又急,雾气从口罩下露出:
“陶支书!下雪了,很大的雪,气温骤降,咱们得去?村里瞧瞧,我先去?东边,你等会儿直接去?西边儿!”
这种天?气,有些老人家反应迟缓,是有可能在睡梦中无?知无?觉去?了的。
说的更明白一点,就?是在睡梦中被冻死。
他们得挨家挨户去?提醒。
陶今房门直接从里面打开,秋东见她还穿着夏天?的睡衣拖鞋,披着厚厚的被子打哆嗦,一说话?眼前满是雾气。
她边说边回?屋去?翻箱子找过冬的衣物:
“现在凌晨三点,村里的路你又不熟,用手?电筒的话?会反光,反而啥都看不清容易出事。
你稍微等等,我去?找方老师,她从小生活在村里,对这儿的一切都很熟悉。”
秋东见她在睡衣外面胡乱套了一件羽绒服,又伸胳膊从床底下一撸,就?是一双大棉鞋。光脚塞里面就?往方老师的宿舍跑,边跑边说:
“去?柴火垛上拿铁锹!”
没事儿就?当拐杖使,关键时刻还得铲雪探路。
两人拿着铁锹疾步往方老师的住处走,陶今一脸忧愁的说:
“这降温来的太突然了,比往年早了半个月,天?气预报也没提醒,要不是你来敲门,我都差点反应不过来,老人怕是更难有反应!”
秋东安慰她:
“咱们是这几天?连着干活儿,夜里睡的沉,老人夜里容易失眠,说不定还没睡呐。”
这种时候,方老师也咬着牙,努力克服心里的恐惧,带秋东挨家挨户去?敲门。
人命大于天?,他们都知道这天?气是会出人命的,耽误不得。
虽然心急如焚,但越是焦急,越要稳住,脚下的每一步都走的稳稳当当。
方老师比秋东更有经验,她在前面用棍子探路,秋东用铁锹馋雪,他们身后留下一条窄窄的,紧能一只脚通过的路,很快又被新雪覆盖。
等敲开第?一家的门,后面的事情就?好办多了,邻居们互相提醒,不久,小小的村庄有了热闹劲儿。
大半夜的,村民们抓紧时间遮盖柴火的,烧炕的,往屋子里抬火炉,准备烧炉子的,动静比白天?下地?还大几分。
一小时后,家家户户的屋顶慢慢冒出了青烟,空气里除了冰雪的凛冽气息,还多了烟火气。
索性没出什么大事,有家老太太确实?被冻着了,但不太严重,等雪停了看情况,需不需要送医院。
往回?走的路上,秋东感觉他身上又往外冒热气儿了,脚步也沉重了几分,抬头看方老师,夜色掩盖下瞧不清神色,但背影也能看出疲惫。
抬起手?腕一看,已经凌晨五点,距离出门过去?了整整两小时,秋东来这么长?时间,第?一次主动和?方老师搭话?:
“方老师,咱们慢点走,歇口气吧!”
方老师手?里的棍子一顿,没说话?,默默点了头。
速度很明显慢了下来。
一直快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方老师很小声的转头对他说了一声:
“谢谢你。”
秋东一怔,忽然就?笑起来:
“应该的。”
原是上周末他和?陶今给?村民送这个季度的贫困补助,都是些大米白面和?食用油之类的,重的很,他两就?骑了摩托车给?送到家去?。
路上借地?方便的功夫,就?听几个老爷们儿嚼舌根,说什么:
“方老师虽然年纪大了点儿,也不是黄花闺女了,但好歹每月有九百块工资,还能生孩子,要不让我家根子回?来娶方老师做媳妇儿,以后就?在村里过日子好啦,比出去?打工强。
反正我瞧着方老师一天?天?的学校也没多少事,闲了还能帮根子种种地?呐。就?是委屈我家根子,好好的头婚小伙子,要娶个残花败柳。”
旁边还有人给?他支招儿:
“老哥哥你可得想清楚,就?方老师那模样,日后就?算生了娃你们也得睁一只眼盯着,万一哪天?被人勾搭走了你们后悔都没地?方哭。
要我说,你们可得把人看劳了,镇上都不能让随便去?,免得心野了。还有学校那工作?最?好也辞了,让根子和?她多生几个,绊住她的腿才好。”
秋东当时就?给?气笑了,隔着低矮的厕所墙直接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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