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炮灰有点东西by轻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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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东佩服她的坦诚。
说?实在的,陶今不是没有能力,没有手腕往更高?的地方去。不论是往其他国央企单位考,还是走人才引进去高?校和其他部门,亦或者?有从?政的理?想,还是单纯为了钱进大公司,她都有这份实力。
但她选择了这条路,并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秋东正想说?,这事?回头?他打电话问问舅舅,看具体是怎么安排的,再给她回复。
一转头?就见前头?乌泱泱来了一群人,手里还举着铁锹扫把?。
看样子是其他村的人大雪天的来镇上啦。
问题是,眼下这气氛倒像是要干架。
秋东和陶今对视一眼,两人快步往放物资的院子跑。
两卡车的东西,靠村民推的独轮车,吴仁借他们的摩托车,村里的自行?车往回搬,且得一天功夫呐。
眼下搬走的不到百分之?一。
秋东见他们气势汹汹,大有直接上手抢的意思?,边跑边喊:
“都别冲动,我们三小时前已?经联系县城和市区的公安部门了,来这边的公路也已?经开了,他们很快就能来维持秩序,都等一等,有什么话我们坐下来好好说?!”
吴仁本来带了几个工友在这边帮忙看货,一转头?他们被带着铁锹的村民包围了,当真吓了一大跳。
连忙退到秋东身后?。
秋东和陶今站在大几十号村民对面,他们身后?,只有两个司机和吴仁带来的三个工友。
陶今不明显的摆摆手机,朝秋东竖起?一根手指。
秋东明白她的意思?,民警还得十分钟才能来。
陶今把?秋东推到身后?,上去和对方搭话:
“文村长,程村长,大雪天什么风把?你们吹来啦?走走,那边的馆子今天熬羊汤,咱们好长时间没见,坐下好好唠唠,我这还有好些问题想向您二位请教呐!”
秋东默默站在陶今身边,隐隐把?她护在身后?。
吴仁见状,一咬牙,上前站在秋东另一边儿。
身材干瘦些的文村长见状开口,只一双眼睛露在外面,语气很和善:
“陶支书,您也甭和咱们打马虎眼儿啦!您知道的,一入冬,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昨晚这场大雪,我们村里去了两位老人家,下午为了赶着来镇上,又有一个小孩摔断了腿,这会儿还躺在前边儿的小诊所呐!
您体谅体谅咱们,咱们也不多要,多少给点,别再让人冻死?就成,难道您能眼睁睁看着老人小孩因为这场大雪丢了性命吗?”
秋东眉头?轻轻皱起?,这话说?的,或许有一部分是实情,但也是道德绑架。
其他村子的人冻死?了,难道是因为陶今吗?难道他们是陶今的责任吗?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陶今想用这批物资支援其他村,但物资又不是她的,也不是给她的,她做得了主吗?
陶今把?这道理?讲给对面的村民们听。
身材高?大的程村长开口,态度强硬许多,话虽然是对着陶今说?的,眼神看的却是她旁白的秋东:
“就算是指定给你们村的又如何?咱们拿回去一部分是救命用的,我们两个村情况比你们更艰难,难道捐助者?知道了会后?悔救了村民的性命?上面要是追究下来,我老程担着!
做这事?我对得起?良心,对得起?村民,为了他们,回头?上面怎么处置我都认了。陶支书,今儿,是我老程对不起?你啦!”
说?罢,一摆手,他身后?的村民们就打算往卡车上冲。
秋东可?算知道陶今说?的民风彪悍,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也终于对很多人说?,基层工作难做,有了切实体会。
随手从?身后?抽出一条铁棍拿在手里颠了颠,把?陶今朝吴仁的方向推过去,一步跃上前,用铁棍狠狠敲了几下车厢。
发出巨大的刺耳声响,让人耳朵嗡嗡缓不过神。
秋东举着铁棍大声说?:
“今儿有我在这儿,我看谁敢明抢!”
好声好气商量,他不一定会见死?不救,但光天化日带人来抢,还说?的冠冕堂皇,糊弄鬼去吧!
第223章 周老师
秋东骨子里的大少?爷脾气发作, 最不耐烦有人威胁他。你跟他来横的,他能比你更横。
村民不过仗着人多而已, 又不是真?的不怕死。
在秋东一个利落的过肩摔,把比他壮两圈儿的汉子摔在地?上,好?半天没起来后,文村长和程村长纷纷领着人往后退。
陶今吓了一跳,生怕伤到人把事情闹大,再把秋东给折里头就不值当了,忙上前查看。
秋东把她拽起来,一手?用铁棍指着村民, 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偏头小声给?她解释:
“没事儿, 用了点特殊法子,暂时说?不了话而?已。”
双方就这么僵持了几分钟。
对面人群里, 有村民小声嘀咕:
“怕什么?他就一个,咱们?这么多人呐!”
但真?没到为了点物资就搭上性命的危机时刻,眼下是属于把物资带回去他们?冬天能过的更好?, 带不回去也能勉强过日子的程度, 谁愿意做这个出头鸟被秋东揍?
又不是傻。
就有人小声嘀咕:
“老六还躺那?儿呢, 好?半天都没吭声, 是不是不行了?等下派出所的民警来了, 咱们?一定要把那?个打人的老师摁住。
听说?是有钱人家的小孩儿, 没有几百万这事别想私了!”
一提醒, 人群又躁动起来, 好?些人就琢磨, 老六这一躺可算为大家伙儿做了好?事,他要真?不行了, 咱也不会亏待了他妻儿老小。
嗯,他最好?是不行了,即便是行,也得装作不行。
然而?事实是,等民警来控制住了局势,秋东蹲下去,也不知在哪儿摁了一下,之前还恍若一条死鱼,躺地?上不吭声的村民老六,瞬间翻身起来,像看怪物似的看秋东一眼,抱着胳膊远远躲在人群后头,不管旁人说?什么,都不往秋东跟前凑啦。
民警的到来,让双方偃旗息鼓。
闹事者被民警批评教育一顿,尤其文村长和程村长,之前有多嚣张,这会儿就有多孙子,待会儿还要跟民警的车回去做笔录呐。
倒是秋东这边,人家了解事情始末后,象征性的说?了两句。
秋东这才找领头的负责人商量:
“我虽然不赞同对方明?抢的举动,但若是村里真?有人冻死了,我可以想办法再筹集一批物资过来。”
民警嗨了一声:
“用不着啦!”
秋东直觉这里头有猫腻,从卡车上翻出来一个小太阳,通上电,问:
“怎么说??”
“这事你可真?问对人啦!”
陶今闻言也凑了过来,几人围着小太阳坐成一圈儿。民警说?起来很是唏嘘:
“人确实是昨晚冻死的,还是老两口呐!但他家在那?个村子里属于富户,老两口年轻时可能干,攒下不少?钱财,前几年甚至在市区给?孙子买了婚房,马上重孙就要出生啦!”
听到此,秋东心里有了个大胆猜测。
而?陶今,则是见?过太过这样?的人伦惨剧,面露了然。
果然,就听民警气愤道:
“老两口辛辛苦苦一辈子,哪料到养了个叉烧儿子,他们?儿子儿媳想去市里和孙子住楼房,照顾即将出生的重孙。
市里房子就那?么大,哪能一口气住进去七八人?于是老两口就成了多余的。正?好?昨夜大雪,儿子儿媳半夜冻醒烧了炕舒舒服服的接着睡,一早起来发现堂屋的老两口已经硬了。”
这和秋东的猜测基本吻合,他问:
“按理说?事情不应该这么快传到派出所?”
要那?家人是有心谋害,藏着掖着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让民警知道实情?
民警一拍大腿,指指文村长的方向,气愤道:
“贪心不足,贪心不足呐!老两口被冻死后,他们?儿子一大早还去村大队,用公共电话给?嫁到市里的妹妹打电话——
说?是气温突降,爸妈的冬衣还没来得及买,让妹妹买两套送到她侄子家,其实是打算日后留给?他们?自?己穿的。结果他妹子是个孝顺人,担心老两口身体,夫妻两在路开的第一时间就赶去村里送冬衣。
正?好?瞧见?身着单衣,冻的硬梆梆的父母,当下就闹的出了警。也就是让那?事耽搁了,要不然我们?也不至于这会儿才来。”
这可真?是。
秋东在人群里寻找文村长的身影,果然,见?他颇有些焦头烂额。
心说?,这老头儿心理素质是真?好?,看样?子一早就知道里头的猫腻,方才还能眼都不眨的拿这事出来道德绑架陶今。
陶今却因为见?过太多这种事,或者说?对文村长足够了解,并不显得气愤。
还怕秋东头一回见?,心里难受,出声安慰道:
“大多数普通人活在这世上,就为了几两碎银。为了钱啥事都能做出来。有那?一年到头待在家里啥都不干,专门?生孩子出来,从人贩子手?里换钱的,健康的女孩子几千块,健康的男孩子上万块。
他们?觉得一年生一个,比种地?打工划算,我们?上门?去做工作,直接被人家拿着扫帚赶出来。
看开点,这种事多了去了,你要挨个儿难受,怕是这辈子都不得清闲喽!”
秋东并没有解释他其实不会为这种事感?到难过。
他只?是对人性的另一面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他从小被外公外婆保护的太好?,以至于这辈子遇到的最大挫折,就是爸爸妈妈不喜欢他,不重视他,他曾经觉得那?对他而?言就是天大的事。
事实上,生在王家那?样?的家庭,围绕着他的全?是善意,他并不曾见?识这世间真?正?的恶。
民警见?他眼神有几分呆,以为他被陶今说?的给?吓住了,也好?心安慰道:
“在我们?这行久了,就差没见?过鬼啦!还有那?等日子过不下去,把老婆带出去卖|淫,他负责招揽客人,放哨的呐!还有那?对亲生女儿下手?的畜生父亲,借着职务之便猥亵幼童的老师,啥变态都有,这真?不算什么!”
秋东眉头微挑,心说?你两是会安慰人的。
好?在,说?完民警也反应过来,努力找补道:
“那?什么,周老师你年纪轻轻可别想不开。这世上除了那?些阴暗,还是美好?更多,心里阳光一点儿!”
秋东本人觉得,他其实挺阳光的。
连周围学生对他的评价,也说?他是个乐观向上,阳光开朗的青年来着。
可不一会儿,远在深市的舅舅来电,秋东立马阳光不起来啦。
舅舅开门?见?山,语气严肃问:
“听吴仁说?,你和当地?村民起冲突,还动手?啦,你有没有事?要不舅舅安排人带你回来吧,支教嘛重在体验,你体验一个月已经够了。
你要实在放心不下那?边的一摊子,舅舅找人过去代替你,每月给?开两三万块工资,保准多的是人乐意,这些你都不用担心,一切以你的安危为重!”
是他舅舅的做事风格,秋东毫不怀疑,只?要他现在开口,明?早他就能在深市舅舅几百平的大别墅里喝红酒吃大餐,高床软枕。
可他还是选择简单说?了一下当时的场景,末了强调:
“没有动手?,我也好?好?的没事。说?好?两月,让我有始有终吧。”
王极卿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他特不放心的叮嘱,带着几分教导的意味: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人单力薄,和地?头蛇发生冲突,实在不智。两车物资而?已,他们?要就给?他们?,回头有的是法子找补回来,但要因此伤了你,看似孤勇,实则愚蠢。”
秋东乖乖受教。
他知道舅舅说?得对,但当时大少?爷脾气上来,一时没控制住。当然了,他也是有把握能震慑住对方才出手?的,要不然让他冲出去挨揍,他也没那?么傻。
可这话不能在舅舅跟前说?,不然会招来新一轮说?教。
为了转移舅舅注意力,秋东主动提了陶今说?的修路那?事儿。
谁知听舅舅的语气,竟然和陶今是认识的:
“那?女人一张嘴可厉害着呐,当年在辩论赛上把我们?打的落花流水。毕业好?多年都没消息,原来是跑边疆吃沙子去了,可真?是个傻子!”
“如果您不用怀念的语气说?出来,我就信了你们?真?的有过节。”
王极卿觉得这倒霉孩子真?烦人,耐着性子叮嘱:
“这事我知道了,会看着办的。你要是没有长留那?边的想法,就别跟着瞎掺和,也别让人知道你的身份,免得有人从中做文章。”
秋东乖乖应了。
一时冲动,怕是吴仁不仅把事情给?舅舅说?了,杜管家那?边也少?不了汇报。
秋东又给?杜管家拨了电话,果然,才第一句,就听杜管家阴阳怪气的说?:
“哟,我们?家一人单挑几十壮汉的英雄,还知道往家里打电话呐?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得,这位也生气啦。
秋东还得再解释一遍,末了跟杜管家保证:
“这是最后一回,再有这种事我指定躲的远远的,物资和我,孰轻孰重,我心里明?白。您先替我保密,别让外公外婆知道!”
杜管家轻哼一声:
“还知道老爷夫人会担心您呢?”
秋东又是好?一通哄,杜管家是看着秋东长大的,秋东心里把他当亲叔叔,哄起来得心应手?。
废了好?大功夫,才从杜管家嘴里得了准话,心里松了口气。
殊不知,这头才挂了电话,杜管家就对坐在旁边,脸色不佳的老爷和夫人说?:
“已经没事了,少?爷也知道错啦,您二位先回房休息吧,都已经凌晨两点,再熬下去身体又该不舒服啦!”
老爷子扶了老太太一把,两人还穿着就寝时的睡衣,老太太捂着心口,低声嘀咕:
“那?孩子,娇气的时候担心他吃不了苦,日后离了我们?被人欺负。如今有了担当,我又心疼他是因为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吃了许多苦才蜕变成这般模样?。”
老爷子安慰她:
“孩子总要长大的,翅膀硬了就该去外面闯一闯,碰一碰。”
这夜,不仅京市的王家老两口无眠,村民也干的热火朝天,丝毫不觉疲惫。
第二天中午,学生们?便穿上了暖和的棉衣棉裤棉靴,红脸蛋儿上带着充满朝气的笑,来学校上课,见?了秋东,一个个蹦蹦跳跳和他问好?。
再不是以前畏畏缩缩冻的伸不开四肢的模样?。
家家户户领到了过冬物资,老人们?还很细心的给?崭新的棉衣外头,连夜缝了一层罩衣。
将将一天的功夫,漂漂亮亮的棉衣消失不见?,各色罩衣满村子跑。
李招娣还专门?给?秋东也送来一件,硬要亲眼看着秋东穿上她才能去上课。
秋东不是很想穿。
这东西,让他想起学油画时的围裙,小时候吃饭戴的围兜,实用性确实有,但有碍观瞻。
李招娣只?用一句话就说?服了他:
“周老师,村里没有洗衣机,冬天的衣服洗了可难干,尤其是棉衣,脏了想洗一下很费劲儿的!”
秋东承认对方一下说?到了他心坎儿上,当即把罩衣套在羽绒服外面。
正?琢磨,等下去看看陶今,是不是也穿着这么一身进进出出。
结果,就见?李招娣的裤子后面,有几块明?显的血迹。
他把人喊住,想了下说?:
“老师刚才忘了,陶支书今早说?有事找你,你在这儿等一等,老师去看看陶支书在不在。”
李招娣想说?,陶支书找她,她直接过去就完事儿了,左不过几步路,哪儿还用周老师特意跑一趟?
但看周老师风一样?消失的背影,她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难受的捂了捂肚子,心说?她也没吃错东西呀,今儿是怎么啦?
“应该是初潮,你把人领过来看看吧。”秋东低声对陶今说?。
心里还琢磨,回头得和方老师商量商量,生理卫生课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要不然像今天这种,家里长辈不提前教,亦或是觉得羞耻干脆不教,等女孩子初潮来临,还以为是吃坏肚子的比比皆是。
上周还有个六年级的小姑娘哭着来学校和他道别,说?是可能要死了,当时着实惊了秋东一跳。
幸而?是虚惊一场。
万一,十来岁孩子青春期发育,懵懵懂懂不知道保护自?己,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还照常跟着出早操,最后把孩子生到厕所的事情再次发生,才让人痛心。
在小山村开生理卫生课, 是一件非常有挑战性的事。
国人大都有谈性色变的意思,何况是更为封建保守的山村。
秋东和方老师, 在陶今的见证下,最终商量出的结果,是以“人传人”的方式进行教学?。
他们各自选定一名合适的学?生,比如说方老师选定的李招娣,她们用更为放松的交流方式,让学?生接受他们的教导,同时避免拨动家长们敏感的神经。
然后让李招娣把这些生理卫生知识在小姐妹中间传播出去。
男生这边也一样。
虽然这节课的过程非常曲折,但好在结果喜人?。
秋东偶尔见六年?级的男生, 遮遮掩掩帮班上“肚子痛”的女生来他宿舍打热水, 还不好意思的说他嘴馋, 想问老师借一块儿红糖,从头红到脖子, 生怕他多问一句的样子,也只会心一笑。
此?事风过无痕,学?生们默契的没有在家长面前提起半个字, 粗心的家长也不会发现孩子之间又多了一个小秘密。
“秘啥密?你舅舅当?年?读书的时候拽的二五八万那样儿, 辩论赛输了还偷偷躲卫生间哭鼻子, 死傲娇!倒是有传言说他家境不错, 可也没说是万盛继承人?这种程度的不错啊!
要早知道他这层身份……”
秋东闲适的翻了翻火炉上的土豆片儿, 好笑问:
“早知道能怎样?”
陶今特小气的给茶缸里数了五粒茶叶放进去, 撇撇嘴:
“算了, 要脸!知道了也不能怎样。”
说罢又得意起来:
“还是能做点什么的嘛!以前不知道有那么根粗大腿也就算了, 眼下好歹承了你舅舅的情, 知道校友结婚,多好的机会, 可不得把金大腿抱稳了嘛!”
秋东趁陶今没注意,抢过她的茶叶罐,捏出一小撮搁茶缸里。
这才在陶今肉疼的神色中,主?动揽活儿:
“知道你下午要去镇上给我舅舅寄新婚礼物,晚上不用急着赶回来,晚上我替你去村里巡逻,你等明日?午后暖和了再回就行。”
想了下又叮嘱:
“天气预报说这两天有雪,要是真遇着雪天,别急着回来,等雪停了我会组织村民扫路。咱这村儿,虽说一天到晚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断,可真十?万火急的几年?也遇不着一件,真不用你走哪儿都惦记。”
即便秋东如此?说,陶今还是踩着凳子,把她的茶叶罐儿放在了柜子顶上,用眼神警告秋东:
“可别趁我不在就偷喝!”
秋东看的眼皮直跳,嘲讽她:
“你咋不学?老李头他们,在罐子里头偷偷做个记号?”
村人?最珍贵的财产就是家里的米面缸,总有老大家的偷偷舀走老二家的两碗白面,还死不承认的事发生,所以家家户户都养成了在米面缸里做记号的习惯。
陶今很得意的说:
“我这罐儿茶叶几两几钱,上手一掂就知道!”
行,算你狠。
事实上陶今是个非常认真负责的人?,她不会把所有事情都放心的推给秋东,临走前还和村长仔细交接过。
原本,秋东只需要夜里在学?校巡逻,确定没人?去学?校偷炭,偷火炉,偷学?生们的桌椅就行了。
陶今和村长则负责整个村子的安全,需在晚上八点前,将?整个村子巡逻一遍,确认所有村民都在家。
今夜,这事就成了秋东和村长两人?的。
村长脖子上挂着手电,手里拎着安全棍,军大衣下面鼓鼓囊囊不知道穿了啥,整个人?走起路来跟会移动的皮球一样。
看秋东羽绒服下面只套了毛衣毛裤,笑眯眯的夸了一句:
“年?轻人?就是火力壮!”
他和村长一人?负责东边儿,一人?负责西?边儿。每到一户,就敲门问问——人?都在不在家?要是在,就在相应的户主?后面打个对号。
要是有人?不在,就要问清楚原因,记录在案,并?依情况看是否需要动员村民去寻人?。
这么做的原因,其实是几年?前有人?外出放羊,等到了傍晚,一家人?从地?头回家,迟迟等不到放羊的人?归家吃晚饭。
全村打着手电筒去山上找人?,可黑灯瞎火的,能找着个啥?一直到第二天太阳出来,村民才被?悬崖底咩咩叫的小羊吸引了注意,发现他的尸体。
该是他放羊途中,有小羊不小心掉进悬崖摔断了腿无法行动,他想下去把小羊背上来,结果失足摔死。
自那之后,陶今便和村长商量,每晚都得挨家挨户问一遍才能安心。
几年?下来,这一举动,真为村民办了不少大事儿。
救过被?父母抛弃,想趁半夜去后山跳崖寻死的孩子。救过来这边采风,迷路的大学?生。救过被?儿女抛弃,想趁月色去后山寻死的老人?。
所以别管多累,陶今依然选择每天花两小时,各家各户亲自走一遭。
秋东合上笔,手电筒在夜色中发出明亮的光,这是最后一家,他对屋里的人?摆摆手:
“早点睡吧,明儿一早还得上学?呐!”
屋里李招娣的脚往出迈了一步,又迟疑的退回去。
秋东眼神好,见李招娣脸上的神色十?分纠结。温声问:
“是有什么为难的事不好对老师说吗?要不然和方老师或者陶支书说也是一样的。”
李招娣终于套上厚厚的棉衣,踩着棉靴,缩着脖子跑出来,小声对秋东说:
“周老师,我姨姥爷带着我表姨,半小时前出门了,我有点担心她。”
秋东对村子里复杂的亲缘关系,只有浅薄的了解。就是陶今在这边工作好几年?,也不敢说完全能摆弄清楚明白。
因为全村大部分人?都姓李的原因,再加上从一开始的近亲通婚,到后来寡妇带着女儿嫁给亡夫亲兄弟,亲叔叔的。亦或者小媳妇儿年?纪轻轻守寡,在宗族的主?持下同意让她小叔子兼祧两房的。
还有外地?寡妇嫁来本村,丈夫死后把前婆婆接来这边照顾,结果前婆婆和后公公成了一家的。
两家直接换亲的,祖上姑姑侄女先后给同一个人?做填房的,祖上舅舅娶外甥女的。
零零总总下来,关系里套关系,认真算的话?,村里老人?都得扳着手指头数一阵子。
因此?,秋东一时没反应过来李招娣说的表姨,究竟是哪一个。
李招娣轻轻指了她家斜对门儿,低声说:
“我姨姥爷想给我表舅娶媳妇儿,但是人?家要两万三的彩礼,我姨姥爷就想把我表姨嫁到隔壁村,给我表舅换彩礼。”
秋东心里骂了一声。
这人?他还真知道,李招娣这位姨姥爷,正?是前段日?子背地?里和人?嚼舌根,想给他家那个三十?八岁,身高一米五的懒汉儿子,娶方老师做媳妇儿,被?秋东当?场输出,最后双方不欢而散那位。
原以为他能消停一阵子,结果是把主?意打到亲女儿身上啦?
方才他去那边巡逻,他家老太太还说家里人?都全乎着呐。
原本这也不算多出格,谁都有临时想出门的时候,只要家里人?知道他们的去向,心里有数。为了避免麻烦,在陶今询问的时候说一声人?都在,双方都能理解。
可有了换彩礼的前提,就不得不让人?多想几分。
秋东略有些迟疑的问了一句:
“老师没记错的话?,你表姨今年?才十?五岁吧?”
李招娣利落的说:
“十?五岁生日?刚过三个月,我姨姥爷说,在咱村儿里只论虚岁,我表姨今年?虚岁十?八。他都找人?打听过啦,十?八订婚,过两年?二十?结婚,警察来了也管不着!”
好家伙,还知道打听法定结婚年?龄呐,老头子也不傻嘛!
就是没打听一下,人?户口本和身份证只认实际年?龄,可不管他到底给女儿虚了几岁!想把十?五岁的女儿拿去换彩礼,得亏他想得出来!
秋东直接打着手电筒往斜对门去。
不管事情是不是真的,都得确定李忠娣大晚上的,究竟是不是在家里。
李招娣一瞧,连忙对里屋的奶奶喊了一声,顺手扯了门口的围巾绕在脖子上,跟着跑了出来。
“周老师,您别冲动,我姨姥爷可不讲理啦!”
不讲理?
秋东冷笑一声,耍横,还有人?能横的过他周大少?
三两下到了李忠娣家门口,把门拍的哐哐响。
现在想来,方才他询问的时候对方家里人?帮着撒谎,指不定憋了什么坏呐。
想想他们一家打算拿女儿给儿子换彩礼,正?是重?视女儿的时候,咋可能对女儿大晚上的不回家,还能视而不见?
就像李招娣,十?三岁之前,留在家里帮爷爷奶奶干农活儿,带两个妹妹,洗衣做饭,完全顶个大人?用。要不是陶今几次三番上门做工作,十?三岁的她都走不进校园。
斜对门的李忠娣,也就是李招娣她表姨,只在陶今的努力下,去学?校读了两年?书,学?了点常用字,不做睁眼瞎罢了。
去年?满十?四岁,她家里死活不让她继续读,等陶今知道的时候,她爸已经托人?送去南边儿厂子里打工。
工资大部分被?她爸妈收着,说是攒着以后给她哥娶媳妇儿用。每月只留给她八块钱生活费。此?事,她爸特得意,没少在村人?跟前炫耀:
“女娃子手里就不能有钱,要不然大手大脚的,心迟早要野喽!万一跟人?跑了,老子不是白养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