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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炮灰有点东西by轻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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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瞧着英亲王殿下的心是绝对向着您的。”
这话说的皇帝更想叹气了:
“都是几十年的密探生涯给他留下的烙印啊,睡觉都得睁只眼睛,怀疑都刻在骨子里了,恐怕这孩子往后半辈子也没法儿完全去信任谁了。
罢了,终归是朕欠了他的。安安那边如何了?叫人暗中护好那孩子,将来朕对他有大用,可不能出意外。”
说起这个,大太监眼睛都亮了:
“是,下面人上报,说自打世子爷管理后勤辎重以来,他负责的部分消耗是最少的,但士兵反响却是最好的,粮食发放从没出过错,搭建炮台塔楼瞭望所也是又快又好。
听闻还就地取材,搭建了炼钢炉,把军中要回收的废弃武器炼成了一批人人争着抢着要的好东西。御下也很有章法,制作的什么表格一目了然,大大提高了办事效率,这点老奴并不是很懂。
总归已经有好几位将军想将世子爷调到他们部下去呢,老王爷那边压着不给,有那混不吝的还出馊主意派人去偷了一回,为此两边闹了好大的不愉快。”
皇帝好气又好笑,觉得沾上大侄子一家,这种没谱的事真是越来越多。
“小东还每日叫人给世子爷那边送练习题?”
“是,每日八百里加急,是英亲王殿下自个儿出的题目,说是以往世子爷每日必做,就连回魏国的路上都没停过,做好了叫人送回来,王爷要亲自批阅的。”
说起这个,大太监一脸的痛不欲生,想起在怡园广为流传的消息,说英亲王每回出题时都跟身边的福伯感叹道:
“这回的题目超简单,要是世子爷再答不上来,我就该怀疑他是不是我亲生的了,本王就没见过脑子这么笨的孩子。”
结果英亲王每回批阅世子爷的答卷时,都在屋里大发雷霆,就连福伯都远远的躲在屋外听他骂人:
“列祖列宗,不肖子孙究竟做错了什么您要如此惩罚我,叫我生出一个笨蛋儿子气死我?天哪,这都能错,论武力他比不上念念,论智商他比不上我这当爹的,论心眼子他比不上他祖父,一家子就他一个最没用。
唯独算数还有点天赋,结果连这都算不明白,我还能指望他什么?索性直接回来啃老算了,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然后前段时间皇帝陛下出于好奇,也想知道大侄子给他生了怎样一个笨蛋孙子,就让人要来了那些题目,结果皇帝陛下他看不懂,于是顺手将题目给前来禀报事情的户部侍郎看了。
那位大人也是饱学之士,师承算学大家,原以为那些东西对他而言不过小儿科,结果那位大人以为陛下在考教他呢,趴在御书房用了整整两个时辰才解答完第一道题,还顺带感叹了一句:
“这题目出的真是妙,出题之人定然是一位算学大家,比家师也丝毫不差,里面不仅涉猎了算学知识,还有部分冶铁之法,臣并不十分确定。”
皇帝不动声色的将高长安的答案递过去,让对方瞅瞅。
结果这位侍郎大人顿时惊为天人,大呼:
“如此解法,甚为巧妙,定然是一位浸、、淫算学几十载的老先生,才能有这般推陈出新的大胆尝试!”
侍郎大人没忍住,询问皇帝他们大魏何时出了此等人才,他特别想结实一番,请教一二。
皇帝当时面上稳得住,把恋恋不舍的侍郎大人打发走,实则内心头一次对大侄子嘴里的“笨蛋”产生了深深的同情。

第55章 攻入京城
最近秋东心情好, 或者说整个大魏从上到下都神清气爽。因为前线仅用两个月,就拿下了周朝十二城,可谓是大魏开国以来头一遭, 人心振奋不足以形容魏人此时的心情。
就连怡园的宫人走路,脚下都轻快了几分。
皇帝不止一次眉眼带笑的催秋东:
“大军一路南下, 势如破竹,万没想到周人会如此不济, 城池咱们是占下来了, 但治理却是个大问题, 小东啊, 你这边可要抓紧时间,朕瞧着温阳伯府那小子就挺不错,是个做干吏的料。”
秋东心里有数, 他做老师教的是方法,可没法儿事无巨细告诉学生该如何治理一方, 将早就准备好的折子递过去:
“这是根据他们的能力和性子, 为他们推荐的相应职位, 您且瞧瞧。臣估摸着进度,再有一月便能放他们上任, 这段时日, 臣打算掺杂一些简单的军事化日常训练, 让他们深刻体会到团队协作的重要性。
此时继续瞒着他们也不合适, 得叫他们对日后要面对的局面有个准备,可以叫人私下给他们透露一二了。”
皇帝瞧着这份详细周到, 考虑了方方面面面, 做出合适安排的折子,心里再一次产生了和老太后相同的想法:
小东这孩子有大才, 搁在宫里种地实在委屈了他,得尽快放他出宫扑腾去。
秋东可不知道他大伯想断了他的退休养老计划,他现在有点烦。
消息才一漏出去,前头这批学生一个个跟吃了鹿血似的,激情燃烧,恨不能一天只睡两时辰,其他时间全部围在秋东这个先生身边请教。
都不是傻孩子,让人提前收集了那些城池的资料,和家里人乃至于小伙伴一起私底下做了相应的计划书,算是发动了他们身边能用到的一切资源,就连他们家中长辈也有极大兴趣参与其中,恨不能拿出个完美计划,得到秋东的肯定。
学生不上进,秋东做先生的烦恼,学生太上进,秋东也觉得挺烦,他打发人:
“有这空闲,去寻几个了解当地情况的幕僚。你们也不能去任上单打独斗对吧,自个儿选的人,总归用着更放心。”
打发走这一波,后面还有一溜儿早就得了消息,想送自家孩子到他这儿种地,谋个前程的宗室在怡园等着呢。
一个个围着老太后忆当年,哪个说起来都和皇帝,和老太后有很深的交情,自认为他们开口,宫里不会折了他们面子才敢在这种时候提要求。
他们可都听说了,英亲王殿下虽深居简出,但教导孩子极有章法。
之前送进宫的那些猴孩子他们也是见识过的,调皮捣蛋,不学无术,让家里人头疼不已。才短短几月时间,再见面简直脱胎换骨,稳重明礼识大体,走出去一个个都成了腰板儿挺直的好儿郎,让人眼馋的不行。
这样的好先生大都可不多见,别说给家里孩子某个前程,单就让英亲王指点一二,也够孩子们受用终生的,哪个做家长的能不心动?
不就是种地嘛,种!还能比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全身淤青,脚底血泡更难熬吗?连陵阳王家里动不动就哭唧唧的小崽子高讯,都能被英亲王改造成行事一板一眼,极有章法,稳重持礼,谁见了都得赞一声好的小郎君,自家小崽子底子不比高讯强?
别看他们这些大老粗嘴上说甚么“最不耐烦周人磨磨唧唧那一套”,“马背上长大的儿郎读些个酸诗,丢了祖上基业”之类的话,其实心里比谁都清楚,打天下是武人的事,治理天下,还真缺不得文人。
说到底,这世上文武双全之人,少之又少。
眼看着大魏将士势如破竹,大魏版图不断扩张,拿下周朝不过是早晚之事,那么大的国家,到时候靠谁去治理?还不是文人!自家这时候不抓紧机会分一杯羹,到了论功行赏那会儿再着急怕是也来不及了。
就这么的,秋东在周朝为之奋斗小二十年都没能成的事业,到了魏国这边,不出小半年,竟达到了顶峰。
大都城内,谁不赞一声“英亲王大才!”
尽管整个大都之中,和英亲王相处过的人寥寥无几,尽管英亲王陪在老太后身边尽孝,甚少在人前露面,但谁家子弟不想做英亲王的弟子,被他老人家教导呢?
英亲王,虽无一代大儒之名,却有桃李满天下之实。
怡园,也不再只是老太后养老的园子,而是无数权贵子弟的朝圣地。
尤其亲耕园,自从第一批学生出宫时,陛下赏了陵阳王家的小孙子高讯一块儿地,一尺见方,就在亲耕园旁边后,谁不以在怡园有一块自己的地为奋斗目标?
秋东面对另一批双眼放光,看他像盯着一块肥肉的孩子们时,面上很能稳得住,心里有点烦躁,他本来只打算带一批学生,剩下的让下面的人照着前头的模板操作就好了,这点事老管家就能办的妥妥帖帖。
皇帝和老太后当时也是答应了的。
老管家近日可谓春风得意,见主子郁闷,乐呵呵的劝他:
“您没出宫,不晓得外头的人对您有多推崇,他们哪,如今谁都不信,只认您这个人,知道您至今还没个亲传弟子,削尖了脑袋想送孩子到您身边服侍呢,为了叫奴才在您跟前说说好话,这些日子奴才收礼都收的手软,拒都拒不了的那种。
还有咱们家世子爷和郡主在前线的表现,传回大都后,别管有多不服气郡主能得封威武将军,可私底下谁不说您一句教子有方。您呀,能者多劳,且为陛下分一分忧。”
主子哪哪儿都好,就一点,太没有上进心,才四十的年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世子爷还没成亲,连孙子都没抱呢,就想着甚么“退休”,让那些拼着最后一口气还在为儿孙操心的人如何做想,没有这样的道理。
这一点,不光他这个奴才如此想,就连太后和陛下也如此。
秋东回想这一切,都是为了给闺女儿子铺路所致,为了孩子,他这老父亲真是付出了太多,如此沉重的父爱,不能默默隐藏,他偏头叮嘱老管家:
“把我书房桌子上那本新编的习题册给世子爷送去,让他半月之内给出答案。”
老管家眼皮一跳,已经替世子爷感到窒息了,主子编那习题册时他就在边儿上伺候,说是算学题,其实杂糅了百科。
什么一个管子出水一个管子进水,何时才能将池子填满都是基础的。还有那种风速几何,马速几何,逆风如何,顺风又如何。一个人同时做八件事,如何安排才能简单有效省时间。同时生产一批物件,各自为战和流水线分工的优劣。高炉炼铁和直接还原的比较,凡此种种,让做了一辈子情报工作的老管家看的头大。
老管家也不笨,很容易就能看出,搞明白那些题的精髓,随时能运用在行军打仗和管理后勤辎重上,世子爷能在军中受主将争抢也不是没缘由的。
可在无人知晓的角落,世子爷为了答出主子出的那些题目,好好的俊俏郎君,偷偷掉了多少头发!他让人悄悄捎带了许多补发药材和食材过去,也没能补起来,说是呕心沥血也不为过。
秋东又道:
“不是新打造了两只玄铁流星锤吗?让人一并给念念送去。”
老管家眼皮又一跳,完全知道主子的心情有多糟糕了。
郡主对流星锤的喜爱是烙进骨子里的,原本那两只就让她爱不释手,老王爷用价值千金的青龙偃月刀和她换都不行,这要是再有一对儿玄铁打造的流星锤,郡主不得纠结的好几日睡不着?
想想自家郡主在战场上手持流星锤大杀四方,身边还跟着一匹马,专门驮着另两只备用的流星锤,等她随时替换,耐心感受究竟是哪对儿的手感更佳的场面,老管家就感到窒息。
此时感到窒息的绝不止老管家一人。
周朝京城,人人惶恐不安。
自打前线两月之内连失十二城的消息传来后,朝野震惊,人心惶惶。
谁都没想到陛下的国书发出去,魏国那边不仅没有及时收手,甚至变本加厉,一口气杀到了山雪关内。
气势汹汹,锐不可当。
边城一连发回三十二道求援信,看的人心惊胆战。
此时朝廷只得仓促组织人手进行反击,早朝上皇帝面色沉沉,谁都能看出他心情极度不好,山雨欲来。
大周与魏国边境,百年间摩擦不断,可自打皇帝他祖父那一辈起,便牢牢地将魏人挡在拉玛山下,魏人骑兵想进山雪关那更是痴人说梦,魏人年年对大周上供,派遣使臣送来牛羊马匹,祈求大周的庇佑。
一百多年了,谁都没想到魏人有朝一日,会走出拉玛山,带着骑兵杀进山雪关。
这对皇帝而言,是奇耻大辱,对满朝公卿而言,是无法言说的恐惧。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快到他们还沉浸在“天朝上国”的美梦中不曾醒来,就被人用这种粗暴的方式一榔头给砸懵了。
懵过之后便是愤怒,他们抱团取暖,群情激奋,跳脚表示:
“要给魏人足够的教训!”
当然,已经关系到国家颜面,百姓存亡,这仗说什么都得打,但谁去打呢?
太子第一个站出来表示:
“儿臣有筹集粮草辎重的经验,这事交给儿臣,父皇大可放心!”
总之就是不愿意上战场。
皇帝在上面眼睛狠狠地一闭,你堂堂太子,就算这时候慷慨激昂的站出来说你要替父亲征,大臣们也会极力阻拦,可你迫不及待的揽下最安全的差事,当谁看不出你究竟是如何想的?
这遇事就躲的性子哪里有半分像他?若他当年也这般拈轻怕重,天下哪里还轮得到他来坐?
这个太子不能留的念头,再一次从皇帝脑子里冒出来。
他看向满殿大臣,语气沉沉:
“诸位爱卿还有何异议?”
一时无人答话。
近日在朝堂上十分低调的三皇子嘲讽的看了太子一眼,脚下一动,想说他愿意领兵出征。
熟料他二舅遥遥朝他摇头,他算是看出来他们这位陛下的毛病,轻易得到的就不知道珍惜,之前三殿下在前线生死一线,却因为事涉太子,连一点惩罚都不曾有,更是因为那个令牌,轻易将三殿下,将董家撇在一边,丝毫不念以往的功绩。
此次,三殿下出征是肯定的,任何时候把军权牢牢握在手里都没错,但得抻着点儿,让陛下心里也跟着急一急,知道他们董家也不是挥之即来招之既去的玩意儿。
三皇子的脚不动声色的收回去,沉默不语。
三皇子不动,大半的武将便不会动。
底下的小动作皇帝尽收眼底,真是怎么糟心都不为过,偏这时候还有御史出列弹劾:
“据前线传来的消息,魏军中有一手持流星锤的年轻女将,名唤高长念,力大无穷,每每都能出其不意,接连拿下我军数位守将,名声响亮,人称威武将军。”
这事有些人清楚,有些人第一回 听说。
清楚的就明白那女将实力的确不一般,据传是魏军大帅福康王嫡亲的孙女,出生皇家,想来自幼受名师教导,加上天赋使然,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将才。
不清楚的就嘀咕:
“魏军是无人可用了吗,一个女子骑在大老爷们儿头上指挥,成何体统?看来魏军也没有传闻的那般可怕嘛!”
这位御史显然是知道的比较多的那类,没管旁人如何嘀咕,接着道:
“此乃从前线传回来的画像,据臣夫人所说,这威武将军高长念,长相几乎与保山伯府中大姑娘一般无二!”
三皇子和董家人眼皮一跳,心里有了极不好的猜想。
皇帝倒是没太多想法,忆起打从上次想收拾保山伯不成,让人滚回家反省后,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听过对方的消息了,随口问:
“保山伯家那姑娘唤做什么来着?”
“顾长念。”
皇帝的手一顿,觉得这巧的有点太过了,让人将画像送上来,另外吩咐人去保山伯府宣召顾秋东和他闺女上殿。
结果传旨的人去的匆忙,来的更是匆忙,前后都没用半个时辰,便面带恐慌的来禀报:
“陛下,保山伯府已人去楼空,便是看门的门房也无,据周围邻居说,已有半月不曾见他家下人出门采买了!”
不知不觉搬空整个伯府,走的悄无声息,说他家没问题也没人信。
皇帝都惊了,想过任何人包括太子会出问题,就是没想过保山伯会出问题。保山伯,保的可不就是他们老山家的天下嘛,当年父皇给老伯爷赐这个爵位的时候,谁都能听出其中殷切期待。
他亲手展开画像细细端详片刻,只觉画中女将英气逼人,长相与保山伯顾秋东确实有几分相似,更多的却也看不出,声音沉沉:
“可有人知道保山伯近日动向?”
礼部的人站出来道:“保山伯乃太学博士,陛下免了他粮草督运一职后,保山伯便重回太学教书去了。”
“那就宣太学祭酒来问话。”
祭酒一大把年纪了,猛然听到这事儿,他老人家是真比皇帝还惊讶,一张满是褶皱的脸上全是不可思议:
“陛下,保山伯生性懒散,在太学教书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请假说他去郊外打猎,三五日便归,可他那人随性惯了的,遇着感兴趣的事耽搁一两月也是常有,这很正常啊!”
皇帝愤怒了,觉得这老家伙是在顾左右而言他,咬牙提醒道:
“他把家里都给搬空了,那保山伯府连个人影儿都没剩下!”
老祭酒也很生气:
“对,正好刑部侍郎在场,臣这就当着您的面儿报案,京城天子脚下,朗朗乾坤,好端端一伯府被人搬空,主人家更是不知所踪,何其可怕?
万一是被什么人给害了呢,今儿是保山伯府,明儿保不准就是臣家,此事刑部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必须一查到底,好安大家的心!”
人嘴两张皮,让他这么上嘴皮碰下嘴皮一说,还成了刑部的不作为了。
明知道这人是在胡搅蛮缠,皇帝还没办法,毕竟这老家伙的学生遍布朝野,从皇后的娘家到贤妃的娘家,从皇子到大臣,要真拿顾秋东是他学生的事儿做文章,恐怕能牵连大半个朝堂。
皇帝只生气的让人去查,务必查清楚保山伯一家的动向,查清楚那威武将军高长念究竟与顾家是何关系。
当然明面上不能拿老祭酒如何,暗地里还是得防备:
“让人盯着太学那边,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随时来报。”
老祭酒回了太学,把自个儿关在房里,忍不住沉沉叹气。
他还没老糊涂呢,哪里不明白这件事中有诸多蹊跷,他那小弟子的身份恐怕并不简单,一旦往这个方向上想,小弟子的许多举动就都能说得通了。
陛下还没想到那一层,是因为陛下对他小弟子并不了解,真以为那就是个老实巴交只会种地的孩子。
哎,老祭酒枯坐良久,提笔写了辞呈,让人明儿一早就递上去。
他也算没看错人,小弟子生来非池中物,但终究身为周人,食君俸禄,助纣为虐,难辞其咎。
这官,不当也罢。
此时恐怕只有贤妃和董家能肯定,那魏军中的威武将军,定是保山伯顾秋东的女儿,顾长念无疑。
贤妃听宫人说起早朝时发生的事,不确定的再问了一遍:
“你说那威武将军高长念是魏国福康王的嫡亲孙女?也就是说她父亲是福康王的嫡亲儿子?”
宫人觉得娘娘这个问法有点奇怪,但仔细一想,如此说也没问题,于是点头。
贤妃心跳都跟着快了几拍,那可是福康王,魏国孝恭帝的嫡亲胞弟,如此说来,保山伯顾秋东,竟是孝恭帝的亲侄子!
何其可笑,又何其可怕!
魏国为了攻打大周,竟是连皇帝的亲侄子,太后的亲孙子都送到大周皇帝眼皮子底下来做探子,苦心积虑数十载,大周这边竟然一无所知,至今仍有不少人洋洋自得,觉得这场仗持续不了多久。
真真是荒唐。
“下去吧,给宫外传信,叫大嫂进宫说说话,还有,去瞧瞧三殿下在做什么,有空叫他也来一趟。”
她不懂战场上的事,但人家魏国有备而来,皇儿即便去了前线恐怕也得不了好,既如此,还是尽量想办法保存实力要紧。
从大周朝廷手握大权之人有了各自的小心思,各自保存实力开始,对前线的支援互相推诿,私底下给彼此下绊子,战况便如滔滔江水,轰然而下,不可挽回。
之后不过三月的时间,魏国大军一路杀进关中,距离京城百里之遥。
期间当然遇到过宁死不屈,拼死反击的周人,他们不参与朝廷党派争斗,也不懂明哲保身的道理,只想用自己的力量护住身后的百姓。
可时局如此,他们的反抗在魏国浩浩荡荡的大军面前犹如蚍蜉撼大树。
还有人干脆选择大开城门直接投降,只要能护住身后百姓的性命,背上千古骂名也无妨。
周朝不是没有忠臣良将,只不过朝廷从根儿上烂了,他们的君王对不起这些忠臣良将罢了。
在秋东暖棚里的土豆终于成熟,他和老太后两人亲自拿了锄头铁锨挖出来第一框土豆,交给小厨房的人去烹饪的时候,八百里加急进入大都——
魏军攻入京城,周帝带人逃亡南下。
当然对周帝而言,那不叫逃亡,叫迁都。他带着他的满朝文武,把都城迁到了长江以南。
同时叫人送来国书,言明愿意与魏国修百年之好,年年给魏国上供,双方划江而治,各自为政。
送国书来的使臣,好巧不巧,正是冯少元。
老管家讲完这个消息时已经泪流满面,整个怡园都被喜悦的气氛感染,人人面带红光,秋东拍拍手上的泥土,扶老太后起身:
“这是大喜事,咱们也该听听陛下关于接下来的安排。”
尤其叫闺女守住周帝的私库,也不知怎么样了。

第56章 完结
很遗憾, 周帝见机不对连夜南下逃亡,私库被他带走了七七八八,高长念带人赶过去的时候, 只剩下一些不被周帝看重的杂书,又重又难搬, 还没什么用,就那么七零八落的被丢弃了。
她爹好不容易开口要她做点事, 事情还被她办成这样, 如今的威武将军觉得挺没面儿的, 只能让人将里头的书全部整理好, 一并打包送去保山伯府先收着,顺带亲自给她爹写信告知原委。
如果她爹坚持,她也可以考虑带兵追去南边, 把周帝的私库给她爹抢回来。
这封信几乎是和周帝的使臣前后脚到大都的,秋东看了信心情挺不错, 周帝私库里的藏书, 对如今的大魏而言, 比多少金银财宝都珍贵。
但转头见到使臣中形销骨立的冯少元,心情就不怎么美妙了。
这倒霉孩子, 被塞进向大魏求和的使团, 可见在官场上没少被人排挤, 本身就不是通过科举入仕, 难免被人非议一句靠着裙带关系才有了前途,结果这前途如今瞧着也是一片晦暗。
冯少元见了秋东, 眼里那“原来如此”“竟然如此”的震惊和释然, 秋东瞧的一清二楚。
“坐。”秋东指了对面位置,“听闻你要见我, 可是有事?”
冯少元安静落座,亭子四周宫人早已悄悄退下,茶壶氤氲的热气,让他眼眶发酸,双手在袖中紧了又紧,面对这个昔日对他照顾良多的长辈,半晌嗓子干哑道:
“前段时间长念妹妹在战场上大放异彩,画像传回京城,陛下叫人调查究竟是怎么回事。想必您也猜到了,调查的消息说魏国这边突然多了一个英亲王,年龄乃至于出现的时机,甚至一头白发和带着两孩子,都与您对上了。
偏您在这边深居简出,朝中虽多有怀疑,却并不能确认。陛下听闻早年咱们两家多有往来,特意叫臣前来,一为确认消息真假,二为盼着您看在往日情分上,在魏帝跟前说项一二。”
秋东执起茶壶,缓缓为这倒霉孩子倒了一杯茶,推过去。
“大厦将倾,非个人能左右,周帝并非明君,这点你心里有数,今后有何打算?”
茶杯滚烫,冯少元握在掌心,却如何也暖不热冰凉的心,他艰涩的问:
“之前您与我家结亲,是真心的吗?”
“我也不瞒你,你自来心性坚韧,又与长安要好,与你家结亲亦是自然而然之事,虽然我更欣赏少鱼那样的姑娘,但少平也无不可。
我的为人你清楚,即便我有朝一日要回归魏国,也会妥善安置好你们一家。”
这点从秋东离开京城,却很好的安置了整个保山伯府的下人,甚至与他有过接触之人,一个都不曾被定罪就能看出,他真不是滥杀无辜之人。
“有您这句话就够了。”
冯少元起身,后退两步,深深的弯下腰,一揖到底:
“英亲王,从今往后,山高水长,你我各为其主,就此别过。”
秋东在凉亭里发呆,猴孩子们谁都不敢往跟前凑,老管家进来默默收拾茶具,秋东忽然道:
“周帝真是好运道,事到如今,还有少元那样的好臣子。”
老管家招手,让人送来一碟糕点,语气轻忽:
“少元公子是好孩子,为人赤忱,恐不会被周帝重用,怕是一腔热忱终被辜负。”
况且少元公子一手养大两个妹妹,说是兄长,其实又当爹又当娘,如今那两人都在周帝的太子东宫,少元公子无论如何都舍不下的。
道理秋东都懂,就是有些可惜。
但很快他就没时间悲春伤秋了,自古以来中原多富庶,大魏的士兵攻入中原京城,想要治理诺大的国家,政治中心就不能偏安一隅。
入主中原是板上钉钉的事。
于是在离开京城一年后,秋东又随着他大伯的銮驾,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拉玛山,穿过山雪关,在无数人的注视下,带着山雪关常年不化的风雪,带着魏人无往不利的骑兵,回到了京城,回到了这个他生活了四十年的地方。
此时的京城,较之一年前萧条许多,百姓家家闭门不出,街上还残留着战火硝烟的痕迹,昔日的高门大户门庭紧闭,主人早已随着周帝南下逃亡。
守着他们的小朝廷,继续醉生梦死。
秋东出了皇宫,穿过朱雀大街,行至昔日的保山伯府前,此时的保山伯府牌匾,早已被机灵的官员换上了“英亲王”三个朱红大字,老管家板着脸在门口训斥门房,一切好似都没变,又好似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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