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炮灰有点东西by轻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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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建国后,还有很多农村地区,一家人只有一套能穿出去的衣裳,谁有事出门衣裳就归谁穿,其他人全都挤在一张炕上,用被子遮羞。
引着秋东的那位将军,先一步在老将军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那位原本闷头干活儿的老将军瞬间激动的站起身,双眼冒光,盯住秋东,嘴里好听话更是不要钱似的往外蹦:
“末将见过殿下,早就听闻殿下您以五千兵马横扫羌族五万大军大胜而归的事迹,心向往之,想与您切磋一番。今日终于得了机会,末将可真是三生有幸哪!”
秋东就见眼前这老头儿身上没有二两肉,干巴巴的排骨清晰可见,看他的眼神就跟饿狼盯上了肥肉一般。
哎,可不嘛,他现在对老头儿来说就是肥肉。
就是吧,老将军哎,您知不知道您自个儿很不会说奉承话?好好的话从您嘴里蹦出来,跟骂人似的,莫名多了几分阴阳怪气的味道!
秋东忍着笑,脱下外裳,从农人手里拿了镰刀,弯腰在老将军旁边割麦苗。
老将军看了他一眼又一眼,发现秋东的速度虽然不快,但手法竟然还挺娴熟,终于好好说了一句:
“现如今姜室子弟竟然还有人会干这些,倒是叫我这老匹夫吃惊。”
镰刀在麦苗上拉出擦擦声,秋东问他:
“在您心里,姜室子弟是什么样的?”
老将重重的哼了一声,又开始阴阳怪气:
“还不就是上行下效,荒|淫无度,贪财好色,醉生梦死的膏粱子弟!”
想了下,又特意补充一句:
“只太子是个好的。”
秋东忍笑,这位老将军年轻时在丰都城给太子当过几天武师傅,后来外任,怪不得几十年不得升迁,看来是这张过分实诚的嘴坏的事。
不过今日一见,老将军不得不再补充一句:
“二殿下您也还行。”
老将军虽然不喜欢秋东那种冒险的打仗方式,但对秋东的谋略和胆识还是很欣赏的。在老将军看来,假以时日,秋东定然能成为举世闻名的将军。
“您不该来的。”
秋东将一抱麦苗搁在地上,沉默一瞬,反问:
“那谁该来呢?”
谁又天生命贱活该被牺牲?
这话题太沉重,秋东没等对方回答,换了轻松的语气邀请道:
“来时我阿兄叫人给装了一袋子烧饼,在火上一烤又酥又脆,现今还剩两块,刚好咱爷俩一人一块,吃不吃?”
老将军扔下手中镰刀,扶了扶酸软的腰,径直朝秋东搁置外裳的田埂去,把秋东远远落在后面,用实际行动回答了秋东的话。
爷俩站在田埂上,咬一口烧饼,仰头用水囊喝一口凉水,再竖起耳朵听一下周围往来人咽口水的声音,对视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
老将军说:
“殿下这烧饼,是老夫吃过最美味的烧饼。”
秋东哽着脖子咽下去,差点儿被噎住,真情实感道:
“这烧饼,是我吃过最寒酸的烧饼!”
老将军怒目而视,秋东得意的炫耀:
“在家时,母后会叫人煮了糯糯的粥就着吃,要不然该有两个开胃小菜,或者给里面夹些卤的又烂又香的肉,味道好极了。”
老将军冷哼一声,却没再说什么,他知道王后向来简朴,没想到连带的二殿下日常用度上也是如此。
非战时,他家里也是同样的生活水准,甚至比二殿下吃的更好些。
老将军细细将最后一口烧饼咽下去,连手上的饼渣也仔细舔了一遍,收起此前轻松的态度,忽然开口道:
“原本老夫想着收了这批麦苗,叫将士们吃顿饱饭,就可以安心带他们去和狄人拼命了,唯一苦恼的是城中百姓日后的生计,您来的正好!”
带来的粮食补给更好。
秋东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眼前衣不蔽体的农人和士兵们收割麦苗的场景,把一切虚幻的美好都拉入了现实:
“您是想带士兵痛痛快快和狄人打一场,若是不敌,会安排人开城门投降?”
老将军也不瞒秋东,风吹起他花白的胡须,让他望向远处的眼神格外深邃悠远。
“没有胜算的可能,殿下。”
身为将军, 他不能把城池拱手送给敌人,身为主帅,他不能看着百姓被屠戮。
明知没有胜算的前提下, 老将军做了他能做的做后选择。
虽然很遗憾,但是问心无愧。
“殿下您现在想离开已经晚了!你爹的那道圣旨早传到了狄人耳朵里, 他们说不定正等着拿您的脑袋请功呢!
话说回来,老夫听闻旨意之时, 一度怀疑你爹他是不是脑壳儿有什么问题?”
都到这时候了, 老将军再也不想顾忌其他, 痛痛快快说他想说的话。
看他老人家还有心情苦中作乐, 打趣自己,秋东也开了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谁死了不是黄土一堆?活人的事情都顾不过来,哪里还有闲心管死人?再说我爹脑壳儿有问题不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吗?
正常人谁会相信一个才二十多岁的年轻道士能让自己长生不老啊?最起码找个活了上百岁的道士跟着人家学一学, 多少还有点说服力吧。”
就像跟小学生请教造火箭似的,对方也没有成功的经验和足够的理论基础啊, 能成功才不科学。
老将军被逗的好一阵笑, 一个倒仰差点儿栽进身后的田里, 还得秋东伸手去拉。
“哎,老喽, 老喽, 今日才发觉殿下是如此有趣之人, 恨不能早相识几年啊, 不过也没关系,末将到了那头, 还跟您做个忘年交, 您觉得如何?”
没有秋东和太子他们之前设想的,来了之后要与白虎城本地将领争夺下属, 争夺兵权,也没有发生冲突。
因为老将军决定主动出击,给城里百姓省下一点口粮。
三更造饭,四更拔营,鸡鸣时分城门大开,一群刚吃饱饭的士兵列阵,跟随先锋官,朝狄人的营帐方向而去。
这场仗打的,说是狄人的单方面屠戮也不为过,因为在单个士兵实力相差不大的前提下,战争更像是一场数字游戏,百分百是由人多的那一方取得胜利。
而狄人的数量,是白虎城的六倍不止,平均六个人围攻一个是什么概念,想想就让人心生绝望。
秋东的四面八方都被狄人包围,很艰难的才能看见一个白虎城士兵。
砍掉狄人一条臂膀后,他远远地看见老将军被狄人围攻,瞧那些狄人的穿戴,都是军中有等级的将领,绝非泛泛之辈,几十人围攻老将军一个,确实是很看得起老将军了。
老将军手里的兵刃已经断成两截儿,很快胯下战马也被人砍断了四肢,他狼狈的从马上滚落下来,消失在狄人的包围圈中。
也消失在秋东的视野里。
主帅一死,己方瞬间士气全无,秋东觉得他是时候死一死了。
于是战争开始的很突然,结束的也很迅速,不过短短两个时辰就进入了尾声。
中间唯一出现的插曲,就是秋东正准备被对面的狄人浅浅的刺中时,忽然从斜刺里冒出来个身影为他挡了一下。
刀刃刺进身体的声音在秋东耳边清晰响起。
“乌城!”
秋东顾不得其他,一手扶着乌城,抽空低头瞧他伤口,刺的极深,忙在乌城身上摁了几个穴位。
乌城握住秋东的手,面色已经发紫了,声音断断续续:
“殿,殿下,好疼啊。”
废话,差点儿就当场去世,能不疼吗?
秋东一边小心护着他,一边还得砍杀源源不断快要将他们包围的狄人,这个变故确实让他一时间有点手忙脚乱,顾不得和乌城多话。
乌城断断续续的声音传进秋东耳里:
“殿下,您,您要是我爹就好了,给您做孩子肯定,很有,安全感。”
秋东差点儿脚下一个趔趄,让人迎面砍上一刀,急忙避过,恼怒道:
“你给我闭嘴!”
要是乌城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他今儿可别想安生活着了。
好在,很快接应他的人就来了。
“将军,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秋东架起乌城,看了一圈儿,有穿白虎城士兵衣裳的,有穿狄人衣裳的,逐渐在他四周形成保护圈。
他快速道:
“都安排好了吗?”
“将军放心,一切准备妥当,定会叫所有人都知道您牺牲在了这场战役中。”
“走!”
就这么会儿功夫,乌城的呼吸已经弱不可闻,再耽搁下去,怕是要真没命了。
秋东没想到乌城会在这个时候跑回来,乌城没想到他一来就撞上了两兵交战的场面,当然,丰都城里的各位,也没想到白虎城会在这个时候沦陷。
在所有人的估算中,白虎城至少还能顶一个月。
白虎城陷落,老将军战死,二殿下阵亡,守将主动开城门投降,迎狄人入城。
这些消息一条条以八百里加急传回丰都城时,有人惊慌失措,有人无动于衷,有人不敢置信,有人痛哭失声。
太子前脚才把好不容易筹集起来的粮草,让人用最快的速度运往白虎城,后脚就收到这样的战报,人瞬间眼前一黑,跌倒在地。
场面一度混乱又恐慌。
整个东宫鸦雀无声,太子从床上坐起身,嘴里还掺杂着苦涩的药味,问的第一个问题是:
“二殿下的尸首呢?”
内侍紧张道:
“被,被狄人带走了,据说狄人的首领觉得二殿下是年少出名的英雄,要将二殿下葬在他们的英雄山。”
“荒唐!”
内侍瑟瑟缩缩不敢说话,心里何尝不觉得荒唐,那狄人的英雄山是何等地方?是狄人埋葬他们有功劳的将士的地方!
将二殿下葬在那里,侮辱的又何止是二殿下?
太子忍着头晕下床:
“为我更衣,我要去摘星楼见父皇。”
阿弟的尸首万万不能留在狄人手里,阿弟的身后事还得他来主持。
这回太子倒是见着皇帝了,可皇帝的表现实在叫人心寒。
白虎城陷落他不担心,小儿子身亡他不难过,只在看见太子形容憔悴时,漫不经心的叮嘱了一句:
“保重身体,朝堂上的事由你处置,没事别叫人来打搅朕,朕最近炼丹小有所得,正到了关键地方。”
太子跪坐在皇帝对面,室内燃烧的熏香叫他头疼不已,忍着恶心,看向对面这个脸上已经有了老人斑的人:
“父皇,阿弟没了。”
皇帝眼皮轻轻一抬,用法外开恩的语气道:
“朕已经知道了,你命人给他建个衣冠冢吧。”
太子强调:
“阿弟的尸首被狄人带走了!”
老皇帝终于睁眼瞧了他仅剩的儿子一眼,语气不咸不淡:
“按理说,没成家的孩子身死是不能入祖坟的,被狄人带去正好,那英雄山也不埋没他。
再者他走在父母前头本就是大不孝,还要父母为他的身后事操劳的话,他死后身上的罪孽就更重了,到了阎王殿也不消停。”
太子目瞪口呆。
这他娘都是什么狗屁倒灶的话?
“阿弟是为国捐躯,死后哀荣呢?便是普通将士战死还得给家属补偿费!”
皇帝轻飘飘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大儿子,展现出了他最大限度的包容,好声好气和儿子讲道理: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他们弄丢了朕的白虎城,朕看在人已经死了的份儿上,不找他们算账,还想朕的赏赐?叫朕夸他们败仗打的好?”
整个一无赖,为了钱,他是什么话都能说出来,什么事都能做得到。
太子想起他小时候,那个记忆中精明能干,英勇神武的父皇,跟眼前完全是两个人。以前他都怀疑是不是什么脏东西上了父皇的身,才能让一个人前后差距如此大。
如今再看,英明神武的是他,为了长生刻薄寡恩没有人伦的也是他。
亲情打动不了他,太子只说利益:
“请您下国书,让狄人把阿弟的尸首送回来,我愿意用我的私库做交换,另外再下旨让阿弟以英亲王之位下葬皇陵。”
皇帝没说话,但比说了更叫人觉得恶心。
他在等太子给出足够打动他的东西。
太子却道:“就这两件事,您不照办的话,日后朝堂上的事还是您自己去处理吧,或者交给内阁也行,正好叫我趁机歇口气。”
叫内阁打理朝政的后果,在上次将太子贬斥到安庆城做监军的时候皇帝已经品尝过了。一群酒囊饭袋,但凡需要承担责任的事情,全都推给他这个皇帝处理,但凡是有好处的事情,一个个跟狗一样抢着上。
皇帝一时间还真被太子给拿捏住了,但这个口子只开此一次,他道:
“下不为例。”
太子再不想跟这个恶心的人在同一处多待哪怕瞬间,直接起身离开,行至门口时,忽然转身问他:
“父皇,狄人来势汹汹,您放任不管,真不怕他们威胁您的江山社稷吗?”
皇帝轻笑一声,用教育不懂事小孩子的语气道:
“狄人拢共才多少人?即便全民皆兵也不过四十万而已,如今瞧着是来势汹汹,可他们占领那么多城池,最后能守住几座?
他们难道没有死亡吗?损耗从哪里补?朕就算放开手脚,他们也顶多占领十座城便会自动停手,根本不足为虑。”
可死掉的是我姜国百姓,是我姜国将士,他们是活生生的人,不是畜生,不是你嘴里冷冰冰的数字!那死去的人里,甚至有你的儿子,侄子,叔父,臣子,我阿弟,老师!他们是一个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啊!
太子还想说,狄人您不放在眼里,但藩王呢?
这些年藩王们在各自的封地里,表面上吃喝玩乐,做出全无斗志的模样叫朝廷放心,但他们在儿女教养上,却一个都不曾落下,藩王的孩子各个都出落的十分出息。
您就真那么确定藩王会慑于您的威压不敢造次?他们怕的是当年那个骁勇善战的皇帝,可不是如今垂垂老矣,上不得马,提不动枪的皇帝!
但太子什么都没说,撑着一口气出了摘星楼。
迎着日头,突然脚下踉跄,一口鲜血直直喷出去,从台阶上滚落,便人事不省。
太子离开,皇帝站在廊下,对着炽热的天际流了两滴鳄鱼眼泪,他问静静站在对面的国师:
“孩子们都不能理解朕,可朕真的做错了吗?”
哪怕是院子里只负责扫洒的内侍,都知道皇帝此时想听的并非肯定回答。
国师面容平静,语气淡然,一身普通粗布衣裳穿在身上无端多了几分仙风道骨之感:
“长生之路,注定孤独。”
国师只简单说了八个字,像是回答了,又像是没回答,但皇帝却从这句话里得到了肯定的力量,用帕子抹抹眼睛,哽咽道:
“国师所言有理,朕往后有千年万岁的时光,没有人能一直陪伴在朕身边,妻子不行,儿女也不行。他们或早或晚都要离朕而去,早日斩断尘缘,对我们彼此都好。”
“陛下能想明白就好。”
皇帝吸吸鼻子,转身进了内殿,苍老的声音从里面模糊传来:
“国师啊,你来瞧瞧朕炼制的这大还丹可还差了什么,感觉不如你炼出来的得劲儿。”
“是,陛下。”
国师抬头,透过碧蓝的天空,不知自己想看到什么。想起他那横死战场的小徒弟,眼底浮现痛意。
太子倒下,让前朝后宫差点儿乱了手脚,他们宁可皇帝没了,都不想太子出事。
好在王后及时站出来主持大局,先是见了内阁几位大臣,又将宫务交托给郭贵妃,随后令太子妃守在太子身边,怕他再有个什么闪失。
才让局面勉强稳定下来。
姜霜心急如焚,怕有人趁乱做怪,将侄女和侄子带在身边,寸步不敢离。
蔓蔓已经会说话了,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问眼眶通红的姑姑:
“他们说小叔死了,死了是什么意思?”
姜霜被蔓蔓问的眼泪忍不住簌簌掉落,强忍悲痛,怕吓到小孩子,尽量轻声道:
“就是再也见不到他的意思。”
蔓蔓双手托住脑袋想了好一会儿,忽然开心道:
“那太好了,小叔最喜欢我,他不想见姑姑,可一定会悄悄来见我的!到时候我帮姑姑问问他,要是他同意的话,我就带姑姑去见他。”
姜霜被小孩子清澈欢喜的眼神盯着,轻轻抱起她,将脑袋埋在她肩膀上,无声在心里大声哭了一场。
姜霜面上平静下来,心里的恨意却肆意增长。
摘星楼里的那个人,他不是他们的父亲。他可能是皇帝,可能是求仙问道的道士,可能是已经被长生迷了心窍的伥鬼,却唯独不再是他们的亲人。
宫外乐府,费久沉和乐重恩相对而坐,明明四周是雅致大气,明朗疏阔的花园,两人之间的气氛却阴沉的像是要下雨。
费久沉拳头紧握,恨恨的砸在桌上,咬牙道:
“乌城至今联系不上,怕是也凶多吉少,你说他平日多贪生怕死,为何这回偏偏往战场上凑?太子殿下都没拦住!”
其实两人都清楚,乌城不主动与他们联系,最大的可能是已经死在白虎城战场上,与无数牺牲的将士一起被掩埋,从此再不见天日。
乐重恩面容憔悴,脸上的表情奇怪的像个突然被人抛弃的流浪汉,他已经两天水米未进,开口时也没什么力气:
“陛下的国书送去,狄人那边怎么回?”
费久沉正是在家听了这个消息才坐不住找乐重恩的:
“那边以敬重殿下年少英雄,想多亲近殿下几分为由,拒绝归还殿下遗骸。”
“宫里怎么说?”
“王后亲自发话,二殿下尸骨一日未归朝,一日不下葬。”
两人又沉默了,这回的沉默带了深深的无力和耻辱,好似将过去十几年的少年意气,一夕间全部磨没了。
过了好半晌,费久沉道:
“先想办法把殿下的尸首带回来,在全是狄人的地方,他怕是睡的不安稳。朝廷做不到,咱们自己想办法。”
就让殿下一手建立的马球场为殿下做最后一件事吧。
理智上他们都知道秋东已经死了,但感情上总不愿意相信这是事实。
秋东此前叫人买了那么多粮食,做了那么多准备,他们以为有一天秋东会忍无可忍,然后直接举兵造反,干翻老皇帝。
而他们其实早就做好了跟随秋东,一起和老皇帝对着干的准备。
谁知道二殿下竟然选择了坦然赴死。
二殿下是自己想去死,要不然他有无数种法子能不去那个战场。
两人没说之后的事,因为秋东留下的摊子实在太大了,他们得和太子,甚至是和王后商议过后,才能决定。
他们心里隐约有一个想法,不想让秋东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马球场就这么散了,他们得让秋东的意志得以传承。
或许他们可以先从给秋东报个仇开始,那烂透了的朝廷已经早早指望不上了。为他们心目中认定的主君报仇之事,就交给他们吧。
还有他们的挚友乌城,别看他们平时嘴上嚷嚷的厉害,其实私底下关系比亲兄弟还好。
对两人而言,是一下子失去了两个挚友。
目光对视之间,完全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找时间仔细聊聊吧,乌城不在了,杜恒不能少。”
聊聊怎么在朝中站稳位置,怎么将直接或间接导致二殿下身亡的人一个个全部揪出来除掉,聊聊怎么才能手刃狄人首级,让二殿下在酒泉之下得以瞑目。
即便要为此付出终生的努力也无怨无悔,因为有些人的出现,就是值得旁人这样做。
而此时的东宫内,太子一身素净的白衣准备去见王后,一出门,内侍便惊呼出声:
“殿,殿下,您的头发!”
头发根部新长出来的已然全白。
众所周知,人的头发不可能一下子全白,只能从新长出来的部分慢慢变白。
太子不在意的摆手:
“走吧,别让母后等急了。”
自打阿母听闻了那日父皇在摘星楼里说的话之后,便去摘星楼与父皇大吵了一架,俩人也不知具体说了什么,母后亲手缴了一绺头发交给陛下。
割发断情。
自此她与陛下之间往日种种,夫妻情分,互相扶持,生死交托,彻底成为过往。
之后,陛下是陛下,王后是王后,仅此而已。
因为对王后而言,秋东是她一手照顾大的孩子,和亲生的没差别,皇帝所作种种,亲手杀死了她的孩子,这是让王后永远都无法原谅的事情。
那天后,王后就曾经交代过太子:
“我与他,生不相见,死不往来。我走我的黄泉路,他走他的长生道,百年后不要将我们葬在一起。”
虽然王后这些日子一直都表现的很坚强,在太子昏迷的那些时日,她一个人将里里外外撑起来,做的游刃有余。
但太子知道阿母心里的难过,因为他们对秋东的感情一样深厚。每日不过去瞧瞧,太子心里总不踏实,他身边的亲人越来越少,不论失去哪一个都会让他痛苦。
掩起心里的悲伤,深吸口气,太子朝着阿母的甘泉宫走去。
忽然就觉得今儿的日头特别耀目,刺的他睁不开眼。
有人觉得日头耀眼,便有人觉得一切都刚刚好。
天气很好,清风很好,心情很好,就连躺在床上面色越来越红润的乌城瞧着也很好。
谁都想不到,秋东此时就在距离白虎城不到八十里的一座山寨。
寨子从外头瞧着并不显眼,可一旦走进的话就会发现里头别有洞天。
生活区训练区分得清清楚楚,每一处要塞都有士兵巡逻,士兵们身穿黑衣黑甲,纪律严明,行走间双目如电,好似被他们盯上的猎物,即便不死不休也要得到个结果。
如果有懂行的看了,就会发现寨子里处处都是机关,士兵们走的路线也很有讲究,若陌生人无端闯进来,非死即伤。
防御等级高到可怕。
可以说这处是秋东的秘密基地,也是秋东的底牌,就连费久沉和乐重恩都不知道的地方。
不过从今往后,要多一个乌城了。
乌城已经醒了有小半个时辰,但他现在脑子还是懵的,最后的记忆停在白虎城战场上,二殿下扛着他和狄人战斗的场景——
二殿下杀人的手法很凌厉,身姿很灵活,一打十完全不在话下,甚至比平日表现出来的能打无数倍,但,真他娘的颠啊!
当时他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二殿下给颠出来了。
呜呜呜,他乌城要是因为救了二殿下而亡,多少还能有个忠臣烈士的名号,可竟然要被颠死了吗?
随着二殿下一个漂亮的回旋踢,乌城终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然后就到了现在。
在这半个时辰中,他从照顾他的士兵嘴里得知如下情况:
首先,他没死。
其次,二殿下还活的好好的。
再次,外界都以为他们死了,且朝廷和狄人为了争夺二殿下的尸首,已经派遣使臣来来回回跑了好几个来回。
最后,二殿下如今不是二殿下了,而是定国将军,他们所在的这座寨子就是定国寨,里面的士兵便是定国军。
当然,据这位提起二殿下就双眼放光的士兵所说,以上那些听起来非常唬人的名号全都是二殿下自封的。
没经过任何官方的同意。
乌城长长地叹口气,他打了那么多匪贼,如今终于糟了报应,自己也沦为了匪贼。
说是匪贼都是给自己脸上贴金,在乌城看来,他们如今可是正儿八经的反贼!
果然,跟着二殿下,总有无数刺激的事等着他。
虽然刺激,但还是很有安全感!
“来,扶本反贼起身,叫我瞧瞧殿下为咱们打下的江山!”
乌城像个虚弱无力的大姑娘,露出了娇羞的笑。
嘿嘿,一觉醒来就变成了反贼,有点兴奋是怎么回事?
秋东正在和下属议事,其中一个面色黝黑的下属将刚收到的消息递给他,秋东看了后眉头舒展,轻笑一声:
“白虎城百姓无恙,这已经是老将军为他们做出的最好选择了。”
黑脸下属看向秋东的目光十分崇拜:
“将军,如今各处藩王蠢蠢欲动,从伯阳王封地上传来的消息说,藩王们之间互相传言皇帝身边有奸佞小人,蛊惑皇帝,让皇帝沉迷炼丹,败坏祖宗江山。
我们的人已经说动伯阳王,即日起伯阳王会发兵丰都城,清君侧。”
想必伯阳王一动,其他藩王也会心痒难耐了吧。
毕竟是千载难逢,直指皇权的机会。
当然了,即便他们谨慎,秋东也早就安排好了人手,会叫他们忍不住动手的。提前布置了那么久的局,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乐公子和费公子近日在做什么?”
下属一顿,眼神非常古怪,吭哧吭哧半晌,在秋东催促的目光下,埋着头道:
“在想办法偷您的尸体。”
秋东喝茶的手一顿,这,还真是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答案。
“哈哈哈哈,费久沉那个蠢货也被我和殿下给骗了吗?哎哟,笑死我了,他是不是还因为我们的死,偷偷躲在被子里掉眼泪?我,咳咳咳……哎咳咳咳……”
乌城刚走近就听到这句,一时得意忘形,扯动伤口,疼的他龇牙咧嘴,眼泪直接冒出来。
门口守卫的士兵手脚麻利的把他给抬进屋中,喂水的喂水,喊大夫的喊大夫,一套流程格外熟练。
“咳,谢,谢谢。”
“乌公子何必与咱们客气?都是自家兄弟!”
依照这些士兵对秋东的崇拜程度,他们这些日子可是把乌城这个敢毫不犹豫为秋东挡刀之人当成祖宗伺候,别说喂水了,在乌城不知道的时候,擦洗身子,换衣裳,梳头发,全都是他们包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