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之兽语者 by胡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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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你,要是没有和丽霞结婚,没有丽霞爸爸帮忙,就凭你那四十几块钱工资还要养活乡下父母、五个姐姐、十几个外甥的惨相,还想开公司?
做人不能忘本啊。
丽霞爸妈为你出钱出力,把自己的学生、朋友介绍给你,卖了两套房子帮你还债,对你恩重如山!他们不要你入赘、不求你荣华富贵,只要你好好对丽霞,就这点小要求你也做不到吗?”
越说,红姨越生气。
这些话憋在她心里很久很久,每次听周耀文用他那套“我辛苦打拼是为了你们娘俩,所以你们要感恩、要听话”的理论来忽悠王丽霞的时候,红姨就很想骂他一顿。可是红姨太知道王丽霞的个性,如果她和周耀文争吵,王丽霞肯定会可怜巴巴地央求她多理解周耀文。
现在,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差点被害死,红姨不想再忍。
“我走之前,你是怎么和我保证的?你说一定会照顾好丽霞,保证让她快快乐乐。结果呢?我才离开几天,丽霞就差点死了。我告诉你,要是丽霞真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拼命!”
周耀文被红姨这噼哩叭啦一通骂惊得目瞪口呆。
从来都以为家中保姆是个只知道做事的闷葫芦,没想到骂起来人来一张嘴厉害得很。
可是,红姨句句在理,处处揭他伤疤,这让周耀文一张脸憋得通红,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周耀文气得肝疼,只能转头看向王丽霞:“这就是你请的保姆,啊?你就让她在这里充主人派头?还有没有规矩了!”
王丽霞根本没有听见周耀文在说些什么,她张大了嘴,满眼崇拜地看着红姨。
刚刚被周耀文一通埋怨,王丽霞心虚得很,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反抗意识消磨得差不多,徒然看到红姨回来,像老母鸡护崽一样对着周耀文就是一通骂,句句骂进了她心坎。
想到夏木繁和自己说过的话,王丽霞终于意识到谁才是真心对自己,伸开胳膊一把将红姨的腰搂住,四十多岁的人了,眼泪扑簌簌地落:“红姨,你终于回来了。”
红姨低头看着面色苍白的王丽霞,满是心疼地哽咽道:“孩子,不怕啊,我来陪着你。”
靠在红姨温暖的怀抱里,王丽霞终于多了丝底气,像个小姑娘一样撒着娇说:“你以后都不许走了。”
红姨连连点头:“好好好,不走,不走,你赶我都不走。我就在你身边照顾你,保管把你养得白白胖胖、健健康康。”
眼前母慈子孝的画面刺痛了周耀文的眼睛,他看向门口,正对上夏木繁那双似乎看透一切的眸子,恨恨地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可恶!把红姨接回来一定又是这个小女警干的。
周耀文知道现在没办法赶走红姨,只得强行强制住内心的不满与怒火,慢慢走到病床边,目光落在红姨脸上,带着一股莫名的压迫:“既然你来了,那正好。丽霞现在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涵涵前几天还说圣诞节的时候坐飞机回来,你可千万要把丽霞照顾好。”
听周耀文提到儿子周涵,王丽霞明显呆了呆,松开抱住红姨的手,收起了眼泪,理智渐渐回笼。再对周耀文不满,她们还有一个共同的孩子。
红姨看见王丽霞的表情,暗自叹息了一声:“周总你放心,我就守在丽霞身边照顾她,保证不让涵涵担心。”
夏木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若有所悟。
——牵绊牵绊,说的就是你牵挂谁,谁就能绊住你。
夫妻之间之所以情感难以割舍,就因为牵绊太多。
二十年的感情。
同床共枕的亲密。
共同的孩子、朋友、家人。
一起走过的岁月、珍贵的回忆……
所以王丽霞在受到伤害之后选择闭嘴,强迫自己信任周耀文。
善良的人为情所绊,隐忍原谅;歹毒的人却以情为刀,刀刀致命。
难怪说,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
可是,法不容情。
保护群众财产与生命安全,是警察职责。投毒杀人属于恶性刑事案件,即使王丽霞不追究,警察也要追查到底。
想到这里,夏木繁目光坚定,转身离开。
坏人活千年?
那得看我们警察让不让!
将红姨送到王丽霞身边的任务完成,夏木繁与孙羡兵、虞敬来到刑侦大队。
刑侦大队就在市公安局旁边,一栋白色的三层小楼清秀典雅,院子宽敞平整,门口挂着“荟市公安局刑侦大队”这几个黑体大字带着股莫名的煞气,让人一进来就不由自主地变得端正肃然。
岳渊是重案组组长,办公室位于二楼东头,十平方米左右大小,布置得简洁朴素。
仿佛知道虞敬心里想什么,他第一句话说的是:“车子不着急还,你们参与案件侦查有辆车方便些。”
虞敬刚掏出来的车钥匙收回口袋,憨厚一笑:“谢谢。”他是汽车兵出身,爱车如命,手摸上方向盘就感觉神清气爽。好不容易借了辆车开,真还回去还挺舍不得。
夏木繁来过刑侦大队几趟,熟门熟路,刚一坐下便打算汇报情况。
岳渊看三人风尘仆仆,知道刚跑完长途回来,抬手示意夏木繁停下,走到门口让底下人倒了三杯热茶进来。
夏木繁捧着茶杯,手指传来温热,氤氲的茶汽在眼前弥散,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岳渊这个时候才开始询问案件进展:“保姆红姨接回来了?”
夏木繁点头:“是的,接回来了,已经送到医院陪伴王丽霞,她暂时安全。我在车上问过了,红姨之所以离开是因为周耀文嫌弃、经常拿话挤兑她,她害怕麻烦王丽霞、担心影响他们的夫妻感情,所以主动提出回乡下养老。”
岳渊:“也就是说,红姨是周耀文想办法赶走的。”
夏木繁:“是,周耀文虽然没有明着驱赶,但他了解红姨的个性,也清楚红姨对王丽霞的关心维护,所以暗地里表达嫌弃,让她主动请辞。”
说到这里,夏木繁抬眸看向岳渊:“周耀文那边调查得怎么样了?”
岳渊站起身来:“走!带你们认识认识我们重案组的同事,大家一起讨论案情。”
就这样,夏木繁、孙羡兵、虞敬踏入了二楼东面最大的办公室:重案组办公室。
三十多平方米大小,中央一张长方形大会议桌,七张办公桌错落有致地沿着摆放着,门口墙边一大排黑色铁皮文件柜让办公室看着冷硬,柜子侧面垂落的绿萝为房间增添了一份生机。
岳渊一进屋,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组长!”
岳渊目光炯炯,扫视全场:“我来介绍一下,夏木繁、虞敬、孙羡兵,渔场案大家应该都见过。”
所有人都绽开一个笑容,热烈欢迎。
“认得认得。”
“安宁路派出所的嘛。”
“小夏胆子大得很,组长老夸你。”
龚卫国与汪亮被派出去盯了周耀文三天,今天被岳渊招回大队,以为有什么急事呢,没想到是引荐派出所这三个小警察。
龚卫国内心有些酸溜溜的,不过岳老大一双眼睛似鹰隼一般,他不敢造次,跟着大家一起说着欢迎欢迎。
冯晓玉在重案组主要管文书工作,遇到需要女警出动的时候才会外派出任务,胆子不大,性格温和,见到夏木繁挺开心,甜甜一笑:“你们是要调到重案组来吗?那可太好了。”
重案组阳刚气太足,她一个女警完全没有话语权,因此冯晓玉一直想要有个女伴。眼见得岳渊郑重介绍夏木繁三个人,以为是要把他们调进来。
岳渊咳嗽一声:“暂时还没有考虑调动问题,这次是牛奶投毒案的合作调查。”
冯晓玉有些挫败地“哦”了一声,圆脸皱成一团,看着喜气可爱。
岳渊那颗想要挖人的心被冯晓玉的表情成功勾起。他眸光微沉,暗自琢磨等明年机构调整完成后一定要将夏木繁调入重案组。夏木繁胆子大、脑子活、行事利索,是颗当刑警的好苗子。
龚卫国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索:“组长,您有什么安排?”
岳渊示意大家坐到会议桌旁。
冯晓玉知道组长这是要开组会,赶紧推出小黑板,将粉笔、笔刷都取出准备好。
所有人都拿出笔记本,端坐椅中,等待组长开始。
夏木繁与孙羡兵、虞敬对视一眼,也找了个位置坐下。
岳渊在小黑板上写下“10·17”几个数字。
“10·17牛奶投毒案已经立案,今天是我们开的第三次组会,大家先将近期侦查获得的信息交流汇报一下。”
岳渊将目光投向夏木繁:“你是第一个发现王丽霞昏倒在家的,先来说说情况吧。”
重案组一共七个组员,加上岳渊这个组长,一共八双眼睛,全都投向夏木繁。眼光中有热切、有审视、也有好奇。
要是一般人,来到这个陌生、严肃的场合,多少会有些紧张。可夏木繁却是个压力越大、劲头越足的人,她站起身来,目光清明、腰杆挺直,双手置于桌面,清晰而简要地将事情经过描述了一遍。
即使是对她有着一份嫉妒的龚卫国,都不得不承认她语言表达能力很强。
岳渊赞许点头:“很好,请坐。接下来,晓玉来说说证据收集的结果。”
冯晓玉被队长点名,赶紧放下手中钢笔,站了起来。
“经检测,残余牛奶中麻醉剂的含量超标,200毫升牛奶、六支氯铵酮,这是导致王丽霞心脏骤停的直接原因。”
“奶瓶上的指纹驳杂,王丽霞、周耀文、送奶工,除此之外还有奶厂工人的指纹留在上面。”
“牛奶工早上五点出发,按照固定路线将牛奶送到各家各户门口的奶箱里。奶箱需要用钥匙打开,牛奶的投放是随机的,送到王丽霞家时应该是五点四十左右。”
“周耀文说他从不在家吃早饭,17号早上七点半开车离开别墅,他取牛奶的时间在七点半之前。”
“学苑佳园是全市最高档的小区,安防工作很到位。保安说五点四十至七点半之间除了垃圾车,再无外来车辆进入。小区内部有三个晨跑业主,都说没有经过王丽霞的别墅,也没有发现神情异常的人员接近别墅。”
“牛奶厂家我们进行了走访,并没有发现异常。除王丽霞之外,其他订奶的家庭也没有谁反应喝过牛奶之后有头晕、意识模糊、口舌麻痹等症状。”
夏木繁边听边记,感觉笼罩在案件上的面纱渐渐被掀开,越来越接近真相。
——指纹能够证明,周耀文接触过牛奶瓶。
——麻醉剂属于医疗专用,氯铵酮多达六支,这么大的数量一般人根本接触不到。周耀文开医药公司,有机会获得氯铵酮。
——能够接触到奶瓶的牛奶工、奶厂员工、路人基本排除,周耀文嫌疑最大。
可是,杀人动机呢?
为情、为利还是单纯因为仇恨?
周耀文是怎么拿到的氯铵酮,是否已经用完,能否寻找到更多证据?
无数个疑问涌上脑海,夏木繁停下记录,抬头看向岳渊。
岳渊道:“从目前证据链来看,周耀文嫌疑最大。”
妻子被害,丈夫做案的可能性最大。这是经验,也是人性。
枕边人,是利益共同体,是至亲至近之人。
枕边相依,意味着容易下手。
利益共同体,意味着离婚将面临分走一半家产。
亲近,意味着相互了解,最清楚对方的弱点、缺点、软肋。
相爱时,夫妻是爱人。
一旦不再相爱,夫妻便成为仇人。
看着眼前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岳渊转过身来,拿起粉笔,写下第一个疑问。
——杀人动机?
岳渊看向重案组较为年长的谢伟毅:“伟毅,你与苗靖负责调查周耀文的社会关系,有什么发现?”
谢伟毅站起身来,拿出打印好的电话清单与其他档案资料。
“我们到电信局将周耀文在10月17日前后三天的电话清单,圈出几个长期联系的电话号码,一个一个地对应,发现周耀文有一个情人。”
情人?底下立马响起一阵议论声。
夏木繁其实早就有所怀疑。
她听王丽霞说过,周耀文每天早出晚归,有时候晚上应酬回家直接住在外面,自从儿子上高中之后两人夫妻生活近乎于零。王丽霞几次想要和周耀文亲近被拒绝之后感觉没脸,以为是他烟酒不离身、工作太辛苦导致肾虚,慢慢也就淡了那份欲念,一心只扑在儿子身上。
儿子出国之后,实在寂寞,王丽霞这才养狗。
谢伟毅今年三十五,在重案组工作多年,刑侦经验很丰富,他长着一张方正的国字脸,看着很沉稳。听到同事们的议论,他停了下来。
岳渊目光一扫,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谢伟毅这才继续往下说:“周耀文的情人名叫余雅芬,三十岁,市第一医院的外科医生,模样标致、性格温柔,说话轻言细语,与同事关系良好。我和胡凯悄悄走访了医院几个医生、护士,他们都说余医生有一个外地男朋友,处了几年,却一直没有谈婚论嫁。最近余雅芬春风满面,他们猜可能好事将近。”
岳渊问:“还有其他消息吗?”
谢伟毅望向胡凯,示意他说话。
胡凯个子中等,有点小胖,一双眯眯眼,看着很有亲和力。他站起来,补充道:“周耀文的医药公司里安插了不少他亲戚。后勤部、储运部、采购部、财务部的经理、副经理都是他的外甥和堂兄。17号上午十点左右,他除了联系后勤部的外甥过来打扫别墅外,还给储运部的堂兄周得财打了十分钟电话,第二天、第三天两人都有密切的联系。”
线索越来越多,夏木繁的眼睛亮了起来。
岳渊再望向一个沉默不语、戴眼镜的清瘦男子:“书生,王仁胜夫妻被撞一案,你调查得怎么样了?”
书生本名许秉文,因为戴眼镜显得文质彬彬被同事取了这么个绰号。他为人谨慎、心细如发,取证是把好手。
许秉文站起身来,将一迭子材料放在岳渊面前:“肇事司机姓郑,郑定贵。郑定贵是长途货车司机,长期跑荟市到省城的路线,那一天傍晚他喝了点酒,空车返回,经过友谊路时径直撞向散步的王仁胜夫妻俩。事发后他并没有逃逸,主动投案自首,卖掉货车赔偿五万元,王丽霞不肯要赔偿,坚决不同意原谅,最后法院考虑他认罪态度良好,又愿意赔偿家属,判刑入狱两年,现在已经放了出来。”
岳渊问他:“是意外?”
许秉文道:“表面看,的确是一场意外。不过我调查了郑定贵的亲属关系,发现他的妻子姓蒋,是周耀文三姐夫远嫁的堂妹。”
拐了几个弯,郑定贵竟然是周耀文的亲戚!
岳渊再问:“郑定贵出狱后找到工作没有?生活有没有变化?”
许秉文摇了摇头:“郑定贵出狱后,他妻子在村里盖起了两层小楼,两个孩子也安排到镇上一家药厂上班。郑定贵没有再开货车,就在这里种种地、养养鸡,一家人的日子过得挺好,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岳渊听到这里,也皱起了眉毛:“许秉文、胡凯,你们有没有发现郑定贵与周耀文私下交易或联系?”
许秉文摇了摇头:“虽然郑定贵与周耀文有拐弯的亲戚关系,但他俩并没有直接联系。如果要追查周耀文是否买凶,恐怕还得从郑定贵妻子与周耀文三姐夫那边下手。再给我们一点时间,一定能找出点东西。”
胡凯努力将小眼睛睁大点:“是,再给我们一点时间吧。”
岳渊点点头:“好,那你们继续追这条线。”
许秉文与胡凯抬头挺胸,声音响亮:“是!”
岳渊再看向龚卫国:“卫国,你和汪亮一直在盯周耀文,有什么发现?”
龚卫国立刻站起身来:“报告组长,周耀文这几天都是三点一线,在医院、公司、家之间往返,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
岳渊看了他一眼,抬起右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他坐下:“很好,每队都完成了任务,各有发现,现在进入讨论环节。”
龚卫国第一个抢先说话:“据我看,应该是情杀。因为移情别恋,周耀文又不愿意离婚分家产,所以动了杀妻念头。”
其它几个都开始附和。
“是,他与余雅芬交往多年,估计早就想离婚另娶了。”
“他家大业大,离婚得分出一半,肯定不愿意。”
“把儿子打发出去,再支开保姆,那么大的别墅只剩下两人一狗,下手可太方便了。”
“周耀文是学药剂学的,懂药理,知道下什么药能够让人死得悄无声息。他开公司,什么药拿不到?”
“你别说,还幸好王丽霞养了一条狗,不然等周耀文回到家发现尸体,就算有人报警,只要他不同意尸检谁都以为是突发疾病,唉!世上又多一个冤死的鬼。”
岳渊的声音很宏亮,一下子将所有讨论声都压了下去。
“我们警察使命是什么?就是要捍卫安全、维护安定、保障安宁!在我们荟市发生牛奶投毒案,医药公司监管失控、处方用药违规使用,影响恶劣,必须将凶手与涉案人员全部绳之以法!”
一语出,所有人都抬头看着岳渊,身上的血液开始沸腾。
是啊,捍卫安全、维护安定、保障安宁——这就是我们警察的使命。如此恶劣的投毒案发生在荟市,刑侦大队的每个人都有责任将凶手绳之以法。
“组长,你就交代任务吧。”
“对,你说,我们做!”
“保证不怕苦不怕累,一定要把涉案人员全部捉拿归案。”
身处其中,夏木繁感觉心脏越跳越快,整个人都热乎起来。她努力挺直腰杆,眸子里似有星光闪耀,认真看着岳渊,不愿意错过他的每一个字。
“龚卫国、汪亮,你们不用再盯周耀文了,你们与许秉文、胡凯一组,全力追查1990年王仁胜夫妻被撞的交通肇事案。郑定贵坐了两年牢,得了一些钱,但对比周耀文的家业来说只是小头。本性贪婪的人,一定会有后续行动。”
“是!”四道声音同时响起。
“谢伟毅、苗靖、徐晓玉,你们跟着我,开始对周耀文医药公司进行调查。所有涉案人员,能够接触到氯铵酮的人,一个都不放过。”
“是!”
岳渊将目光投向夏木繁:“小夏、小孙、小虞,你们三个负责做王丽霞的工作,她最清楚周耀文的情况,希望她能够提供更多线索。”
“是!”夏木繁的声音清脆而充满朝气。
接下来的日子,大家开始分头行动。
十月下旬,秋风渐起,树叶泛黄。
夏木繁与孙羡兵、虞敬一起来到学苑佳园。
刚一靠近别墅,豆豆欢乐的“汪汪”声便响了起来。
王丽霞已经出院,在家中休养,见到派出所的民警过来很欢喜,将他们迎进屋。红姨倒茶倒水拿水果,态度热情而亲切。
周耀文不在家。
重案组的调查紧锣密鼓,耀文医药公司多名经理被警方传唤,这让周耀文有了危机感,开始频繁活动,根本没有时间在王丽霞面前表演模范丈夫。
夏木繁坐定,豆豆偎在她脚边,冲着她和孙羡兵、虞敬拼命地摇尾巴,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呜声。
【夏夏,你来了!】
【我好想你。】
孙羡兵和虞敬同时笑了起来:“在派出所养了这么久,豆豆看到我们真热情。”
夏木繁坐在沙发上,弯腰揉了揉豆豆的小脑袋:“听话,老实待着,别激动。”
豆豆立马老实下来,一声不吭,连尾巴也不摇了,一双黑亮的大眼睛专注地盯着夏木繁,仿佛在说:我听话,不激动。
王丽霞脸色有些苍白,说话气力略显不足,眼睑浮肿,看得出来并没有休息好。
红姨拿来一个靠垫,放在王丽霞后腰,轻声道:“你靠着坐,别太累。警察同志来了,有什么苦处都和他们说,啊?”
王丽霞苦笑。
她的苦处能说吗?不能啊。
周耀文威胁她不要意气用事,不要影响到涵涵的前途。不管警察说什么,都不要听、不要信,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若是坐了牢,她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王丽霞的软肋是儿子周涵。
为了儿子的前途、名声,她不能亲手将丈夫送进监狱。
夏木繁没有废话,直接上证据。
情人余雅芬的照片、周耀文与余雅芬的通话记录、周耀文为余雅芬转帐、买房的记录……
一件件、一桩桩,若不是重案组出手,还真找不出来。
王丽霞的脸色越来越白。
她曾经怀疑丈夫出轨,但周耀文总以工作忙来推脱,她只能自己骗自己,一直在逃避。
逃不了了!
她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颤抖,从嘴唇到胳膊,再到腿……
直到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颤抖,牙齿发出的“咯咯”声在耳边扩散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可是她依然什么话也没有说。
夏木繁见她依然对周耀文还有幻想,决定再往她心上添一把火。
“另外,我们调查到撞死你父母的肇事司机郑三贵已经出狱,入狱期间他家盖了两层新楼房,两个孩子安排在镇上一家药厂上班,他在家里种地养鸡,一家人小日子过得和美幸福。”
王丽霞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夏木繁,眼眶通红。
她死死地咬着唇,直到一股血腥味袭入鼻端,直到疼痛感阵阵传来,她才终于找回身体的控制权。
害死父母的凶手不是应该在牢房里改造,此生永远忏悔手上沾了鲜血吗?为什么他过得比以前更好?
卖货车赔钱、坐牢——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钱盖新房?
夏木繁身体微微前倾,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王丽霞,说话的声音变得低了许多:“还有一件事情,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
不知道为什么,对上夏木繁那双暗沉的眼眸,王丽霞感觉后背有一股冰冷的寒意席卷而来。为什么她的眼睛里会带着悲悯之意?为什么她的眼睛黑得像要把人吞噬掉?
王丽霞不想听。
她害怕听到更可怕的事情。
——丈夫投毒想要害死她,不仅没有悔意,反而拿儿子的前途未来威胁她不要告发。
——丈夫有了情人,为她花钱为她置业,每天以忙碌为借口不归家,一颗心早就飞到别处。
——害死父亲的凶手已经出狱,一家子过得逍遥无比。
这三件事情叠加在一起,似一座沉重的大山将她压倒。
王丽霞喘不上气。
脑子乱成一团浆糊,根本无法思考。
看着夏木繁那双漂亮灵动的眼睛,王丽霞感觉到无边的恐惧。她有一种预感,接下来夏木繁要说的话,会让她万劫不复。
可是,王丽霞无力阻挡。
此时此刻,她整个人就像是被大海淹没,口鼻都被咸湿的海水堵住,她根本无法动弹,说不出一个字来。
下猛药,治沉疴。
人只有感觉到痛了,才会变。
夏木繁声音很冷静:“郑三贵的妻子姓蒋,是周耀文三姐夫远嫁的堂妹。”
王丽霞整个人抽搐了一下,猛地后仰,倒在沙发上。
红姨吓得魂飞魄散,一把将她抱住,颤声叫了起来:“丽霞!丽霞!”
孙羡兵、虞敬如坐针毡。
怎么搞的?夏木繁也不铺垫一下,就把所有证据都甩在王丽霞眼前,她大病初愈,承受不住啊。
夏木繁眯了眯眼,依旧坐得稳稳当当。
王丽霞这一生被保护得太好,沉醉在自己编织的谎言里,不愿意面对现实。
父母因为她而死,丈夫出轨却不敢面对,哪怕被投毒了还想维持表面的和平,这样固执、冷漠的人,就该让她痛一痛。
王丽霞面如金纸,软倒在红姨怀中,可是却并没有昏迷,一双眼睛睁得很大,眼里是深渊般的绝望。
王丽霞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夏木繁,没有说话。
见她神智清醒,虞敬略松了一口气,放柔和了语气:“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叫救护车?”
王丽霞没有说话。
无边的疲惫感涌上来,她缓缓摇头。
王丽霞一颗心仿佛撕裂了一般地疼痛,事实摆在眼前,她无力反驳。
警察同志上门来,摆事实、讲证据,王丽霞再也没办法自我欺骗,被迫面对现实。
周耀文与郑三贵是亲戚。
郑三贵撞人致死坐了牢,可是他发了财。
什么酒后驾车肇事、卖车赔偿、请求家属谅解,一切都是预先安排。
五分钟之后,王丽霞突然抬起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声音清脆无比,可是她丝毫察觉不到疼痛,又继续抽了自己两巴掌。
啪!啪!
红姨慌忙拦住:“孩子,你怎么了?”
王丽霞想骂周耀文,可是却一个字也骂不出来。
深深的悔恨涌上来,她无法原谅自己。
是她引狼入室,是她死去活来地非要嫁给周耀文,是她明里暗里求父母帮周耀文创业。
是她把家底全告诉了周耀文,是她将家里大事小事都告诉周耀文:爸妈什么时候喜欢散步,平时几点出门,走哪条路……
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可是,世上难买后悔药。
王丽霞只能将这份深深的悔恨藏在心里,化为对周耀文的仇恨。
——把他抓起来,把他枪毙,让他去死!让他到阴曹地府去向爸妈认罪求饶!
因为愤怒,王丽霞表现出了惊人的行动力。
她请来省里最有名的律师打离婚公司,起诉丈夫婚内出轨、投毒杀妻。
她将别墅钥匙更换,将周耀文拒之门外。
她给儿子打越洋电话,将前后经过详详细细地告知儿子。周涵由姥姥、姥爷抚养成人,与他们感情深厚,无条件支持母亲离婚,并第一时间回国,成为王丽霞最坚强的后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