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之兽语者 by胡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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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有人提前打电话通知夏木繁,这件事的性质便变了。
——这是恐吓。
很久没有犯罪分子敢于直面挑衅警察,星市公安局高层震怒,立即下令:全体配合特别行动处,一定要将这件事背后的主导者绳之以法。
顾少歧带着省厅刑侦技术中心两名专家,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
有了顾少歧的加入,案件侦破得以加速。
这只猫是最普通的狸花猫,毛发为灰黑色,公猫。胃内食物残渣有鸟类骨头,没有猫粮的存在。
——综上判断,是只野猫。
猫被人掐死后淋上汽油烧死,再将尸体装入编织袋中,绑上绳子扔到竹林。
——竹林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系紧编织袋的绳子长约12厘米,内芯为铁丝,外皮为PVC塑料,白色,韧性、强度都不错,为园艺捆绑带。
——凶手可能是园艺工人,也可能是园艺爱好者。
编织袋底部蹭有少量绿色油漆,有拖拽痕迹。
——案发第一现场有新刷的绿色油漆。
竹林发现一组鞋印,足迹分析的结果显示,将编织袋放在竹林的人是一名男性,身高168厘米,体重63公斤,右脚曾经受过伤,走路有些拖沓。
经城北铁栅路苗苗副食店老板回忆,当天上午的确有个戴鸭舌帽、穿暗色夹克衫的年轻人来店里打过电话,挂上电话之后就拎着个蛇皮袋离开了,走路看着有些不太稳当。
最后,技术组专家们在编织袋袋口发现一个完整的指纹。
将这个指纹输入省厅新搭建的信息平台,指纹库很快就显示出一个匹配的人名——桑玉铁。
当这个人的脸出现在计算机屏幕上,冯晓玉瞳孔一缩:“是他?”
顾少歧看向冯晓玉:“你认得这个人?”
冯晓玉点头:“是!我们97年调查蔡子轩失踪案时,破获了一起儿童拐卖团伙,桑玉铁就是那个偷偷抱走蔡子轩,害得这个两岁男孩与父母分别六年之久的拐子。”
人贩子团伙的分工很明确。
有负责牵引家长注意力的,通常为女性,扮演成人畜无害的老妇人、淳朴老实的农村大姐、朴素单纯的女学生,这类人以问路、找人的方式向家长寻求帮助时,善良的家长们会乐意伸出援手。
有负责趁人不备将孩子一把抱走的,通常为年轻男性,面容和善,很容易让孩子产生好感,同时又动作迅速、敏捷,一击得手,立刻将孩子抱到车里。
有负责暴力输出的,俗称打手,通常为成年男性,体型彪悍,性情暴躁,遇到哭闹的孩子、不听话的女性,他们会进行殴打,甚至致残,非常心狠手辣。
有负责外联买家的,以农村妇女居多,也有不少是流窜的打工人员,他们接收被拐来的孩子,然后联系买家把孩子卖出去。
这个桑玉铁,就是那个将孩子抱走的人贩子,看着阳光、干净,笑容很有亲和力,当年将蔡子轩抱走时才17岁,到夏木繁将他抓获时,他已经是团伙中得手率最高的干将。
夏木繁皱眉不语。
这个桑玉铁她印象很深刻,审讯时痛哭流涕,认罪态度十分良好,原以为浪子回头金不换,幡然悔悟重新做人未尝不可。
没想到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可恨!
信息中心的同事查看桑玉铁的档案:“被判了四年,在容城监狱,因为狱中表现良好提前释放,上个月刚出来。”
龚卫国气得直咬牙:“刚出来就作乱?看来真是判得太轻了!”
审讯桑玉铁的过程中,孙羡兵全程参与,对他也记忆深刻:“妈的,当时他眼泪鼻涕一起流,恨不得当场跪下来,一边扇自己巴掌一边忏悔,说自己也是年幼无知被人引着走上了歧路。没想到啊,这一放出来就实施报复。”
虞敬看向夏木繁:“夏处,赶紧把这个姓桑的抓起来吧。今天他敢杀猫,明天说不定就能杀人了。”
一直站在夏木繁身旁的顾少歧伸出手,轻轻放在她胳膊上,手心温暖透过衣服传递过来:“木繁,小心些。”
人贩子穷凶极恶,而且很有伪装性。夏木繁这几年捣了不少团伙,招来这伙人的报复,这让顾少歧有些担忧。
这件事情的背后会是桑玉铁一个人吗?顾少歧多年办案的经验告诉他,绝对不是。今天对方抛出来的猫尸恐怕只是一个开始,这是人贩子团伙对夏木繁的警告。
顾少歧的担忧,夏木繁当然明白。
自古邪不胜正,警察岂能被人贩子的威胁而吓倒?
他们敢违法,她就敢抓!
夏木繁腰杆挺直,唇角上扬:“我不怕。”
她的淡定与勇气很快就感染了在场所有人,特别行动处的每个人异口同声:“我们也不怕!”
既然找到了抛猫尸、打电话的主使,夏木繁丝毫犹豫也没有:“卫国,申请拘捕令,立刻将桑玉铁带回来。”
作为刑满释放人员,社区有安置帮教职责,对桑玉铁的行踪非常清楚,因此市局人员很快就将桑玉铁抓捕归案。
被带进审讯室的桑玉铁很坦然。
他似乎早就料到警察会来找他,抬头看着夏木繁,咧嘴一笑:“夏警官,我们又见面了。”
夏木繁看着他,眼神犀利,并没有说话。
桑玉铁杀了一只猫丢在竹林里,又给夏木繁打了个电话,如果仅凭这个要将他送进监狱,恐怕还不够分量。最多就是批评教育几句,关上几天,就能放出去。
所以他才敢如此有恃无恐。
龚卫国冷哼一声:“桑玉铁,和我们再见面,很光荣吗?”
桑玉铁抿了抿唇,脸皮抽了抽。
自从17岁拐走蔡子轩那个两岁的孩子,他在那个人贩子团伙里业务越来越熟练,直到六年之后被夏木繁亲手抓捕。
坐了三年牢,桑玉铁终于重获得自由,可是不到一个月再次被警察带出洗车房,光荣吗?肯定不光荣。
父母早已去世,桑玉铁一个人吃饱全家不愁,原本还有一个组织可以提供点虚假的温暖,但现在团伙被连锅端,他一个人形单影只。
出来之后在社区管理员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找了个洗车的临时工,刚安置下来就被抓,收留他的老板和同事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狗改不了吃屎!”
“还以为他能改好,谁知道又被警察抓,肯定犯了事。”
“看着挺老实,没想到啊……唉。”
言犹在耳,桑玉铁低下头,闷闷地回应:“其实,我也不想的。”
看他老实下来,夏木繁这才问:“说吧,是谁指使你这么干的?”
桑玉铁抬起头,飞快地看了夏木繁一眼,随后又低下头去:“我不知道他是谁。”
夏木繁安静等待着。
桑玉铁等了一下,没有等到夏木繁追问,有些惴惴不安,半天才嗫嚅着说:“真的!我没骗你们。”
夏木繁依然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桑玉铁。
几年不见,桑玉铁变了很多。
他看着有些憔悴,头发短短的,皮肤很粗糙,手上有了厚厚的茧子,曾经阳光灿烂的笑容一去不复返,眼神里多了几分沧桑,看人时视线闪躲,有些瑟缩。
夏木繁长久的沉默,让桑玉铁越发地心中没底,双手交握,刚开始轻松伪装被卸下,他开始紧张。
突然,夏木繁轻声问了一句:“你的腿怎么了?”
就是这一句,陡然击中桑玉铁的心底。
桑玉铁猛地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夏木繁,嘴唇有些哆嗦:“你,你在关心我吗?”
夏木繁的视线落在桑玉铁的右腿上,眉头微蹙。
这样的表情落在桑玉铁眼里,被解读成警官的关怀。
心中的委屈喷涌而出,桑玉铁忽然双手抱头,开始哭了起来:“我,我不想做一个人贩子!我在牢里……总是被他们打,他们把我腿打断了,好痛。”
夏木繁半丝同情也没有,冷眼看着他在那里哭诉。
监狱劳改犯也分三六九等,人贩子算是其中的底层,为人所不耻。尤其是像桑玉铁这种看着面善,却哄骗抱走孩子的,往往被教训得最惨。
桑玉铁生得俊秀,武力值不高,再加上人贩子这个罪名,因此在监狱受到狱友的欺负。
等到桑玉铁哭够了,夏木繁问:“你后悔了吗?”
桑玉铁抹了把脸上的泪,哽咽道:“后悔,我后悔死了!我就不该跟着他们去偷孩子。我要是知道坐个牢要受这种罪,我绝对不会去干这个。”
夏木繁再问:“现在可以告诉我,是谁指使你的吗?”
桑玉铁缩了缩脖子,有些犹豫。
夏木繁忽然提高音量:“桑玉铁!你还想进监狱吗?”
桑玉铁吓了一跳,慌忙摇头:“不不不,我不想。”
夏木繁目光似电,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说!”
从桑玉铁下意识的反应来看,他一定是知情人。
不过几句话,桑玉铁原本就脆弱的防线瞬间被击溃,老老实实交代了一切。
“花姐,是花姐!”
“她负责外联买家,好几个人贩子组织都和她联系,拐到孩子之后交给她,她再把孩子卖出去。”
夏木繁与龚卫国交换了一个眼神。
先前捣毁多个人贩子团伙,审讯时他们都提到了“花姐”这个名字,但是花姐很狡猾,从不在人前露脸,谁也没有见过她,因此一直逍遥法外。
没想到,她现在主动跳了出来。
第205章 傀儡
夏木繁追查花姐很长时间,但是此人隐藏很深,一直没有得到有效的信息。自从市局大力打击人口贩卖,捣毁多个犯罪团伙,此人逃脱抓捕之后隐藏得更深。
以花姐为首的外联团伙迟迟没有侦破,这是星市警方的遗憾,也是特别行动处的心病。
近年来,星市警方从卖方出发,将多个拐卖团伙连根拔起;政府以及媒体则从买方出发对大众进行宣教,减少买卖行为。
但是,这些还远远不够,必须从销售渠道出发,掐断买卖双方之间沟通的桥梁。否则,有买卖就会有伤害,到时候又将死灰复燃。
而花姐,便是这条销售渠道中的王者。
他(或者她)手中掌握了大量的买卖双方信息,只要有人拐了孩子后转手给他,他都能想办法卖出高价。甚至还有人找到花姐定制儿童,他根据对方所提出的要求,选择人口贩卖团伙实施精准拐卖。
花姐这个名字早已写在星市公安局重点追查对象的名单里,只是因为有效信息太少,很难追查,于是搁置了下来。
现在花姐主动跳出来,夏木繁觉得有些意外。
虽说绰号叫做花姐,但经验告诉夏木繁,有时候虚虚实实,绰号就是个障眼法,说不定花姐是个男的。
夏木繁问蔡玉铁:“花姐怎么联系你的?”
蔡玉铁不敢再隐瞒,一五一十将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原来他刑满释放之后,一直找不到工作,是社区干部伸出了援手,将他介绍到一家汽修店负责洗车工作,这个工作要求的技术水平不高,只要有体力、够勤快就行。
汽修店老板原本听说蔡玉铁是从牢里出来的很不乐意,不过当看到他长相讨喜,又有社区干部打包票,这才勉强把他收了下来。
蔡玉铁以为从此就能开始新生活,没想到工作了不到一周的时间,汽修厂老板狐疑地通知他去接电话。蔡玉铁去办公室接电话的时候,老板还在一旁教训他:这是工作电话,没事不要让人往这里打。蔡玉铁点头哈腰地说着好,接过电话时听到对方声音平和淡然:“帮我做一件事情,从此之后你我两不相欠。”
蔡玉铁十八岁的时候有一次行动失手,被团伙的打手打到吐血,是过来接头的花姐叫停,并送他进医院看病,他才得以苟活,因此蔡玉铁对花姐一直心存感激。现在接到花姐的电话,他丝毫没有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挂上电话之后,蔡玉铁果然在洗车店内院角落发现了一个编织袋,他按照要求将这个袋子送到动物园熊猫馆,然后打了电话。
交代完之后,蔡玉铁紧张的看着夏木繁,努力为自己辩解:“我只是按照要求将这个袋子送到熊猫馆,然后打个电话通知对方。花姐告诉我袋子里面是一只死猫,只是死了一只猫而已,不算违法吧?”
夏木繁表情严肃:“你知道你给谁打的电话吗?”
蔡玉铁摇头:“不知道。”
夏木繁嘴角微勾,眼神里透着寒意:“是我。”
蔡玉铁一听,顿时吓的魂飞魄散:“夏,夏警官,我,我真不知道那个电话是你。如果我知道那个电话是给你打的,借我一百个胆儿,我也不敢啊。”
意识到自己竟然给负责人口贩卖大案的夏警官打电话,通知她去找那个装着猫尸的编织袋,蔡玉铁知道自己这是着了花姐的道。威胁恐吓警察的罪名他哪里扛得起?如果再进去蹲几年,蔡玉铁担心自己有命进去,没命出来。
这个时候蔡玉铁也顾不得什么恩情,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都倒出来,只可惜他对花姐了解的也不多,能够提供的线索有限。
夏木繁问:“花姐怎么会知道你新工作岗位的电话?”
据狱警反应,蔡玉铁在狱中表现良好,守规矩、老实、勤快,没有结党,提前出狱没有人来接,谁会如此关注他?
蔡玉铁也有些茫然:“不知道啊,我没有什么亲人,当时一起关进去的几个都还没出来,在星市我没有什么朋友,连工作都是社区干部帮忙介绍的。”
他倒是反应快,很快就想到了关键:“会不会是洗车的时候有人认出我来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蔡玉铁努力回想着自己洗车这段时间有谁仔细打量过自己,或者跟自己搭过话,可是左思右想,却什么也想不起来。蔡玉铁苦恼地抬起头,可怜巴巴地说:“我挺珍惜这个工作的,老板让我洗什么车我就洗什么车,让几点下班就几点下班,平时也很少和司机搭话,没看到什么熟面孔啊。”
夏木繁问:“你确认给你打电话的人是花姐?”
蔡玉铁犹豫片刻:“应该是她,那个声音我听过。”
夏木繁问:“你在哪里听过花姐的声音?”
蔡玉铁回忆着过去:“那个时候我才十八岁,拐孩子失了手,被打得吐血,晕倒在地上。有人走过来,轻声制止了打手,弯腰问了我一句,疼吗?她的声音像妈妈一样,温柔、低沉,让人听着心里头很舒服。然后我就听到旁边的人叫了一声‘花姐好’我没看到她的脸,但记得她的声音。”
像妈妈一样?看来是个女人。夏木繁问:“打你的人一定见过花姐,她长什么样?”
蔡玉铁的眼神有些茫然:“花姐很谨慎,平时穿衣服很严实,哪怕是最热的天也是长袖长裤。帽子、口罩、墨镜……全副武装,除了一双手,身上一点皮肤都没有露出来,根本看不清楚脸。”
遮这么严实,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夏木繁问:“花姐是男是女?”
蔡玉铁瞪大了眼睛:“花姐当然是个女的,哪有男的叫花姐的?不可能。”
不知道为什么,夏木繁再一次确认:“你怎么知道?”
蔡玉铁说:“花姐个子不高,只到我肩膀,估计不到一米六。她体型娇小,声音温柔,穿的也是女人衣服,当然是个女人。”
夏木繁眸光微闪:“她戴什么样式的帽子?什么牌子的墨镜?什么样的口罩?”
蔡玉铁身边见过花姐的人都不太关注这些,有些苦恼地回应:“就是那种医院医生戴的口罩,墨镜是棕色边框的,帽子……就是那种针织帽,松松垮垮两边拉下来遮住耳朵。”
夏木繁再次追问:“露出来的那双手,是怎样的?”
蔡玉铁想了想:“很白。”
夏木繁将目光投向冯晓玉。
冯晓玉微微颔首。档案里记录过人贩子团伙对花姐的描述,与蔡玉铁所言基本一致。
体型娇小,一米五八左右;
着装朴实、低调、严实,除了一双手,颈脖、脸颊、额头都不露出半分肌肤,即使是夏天,也会穿高领长袖上衣,颈间系丝巾;
声音温柔低沉,说话不急不慢,看着和善,其实心狠手辣谁都怕她。
如此谨慎低调的一个人,为什么今天跳出来主动挑衅警方?
夏木繁总觉得这件事透着诡异。
按理说,警方打击人口贩卖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湘省十几个拐卖团伙被端,花姐作为漏网之鱼更应该蛰伏,怎么还敢高调现身?
用一具烧焦的猫尸来警告夏木繁,花姐到底想要做什么?
夏木繁感觉有些疲惫,站起身来,走出审讯室。
顾少歧等在门口走廊。
一看到夏木繁出来,他便伸出手揽过她肩头,看着她眼底青灰的颜色,眼中满是心疼:“怎么样?问出了些什么?”
这几天夏木繁的神经一直绷得很紧,一闭上眼便看到那具被烧焦的狸花猫,鼻子里似乎总飘着股焦糊味。
别人或许觉得,那不过是一只猫,没什么。
但对夏木繁而言,却是一种血淋淋的警告:你若再追查下去,等待着的便是煤灰的尸体!
自从分配到安宁路派出所,煤灰便与夏木繁结下了深厚的缘分,它陪伴了无数个日日夜夜,陪着她一起寻找母亲,陪着她一起侦查案件,对夏木繁而言,煤灰是家人,是宝贝,是不可或缺的朋友。
只要一想到,有一个人隐藏在暗处,觊觎她的生活,试图伤害她的家人、朋友、宝贝,夏木繁便满腔愤怒。
必须把她从暗处揪出来!
夏木繁将身体微微后仰,轻靠在顾少歧的臂膀之上,感受着他温柔坚定的支持,闭了闭眼睛。
再睁开眼时,她的眼睛再一次闪着亮光。
夏木繁站直身体,脱离开顾少歧的怀抱,侧头对他说:“蔡玉铁只是个傀儡,主导人是花姐。她在向我下战书,或者……她在主动暴露自己,想引我出来。这一次只是开始,接下来必定还有后手,我们只能见招拆招。”
顾少歧担忧夏木繁的安危:“那些人都是穷凶极恶之徒,你要小心些。”
夏木繁:“我已经申请佩枪,不会单独行动,倒是你和妈妈要小心点。”
顾少歧摇摇头:“我不怕。穿上这身警服开始,我就从来没有怕过。倒是妈妈……”
夏木繁说:“最近让她不要去外面买菜,就在小区菜场就行。如果一定要外出,就让雪糕陪着。”雪糕现在已经是条合格的警犬,有它护卫母亲的安全,夏木繁比较放心。
顾少歧“嗯”了一声,有些不舍地摸了摸夏木繁的头:“好,我记得的。我会尽量陪着妈妈,你自己要注意安全,还有……休息好,急不来的。”
夏木繁展颜一笑:“行。”
处理完猫尸事件之后,特别行动处对蔡玉铁批评教育之后便放了回去。
蔡玉铁在笔录本上签字摁指印之时,听到夏木繁那句:“你回去吧。”真是如闻天乐,喜得摁指印的那根手指都在颤抖,顾不得擦拭手指头留下的红色印泥都,不停地鞠着躬:“谢谢,谢谢政府。”
夏木繁道:“如果花姐再联系你……”
蔡玉铁现在一心只想好好上班,远离以前的人和事,忙不迭地应承:“一定第一时间向警察同志汇报!”
龚卫国递上一张纸条:“这上面写着我们处的值班电话。”
蔡玉铁双手接过,连连点头:“是是是。”
让蔡玉铁离开之后,冯晓玉问:“夏处,你这是放长线钓大鱼?”
夏木繁将身体往椅背一靠:“花姐既然选择让蔡玉铁来做这件事,说明对他有一定的信任度。盯着他,或许会有收获。”
看到队友们都有些狐疑,夏木繁站起身:“换个地方,到我办公室聊吧。”
夏木繁现在有了独立的办公室,众人来到办公室,各自找地方坐下。大家共事多年,即使是在领导办公室依旧随意,龚卫国与孙羡兵坐双人沙发,冯晓玉坐椅子,虞敬则靠着饮水机站着。
办公室墙面挂着一块白板,夏木繁平时用来记录日程表。
不等队友们发话,夏木繁已经拿出一块白板擦将上面的蓝色小字擦拭干净,在上面写下两个字——花姐。
夏木繁指着这个名字,表情严肃:“这个人,将是接下来我们的侦查重点,力求一个月内将她揪出来,有没有信心?”
众人齐声回应:“有!”
虽说花姐隐藏得很深,但星市警方早就重点关注此人,特别行动处近三年端了那么多拐子团伙,对花姐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雁过留痕,就不信花姐遮头挡脸能藏一辈子。
夏木繁问出第一个问题:“花姐为什么找上蔡玉铁?”
蔡玉铁是刑满释放人员,目前还在社区管教名单上,他的行踪随时都在警方掌控之下,花姐明知道这份危险,为什么还要找上蔡玉铁?
龚卫国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我也觉得奇怪。花姐是外联团伙的头目,她手底下总会有几个得力助手,让没有案底的人来做这件事显然更合适,为什么要找上蔡玉铁?”
虞敬有些不确信地说:“可能是临时起兴?花姐见过蔡玉铁,对他印象深刻。汽车店见到他一眼就认出他来。正好她要找人警告一下我们,所以就让他当了这个出头鸟。”
孙羡兵摇了摇头:“据我了解,花姐为人谨慎。她从86年开始从事儿童贩卖,一直没有露脸,不管是买家还是卖家,都只知道她叫花姐、个子娇小、声音低沉,其余的信息一概不知。我们抓了那么多人,可是一直没找到花姐。这样一个谨慎小心的人,怎么可能临时起兴。”
虞敬听孙羡兵这么一说,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嗯,羡兵说得有道理。花姐不让自己的手下出马,却找蔡玉铁打电话,有没有一种可能,花姐身边已经没有了可用之人?”
这个可能性的确存在。
星市警方这几年重拳出击人口贩卖罪行,花姐身边那些手可能也人心惶惶,纷纷离去。花姐孤掌难鸣,只得找上蔡玉铁。
夏木繁问:“如果花姐手下无人,她不是更应该藏起来吗?为什么要用猫尸来挑衅警方,给我打电话?”
这个问题,让大家都沉默了下来。
的确,这一点太奇怪了。
主动挑衅警方,胆子也太肥了,怕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可能她现在日子过得不好,通过这种方式泄愤吧?”
“可能她想警告夏处,让我们都别再继续打击人口贩卖?”
“可能她就是活得不耐烦了,想找死呢?”
想了无数种可能,偏偏都没办法解释完美,到最后,大家将目光投向冯晓玉:“晓玉,你不是一直在研究犯罪心理学吗,要不给花姐画个像吧?”
冯晓玉刚才一直在脑海中搜索关于花姐的信息,在大家恳切的目光中站了起来,拿过夏木繁手中的马克笔:“我来试试。”
她在白板下写下第一行字——高智商,擅长社交。
龚卫国点头同意:“能够从警方手中屡次逃脱,智商绝对高。这货能够成为外联团伙的头目,社交能力肯定强。”
紧接着冯晓玉又写下一行字——出生顺序靠前,多为长女。
对于这一点,众人都疑惑不解:“这怎么说?没有哪一条信息说过花姐在家中的排行吧?”
冯晓玉微笑:“犯罪心理刻画通常有两种手法,一种称之为FBI方式,又叫事例研究法,通过事件调查来推测罪犯形象。一种称之为利物浦方式,又叫数量研究法,通过客观数据的大量分析,揭开犯罪行为特征。”
这一刻,冯晓玉仿佛发着光,熠熠生辉。
夏木繁眼中有赞许,也有欣赏。看着伙伴们迅速成长,这种感觉真的很愉快。
冯晓玉继续往下说:“采用FBI方式,花姐归属于有组织力犯罪这一类,她擅长隐藏,至今未被警方抓获。这种天然的谨慎力,通常出现在家中老大身上。因为经常被父母教育着做弟弟妹妹的榜样,所以重规则、责任心强,进退有度。”
龚卫国一拍大腿:“有道理!我家乔老师就是家中长女,特别有责任心。”
孙羡兵笑着说:“我也是老大,是好像听话些,我弟弟调皮得很。”
虞敬沉声道:“晓玉的分析很有道理。”他是长子,十八岁当兵离家,一直是家中最沉默的那一个。
夏木繁说:“我是长女,不过没有和弟弟妹妹相处过几回。农村家庭的长女大多承担大量的家务劳动,还要带幼小的弟弟妹妹,通常勤快、本分,有一定的领导力、组织力,这倒是真的。”
冯晓玉“嗯”了一声,“对,花姐将大量被拐儿童卖到偏远农村,大概率她在农村长大,出生地重男轻女思想严重,她年少时吃了不少苦,知道农村对男孩的渴望。”
龚卫国的父母都是工薪阶层,从小在城市长大,对农村女孩子地位之低虽说有耳闻,但并不能感同身受,便开了句玩笑:“她这也算是了解市场需求嘛。”
夏木繁看了龚卫国一眼:“你这话说得轻飘飘的,对花姐而言却是年少时最深的那一道伤疤。”
龚卫国求生欲满满,立即举起双手:“是是是,我错了!”
看夏木繁没有再说什么,龚卫国又看向冯晓玉:“按你的分析,花姐小时候深受重男轻女思想的荼毒,成年后却成为拐卖儿童的主使,这不是助纣为虐吗?”
冯晓玉轻叹一声:“是啊,可惜。”
农村重男轻女思想害了多少人啊,有些女孩绝不屈服于命运,努力向上;可是有些人却向命运低下头,把所有人拉进泥沼。
沉默片刻,冯晓玉提笔在白板上写下第三行字——已婚,具有性能力。不过,她在这行字后边打了个大大的“?”
冯晓玉解释道:“FBI方式中对有组织力的罪犯画像中提到过这一点,但是我对这一点存疑。毕竟那是国外经验,用在花姐身上还有待斟酌,我们可以讨论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