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之兽语者 by胡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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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夏木繁无法回答。
夏木繁的态度很诚恳:“这个世界,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但我们警察要做的,就是努力保护善良的人,维护社会的公平与正义。”
贾细花抬起一双泪眼,定定地看着夏木繁,冷笑一声,一脸的愤慨:“你们说得好听!那为什么钟映红做了那么多恶事,却还活得逍遥自在?为什么她没有报应?!我根本不相信你们警察,你们和有钱人都是一伙的!”
夏木繁眉头一皱:“钟映红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如此愤怒?”
贾细花再一次闭上了嘴。
这一回,换夏木繁冷笑:“你看,你口口声声说她做了恶事却没有报应,但当我询问内情时却选择维护钟映红。看来,你与钟映红才是一伙的吧?”
龚卫国在一旁看着夏木繁不断挑衅贾细花,不由得心中暗笑。听到她说贾细花与钟映红是一伙的,心口一缩,知道贾细花恐怕要炸。
果然,贾细花像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
“我怎么可能和她是一伙的?她是个坏人!她用钱买了我的儿子,她不要脸!”
话一出口,贾细花突然颓然坐倒,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捂住了脸:“不不不,我发了神经病,我乱说的,没有这样的事,没有这样的事。我儿子早就死了,已经死了。”
审讯室里突然安静下来。
贾细花刚才说十年前生下儿子却不幸夭折,难道她儿子并没有死,而是被钟映红花钱买了去?
思及贾细花对亮亮出乎寻常的关心,夏木繁眼睛眯了眯:“贾细花,你在害怕什么?害怕影响亮亮现在的幸福生活吗?”
贾细花低着头,双手十指交叉握着,死死地握着,指节泛白、指尖紫红。
夏木繁趁热打铁:“亮亮是你的亲生儿子,是不是?”
贾细花的泪水再一次滴落,一颗一颗滴落在膝盖上,她的声音里透着无限的悲凉:“不是。”
夏木繁步步紧逼:“你不说也没关系,我们警察有办法验证你和亮亮的亲子关系。”
贾细花抬起头,泪眼模糊,近乎崩溃地嘶吼:“我说了不是,不是,不是!亮亮不是我生的,他是钟映红和姜政的儿子!”
贾细花异乎寻常的反应,让夏木繁确定,今年十岁的姜家亮正是她那“夭折”的儿子,而钟映红花钱买下了他。
如果是这样,贾细花是否与花姐打过照面?
是不是因为曾经打过照面,所以花姐才会指使蔡玉铁将贾细花烧死的狸花猫送到熊猫馆,引来警察追查,好把贾细花除掉?
花姐到底是谁?
夏木繁站起身,走到审讯室的饮水机旁,倒了一杯水递到她面前,温声道:“别哭了,喝点水吧。”
贾细花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自己的主张,听话地收住泪接过水,可是拿着杯子却不知道应不应该喝下去。
夏木繁知道贾细花受到的刺激已经够多,如果想要让她开口说出所有往事,唯有春风化雨,徐徐图之。
略等了等,等到贾细花低头喝水,夏木繁才开口说话:“你放心,警察有保密条例。如果你不希望影响亮亮现在的生活,我们不会告诉任何人。”
贾细花的一颗心七上八上,忽而被高高吊起,忽然又荡到谷底,她的心理防线彻底被摧毁,只得选择相信眼前这个女警:“你们,真的会帮我保密?”
眼见得火候差不多了,夏木繁坐回审讯桌后,开始询问。
“你的儿子是哪一年、在哪家医院出生?为什么要把他卖掉?买孩子的那个人是谁?你怎么能确认亮亮就是你的孩子?”
春寒料峭。
贾细花和丈夫万有福来省城星市打工一年多,儿子刚刚两个月,正是活泼可爱之时,夫妻俩感觉生活越来越有盼头,向来体弱的万有福却在工地晕倒,被工友们送到医院。一检查,竟然是肾衰竭。
站在星市第二医院的收费窗口,抱着孩子的贾细花心在滴血。
因为容貌被毁,贾细花一直没有什么自信,可是万有福很心疼妻子,结婚后一直对她呵护照顾。知道她害怕与人接触,带她来到远离家乡的星市,自己在工地做小工,留她在家中做事。
可是,好日子刚刚开始,万有福便病了,还是这么严重的疾病。医生说,必须透析才能活下来,可是透析的费用是个无底洞,根本就不是贾细花能够承担的。
怎么办?继续治病,没钱。不治,只能等死。
儿子很乖,白白胖胖,依在贾细花怀里甜甜睡着。贾细花将刚从银行取出来的钱递进窗口。透析一旦开始,就没有停歇的时候,这已经是她最后的钱了,不知道丈夫还能撑多久。
对贾细花而言,这世上最亲近的人是丈夫。即使是亲如父母和兄弟姐妹,都嫌弃她脸上和脖子上的伤疤,只有万有福的眼睛里没有丝毫嫌弃,满满都是疼爱与怜惜。哪怕是倾家荡产,她也要让万有福活下去。
只是现在她带着孩子,能怎么办?
万有福现在需要静养,根本干不了什么活,只能她走出去打工赚钱。可是孩子还太小根本离不开她,她怎么办?
交完钱坐在医院走廊长椅,贾细花抱着孩子掉着眼泪。眼下唯一的办法,只有把孩子送回老家,求公婆帮忙带着,自己则留在星市打工赚钱。
一个长相憨厚的男人走到她身边,悄悄问她孩子卖不卖,贾细花并没有生气,也没有喝斥他异想天开,而是抬起眼认真地看着那个男人,哑声问:“你为什么要买孩子?”
男人告诉贾细花,他爱人怀孕六个月不幸小产,大出血,摘除了子宫,从此以后不能再生育,看到贾细花怀中的孩子,他便动了心思,所以就想着来问一问。
男人态度诚恳,话语里充满对妻子的怜惜,这让贾细花意动了。
眼前这个男人穿着呢子衣,戴着手表,一双皮鞋油光发亮,显然经济条件不错。而且男人的普通话标准,说话礼貌客气,看得出来是个文化人。把孩子送给他,将来肯定不缺吃穿,能够受良好的教育,成为一个真正的城里人。
左思右想之后,贾细花同意了。
就这样,男人给了她三千块钱,抱走了孩子。拿到这三千块钱,万有福得继续住院、定期透析。
贾细花原本想着,拿到这三千块钱,万有福至少能支撑一年。这一年里只要自己勤快肯干,说不定就能赚到足够的钱,让丈夫活下去。
贾细花知道丈夫绝对不可能同意自己把儿子送人。他对孩子充满期待,怀孕期间经常抱着她的肚子喃喃低语,说着温柔的话语,等到孩子呱呱坠地,看到襁褓中的娃娃万有福激动得泪流满面。他恨不得一个人当作两个人使,拼命工作,就是想多赚点钱养儿子。
贾细花一狠心让那个男人抱走了儿子,谎称把儿子送回了老家,可是事情总有瞒不住的一天。在丈夫出院后,贾细花一咬牙,说儿子得了流感,夭折了。
原本想着只要自己慢慢哄着丈夫,万有福总会有接受现实的一天,没想到他的反应那么激烈,一口血喷出,病情陡然加重。
再后来,寒风冷雨袭来,万有福病情恶化,就此撒手人寰。
1990年的冬天,是贾细花一生最黑暗的时光。
丈夫病逝、儿子不见踪影,她从此孤单一人。
她无法原谅自己,疯了似地寻找那个买走儿子的男人,她拼死拼活地打工赚钱,攒了三千块钱,她想要把儿子买回来。
可是,她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她只奶过两个多月的孩子。
听到这里,夏木繁问:“是个男人买走了你的孩子?”
忆及往事,贾细花对自己卖儿子的决定懊恼不已:“是。长得很像个国家干部。可是……我后悔了,真的,我好后悔!如果不把儿子送人,说不定有福还能多活一阵。他那么喜欢孩子,看到儿子在身边肯定会心情愉快,活得也能久一些。”
夏木繁问:“然后呢?这和钟映红、亮亮有什么关系?”
贾细花继续往下说。
万有福去世之后,贾细花把店铺盘了出去,自己在星市继续打工,她没什么文化,又容貌丑陋,保姆、服务员这些需要与人打交道的工作根本轮不到她,只能和男人一样在工地搬砖砌墙做些体力活。
后来,包工头发现她很有养花养草的本事,就让她帮着打理他别墅院子的花草,再后来,包工头赚了钱琢磨着开家公司,成立大鹏园艺公司,贾细花成了这家公司的资深员工。
钟映红去年搬到山水豪庭,请人打理院子,贾细花每隔半个月就会去一趟。她平时干活都是闷头做事,极少留意别墅主人,也从来没有和钟映红打过照面。
也是巧了,王秀珍是个寂寞的人,经常和贾细花聊天,一来二去两个人便熟悉起来。有一回贾细花口渴,王秀珍主动邀请她进屋喝水,贾细花看到了放在边柜上的全家福。
贾细花一眼便认出了那个男人。
就是这个模样憨厚的男人,花了三千块钱买下她的孩子。
贾细花眼神贪婪地看着照片中的男孩,那圆圆的脸蛋、亮亮的眼睛,和万有福多像啊。
一想到这就是自己的儿子,贾细花一颗心狂跳不已。
从此,贾细花开着车在山水豪庭里转悠,无数次偶遇钟映红和亮亮。
她见到钟映红衣着光鲜亮丽,牵着亮亮的手在小区里散步。
她看到钟映红从豪车上走下来,手里提着大包小包;
她看到亮亮牵着一条白色的京巴小狗,欢天喜地地奔跑着;
她看到亮亮抱着钟映红的胳膊撒娇,询问可不可以多吃一份冰淇淋,可不可以少写一点作业。
贾细花看到亮亮长得那么高、那么壮实,激动得眼泪不断地往下流。这就是自己的儿子,他长得多好啊。
亮亮并没有吃苦,他在钟映红与姜政的养育之下健康快乐地成长。
可是,她嫉妒。
贾细花内心无比嫉妒。
这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儿子,可是却欢欢喜喜地叫着钟映红妈妈。
这是她苦苦寻找了十年的儿子,可是他对那只狗的依恋超过任何人。
嫉妒就像是虫子,不断啃啮着贾细花的内心。
痛到无法呼吸,贾细花必须要做些什么才能让自己内心恢复平静。
贾细花曾经试图接触亮亮,想和他说几句话。可是当她刚刚走近,亮亮就受惊似地远离,那只该死的京巴像疯了一样对着她狂吠。
钟映红冷冷地看着她,那眼神里充满了嫌恶:“你是谁?想要做什么?”
贾细花脸胀得通红,只得低下头走开。
即使走远,依然能听到钟映红的话语:“玲玲乖,以后再有这样的人靠近,你就咬她!”
还有亮亮那稚气的声音:“妈妈,这个人的样子好古怪啊。”
贾细花抬起头看着夏木繁,眼睛里透着委屈:“我看到了亮亮,那是我的儿子!如果他一直在我身边长大,他一定不会嫌弃我长得丑,你说是不是?”
夏木繁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贾细花戴着口罩、帽子突然靠近一个孩子,也难怪人家把她当坏人提防。可是,她这么一个性格敏感内向的人,陡然遇到分离十年的儿子,还能够隐忍到现在,也的确是一颗慈母心肠。
骂她吧,她年少容貌受损,好不容易找到个相互扶持的知心人,却又因疾病天人相隔,为了给丈夫治病忍痛把儿子卖了,身世的确可怜。
同情她吧,她不敢找钟映红的麻烦,却虐杀动物发泄内心的愤怒,实在可恨。
夏木繁长叹一声:“你打算认回亮亮?”
贾细花慌忙摆手:“不不不,我认回他做什么?他在姜家日子过得那么好,住在漂亮的别墅里,家里有保姆、司机,妈妈辞职在家照顾他,送他上市里最好的学校,将来肯定会读中学、大学,成为一个优秀的人。跟着我有什么好?一个丑妈妈,一个做园艺工的妈妈,到现在住的都是出租屋。”
贾细花自嘲一笑,笑声里充满了无奈:“跟着我受苦吗?何必呢?我只是想看看他,知道他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不等夏木繁对她进行批评教育,贾细花已经抬起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警察同志,我知道我做错了,是我烧死了那只野猫,也是我杀了那只京巴,我该死,我无能!我不敢骂钟映红,我不敢认亮亮,我只敢欺负那些小动物。我心理变态,我有罪!你们把我抓起来吧,我认罪。”
这么快就认罪了?
冯晓玉停下手中笔,有些出神。纵火,果然是怯懦者发泄愤怒的方式。
夏木繁双目微眯:“你杀死野猫之后,为什么没有就地掩埋,而是将尸体装进编织袋?”
贾细花垂下头:“是我的工作习惯吧。烧焦了,样子太难看,我顺手把它装进袋子,打算和车上的枯树叶垃圾一起扔了。”
贾细花点了点头:“是啊。”
夏木繁目光如炬,紧紧盯着贾细花脸部的微小表情,看她坦然应对,微一沉吟,继续询问:“那它为什么会出现在动物园的熊猫馆?”
贾细花一脸的茫然:“熊猫馆?我不知道啊。”
夏木繁其实一直在奇怪,从杀掉一只与煤灰相似的野猫,再到利用蔡玉铁打电话,然后钟映红、亮亮恰到好处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一步步引导警察把贾细花抓捕归案,太顺利了,顺利到夏木繁觉得是有人刻意安排一般。
如果贾细花没有撒谎,那就是有人算计她。
如果警察急于结案,贾细花这个恶毒杀死小动物的女人,这个经常戴着口罩、帽子的园艺工人,这个刻意接近亮亮的古怪女人,的确很像花姐。
把贾细花送到警察面前,将她丢出来顶罪,从此花姐这个名字消失在人海之中,可以将过往抛却,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这个把贾细花丢出来的人是谁?
一个对贾细花行踪了如指掌,将装着猫尸的编织袋从垃圾桶里拎出来的人;
一个与贾细花行为轨迹有重合的人。
夏木繁脑中闪过一个细节,站起身来:“带我们去抓猫焚尸现场。”
随着夏木繁的指令,大家移到了铁山水库。
贾细花带着刑警来到水库灌木丛旁,指着一棵歪脖子树说:“那只猫当时就蹲在那里,冲我叫。”
接下来,贾细花手脚并用,比划着详细的作案过程。
怎么用网兜捕猫,怎么掐死,怎么洒上汽油焚尸,又怎么因为担心引发林火赶紧扑灭了火焰,将猫尸装进编织袋……
夏木繁站在一旁盯着贾细花的一举一动,看着她坐上车,来到山水豪庭,将编织袋扔进拐角一个黑色垃圾桶。
一切还原之后,夏木繁并没有在编织袋底部发现绿色油漆。
细节决定成败。
这一点绿色油漆刮蹭印迹,既然不是蔡玉铁留下的,也不是贾细花留下的,那一定是那个把贾细花推出去顶罪的人留下的。
再一次走访贾细花身边的人,包括万有福曾经的工友、大鹏园艺公司的老板,以及房东、邻居,他们都能证明贾细花没有说谎。
十年前,贾细花的确生过一个儿子,在万有福生病住院之后孩子便不见了。虽然对外说是夭折,但万有福去世之后,贾细花像疯了一样跪在灵堂前抽自己耳光,说自己不该把儿子卖了。所以,大家都知道贾细花把儿子卖了给丈夫治病,可惜却没能留住丈夫的性命。
大家都说贾细花是个可怜人。
只是,贾细花性格内向,不爱与人说话,大家各有各的生活,没有时间去了解她的心理,更没能力去帮助她。
花姐是谁?
对贾细花身边的人进行调查之后,特别行动处将目光集中在钟映红、姜政这对夫妻身上。
夏木繁来到姜政的对外贸易公司,见到了西装革履的姜总。
姜政个子不高,一米六七左右的身高,他长得一张团团大脸,浓眉大眼、大鼻子,面容憨厚,见到警察来访,姜政并没有慌乱,示意秘书倒了茶之后退下,偌大的办公室里只留下他与夏木繁等人。
夏木繁刚一落座,便将贾细花的照片放在姜政眼前:“姜总,你认识她吗?”
照片上的贾细花没有戴口罩和帽子,脸上、脖子上的烧伤疤痕很明显。
姜政看了照片一眼,摇头:“不认识。”
夏木繁:“你再仔细看看,她叫贾细花,1990年3月,星市第二医院,你用三千块钱买下了她儿子。”
姜政目光一敛,呼吸似乎停止了一拍。
两秒之后,姜政笑了:“夏警官你开什么玩笑,我干嘛买她儿子?买卖婴儿可是犯法的。”
夏木繁盯着他的眼睛:“贾细花坚称,你的儿子姜家亮是她儿子。”
姜政脸上笑容未减,摇了摇头:“这更是无稽之谈,亮亮是我和映红的孩子,绝不可能是别人的。”
姜政否认了一切。
夏木繁站起身告辞,临走前与姜政握手:“希望你能配合警方做一次DNA检测。”
姜政丝毫没有犹豫:“配合警方,义不容辞。”
走出公司,夏木繁抬头望天。
碧空如洗,澄澈无比。阳光洒下,这个城市光明而美丽。
可是,为什么总会有阳光照不到的角落呢?在那些阴暗角落里,藏着谎言、欺骗与残酷。
冯晓玉轻叹出声:“怎么办?姜政果然不认。”
龚卫国说:“他连DNA检测都不怕,看来姜家亮真是他和钟映红的孩子。”
冯晓玉心中不忍:“贾细花一心以为亮亮是她的孩子呢,看来是她错了。那她儿子去了哪里?难道被姜政转手卖给别人了?”
孙羡兵“呸!”了一口:“什么外贸公司,我看是人口贩卖公司吧?”
队友们的讨论,夏木繁都听在耳里。
要么,是贾细花认错了人,买她孩子的那个男人,只是与姜政生得有些像而已。
要么,是姜政在说谎。
听说姜政否认自己买过孩子,贾细花情绪异常激动,恨不得跳了起来:“不可能!我绝对不会认错他。他买了我的孩子,他说他老婆产后大出血再也生不了孩子,我看他穿得像个干部,说话又和气,我相信了他,把儿子给了他。哦,对了,他右手虎口那里有块红色的胎记,这个总不会出错吧?”
想到与姜政握手时,他虎口上那块红色印记,夏木繁沉默了。
那现在,只有一种可能,姜政在说谎。
他十年前故意卖惨,营造爱妻人设,骗贾细花把儿子卖给了他,然后……不知道送到了何处。
如果,姜政将贾细花的儿子卖了出去,那他极有可能与花姐有关联!
就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花姐最有可能的人,是钟映红。
夏木繁再一次来到山水豪庭。
钟映红辞退了王秀珍,请了个老实本分的中年女人当保姆。见到警察拜访,钟映红有些意外:“夏警官,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夏木繁道:“害死玲玲的人找到了。”
钟映红吩咐保姆倒茶,自己则坐在沙发主位,好整以暇地看着新做的漂亮指甲:“哦,劳烦你们还特地过来告诉我一声。”
夏木繁看她眉眼间似乎并不欢迎自己的到来,心知她已经与姜政通过话,便直截了当地说:“那个人叫贾细花,她十年前儿子被人买走,她一直在寻找。她一心认为亮亮是她十年前被人贩子买走的儿子,所以……嫉妒玲玲与儿子亲近,动了杀念。”
钟映红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夏木繁,淡淡道:“这人心理变态,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觉得你们应该好好查一查她的底细,不要被她那副可怜相蒙骗了。”
夏木繁“哦?”了一声,“你怎么会认为她心理变态?”
钟映红轻蔑一笑:“活埋一条狗,还不变态?她自己没了儿子,看谁家的孩子都是她的,还不变态?就因为亮亮喜欢玲玲,所以她就杀狗,这还不算变态?”
夏木繁没有说话。
钟映红却越说越起劲:“我先生说,你们上午去公司找过他。那个姓贾的丑八怪说是我先生买了她儿子?简直是搞笑!我看那个丑八怪就是失心疯了,明明是她自己把儿子卖掉,却非要咬死别人买了去。谁知道她是不是有两幅面孔,人前装可怜,人后是恶魔!她连那么可爱的小动物都下得去手,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夏木繁态度很谦虚:“那你觉得她还有可能做过些什么?”
钟映红撇了撇嘴:“她自己丢了孩子,一天到晚觉得别人家的孩子是自己的,说不定当过人贩子呢。”
夏木繁点了点头:“是有可能。”
钟映红将双手置于膝盖,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对吧,你们也这样觉得?我以前从来没有在家里见过园艺工人,不过听你们说起,倒想起来见过这个戴口罩、帽子的奇怪女人。她一见到亮亮就偷偷靠近,一看就心术不正,说不定她就是个人贩子。”
夏木繁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站起身:“可不可以参观一下你们的别墅?”
钟映红内心并不情愿,但又不好拒绝,只得站起身来:“行,我带你们看看吧。”
从一楼到二楼,从卧室到书房,将别墅走了一个遍之后,夏木繁的目光最终停留在院子那个废弃的狗屋上。
那是一个小木屋,精巧秀气。
最要紧的,小木屋刷了绿色油漆,
夏木繁蹲下看着这个小木屋,伸出手摸了摸,随口问道:“油漆是新刷不久的?”
钟映红不知道夏木繁是什么意思,“嗯”了一声,“以前是白墙红屋顶,是亮亮非要给玲玲住个绿房子,所以新刷了油漆。”
夏木繁转过头看向钟映红:“什么时候刷的油漆?”
钟映红想了想:“一两个星期了吧?具体时间我不记得了。”
“上个星期天,爸爸帮我刷的。”一个童稚的声音响起,是亮亮。
今天学校放学早,司机刚刚把亮亮接了回来。亮亮一看到夏木繁便绽开一个大大的笑脸:“夏姐姐,你的雪糕呢?怎么没有把它带过来?”
夏木繁伸指比唇,发出一声响亮的呼哨。
呼哨声响,煤灰从树梢跳下,稳稳落在夏木繁肩头。
夏木繁拍了拍煤灰的小爪子,微笑着说:“今天我没有带雪糕来,不过我带来了我最好的伙伴,它叫煤灰。”
第214章 交谈
孩子天生亲近小动物,一见到煤灰亮亮便眼睛一亮,伸出小手,礼貌的询问夏木繁:“我可以摸摸他吗?”
夏木繁点了点头。
亮亮高高兴兴伸出手,揉了揉煤灰的小脑袋。
煤灰现在讨乖卖好的本事日益见长,眯着眼睛蹭了蹭亮亮的小手,表现得十分乖巧。
自从与自己朝夕相伴三年的宠物玲玲离开,亮亮一直闷闷不乐。感觉到手掌中传来的毛茸茸温暖触感,亮亮开心的裂开了嘴,将煤灰抱在怀里,仿佛回到了与琳琳互动的时候,因为失去宠物而感到悲伤的心情也得到了治愈。
看到亮亮欢喜的模样,钟映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暖意。
夏木繁绕着木头狗屋转了一个圈,敏锐地发现靠近底部的一个转角位置有几道刮蹭的痕迹。因为木屋放在草地上,绿色的油漆与草的颜色分在一起,这个刮蹭的痕迹并不明显。
夏木繁冲着龚卫国使了个眼色。龚卫国走上前来,从不同角度对木屋进行了拍照,尤其那个刮蹭的痕迹,更是连拍了几张。
拍完照之后,夏木繁对钟映红说:“这个木屋我们要带回去进行痕迹检测。”
钟映红虽然不懂什么是痕迹检测,但直觉告诉她事态的发展很不对劲。钟映红的眉毛皱得很紧:“什么痕迹检测?是我家玲玲被那个丑八怪活埋,你们要查也是去查那个女人,为什么要到我家检查?我又没有犯法,你们把狗屋拿走做什么?”
夏木繁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反驳的强势:“贾细花曾在你们院子里做园艺修剪,这个狗屋涉及与证据相关,具体内容不方便向你透露。”
钟映红怎么看,都没看出那个绿色的狗屋有什么问题。面对警方的要求她也没胆子直接反抗,只得无奈的点头:“那……行吧。”
夏木繁让队友们把狗屋搬到车上。
眼见得他们要离开,亮亮依依不舍的抱着煤灰:“警察姐姐,我可以和你的猫多玩一会儿吗?”
钟映红害怕警察继续逗留,忙从亮亮怀里夺过煤灰,送回到夏木繁手中,嘴里哄着儿子:“好了,亮亮。警察同志还有事情要忙,这只猫是他们带过来的,可不能随便在咱们家玩儿。”
亮亮却不干了。
他的眼睛里盈满泪水,哽咽着看向夏木繁:“警察姐姐,真的不可以吗?我只是想和你的猫玩一会儿。”
夏木繁拍了拍煤灰的后背,微微一笑:“可以啊,正好我们今晚要加班,就把煤灰放在你家一个晚上,我明天一早过来接它。”
煤灰有些不舍地蹭了蹭夏木繁的手掌,随后跃身而起,准确跳到亮亮怀中,发出娇嗲的一声:“喵~”
【夏夏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今晚我就盯着这一家人。】
钟映红听说煤灰只是在家里留一晚上,夏木繁他们都会离开,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是只猫,留下就留下吧。
想到这里,钟映红抬手摸了摸儿子的头对夏木繁说:“孩子喜欢小动物,难得他和你的猫投缘,那就谢谢你肯让它留下来陪亮亮一个晚上。”
感谢完夏木繁,钟映红又嘱咐儿子:“亮亮要说话算话哦,明天上学之前一定记得把猫咪还回去。”
亮亮懂事地点头:“好,我记得的。这是警察姐姐的猫,我不能一直养着它。”
送夏木繁等人离开时,亮亮依依不舍地问着各种问题:“它叫煤灰是不是?晚上还要吃东西吗?我可以给它喂水吗?要不要给它洗澡?晚上睡觉的时候它乖不乖?要不要给它准备一个猫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