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之兽语者 by胡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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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痛还是悔,钟映红愤怒地挥舞着拳头,狠狠地砸向姜政,眼泪像不要钱一样纷纷而下,她的内心在咆哮。
——什么叫最多疼一个星期?你来试试?!
——都怪你,瞎紧张,你害死我了!
过了一个星期,一切如常。
姜政终于放下心来。
天色渐晚,但姜政却不想回家。
钟映红自从被毒哑了嗓子,脾气变得十分古怪,动不动就发怒,一见到姜政就横眉立目的,家庭气氛很不好。
姜政在办公室里点了一根烟,吞云吐雾一番之后,拿过手机拔了一个电话:“喂,是我,今晚我到你那里去住。”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好呀,我等你,宝儿也想你了。”
山水豪庭别墅里,钟映红枯坐了一个晚上。
看着窗外夕阳西下,路灯星星点点亮起,朝霞漫天,阳光洒进卧室。
一整晚,姜政都没有回来。
钟映红手里一只拿着那只银色的最新款手机,一遍又一遍地拨打着姜政的电话,可是电话并没有被接起。
直到亮亮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妈妈,我上学去了。”钟映红这才自嘲一笑,缓缓站起。
姜政夜不归宿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他总说工作忙、要应酬,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钟映红一夜没睡,整个人有些晕乎乎的。
直到保姆将她叫下楼,看到站在别墅门口的夏木繁,她都没有反应过来,哑着声音问:“你怎么来了?”
夏木繁问她:“你知道姜政在哪里?”
钟映红摇头:“我不知道。”她眼睛猩红,愣愣地看着夏木繁,似乎明白了什么,“你们知道?”
夏木繁拿出几张照片:“姜政另有新欢,昨晚住在那里,就是这个女人。”
也许因为等了一晚上,钟映红感觉自己有些麻木,接过照片看着上面那个挽着姜政胳膊笑容甜蜜温柔的年轻女孩,半天一个字也没有说。
忽然,一阵尖锐的疼痛从心脏传来。
痛得她无法呼吸。
钟映红一只手按住左胸,另一只手紧捏着照片,嘴角扯了扯:“姜政,可真对得起我啊。”
夏木繁说:“她叫柯洁,去年为姜政生了个女儿。”
钟映红打断了夏木繁的话:“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夏木繁眼神锐利:“请你到警局问点事。”
第217章 电话
坐在市局审讯室里,钟映红依然有点糊涂。自己怎么就乖乖地跟着夏木繁来到市公安局的?她甚至连通知一下丈夫的念头都没有。
等到钟映红脑子清醒过来,看一眼手中一直紧紧捏着的手机,这才后知后觉。哦,对,她当时听到丈夫家外有家、与外头年轻漂亮的小姑娘生了孩子的消息,整个人都气懞了,完全被夏木繁牵着鼻子走。
因为只是询问,因此夏木繁的态度很好,给钟映红倒了一杯热茶,语气温和:“你先别急,喝口茶压压惊。”
钟映红喝了一口茶,长吁了一口气:“夏警官,你怎么知道我丈夫的事情?”
夏木繁微笑:“贾细花一口咬定买走她孩子的人是姜政,我们担心他与人贩子集团有勾连,因此派人盯了他一段时间,所以……”
钟映红一惊,下意识地抬头,与夏木繁视线相对,眼中满是审慎:“姜政他不是人贩子!”
夏木繁并没有激怒她,而是点了点头:“哦,那也许是贾细花认错了人吧。我只是看不惯姜政赚点钱就在外面安家,不顾结发妻子的感受,所以特地来告诉你一声。”
窒息感再次袭来,钟映红心口传来针扎般的疼痛。理智告诉她,警察一定另有所图;情感却让她忽视掉危机,一心只想揪住姜政问个清楚。
钟映红想问问姜政,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为什么只能同患难、不能共富贵?为什么她冒着坐牢的风险和他一起做贩卖人口的生意,现在洗白了他却要抛弃她?
看到钟映红眼中闪过的痛楚,夏木繁知道姜政出轨是一记猛药,足以瓦解他们夫妻之间牢固的结盟。不过,眼下火候还不到,不妨让这一记猛药先在钟映红心中慢慢发酵。
强行克制着想要冲到姜政那里质问的冲动,理智渐渐回笼,钟映红抿了抿唇,苦涩一笑:“夏警官,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不过,这毕竟是我的家务事,就不劳警察操心受累了。”
夏木繁忽视掉钟映红语中的嘲讽,保持着脸上的微笑:“你嗓子怎么了?上次见你还挺好的,这是生病了还是中毒了?”
中毒?钟映红的身体抖了抖,总觉得夏木繁意有所指。她咳嗽一声,转过脸去,眼帘低垂:“没事,就是感冒了。”
夏木繁依然盯着钟映红的表情,意味深长地说:“我们捣毁过一个人贩子团伙,收缴过一种哑药,据团伙头目交代,这种药的药性很猛,能够让人半个月说不出话来,事后嗓子会变得暗哑,和你这个症状挺像的。”
钟映红没有抬头,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背,一声不吭。
夏木繁继续说:“这种哑药其实副作用挺大的,人贩子只想短期内让那些被拐的女孩子闭嘴无法求助,哪管什么副作用,想想也是挺可恨的。”
关乎自己的身体,钟映红终于抬起头来,嗓音嘶哑,像乌鸦一样,很难听:“什么副作用?”
夏木繁慢吞吞地说:“这种药严重损害心脏。我们对几十个服用过这种哑药的被拐女性进行体检,发现她们都有严重的心脏衰竭,寿数受损。”
心脏再一次传来细密的针扎疼痛,钟映红不由得紧张起来,死死咬住嘴唇:“真,真的吗?”
冯晓玉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什么哑药?什么副作用?她怎么没听说过?她迅速低下头专心做笔录,免得表情出卖了她的真实想法。
夏木繁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当然。要是服了那种哑药,那可真是后患无穷啊。好好的一个姑娘,毒哑了嗓子不说,还成了个短命的,谁摊上了不崩溃?可恶的人贩子!”
钟映红抬手捂住胸口,感受着那里越来越快的心跳,愈发地憎恨起姜政来。
明明警察没有怀疑自己,他却紧张成那样。合计着药不是他吃,所以才会无所谓吧?
再阴暗点想,他不会是有了新欢,想要悄无声息地害死自己,好给新人腾地方吧?
夏木繁嘴角微勾,将一份检测报告放在桌上,推到钟映红面前。
钟映红有些莫名其妙:“这是什么?”
夏木繁耐心解释:“上周从你家院子拿走了一个木头做的狗屋,刷的绿色油漆,还记得吗?”
钟映红点头:“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呢?要不是因为警察从院子里拿走了那个狗屋,她也不至于恐慌到服下哑药。
夏木繁说:“经检测比对,编织袋底部沾的绿色油漆与你家狗屋表面的刮蹭痕迹一致。这说明,那个让我们警察跑断了腿的装猫尸袋子,是从你家院子里带走的。”
明明丈夫反复叮嘱自己一问三不知,但真正临到警察问起,钟映红依然有些慌神。她虽然是贩卖儿童的外联头目,但实际操盘手是姜政,她只不过戴上口罩、帽子去接个头。因为一直藏得深,她并没有被警方发现,因此她并没有与警方面对面言语交锋的经验。
再加上姜政出轨让她心神俱疲,钟映红脱口而出:“杀猫这件事和我可没有关系,是那个丑八怪干的。”
这是句实话,钟映红说出来一点思想负担都没有。
夏木繁微微眯起眼,收敛了眼中的光芒:“指使蔡玉铁打电话给我的事情,是你做的吧?”
钟映红一颗心突突地跳:“不是,不是我。”
夏木繁目光似电,紧盯着钟映红:“那,你觉得是谁?”
钟映红有些莫名其妙:“你看着我做什么?这事反正不是我,我哪知道是谁做的!”
夏木繁忽然唇角一勾,眼带嘲讽:“我说的是猫尸,可从来没有提过这只猫是被杀的。我们上门调查过贾细花活埋你家宠物狗的事情,可警方并没有对外公布她杀死过一只猫。”
钟映红张口结舌,脸一下子胀得通红。
这个时候她才想起,姜政要她一问三不知,可是偏偏她多嘴了!
让蔡玉铁处理猫尸并挑衅夏木繁这事儿,的确是她干的,所以她才会顺畅地接过夏木繁的话。可是她忘了,警方并没有把这件事公诸于众,按理说她应该是不知道的。
再傻,钟映红也知道,现在的她已经完全落入了夏木繁的圈套。
是啊,她凭什么知道那只猫是被杀的?她凭什么说杀猫的人是贾细花?
进退两难。
钟映红现在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让你自作聪明!
——让你多嘴!
夏木繁先前一直坐在椅子上,隔着一张桌子和钟映红说话。现在见她一张脸忽红忽白的,正是进攻的好时候,便站起身来,走到钟映红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钟映红,看到贾细花杀猫的那个人是你吧?”
“把装猫尸的编织袋拿回别墅的人,是你吧?”
“指使蔡玉铁打电话给我的人,也是你吧?”
一句又一句,刺得钟映红的脑瓜子嗡嗡地响。
她双唇紧闭,再也不肯开口说一句话。
钟映红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夏木繁有八百个心眼子,自己根本斗不过她。
正在钟映红打算闭口不言,不管警察说什么都不回话的时候,她手中紧紧捏着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钟映红低头看去,手机显示屏上只有两个字:老公。
被警方逼到墙角的无助感,让钟映红快速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姜政满是歉意的声音:“映红,昨晚我喝醉了,没发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今天醒过来才发现你打电话找我了。对不起啊,老婆,你是不是等了我一晚上?我……”
一肚子安抚的话还没说完,钟映红开口了:“我在市公安局。”
姜政的第一反应是妻子疯了,跑到警局去报失踪,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嗷”地叫了出来,“公安局?你去那里做什么?我没有失踪,我只是一个晚上没有回家,也没有接你电话,你跑去报什么警?”
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来,那就是现在这个关键时刻,夫妻俩必须得低调低调再低调,怎么能主动惹上警察?万一被人查出点什么,那怎么办?
钟映红的声音很干涩:“我没有报警,是夏警官请我过来喝茶。”
姜政的声音一下子卡了壳。
一秒的沉默之后,姜政冷静下来:“你别怕,什么也别说,我马上过来。”
姜政正准备挂电话,钟映红忽然开口说话:“昨晚,你和柯洁在一起吧?”
姜政停顿不语。
他那边似乎在思考应该如何应对被妻子发现出轨事实的窘迫。
做了十几年夫妻,钟映红太了解姜政,姜政只不过呼吸一滞,她便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如夏木繁所说,姜政的心早就飞走了。
男人有钱就变坏,这话真没说错。
他早就爱上了比自己年轻漂亮的情人,还和她生了一个女儿。
“呵呵。”
钟映红的笑声听着让人心头发毛。
姜政心如擂鼓,忙解释道:“老婆,你听我说。这个柯洁是一个合作商送我的礼物,我不得不应付一下。生意场上逢场作戏,你懂的吧?我的心里只有你和儿子。”
钟映红淡淡道:“不只是逢场作戏吧?她连孩子都给你生了。”
姜政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知道这么详细,明明他一直隐藏得很好。但直觉告诉他,如果这一回他不处理好,恐怕他苦心经营多年的一切都将烟消云散。
他焦急地为自己分辨:“那个小丫头片子算什么?亮亮才是我老姜家的种!”
“呵呵……”
钟映红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凄凉。
第218章 谈心
钟映红的反应让姜政心口缩紧,忙对着电话说:“我们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要相信我,在那边别乱说话,我马上就到!”
电话挂断,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嘟嘟声,钟映红怔怔地发着呆。
结婚这么长时间,钟映红很了解姜政,听得懂他的话外之音。他这是在点自己,他们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千万不要一时冲动,对警察说了不该说的话。
是啊,做了那么多违法的事情,钟映红早就和姜政捆绑在了一起,她如果把实情说出去,姜政固然落不着好,难道钟映红就能逃脱法律的制裁?
姜政那句话带着丝威胁,这让钟映红内心感觉无比憋屈。
明明出轨的是姜政,做错事的姜政,可是钟映红此时此刻却不得不选择维护他、包庇他,和他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想到这里,钟远红抬起头来,面色苍白,惨然一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眼见得审讯刚刚取得一点突破,就被姜政的电话打乱节奏,夏木繁依然镇静从容。这一场心理博弈才刚刚开始,还早呢。
夏木繁不慌不忙的开口:“是姜政打来的?”
她的态度悠闲、语气温和,仿佛不是站在讯问室里,而是和朋友坐在咖啡厅里,说着最近发生的趣事。
见夏木繁不复刚才的尖锐,钟映红也放松了些,点了点头:“嗯。”
夏木繁:“他是不是说马上就到公安局里来?”
钟映红再一次点了点头:“嗯。”
夏木繁:“他是不是让你不要乱说话?”
钟映红撩起眼皮看了夏木繁一眼,没有说话,默认了。
夏木繁似笑非笑:“他还挺紧张的。”
钟映红一颗心再次提起。
夏木繁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拉起了家常。
“你是家中老大?”
“是。”
“底下弟弟妹妹多吗?”
“三个弟弟,两个妹妹。”
“弟弟受宠些,还是妹妹受宠些?
钟映红不知道夏木繁问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不过这个话题她倒并不抵触,抬头看了一眼夏木繁,苦笑道:“农村里的女孩子哪有什么受宠不受宠的,不都是干活的主力?”
夏木繁说:“我也是家里的老大。”
停顿片刻之后,夏木繁继续说:“三岁开始打猪草,五岁开始洗衣服,七岁就得站灶台煮饭炒菜了。家里弟弟妹妹都是我一手带大,要是弟弟摔了、饿了、哭了,挨打的那个人总是我。”
钟映红莫名的找到了一丝认同感:“唉,是啊,在农村家中大姐肯定是干活最多却又最受气的那个。”
夏木繁:“对,所以我很小的时候就下定决心,一定要走出农村,一定要做出点成绩,让爸妈看看,女儿不比男儿差。”
钟映红有些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夏木繁:“读书啊。我成绩还不错,考上了警校,当了警察。”
钟映红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和死对头夏木繁有来有往的聊了起来,但是夏木繁说的这一切实在是让钟映红感兴趣,她忍不住问:“那你家里人愿意花钱供你读书?我们村里能读高中的都是男孩子,女孩子很多初中都没读完就出去打工。对他们来说,供一个女孩子读书是最不划算的事情,因为只有男孩子才能传宗接代、光耀门楣。”
夏木繁耸了耸肩:“一样的。我爸也不愿意花钱供我读书。”
想到过去种种,钟映红眼神有些暗淡:“我以前学习成绩挺好,初中毕业之后考上了县中学,求着我爸妈让我读书,可是他们说家里穷没有钱没办法。初中毕业十四五岁的年纪,按理说还是个孩子,可是村里人却觉得我们已经长大,可以出去打工了。读书要花钱,打工却能给父母挣钱,你想想谁家爹妈愿意让女孩子去读书?”
夏木繁的眼神有些冰冷:“他们不愿意,我就自己想办法。我找到老师和村委主任他们去和我爸谈。你知道,村委主任的话还是能派点用场的。他们和我爸说,等我考上大学,赚的钱肯定比打工多。”
钟映红完全被夏木繁的故事吸引:“你爸就这样同意了?高中三年,大学四年,加起来七年时间呢,等你七年之后谁知道会怎么样。老师也好,村委主任也罢,他们又不可能帮你出钱。我们村里有一个女孩,读到高一她爸死活不给她交学费,她哭着闹着,跪在地上求也没有用,最后还是辍学到南方打工了。”
夏木繁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他不同意也没办法,我跟他说了,如果他不让我读书,我出去打工就再也不回家,赚的钱一个子儿也不寄回来。”
钟映红定定的看着夏木繁,眼睛里闪过一丝羡慕:“你真厉害!可我不敢反抗我爸妈,是不是太软弱了?”
夏木繁轻叹一声:“不能怪你。因为是老大,从小就被教育要让着弟弟妹妹,要替爸妈分忧,要为这个家着想,可是,我们从小听到大的这些话难道就是对的吗?”
钟映红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语,不由得有些出神,喃喃自语道:“难道……不对吗?”
夏木繁腰杆笔直,眼神坚定:“每个人的人生都只有一次,为什么不能活出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按照别人说的话去做?为什么一定要按照别人设计的路去走?”
钟映红眼神迷茫:“可是那是我们的爸妈,他们总是为了我们好的。”
夏木繁笑了:“他们真是为了我们好吗?他们眼里只有儿子,根本就没有女儿。能够替他们传宗接代的是儿子,能够为这个家光耀门楣的是儿子,能够给他们养老的也是儿子,所以这个家的资源、父母的关爱全都倾向儿子,女儿只不过是一个附加品,一个为家里挣钱干活的工具罢了。”
内心所想陡然被人如此清晰明了地说出来,钟映红的心突突的跳了起来,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这不公平!”
夏木繁看向她:“对,不公平。现在已经是新时代,男女都能工作赚钱养家,为什么要重男轻女?”
钟映红的眼睛有些泛红,声音里满是委屈:“我爸妈总说,只有儿子才能给他们养老,女儿出嫁就是外人,所以家里所有东西都是弟弟们的。我十四岁开始打工,赚的钱都老老实实寄回家,结婚彩礼也被他们拿着。老家房子是我盖的,我三个弟弟娶媳妇都是我拿的钱。可即便是这样,他们也从来没有说过一句我的好话,只觉得我做的这些都是应该的。”
夏木繁眯了眯眼:“觉得不公平?那就努力打破它!”
钟映红忍住眼中的泪意,抬头看着夏木繁:“你说,应该怎么样打破?”
夏木繁的眼睛里闪着晶莹璀璨的光芒:“让自己变得更强,让他们仰望。”
钟映红看着眼前仿佛自带光芒的夏木繁,不知道为什么,曾经对他的敌意渐渐消散,内心里竟然生出钦佩与崇拜:“那你做到了吗?”
夏木繁眼角微微上挑:“当然!从我开始,我们村里读书考大学的女孩子越来越多。他们走出农村,看到了更广阔的世界,父母都为此感到骄傲。”
钟映红心生向往:“啊,这样真好。”
夏木繁看了她一眼:“女子首先要做的,就是不要看轻了自己,更不能做那重男轻女之人的帮凶。”
钟映红从夏木繁的眼神里感觉到了谴责,有些心虚地转过头去,不敢与夏木繁对视。
夏木繁的声音略显冷硬,在钟映红的耳边响起。
“这几年我破了十几起人口贩卖案。人贩子最喜欢的是男孩子,他们把男孩子卖到偏远山村,因为那里的重男轻女思想严重,如果家中没有男孩,花大价钱也要买一个。”
“人贩子拐了女孩子,大多数都会卖去做童养媳,受尽虐待,很多根本活不到成年。还有一些会被折断手脚或者毒哑喉咙、戳瞎眼睛,沦为帮人敛财的街头乞丐。”
“你看,连人贩子都重男轻女。”
“可是,人贩子里也有女人。”
钟映红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脚背发呆。
夏木繁说的这些话,仿佛一根长鞭,抽打着她那近乎麻木的灵魂。入行这么长时间,看到那些被殴打致残的女孩,看到那些哭哑了的儿童,她也会心慌。只是利益熏心,再加上对丈夫的顺从,因此在这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
可是今天,她内心升起了浓浓的愧疚。
是啊,她也是女孩,也受过重男轻女的苦,也会觉得不公平。可是她做的这些事情,把女性、儿童当做商品,成为那些重男轻女之人的帮凶。
铃铃铃……嗡嗡嗡……
手中的电话再一次响起,在钟映红手中振动着。
钟映红看着电话上的来电显示,没有按下接听键。
夏木繁问:“怎么不接电话?”
钟映红摇了摇头,从内到外的疲惫感让她声音有些微弱:“不想接。”
钟映红心知肚明,姜政现在着急打电话给她,只不过是担心她说了不该说的话,并不是真正在乎她。
手机铃声很执着,在审讯室里回响。
铃声中,夏木繁悠然开口:“姜政老家堂叔那个十岁的男孩大牛是贾细花的儿子,你知道吗?那个孩子和亮亮年纪差不多,贾细花差点把亮亮当成了自己的儿子。你丈夫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发现了商机,然后带着你开始了买卖儿童的生意吧?”
钟映红猛地抬头,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夏木繁。警察怎么这些都知道?他们到底还知道些什么?自己闭口不言,真的能逃过今天的审问吗?
夏木繁拿出一份DNA检测报告放在钟映红面前:“这是大牛和贾细花的亲子鉴定报告,警方出品,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再拿出一份笔录复印件放在桌面:“看到了吗?姜政的堂叔已经交代了一切。”
夏木繁慢悠悠坐回椅中:“你们所做的一切,我们早就调查得清清楚楚。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姜政现在过来找你,便是自投罗网。”
夏木繁目光似电,锐利无比:“接下来,就要看你怎么做了。”
钟映红死死盯着眼前报告和笔录,脑中闪过无数念头。
——证据确凿,姜政逃不掉了。
——联络买卖双方的人一直都是姜政,但他一直躲在幕后,那自己这个被姜政推到幕前的“花姐”能逃得掉吗?
——姜政早就出轨,心已经不在这个家,他会不会为了脱罪把所有罪名都推到自己头上?
与此同时,着急慌忙往市公安局赶的姜政心急如焚。
看着一直不被接起的手机,姜政嘴里喃喃道:“快接电话!接电话啊。”
姜政的脑子里一阵兵荒马乱。
为什么钟映红不接电话?难道她已经被警察控制住,收缴了她的手机?可是上一通电话她明明接了啊,难道是因为知道他在外面有情人、孩子,所以……
一想到钟映红可能会因爱生恨,对警察说出实情,姜政便恨不得跳起来抽钟映红几巴掌。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那么在意他昨晚在哪里睡觉!找个情人怎么了?现在做生意的有钱大老板哪个没找小蜜?哪个不是家外有家?怎么就钟映红这么不依不饶?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电话忽然被接了起来。
姜政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却听到那头传来钟映红疲惫的声音:“姜政,什么事?”
姜政?钟映红平时叫自己都是“老公”,这回怎么语气如此冷淡疏离?
姜政感觉心被什么揪住,呼吸有些不通畅。
他努力按捺住内心的烦躁,让声音温柔一些:“我已经坐上的士了,差不多二十分钟就能到你那里,老婆你别怕啊,一切有我呢。”
钟映红说:“姜政,我不怕,我只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
姜政昨晚到柯洁家过夜,因为害怕被妻子发现,连车都没有开,早早就以有应酬为由打发司机回去了。现在坐在出租车后排,确认警察没有收缴钟映红的手机,姜政顿时安心许多。至少,这释放出一个信号:警方并没有实锤证据,没办法对钟映红进行拘捕、审问。
姜政将电话贴近耳边,柔声哄着妻子:“什么事情想不明白?”
钟映红那嘶哑的声音在电话里听来有些刺耳:“我们是同村人,一起读小学,一起读初中,明明我初中成绩比你好,为什么你可以继续读高中、考大学,我却只能辍学外出打工?”
姜政不知道妻子为什么突然说出这些话,皱了皱眉:“村里都这样嘛,我们已经结婚了,我的就是你的,我读了大学,不就相当于你读了大学?这个时候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钟映红却很执拗:“不,你的就是你的,我的却不一定是我的。我就想问个明白,不行吗?”
姜政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但他察觉到了钟映红的情绪不对头,只得嘴上敷衍着:“村里都是这样的啊。”
“都这样,就是对的吗?”钟映红的声量提高了许多,姜政不得不将电话拿远一些,解释道:“女孩子将来总是要嫁人的,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呢?”
钟映红冷笑:“谁告诉你女孩子读书没有用?读了书就能看得更多、懂得更多,找到更好的工作、有更多的选择!”
姜政无奈,只得投降:“是是是,你说得对。女孩子读书肯定是有用的,我们的爸妈也想把所有孩子都供出来,可是家里钱不多,也得留人干农活赚钱吧?”
钟映红气得满脸绯红:“所以,钱和资源留给男孩,脏活累活留给女孩!姜政,你是男人,所以总在替男人说话!”
姜政也很生气,太阳穴突突地跳:“都什么时候了!你在这里重提十四岁的事情做什么?这有意义吗?”
钟映红大叫:“有意义!这件事一直是我心里的刺!明明我更会读书,明明我更会赚钱,可是就因为我是女孩,你是男孩,所以你可以读高中,我却要辍学打工。我们谈恋爱了,我陪你在星市读书,打工赚钱给你挣生活费。你大学毕业在星市找到稳定工作,但是工资不高,彩礼钱都是我赚来交给爸妈的!可就是这样,村里人都夸你有本事、有出息。轮到我了,只说我好福气,能够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