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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零之兽语者 by胡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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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今天,坐在警车上,车上全是身穿制服的警察,个个虎视耽耽,说话毫不客气,姚雁飞一个也不敢说,怂了。
十六年前犯的错,突然被翻了出来。
父亲听说这件事情之后,脑梗发作,送进医院TCU病房。
母亲一辈子都是家庭主妇,父亲这一病吓得她六神无主,根本无暇顾及她。
丈夫向法院提交了离婚申请,搬进单位宿舍。
平日里亲近的亲戚、朋友,一夜之间全都避之唯恐不及。
再没有人为她兜底。
姚雁飞闭上嘴,在心里再一次祈祷:徐淑美你可一定要活着啊,一定要活着啊。
姚雁飞闭嘴之后,车内变得安静下来。
虞敬开着车从新樟镇往西开去,拐上那条三叉路,然后转向旧砖厂方向。
那条路现在已经拓宽,变成一条笔直的柚油路,两旁曾经一到春天便盛开白色花朵的桐树消失不见。
十六年沧海桑田,世事变化太多。
姚雁飞精神紧张,再加上时间长了记不住,几次指错了路。
“这里,这里。”
“好像不对啊……”
“倒回去,这里不是。”
“应该就是这里吧,我当时在这里迷了路。”
一次又一次地驱车尝试,一条又一条道路地探查。
折腾了一天时间,依然一头雾水。
正着走不行,那就反过来倒推。
夏木繁记得姚雁飞曾提过,她与徐淑美分开之后曾经过一个火车站,但站名叫什么她忘记了。
那就以新樟镇为中心,两百公里为半径划一个圈,在地图上寻找所有火车站,然后一个站一个站地搜索。
终于在最后,正安站进入众人视野。
位于正安镇的正安火车站现在已经被废弃。
六十年代这里有一个军工厂,曾红极一时,为了便于运输而设了火车站。八十年代军工厂迁走,正安镇很快就败落下来,火车站废弃不用。
候车厅早就破烂不堪,轨道旁边的围墙缺了几个大口子,附近居民经常翻过围墙走进站台内,当火车偶尔停靠时向乘客兜售茶叶蛋、瓜子、矿泉水、饮料。
找到徐淑美最后失踪地点的消息传回荟市公安局刑侦大队。
夏木繁寻母十六年的事迹,早已传遍刑侦大队,就连公安局彭科局长都打电话问岳渊:你们队里那个新来的小夏,有没有找到她妈妈?需要我们提供什么帮助不?
人心都是肉长的,警察也是人,也有父母姐妹。
夏木繁六岁时母亲失踪,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死亡,只有夏木繁依然坚信她还活着,为了找到母亲她报考华夏警官大学,主动回荟市公安系统工作,这样的坚韧,任谁都会动容。
虽说有亲属回避制度,也即是考虑到作为一方当事人的警察办理治安案件容易受感情和自身利益等因素的影响,失去公正性,所以涉及本人或近亲属的案件,应当回避。
但这个案子太过特殊,十六年前的旧案,线索早就消失在时间长河里。为了便于调查,荟市公安局特批夏木繁作为证据提供者参与案件侦查。
在这个案子里,夏木繁不是侦查人员,而是报案人、证人。
解决了程序合理性问题之后,岳渊亲自坐镇,全力支持夏木繁。
重案六组、重案七组全组共十人,沿着火车站开始拉网式调查。沿线老住户、厂区保安、当年上班的火车站工作人员、辖区警察……只要有一丝线索,绝不放过。
试想一下,姚雁飞将徐淑美扔在距离火车站十分钟车程的荒郊土路,无外乎有三种可能。
第一,她从路上摔到坡底,头部受到重创,当场死亡。
若是死亡,尸体被发现后一定会报警,正安镇派出所一定会有记录。但重案组查来查去,80年3月、4月都没有野外发现尸体的报警记录。
第二,她只是受伤昏迷,被附近居民发现,报警。
但这样一来,只要徐淑美头脑清醒,很快就能归家。所以这第一种可能被否定,发现她的人绝对没有报警。
第三,她被附近居民发现,偷偷带回家,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没有报警。
徐淑美失踪时正是少妇韵味最浓的时候,被人发现之后对方有可能动了歪心思,悄悄将她带回家。可是,对方不可能十几年都将她囚禁起来,徐淑美为什么没有想办法与家里人联系?除非……她已经失忆或者被害。
第四,她被人拐走,不知所踪。
因为被丢弃的地方距离火车站台不远,所以拐子发现徐淑美之后很方便逃离正安站。卖到偏远山村之后徐淑美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再也回不了家。
不管怎么样,排除掉死亡选项之后,夏木繁内心又升起希望。
一方面发动人力拿着徐淑美的照片挨家挨户地走访。
另一方面发动流浪的猫猫狗狗穿街走巷地打听消息。
【十六年前有没有在火车站附近发现过一个年轻女人?】
【有没有人突然带过女人回家?】
【附近有没有人贩子?】
猫狗的寿命大概在十至十五岁,流浪猫狗生存环境艰难寿命更短。十六年过去,附近的猫猫狗狗都生了好几代,当年活跃在火车站附近的猫狗估计都不在了。
煤灰被夏木繁带到正安站。
出差这段时间煤灰一直养在安宁路派出所,再一次见到夏木繁它差点喜疯了,扑上来一把抱住她脚踝,哼哼唧唧蹲在她脚背上不肯下来。
【夏夏你不要我了?】
【我有好多、好多天没有见到你了!】
【你再不回来,我就哭给你看。】
夏木繁轻柔地抚摸着它的脑袋:“怎么会不要你?只是我出差没办法带着你。”
煤灰虽然在派出所吃得好、睡得香,但它可是有主人的宠物猫!没有主人它感觉自己像被抛弃了一样,因此一段时间没见到夏木繁让它有了危机感。
【夏夏,出差也带着我吧,我很听话的。】
【你不在的时候,我好想你啊~】
软萌的喵呜声,配合着溜圆的大眼睛、浅灰色的小爪子,煤灰撒娇技能越来越娴熟了。
夏木繁单手自煤灰肚皮下将它一把抄起,放在斜挎的军绿色帆布包里:“行,那就和我一起出差办案吧。”
煤灰悄悄顶开挎包顶盖,伸出脑袋来,幸福地眯起眼睛、翘起胡子,发出一声响亮的“喵呜——”
【好嘞!】
【咱俩说好了啊,以后你到哪里都得带着我。】
就这样,煤灰跟着夏木繁,来到了正安站。
一将它放出来,煤灰立刻发挥了它曾经流浪猫的本色,开始呼朋引伴、四处乱窜。
俗话说得好,蛇有蛇路、鼠有鼠路,煤灰还真打听到了一只活了十八岁的老狗。按照人类寿命折算,大约相当于一百多岁。
绝对高寿。
夏木繁在煤灰的带领下,见到了这只垂垂老矣的中华田园犬。
因为年龄的缘故,这里的流浪狗都很尊敬它,称它一声“老柴”。
火车站西侧,也就是姚雁飞扔下徐淑美的那一条小路附近,有一片茂密树林,老柴趴伏在一个几根树枝搭成的破旧木屋里,眼神浑浊,若有所思。
听煤灰说,老柴曾经有过主人,是个七岁小孩,可惜后来小孩跟着爸妈去了市里,他便成了只流浪狗。即使这样,老柴依然蹲在主人为他搭建的木屋里苦苦等候着。
树林里满是落叶,踩上去发出扑簌、扑簌的声响。
夏木繁缓缓走近。
老柴年纪大了,眼睛已经看不见,但嗅觉还在,闻到人类的气息,它动了动,喉咙口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
【你是人?】
【你要做什么?】
夏木繁将事先准备好的一碗拌了鱼肝油的肉渣米饭放在它面前。
闻到饭菜香味,老柴慢慢低下头,呼哧呼哧地开始吃了起来。
眼角有泪水缓缓滴落。
【好香,真像小主人给我做的拌饭。】
【小主人做的饭虽然没有肉,就是酱油拌一拌,可是非常非常好吃。】
十几年过去,斗转星移,那个曾经为它做木屋、做拌饭的小主人已经长大,可是老柴却依然守在旧木屋里、眷恋那碗酱油拌饭的味道。
“老柴,需要我帮你把小主人找来吗?”如果老柴愿意,夏木繁可以动用警方力量将它的主人找回来。
老柴缓缓摇了摇头。
过去的岁月里,它一直守在火车站站台,看着一辆又一辆火车驶入、停下、离开,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没有一个是它要等待的人。它年纪大了,自知时日无多,不想让主人看到难过伤心。
夏木繁懂得老柴的心思。
狗在即将死去之前,都会避开主人,悄悄离开,选择一处安静之地等待死亡的降临。
老柴已经十八岁,年轻时它渴望再见小主人,但现在,安静离开才是它的内心所想。
夏木繁点点头:“好。”
既然是你所想,那我尊重你的选择。
停顿片刻,夏木繁柔声道:“告诉我你主人的名字,如果以后我遇到他,会告诉他你一直守在小树林等他回来。”
泡饭下肚,老柴感觉胃里暖烘烘的,精神恢复了一些,眯了眯眼睛,勉强看到眼前一团模糊的绿色人影。
【他叫小柯,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他没有妈妈,只有一个爱喝酒的爸爸,他爸爸脾气不好,经常打他。】
【他额头上有一个十字疤痕印记,那是他爸爸把他推倒磕在桌子上留下的。】
【他叫我柴柴,抱着我睡觉,给我做拌饭吃。】
【他也想带我走的,可是火车乘警不让我上,只好把我丢下。】
被丢弃时,老柴还叫做小柴,只有一岁,正是活泼可爱、无忧无虑的时候,灵智未开,记不得主人的全名、主人父母的名字、工作单位。
十七年过去,小柴变成老柴,在它心目里,主人依然是那个抱它睡觉、对着它诉说心事的小小少年。
年纪大了,就喜欢唠叨,老柴也一样。
难得有一个人类愿意倾听它诉说对主人的思念,它便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与小柯在一起的快乐时光。
雨天,刚出生没多久的小柴被遗弃在路边,是小柯捡了它,把它带回了家。因为当时的它骨瘦如柴,被小柯取名小柴。小柯的父亲工作忙,回到家之后总是喝得醉熏熏的,对家里多了一条狗并没有多说什么。
从此一人一狗相依相伴。
老柴到现在都记得,有一天晚上,小柯抱着它默默流泪,他说他也是没妈的孩子,和小柴一样。
听到这里,夏木繁心里酸酸涩涩的。
和小柯、老柴一样,她也是个没妈的孩子。
至少,从七岁开始她就没有了妈妈。
煤灰在一旁等了半天,听老柴翻来倒去的都是对主人小柯的回忆,瞅准时机打断它的唠叨。
【夏夏的妈妈也不见了。】
【老柴你帮她找妈妈吧。】
老柴浑浊的眼睛里多了一丝水光,停下回忆,努力聚焦视线,看向眼前这个让它感觉温暖的人类。
【你的妈妈不见了?】
【我能怎么帮你?】
夏木繁刚才认真倾听老柴所说的话,渐渐理顺了它与小柯的时间线。
老柴今年18岁,它在1978年春天,与七岁的小柯相识。
1979年夏天,小柯与父亲一起搬离正安镇,从此老柴日日守在火车站,等待他的到来。
这么说来,1980年3月火车站发生的事情,老柴应该还记得!
听到老柴的话,夏木繁放缓语速,努力让它能够理解自己的问题。
“你小主人,小柯离开后,你每天都守在火车站?”
【是。】
【从早上到晚上,我从墙根爬进去,一直守在火车站。】
【直到去年走不动了……】
相守一年,苦等十六年,这样的执着让夏木繁敬佩。
“小柯离开后的第二年春天,你有没有在那条土路的坡底发现一个昏迷受伤的年轻女人?”
老柴歪了歪脑袋,目光似乎有些放空,嘴里嘟囔着夏木繁话里的关键词,努力在脑海里搜寻着记忆片断。
【第二年春天……】
【坡底…】
【昏迷的年轻女人?】
突然,老柴动了动。
它原本趴在地上,此刻挣扎着用前爪支撑起身体,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我记起来了!】
【一个女人躺在坡底,胳膊里挎着一个篮子,两个碗已经掉出来了,到处都是饭菜的香味。】
【酱油拌饭、焖土豆、煎鱼。】
【好吃。】
老柴对饭菜的记忆十分深刻,这与夏木繁的儿时记忆完全吻合。
徐淑美失踪那天,家里午饭吃的就是这三样——酱油拌饭、焖土豆、香煎腊鱼。
夏木繁心跳如擂鼓,急切发问:“是,后来呢?”
老柴认真回想。
【天快黑了,她脑袋在流血,一动不动。】
【我吃了她的饭,总不好一走了之。】
【我跑到火车站,拖老邹去救她。】
“老邹?老邹是谁?”
【火车站的工人,每天拿着个扳手在铁轨上敲敲打打。】
【他是个好人,经常给我留点吃的。】
【老邹被我拖来了,把她带回家。】
夏木繁急切地询问:“老邹怎么把她带回家的?她苏醒了吗?”
【醒了。】
【不过好像有点傻傻的,一问三不知。】
【她连篮子都忘记了拿。】
终于有了母亲的确切消息!
好消息是,母亲还活着。
坏消息是,母亲可能磕到了头,就这样被老邹带走。老邹并没有报警,极有可能欺骗或者囚禁了她。
必须把老邹找到!
正安火车站的养路工,老柴口中的好人,他在哪里?
用什么的方式将老邹这条线索挑明?
夏木繁站起身,轻柔地摸了摸老柴的脑袋:“谢谢。”
若不是老柴记得母亲做的那一碗酱油拌饭,恐怕十六年前发生的事情早就被人们遗忘,消失在时间的画卷里。

告别老柴之后,夏木繁从树林出来,第一时间找到岳渊汇报工作。
这一回重案组抽调重案六组五人参与正安站附近的走访调查,岳渊亲自调度指挥,借用正安镇派出所大会议室完成日常工作交接与汇报。
岳渊升任荟市公安局刑侦大队副大队长,众人对他的称呼从“岳组长”变成了“岳队”。
看到夏木繁迈着大步走进会议室,守在电话机旁边的岳渊抬起头来:“怎么样?有没有发现?”
夏木繁寻母一案得到整个公安局支持,这回岳渊亲自坐镇,参与调查的所有重案组成员,都表现出高度的团结协作精神,从新樟镇派出所、容阳镇派出所再到正安镇派出所,都对这起案件点亮了绿灯。
这样的氛围,让夏木繁内心感动无比。
如果没有大家的帮助,她绝无可能这么快就追查到老邹这条线索。
“报告岳队,我想调整一下侦查思路。”
岳渊察觉到了夏木繁声音里透出来的兴奋,点了点头,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她喘口气,慢慢说。和夏木繁接触这么长时间,岳渊知道她感知敏锐、脑子灵活、敢想敢干,现在她眼睛里闪着跃跃欲试的光芒,显然是有了好点子。
“我查看了姚雁飞将我母亲丢弃的位置,那里边坡陡而长,人若摔下去极有可能受伤。如果只是腿脚受伤,我母亲完全可以呼救,但如果是头部受伤,她有可能昏迷不醒。”
岳渊肯定了夏木繁的推测:“对,有这个可能。”
大概率徐淑美还活着。
正是因为有这个推测,所以目前侦查人员的重点是拿着徐淑美的照片走访附近老住户,希望找到目击证人。只可惜年代久远,再加上正安站败落,周边人群不断迁离,问了两天也没有什么收获。
不过,只要人活着,就一定能留下痕迹。
通过现场勘察,失踪地点距离火车站七、八分钟车程,旁边有铁轨通过,岳渊将侦查重点放在铁路职工身上。
他已经与铁路管理局档案中心联系,刚刚拿到1980年前后两年正安站铁路职工的信息,正打算从这些职工身上寻找疑点,一直在外奔波的夏木繁便回来了。
“姚雁飞在中午十二点半左右见到我母亲,开车两、三个小时之后将她扔下,时间大约是三点左右。这个时候的人们要么在上班,要么劳作,这条路少有人走。如果我母亲昏迷,恐怕一时半会很难被发现。”
根据老柴提供的消息——火车站的工人,每天拿着个扳手在铁轨上敲敲打打,这样的工种应该是养路工。她现在要做的事,就是通过现场分析引出养路工这条线索。
停顿片刻,夏木繁继续往下说。
“我观察到这条路与铁轨平行,虽然中间隔着十几米,但站在那里应该能够看到坡下有人。我在想,第一个发现我母亲的人会不会是铁路职员?这个时间点还在工作的铁路职员……”
跟在夏木繁身后的孙羡兵嘴快,马上接上一句:“养路工!”
铁路养路工是高强度体力劳动的工种,为保证列车安全畅通,他们长年累月在野外活动,不管是严寒酷暑还是晴天雨季,顺着铁轨检修养护。
不愧是共事近一年的好战友,配合默契。夏木繁看了孙羡兵一眼:“对,所以我建议缩小调查范围,重点查一查1980年春季在职的铁路养路工。”
岳渊立马站起身,将桌面上刚刚拿到的铁路职工名单与简历交给夏木繁:“好,那就先从养路工开始查吧。”
先前他将侦查重点放在铁路职工时,脑中闪过无数种可能。
火车进站、出站时速度较慢,可能乘客在火车上无意中发现不远处路边有人昏倒,没有选择报警,而是自己悄悄跑过去将人带走,这一动静可能会有列车员留意到。
可能是列车员或者养路工在巡查时发现发现有人昏倒,过去察看后动了色心,将人藏了起来。
现在夏木繁既然锁定养路工,不妨试一试,至少可以缩小调查范围,方案的确可行。
接过资料,夏木繁开始快速浏览。当邹建章这个名字出现在眼前时,她眼睛一亮,开始认真查看他的相关资料。
1948年出生,Y省人,性格温和、勤劳肯干,1966年招工入职,领导与同事对他的评价都很不错。养路工太苦,一般人在这个岗位干不长久,可是邹建章却勤勤恳恳,直到1980年才将工作卖掉回老家。
那个时代铁路系统是铁饭碗,旱涝保收,子女、亲属可以顶职,工作指标也可以私下进行买卖,只需对外宣称接替自己工作的人是亲戚就行。
夏木繁指着这个名字问:“1980年回老家?怎么这么巧?我母亲1980年失踪,他1980年卖掉工作回老家。”
接下来,重案组成员开始寻找附近老住户打听邹建章。
这么一打听,还真问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邹建章当时住在站台职工宿舍的老房子里,在1980年的某一天,带回来一个模样俊俏、头上有伤的小媳妇。据他说,这个小媳妇是他老家父母给他订的亲,原本在市里打工,这次来镇上找他是因为受了伤。
小媳妇很乖巧懂事,跟在邹建章身旁亦步亦趋,却一句话也不说。
旁人问起,邹建章便说她是个哑巴。
邹建章为人老实木讷,虽说长相普通,便好歹也是正式职工,可是到了三十来岁一直单身,旁人说起来都替他摇头。
一来因为他是外省人,根基浅;二来他老家是Y省一个出了名的穷山沟,爸妈生了七、八个孩子,全靠他每个月寄工资回去养家,他平时节俭无比,一分钱存款没有,所以没姑娘看得上他。
现在听说他在老家订了亲,虽说是个哑巴,但一看就是个贤惠人,认得邹建章的人都替他高兴。
邹建章带着媳妇去医务室包扎了伤口,没两天就把工作指标卖了一百多块钱,带着她回老家去了。
因为邹建章的媳妇只在人前露过两次面,而且头、脸被包扎处理,重案组先前拿着她照片到处询问的时候并没有人认出来。若不是夏木繁重点对邹建章的旧同事、旧邻居等社会关系进行调查,这条线索还真可能被忽略。
侦查到了这个环节,所有人都兴奋不已。
如果邹建章是将徐淑美带回老家结婚,那徐淑美应该还活着!
不管她是失忆还是智力受损,至少她还活着!
整个重案组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岳渊立刻安排车队,三辆警车,载着所有参与调查的重案组成员,前往邹建章老家。
山路崎岖、泥泞不堪,可是却阻挡不了夏木繁前进的步伐。
窗外景色不断变幻,夏木繁的心情也变得忐忑起来。
——妈妈还好吗?她在那里受苦了吗?
——妈妈还记得我吗?还认得出来我吗?
孙羡兵一看到她眼望窗外、眼神发呆,便知道她心情不好,忙安慰道:“别怕,你这次一定能见到你妈妈。”
冯晓玉伸出手,轻轻盖在夏木繁微微颤抖的手背上:“夏夏,放心吧,岳队已经给Y省公安发了协查申请,那边公安局的同志们已经提前出发,一定不会出意外的。”
因为涉及到妇女被拐案,而且时间已经过去十六年,徐淑美可能已经在那个山沟里结婚生子、安下家来。这个时候如果强行带走徐淑美,村里人恐怕会与警方发生冲突。
为避免出现这种被动局面,岳渊与Y省省厅、盘县公安局打了招呼,出动多名警力,提前去村里沟通。
虞敬开车很稳,即使是陡峭山路也如平地一般。
他看着眼前山路,说了一句话:“放心,就算是抢,我们也帮你把你母亲抢回去!”
夏木繁眼里有波光闪过。
六岁母亲失踪之后,突遭巨变的她内心充满愤怒,一直在抗争,却孤立无援。
可是今天,无数警察在为她奔忙。
重案组、刑侦大队、公安局,现在连Y省省厅警力都投入其中,帮助她寻找母亲。
人民警察为人民。
夏木繁从来没有一刻,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
终于到达邹建章的老家。
已经是1996年,随着经济的飞速发展,城市日新月异,乡村面貌也大为改观。可这里因为交通不便,依然朴素无华。
土路狭窄,夯土砖房外的院墙上野草摇摆。
七、八辆警车停在村口,引来村民围观。
夏木繁第一时间跳下车。
岳渊冲她摆了摆手,示意她走近。
夏木繁按捺住激动的心,快速跑近:“岳队。”
岳渊指着眼前一名中年警官:“小夏,这是盘县公安局刑侦大队的大队长,李永言。”
夏木繁立定、敬礼:“李队!”
李永言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眼带欣赏:“好样儿的!是个有毅力的警察。”
夏木繁知道李永言是先到的,一定了解情况,一颗心怦怦直跳,有心要问问妈妈怎么样,可不知道为什么话卡在喉咙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好在岳渊理解她的心情,并没有让她等太久。
“小夏,你妈妈还活着。”
这一句话,让夏木繁的眼睛迸发出极亮的光彩,胸口被巨大的欢喜挤压着,有一种快乐得要爆炸的感觉。
啊,我妈妈还活着!
活着就好!
李永言接过岳渊的话,将他提前了解的情况尽量简洁地说出来:“徐淑美现名宋珍宝,智力受损,1980年与邹建章结婚,没有子女。邹建章前年因病去世,现在老屋只有徐淑美一个人居住。”
夏木繁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哑着声音问:“她在哪儿?”
李永言指着村子里一栋屋子:“那里。”
一栋土屋。
门前砌着青石板。
木门上挂着一把晒干的野花。
门开着,院子里一名妇人背对着门外,正在整理簸箕里晾晒的笋干。
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可夏木繁看得清清楚楚。
那个背影,就是她心心念念十六年的妈妈。
已是人间四月天。
她穿着件蓝布夹衣,头发在脑后盘了个髻子,微微发福的体态,给人一种温暖的岁月沉淀感。
村里来了那么多辆警车,村民都涌到村口看热闹,只有她宛若不知,安心忙碌着她手里的活计。
跨越千山万水,历经十六年时光。
夏木繁终于找到了妈妈。
她想走过去。
她想抱着妈妈的腰,像小时候一样依偎在妈妈怀里撒娇。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夏木繁的腿仿佛灌了铅一般,一步都迈不动。
李永言的前期工作做得很到位,村委几个领导一直陪在警察旁边,认真解释着这件事。
“当年建章叔把婶子带回来的时候,说一个傻子在外面讨饭可怜,就领回家来当媳妇。”
“当时农村里上户口也不是那么难,宋珍宝这个名字,是建章叔取的。”
“村里摆了酒,后来还补了结婚证,我们也不知道是拐来的。”
邹建章在村里辈分比较高,现任村委领导得称他一声叔。他现在人已经过世,徐淑美的生活便成为问题。现在警察寻人,村里人乐见其成,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纠纷冲突问题。
因为担心徐淑美的家属闹事,村委领导纷纷为邹建章说好话。
“建章叔是个好人,她没有吃什么苦。”
“带回来的时候,婶子傻乎乎的,连话都不会说。是建章叔耐心耐烦地教她说话、洗脸穿衣、生火做饭。”
“她一直没生孩子,可是这十几年建章叔对她好得不得了,一会看不到她就满村地找,村里那些婆娘们都羡慕死了。”
“建章叔临死之前,最放不下的就是她,托我们几个照顾。”
岳渊不想再听,皱眉道:“再好,那也是拐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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