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之兽语者 by胡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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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为什么要有亲属回避原则呢?
新房安装了吊扇,睡前开到最低档,慢悠悠地吹着,室内一片凉爽。
在这样的氛围之中,夏木繁的内心越来越平静。
诸亮是不是有杀人嫌疑、柯麓要不要承担法律责任,那是法官的事。
而她,只负责追寻真相。
第72章 相见
诸亮被叫到老师办公室,见到等在那里的孙羡兵与虞敬,感觉有些意外,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问:“警察叔叔,你们有什么事?”
被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叫叔叔,未婚青年孙羡兵内心有点受打击:“额,有些细节还有待确认,想请你去一趟我们刑侦大队。”
李老师很负责任地安抚学生:“我已经通知你妈妈过来,别怕。”
诸亮歪了歪头:“还有什么细节不清楚?在这里说不行吗,为什么一定要去你们大队?”
孙羡兵不着痕迹地观察着诸亮的反应,心里暗自琢磨他到底是故意掉换,还是无意间为之,嘴上应对道:“是的,一句话说不清楚。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工作。”
虽说诸亮已经年满十八岁,但因为他还是高中生,刘彩阳说必须她在场,因此孙羡兵与虞敬又等了一会,等到刘彩阳关了鞋店匆匆赶来,四个人一起来到刑侦大队。
刘彩阳一见到警察就心里发慌,一路上不停地询问,但孙羡兵与虞敬这次什么都没有回答,只说有事情需要配合调查,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警察越是这么说,刘彩阳越紧张,死死捏着儿子的胳膊,身体不自觉地发抖。但是诸亮拍了拍母亲的手背,反过来安慰她:“妈,没事的,他们就是问几句话。”
刘彩阳一边哆嗦一边咒骂死去的丈夫,既恨他虐猫面目狰狞,也恨他连累儿子。诸升荣的父母早已去世,农村亲戚来往得少,他的死并没有引起太多人关注。刘彩阳现在只求案子快点结束,让日子回归平静。
诸亮与刘彩阳一起来到一楼审讯室。
青灰色水磨石地板、深棕色桌椅、雪白的墙壁,刑侦大队审讯室空旷、简洁,看着冷硬而严肃。
刘彩阳的哆嗦更严重了。
诸亮原本很淡定,但当他目光落在桌面三个鞋盒之上时,瞳孔一缩,身体有些僵硬。
夏木繁微笑请他们坐下,将三个鞋盒打开。
“因为没有多少钱,诸升荣平时到宠物店买猫粮都论斤买。他买来的奶猫极少能够活着过夜,所以猫粮损耗很少,一个月左右补一次货,无毒的就放在这个白色鞋盒里,而小奶猫的栖身之所,就是另外一个垫了几块碎布、棉花的鞋盒,也是白色的。”
“红色鞋盒,装着有毒猫粮。诸升荣在厨房里放着一瓶从农药市场购买的毒鼠强,他将毒鼠强粉末掺杂在猫粮中,用于投喂流浪猫。”
说到这里,夏木繁看向诸亮:“这三个盒子,你看清楚了吗?”
诸亮被动点头:“我,看清楚了。”
刘彩阳在一旁骂了一句:“老诸不做人事,不知道药死了多少只猫,死了也活该!”
夏木繁继续道:“为了区分两种猫粮,我们把有毒猫粮染上了蓝色,现在你看明白了吗?”
诸亮感受后背开始冒汗,颤声道:“看,看明白了。”
夏木繁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既然看清楚明白了,那请你重复一下那晚的动作,向我们展示一下,是怎么把鞋盒打翻,猫粮洒了一地,然后不小心弄混鞋盒的。”
诸亮没有动。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眼前这三个鞋盒。
刘彩阳带着哭腔道:“亮亮说是弄混了,就是弄混了嘛,干嘛还要把他叫过来演示?”
夏木繁并没有理睬刘彩阳,目光似电,一直留意着诸亮的一举一动。
孙羡兵在一旁说:“案件还原,本就是侦查要求。”
在案件侦破过程中,即使嫌疑人已经认罪、细节也都对得上,也会被警察带到现场完成指认环节,就是这个道理。
诸亮犹豫着上前,先将两个装猫粮的鞋盒打翻,猫粮洒了一地。
染色猫粮与棕褐色猫粮混杂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完全分不开。
诸亮看到眼前这一幕,手脚有些发麻
——他知道自己错了。
一个呼吸之后,诸亮硬着头皮说:“那个,好像不是这样的。”
夏木繁冷声道:“错了,那就重来!”
孙羡兵拿来扫帚,将地面猫粮清扫干净,再往鞋盒里分别装上两种猫粮。
夏木繁:“再来。”
诸亮尝试着将红色鞋盒与装着碎布的白色鞋盒打翻,再将染色猫粮捡进白色鞋盒,碎布放进红色鞋盒,然后垂手站在一旁,轻声道:“就是这样。”
夏木繁看着他:“你确认?”
诸亮抬头看着她:“对,就是这样。”
夏木繁淡淡道:“可你家橱柜的红色鞋盒里,装的是猫粮,不是碎布。”
诸亮沉思半晌,走到桌边,再将红色鞋盒与另一个白色鞋盒打翻,交换里面的内容。
夏木繁问:“不改了?”
诸亮的眼神变得有些忐忑,双唇紧闭。
夏木繁拿出两份检测报告摆在桌面,示意诸亮打开来看:“这是我们大队刑侦技术科出具的检测报告,你仔细看看。”
诸亮小心翼翼拿起,仔细查看。
越看,呼吸越粗重。
他刚才分两步才完成掉换,可是这样一来红色鞋盒应该有碎布与猫毛残留,而不是只有毒鼠强粉末残留。
当他放下报告时,眼神里透着绝望。
夏木繁提高了音量,声音里蕴含着力量:“鞋盒是怎么掉换的?”
诸亮的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从数学概率的角度来分析,三个鞋盒分别命名为猫粮红、猫粮白、碎布白,打翻的可能只有以下几种。
——三个鞋盒一起打翻。
——猫粮红与猫粮白一起打翻。
这两种的结果是,猫粮混杂,不可能出现一个盒子有毒、一个盒子无毒的情况。
——猫粮红与碎布白一起打翻;
——猫粮白与碎布白一起打翻;
——三个盒子分别打翻。
这两种的结果是,猫粮红与猫粮白无法掉换。
即使是分两步走,也不会出现检测报告的结果。
除非……他刻意为之,拿来另外一个干净白色鞋盒盛放有毒猫粮,然后再将无毒的猫粮放进原来的红色鞋盒。
怎么办?
诸亮没有想到警察会如此认真,一板一眼地要求他还原说过的每一句话。
他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才知道,有些谎话说起来容易,但细究下来却漏洞百出。
刘彩阳没看明白,但直觉让她心惊肉跳,明明室内阴凉无比,但冷汗却一直往外冒。
夏木繁再次重复:“说!鞋盒是怎么掉换的?”
这一回,她没有收敛自己的强势,声音里充满压迫感。
这种压迫感,让诸亮心脏狂跳、手脚发麻,喉咙干涩无比。他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缓缓抬起头来:“还得有一个鞋盒。”
孙羡兵拿来一个空鞋盒。
诸亮拿过鞋盒,一边说,一边比划。
这一回,两盒猫粮完美掉换。
夏木繁目光炯炯,盯着诸亮的动作:“你知道红色鞋盒有毒?”
诸亮再不敢有丝毫隐瞒:“是。”
夏木繁:“你是故意掉换?”
诸亮垂下头,看着脚尖,不敢与母亲目光接触:“是。”
刘彩阳感觉天旋地转。
儿子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想要害死他爸爸吗?
虽说诸升荣虐杀猫咪可耻,但他到底是诸亮的爸爸,是尽心尽力养育他成人的爸爸啊。
夏木繁示意虞敬专心做好笔录。
她转头对诸亮说:“为什么?”
诸亮坐回椅中,看着桌面摆放着的四个鞋盒,嘴角勾起一道嘲讽的笑容。
“他该死,不是吗?”
“他用毒猫粮杀了那么多猫咪,死在毒猫粮之下,不是罪有应得吗?”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只有这样,他才会知道被他毒死的猫咪有多可怜!”
夏木繁一言不发,安静地看着诸亮。
宣泄过情绪之后的诸亮,渐渐进入悔恨状态。
他的嘴唇在哆嗦,手脚在颤抖。
眼泪,一滴一滴地滴落在腿上。
诸亮的声音仿佛在空中飘荡的云,找不到停留的地方。
“我没有想他死。”
“真的!我很恨他,但没想到他会死。”
“我换了猫粮,只是想让他受一受猫咪的苦。我以为他最多吃一点点,谁知道他会因为害怕吃了那么多?猫咪那么小,他那么胖,怎么可能只吃一把猫粮就会死呢?猫咪不会说话,他却可以啊,吃了有毒的猫粮,只要发现及时送到医院洗胃,就不会有事。”
诸亮的眼泪,越来越多。
说到最后,他趴在桌上开始号啕大哭。
“我错了!我错了。”
“我以为只是小小惩罚他一下,让他体会过猫咪的苦之后,他就会改好,就不会成为一个坏人。我没想到他会死的,我没想到。”
“你们把我抓起来枪毙吧,是我害死了他……”
夏木繁长叹一声。
诸亮本无杀人之心,却不料父亲因此而死,这几天巨大的压力让他精神近乎崩溃。
现在终于说出实话,反而对他的心理健康有好处。
不管最终法院如何判决,至少他可以坦然面对一切。
刘彩阳看着诸亮平静地签字,被警察带出审讯室,知道儿子犯了法,哭得成了一个泪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抓着夏木繁的胳膊哀求。
“夏警官,求求你们了,他还是个孩子,他不懂事!”
“他不是想害人,只是想惩罚一下他爸爸。”
“我已经签了谅解书,你们就饶了他吧。”
“我已经死了丈夫,求求你们,不要抓走我的儿子啊,呜……”
夏木繁弯腰将她搀扶起来,温声道:“案件已破,怎么判决不归我们管。接下来,你可以找个律师。”
刘彩阳忽然清醒过来:“对对对,找律师。”
她仿佛找到了人生方向,立刻站直身体,匆匆离开。不管怎么样,儿子并没有杀人之心,他只是想惩罚一下爸爸,罪不致死,对不对?
看着刘彩阳离去的背影,夏木繁沉默不语。
冯晓玉站在她身边,悄声问:“应该不会判太重吧?”
夏木繁道:“希望吧。”
案件终于告破,重案七组将结案材料提交检方。
一个月之后,盛夏蝉鸣阵阵,案件进入审理阶段。
一经公布,众皆哗然。
诸升荣虐杀猫咪的照片被传播开来,引来无数爱猫人士的抨击。还有人在法院门口拉起横幅,要求从轻判决。
更有媒体,把柯麓等人宣传成了“英雄”,把诸亮树立成“大义灭亲”的榜样,说他们做了一件大好事,不应该被判刑。
在这样的舆论倾向下,刘彩阳的律师发挥了极强的专业素养,引经据典,侃侃而谈。
最终判决结果下来,柯麓、乔蕊、乔朵、杜昊然四人无罪释放,诸亮因认罪态度良好,判刑两年,缓期一年执行。
柯麓走出法院时,感觉眼前阳光灿烂无比。
一颗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柯麓做的第一件事是回到正安镇,寻找他的柴柴。
来到火车站树林,踩着满地树叶而行,发出沙沙之声。
柯麓遵循脑中记忆,往那个旧木屋方向而行。
呜——呜——
树林里忽然响起一阵呜咽声。
柯麓停下脚步,认真倾听着。
声音是从木屋方向传来的。
是他熟悉的声音!
柯麓的心跳快了起来,大叫一声:“柴柴!”
那边的呜咽声渐止,一阵喘息之后,响亮的“汪!汪!”声传来。那是柴柴在用它最后的力气发出的,对主人的呼唤。
它已经老了,再也动弹不了了。
可是,风里送来了主人小柯的气息。
柴柴激动地竖起耳朵,喉咙里发出呜咽之音。
它听到了!
主人在喊“柴柴”。
主人来了,它等了十六年的主人,终于来找它了!
真的是主人来了!
柴柴努力支起前腿,让自己站了起来,气沉丹田,伸长脖子,拼尽全力汪汪地叫了起来。
柯麓听见了。
那是柴柴在喊他。
虽然声音苍老而无力,但那是柴柴在喊他。
就像小时候,一放学回到家,柴柴就会欢快地奔跑过来,冲他摇着尾巴,汪汪地叫着。
柯麓整个人都焕发出极亮的光芒,开始拼命奔跑。
一人一狗,越来越近。
直到柯麓奔到柴柴面前,蹲下身来一把将它抱住,泪水纷纷而下,声音哽咽地叫着:“柴柴,是我,是我,我回来了。”
柴柴将头靠在柯麓肩头,慢吞吞地摇了摇尾巴,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脸。
它没有力气了,连摇尾巴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过,主人来了,真的是主人回来了。
柯麓抱着柴柴,感觉内心缺失的那一块终于填满,一边哭一边说话。
“我不知道你还活着。”
“是夏警官告诉我你一直在等我。”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把你扔下,这些年我一直很想念你。”
柴柴缓缓闭上它的眼睛。
等了这么久,终于见到主人,真好。
往日时光仿佛还在眼前呢。
那个时候主人只是个想妈妈了就抱着它偷偷哭泣的小孩子。
现在他长大了,又高又壮,一定能够活得好好的,即使没有它,一样可以好好的。
支撑柴柴的那股力量在渐渐消退。
柯麓感知到了柴柴的虚弱,慌忙叫了起来:“柴柴,你等一等,我给你做酱油拌饭吃,好不好?”
柯麓的身体在颤抖,柴柴睁开眼睛,撒娇似地蹭了蹭他的颈脖,再一次叫了声:“汪汪……”
柯麓将柴柴抱起,回到出租车上,带着它回到自己的出租屋里。
柴柴陪着他过了一个星期的时光。
最后在一个午后,阳光洒落在地板上,在柯麓温柔的爱抚之下,柴柴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柯麓并没有哭,将柴柴安葬之后,来到刑侦大队找夏木繁。
夏木繁看到他面色平静、眼带悲伤,便知道发生了什么,抿了抿唇,并没有多说什么。
柯麓道:“柴柴走得很安祥。”
夏木繁想到柴柴终于见到它盼了十几年的主人,也为它感到高兴:“那就好。”
柯麓目光里含着感激与亲近:“谢谢你。”
夏木繁摆了摆手:“没什么。”
她和柯麓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一开始还把他当作了杀人凶手。现在他也算是洗脱了罪名,可以清白做人。
柯麓将一个塑料饭盒送到夏木繁面前:“这是我做的绿豆糕,送给你尝尝。”
夏木繁摆了摆手:“不用了。”
柯麓眼神有些受伤:“这回多亏了你们的帮忙,我才能无罪释放,只是一点自己做的糕点,也不能收下吗?”
夏木繁并不居功:“我们做的都是份内的工作,也没帮什么忙。”
柯麓道:“我已经被清茗大饭店辞退,打算在这附近开一家咖啡屋。你就算是帮我把把关,看看这糕点味道怎么样吧。”
夏木繁看了他一眼:“辞退了?”
柯麓苦笑:“因为我把诸升荣约到饭店,给饭店造成了不良影响,所以杜经理把我和乔蕊都辞退了。”
夏木繁只得表达同情:“哦。”
柯麓道:“没事,我手上存了一点钱,又从银行贷了点款,打算盘下枫林路上一家商铺,做成咖啡屋,卖咖啡、茶、点心和简餐,你和同事以后要是想找个地方坐坐,就过来吧。”
夏木繁挑了挑眉:“自己创业,挺好。”
荟市不如星市繁华,但年轻人爱跟潮流,现在开一家中西结合的咖啡屋倒真是一个好点子。
柯麓依然举着饭盒,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你尝尝吧,就当是我的第一个顾客,多提宝贵意见,好不好?”
柯麓的眼神,再一次让夏木繁想到了煤灰,她心一软,接过饭盒:“行吧,那我收下了。”
柯麓灿然一笑,转身离开。
他离去的脚步很轻快,看得出来心情很不错。
夏木繁拿着绿豆糕回到办公室,分发给组员们:“柯麓送来的,他说打算开一家咖啡屋,让我们以后去捧场。”
绿豆糕应该是在冰箱里放了一阵,透着丝丝凉意,入口即化,香甜可口。
龚卫国一边吃一边说:“好吃!”
孙羡兵与虞敬哈哈而乐:“我们把他抓了,他还要感谢我们?”
冯晓玉好奇地问:“他不会是打算追求你吧?”
夏木繁不喜欢讨论这个话题,转而问她:“最近咱们大队有什么疑难案子没?”
冯晓玉很快就被转移了注意力:“有两起凶杀案其他组接了,顾法医他们忙得很。我们不是刚结了那个火车站拐卖案吗?这两天正好休息。”
夏木繁看一眼大家:“休息够了没?”
所有人一齐点头:“够了,够了。”
习惯了跟着夏木繁高强度办案,刚休息了两天就觉得浑身上下不自在,果然还是得找点事情来做。
夏木繁面容一肃,将一个案卷放在会议桌上:“那,我们来讨论讨论这起卫校学生失踪案吧。”
第73章 失踪
一说有新案子,龚卫国顿时就来了精神:“最近重案组都在忙那两起凶杀案,这个失踪案是岳队刚给你的?”
夏木繁点了点头:“是,昨天汽车站派出所接到报案,因为失踪对象年仅十六岁,又是个漂亮的小姑娘,所以立刻上报,以刑事案件立案,刚刚转到我手里来。”
经历过沈奕彤失踪案之后,冯晓玉一听到有女孩子失踪,一颗心立马揪了起来:“那我们赶紧熟悉情况吧,争取早一点找到她。”
孙羡兵快速将卷宗打开:“失踪案打的就是时间战,我们要快一点。”
一张照片掉落在桌面,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照片上的清秀小姑娘所吸引。
微黑的面庞细腻而饱满,像颗熟透的大樱桃,灵动的大眼睛里,带着明媚的笑意,还有对未来人生美好的憧憬。
虞敬拿起照片仔细察看,眼中带着不忍。
来到刑侦大队之后,虞敬对人性之恶了解更多。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失踪代表什么?被拐卖、被强暴,甚至可能被残忍杀害。
夏木繁简单介绍案发过程。
1996年7月10日,荟市卫生学校95级学生鲁萍萍考完最后一门期末考试,中午在卫校食堂吃了饭,稍作休息,一点半左右与室友告别,坐35路公交车来到荟市长途汽车站,打算乘坐下午的车前往河堤镇的巴士返家。
鲁萍萍家住河堤镇五坊村,从小就有一个白衣天使梦想的她成绩优秀,初中毕业后考入荟市卫生学校。小姑娘家里有两个哥哥,她是最小的一个,天真可爱、积极向上,很受家人疼爱。她也并没有恃宠而骄,只要有空就帮助父母干农活和家务,大哥、二哥相继结婚之后,她又帮哥嫂照顾侄子、侄女,是村里出了名的好姑娘。
据室友说,鲁萍萍出发时穿一件短袖泡泡袖红色衬衫,一条牛仔裤、一双红色塑料凉鞋,身上背着一个单肩牛仔背包,里面放着随身衣物和两本从图书馆借来的专业书籍,手里提着一个红色尼龙提兜,里面装着给父母、哥嫂和侄子、侄女的礼物。
荟市卫校位于城北,位置较为偏僻,到汽车站大约需要一个小时,坐荟市到河堤镇的巴士,一个半小时左右就能到达。鲁萍萍昨天已经和家里人联系,说好10号下午四点半左右到镇上,二哥骑车过来接她。
鲁萍萍的二哥鲁平茂四点二十就到了镇上,在汽车停靠站左等右等,一直等到六点天色渐晚了还是没见人影,心里有些发慌。小妹一向说话算话,即使计划有变也会提前打电话到村委传个话,不可能就这么不回来。
鲁平茂和家里人一商量,大家都很担心,同村有家里买了小货车的,便拉着两个哥哥来到荟市卫校询问打听。
晚上八点左右到达,一问才知道,鲁萍萍下午一点半就已经从宿舍出发。这下哥哥们的心便提了起来,还没离开学校的室友也慌了,赶紧报告老师,紧接着报了警,沿着鲁萍萍回家的路线打听,一直寻到汽车站。
一天过去,什么也没找到。
公交车司机对鲁萍萍这个小姑娘有印象,她的确是在汽车站下的车。但是到了汽车站之后,因为人员密集、流动性强,售票员、检票员、司机、乘客等都没能提供相应线索。
派出所同志感觉情况棘手,立马上报公安局,将此案转交到了夏木繁手中。
夏木繁道:“城北派出所与汽车站派出所的同志还在现场寻找线索,案件到了刑侦大队之后,我们也要马上投入调查,先讨论一下后续计划吧。”
龚卫国拿出马克笔,在白板上写下鲁萍萍三个字:“她与家人有联系,走时与同学打过招呼,可以排除离家出走。”
孙羡兵走上前,在白板上写下汽车站三个字:“对,她是在流动性较大的汽车站失踪的,可能与拐卖团伙有关,可以对经常在汽车站附近出没的外来人口进行调查,重点走访副食店、饭馆、小旅馆等。”
冯晓玉皱眉道:“小姑娘青春靓丽,可能有男性见色起意,将她哄骗到偏僻位置,迷晕或打昏带走。那我们需要对汽车站的偏僻区域进行搜寻,看是否能找到一些线索,哪怕是块碎布片都不能放过。”
虞敬提议:“如果是这样,那可以申请特警队加入,带警犬进行搜救。”
夏木繁沉思半晌,在脑海中思考荟市长途汽车站的偏僻位置有哪些。
想清楚之后,夏木繁开始布置任务。
“龚卫国、孙羡兵,你们一组,和汽车站派出所同志一起,拿着鲁萍萍的照片走访汽车站附近商家,了解是否有人看到她,询问近期有没有举止异常的陌生人在附近出现,并对小旅馆的入住人员进行盘查,发现问题就带回大队。”
遇到工作,夏木繁一向是直呼其名。
龚卫国、孙羡兵表情严肃,同时应声:“是!”
夏木繁是荟市人,对长途汽车站的平面布局非常熟悉,顺手在白板上画出平面图,圈出几处人流相对较少、位置偏僻的所在。
“虞敬、冯晓玉,你们一组,联系特警大队,请求警犬支援。取得鲁萍萍的随身衣物,与她的亲人一起,对汽车站附近进行搜查。重点为站前广场的公共厕所、进站口东南向洗车场、北面围墙停车处以及综合办公楼一楼楼梯间。”
虞敬与冯晓玉认真查看夏木繁画出的图形,默默记住那几处位置:“是!”
重案七组五个人做好准备,一起出门。
孙羡兵看向夏木繁:“你呢?你做什么?”
夏木繁:“我带煤灰一起,到汽车站附近转转,看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
走出刑侦大队的小楼,夏木繁右手比至唇边,打了个呼哨。
随着一声轻响,煤灰从停车场一棵本梧桐树上窜了下来,轻巧巧地落在夏木繁肩头。
【夏夏,叫我呢?】
【有什么事?】
夏木繁抬手拍了拍它的小爪子:“到汽车站找个人,一起去吧。”
煤灰顿时来了兴致,喵呜了一声。
【好!】
五个人快速坐上车,来到荟市长途汽车站。
派出所同志早就接到消息,等候在那里,一看到他们顿时像有了主心骨一样迎了上来,一边介绍案情一边交流进展。
人群之后站着一个身穿黄色连衣裙、体型微胖的姑娘,一只手拎着个布袋子,满脸是泪,焦急地四处张望着。
夏木繁走到她面前:“你是?”
黄裙姑娘抹了把眼泪,哽咽道:“我是鲁萍萍的同学,戴俏。”
夏木繁看向她手中的布袋子:“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戴俏:“萍萍的衣服。”
夏木繁:“为什么拿着这个?”
戴俏的眼睛里满满都是悲伤与担忧:“我怕,我怕萍萍被人欺负了……”
女孩爱护女孩,戴俏一听说鲁萍萍失踪,第一反应是被人欺负,可能衣服会被撕破,她得带着换洗衣服过来,不能让萍萍太狼狈。
学校宿舍里,每人都有一个对应的衣柜,戴俏便拿了一套鲁萍萍的衣服,棉T恤、短裙子,连内衣、内裤都带齐了。
看着布袋子里的衣服,夏木繁的心仿佛被什么揪住。
她也是女性,更能感受到女性受到伤害时的委屈、痛苦与绝望。
夏木繁叫来冯晓玉,将布袋子交给她:“这是鲁萍萍的衣服,虽然洗过,但应该也存留有她的气味。不过最好还是回宿舍找双她穿过的鞋子,这样警犬工作时更有效。”
戴俏看到女性警察,眼中泪水再一次涌了上来:“警察,警察姐姐,你们能找回萍萍的,对吧?她很好,真的非常好,一定要把她找回来啊。”
正说话间,鲁萍萍的二哥鲁平茂快步走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夏木繁面前,吓了她一跳,忙与冯晓玉一左一右将这个敦实的汉子搀扶了起来。
鲁平茂从昨晚找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精神近乎崩溃,一见到负责的刑警,便哀求起来:“警察同志,你们帮帮我,帮帮我们!萍萍才十六岁,她从小就想穿白大褂,初中毕业就考进卫校,学习真的特别努力。她读了一年,好不容易适应了学校生活,怎么就不见了呢?”
说到这里,鲁平茂眼眶通红,泪水在打转转,强忍着没有落下。
“萍萍前天打电话回村里,是我接的电话,她说学校的期末考试成绩要到下学期才公布,考完最后一门就可以放假回家,让我来镇上接她。她刚离开家的时候,是我送她到的学校,寒假她自己坐长途车回家,也是我来镇上接。我以为这条路没有危险,谁知道这回就出了事?她今年五月才满十六岁,她才那么点大,到底是谁把她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