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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零之兽语者 by胡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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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柯麓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扫了魏则清一眼:“是,我是个没妈的孩子,我从小被父亲家暴无数次,我没有一个完整、幸福的家庭,但我靠自己的努力活了下来,我读了大专,能养活自己,我从来不曾去打扰你们的生活。你凭什么跑到这里来,怀疑魏巧珍是我害的?”
柯麓将目光投向岳渊:“岳警官,如果你们警察有证据,那就给我一张逮捕证,我保证不躲不藏,乖乖跟着你们回大队。可是,如果你们没有任何证据,却纵容姓魏的跑到我店里来大放厥词,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柯麓脸色严肃、语气严厉,浑然不似以前春风和煦的模样。
夏木繁是个遇强则强的人,以前因为柯麓是柴柴的主人,又表现得温暖亲切,她以为可以和柯麓成为朋友。
可是现在,见识到柯麓冷绝的一面,夏木繁内心冷静无比,随之站起,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照片,举到柯麓面前:“这个人,你认识吗?”
照片上的人,是崔乐邦。
柯麓看向照片。
他瞳孔一缩,下意识地否认:“不认得。”
夏木繁冷笑:“你再好好想想,别急着否认。”
柯麓抿了抿唇,继续摇头。
“啊——”
一声低呼,让夏木繁警觉。顺声望去,乔蕊紧张地低下头,将一碟点心放在隔壁卡座。
夏木繁嘴角微勾,冲乔蕊招招手:“乔蕊,你来认认人。”
乔蕊向来胆小,目光躲闪,不敢凑过来。
夏木繁却没有放过她:“你认得这个人,是不是?你得给乔朵一个好榜样,可不能说谎。”
乔蕊与乔朵姐妹情深,一心只想供妹妹上大学,上次虐猫事件她多嘴催促了诸升荣一嘴,让她担忧了好久,从此便决定绝不能对警察说谎。
现在听夏木繁提到妹妹的名字,乔蕊怯怯地看了柯麓一眼:“老板,这个人以前给后厨送过山货,你忘记了?”
夏木繁似笑非笑地看向柯麓:“看来,你记性不太好。”
柯麓万万没想到乔蕊会塌他的台,微一沉吟,镇静回答:“不过是个送货的,我平时见的人多了,哪里还记得他?”
夏木繁看向乔蕊:“这个人多长时间送一次货?与谁交接?”
乔蕊正要说话,柯麓冷哼一声:“乔蕊,你别在这里磨洋工,没看到那边有客人来了吗?”
乔蕊缩了缩脖子,悄悄看一眼夏木繁,快步走到门口迎宾。
夏木繁不怒反笑:“柯麓,你不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很心虚吗?崔乐邦既然每隔一段时间去清茗饭店送货,刚才的问题我只要去问一问杜经理,连帐单都能找出来。你让乔蕊闭嘴,又有什么用?”
柯麓看着夏木繁,双唇紧闭,胸脯上下起伏,显然心情很不好。
柯麓原以为夏木繁是个容易糊弄的,只要在她面前表现出对动物的热爱、对美食的精通,再加上适度的仰慕与亲近,就能成功结交,探听到各种消息。
可是他没有想到,夏木繁一旦进入工作状态,视他为嫌疑人时,她的态度会变得如此尖锐。
沉默半晌,柯麓道:“夏警官,我以为……能够记挂着帮柴柴找主人的人,一定有颗善良而柔软的心。”
夏木繁简直要被他的逻辑征服:“我也以为,柴柴苦等十六年的主人,一定是个有情有义的!”
不等柯麓继续说话,夏木繁亮出警官证:“柯麓,请跟我们走一趟,有个案子需要你配合我们调查。”
柯麓看向她的眼神变得冰冷:“你这是传唤?”
夏木繁点头:“没错。”
柯麓唇角微勾:“最多十二个小时,你就得放我回来。”
夏木繁嘲讽道:“懂得挺多啊?很抱歉,大案可以留你二十四小时。”
柯麓没有拒绝,淡定地往门口走去:“走吧。”
魏则清看着眼前这一切,不知道自己应该何去何从,求助地看向岳渊:“岳警官,那我……”
岳渊拍了拍他肩膀:“魏医生您先回去吧,这里交给我。”
魏则清匆匆离开咖啡屋,离去之前深深地看了柯麓一眼,眼里满满都是失望。难怪妻子不愿意见他,这孩子……心性完全废了。
柯麓被带回刑侦大队,这让重案七组其余四个都觉得很震惊。
冯晓玉急急地询问:“出了什么事?柯麓怎么进来了?”
上次在清茗大饭店吃饭的时候,柯麓表现出与警方的高度配合,这给龚卫国留下了良好的印象,也奇怪地问:“他不是创业好青年吗?你怎么把他带回来了。”
夏木繁先没有交代,反过来问他们:“调查得怎样?先汇报一下。”
孙羡兵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小卖部的电话是公用电话,每天有无数个打进、打出的电话,老板说崔乐邦很少用他的电话。我们问了崔胜莲,崔乐邦和她都没有传呼机,平时他俩生活都很有规律,也用不着那些。”
夏木繁问:“崔乐邦进山的时候呢?崔胜莲不担忧?”
孙羡兵答:“崔胜莲说她侄子每晚都会回来睡觉,从来没有夜不归宿的时候。”
龚卫国补充了一句:“反正,在崔胜莲眼里,崔乐邦乖巧懂事很孝顺,是个非常好的孩子。”
夏木繁将目光转向冯晓玉。
冯晓玉站起身来,老老实实汇报今天调查的结果:“崔乐邦主要收的山货有蘑菇、野菜、野味,主要从林场职工手里收。林场现在效益不好,对职工时不时进山打山货的行为睁只眼闭只眼。崔乐邦收到山货之后,一般就近送到城北的田园野味餐馆,偶尔会往城里的清茗大饭店送。他有货车,一般一个星期往外跑一趟,生意比较稳定。”
虞敬道:“货车原本是石虎的,他以前是林场车队的,下岗之后买了辆旧货车做点小生意,他死之后这车就归了崔乐邦。”
听完大家的调查结果,夏木繁将今天与岳渊在魏则清、武婧那里听来的消息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刚一说完,冯晓玉就炸了:“什么?柯麓是魏巧珍的哥哥,也认得崔乐邦?难道他嫉妒魏巧珍受尽父母宠爱,因嫉生恨,所以找人害死了她?”
龚卫国也皱起了眉毛:“因为自己小时候被父亲家暴,所以心理扭曲,嫉恨母亲将他抛弃,想通过害死魏巧珍来达到报复武婧的目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柯麓真的很可怕。”
孙羡兵耸了耸肩膀,怪叫起来:“完了完了,我现在有点担心他送的绿豆糕有毒。”
虞敬认认真真安慰他:“这倒不至于,他没那个胆子。”
夏木繁深吸了一口气,敲了敲白板:“现在的问题是,柯麓心理素质很好,坚决不承认自己有害人之心,否认与崔乐邦是朋友。魏巧珍案已经过去两年,很多证据都已消失,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进行审讯,才能突破他们的心理防线?”
崔乐邦面对警察丝毫不惧,一个字不说。
柯麓是侦探迷,熟知警察审讯流程,有备而来。
这两个都是硬茬,应该怎么审讯?
一时之间,重案七组成员陷入沉思之中。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正在热烈讨论之时,门口传来笃笃敲门声。
夏木繁转过脸去,正对上顾少歧那张微笑的脸,顿时眼睛一亮,快步上前:“你回来了?”
顾少歧点了点头:“回来了。”
夏木繁眼睛里带出一丝兴奋:“怎么样?”
顾少歧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幸不辱命。”
夏木繁挥了挥手:“太好了!”
果然,顾法医一出手,事事顺利。看来自己很快就能收到一笔省厅刑侦专家的特殊津贴了,嘿嘿。
龚卫国在一旁嚷嚷:“喂喂喂,你们别打哑谜啊。有什么好事,和我们也说说。”
夏木繁横了他一眼。
龚卫国现在很服夏木繁,被她这么警告地看了一眼,立马乖乖闭上了嘴。
顾少歧眼底有一丝疲惫,但眉眼弯弯,看得出来心情很好:“明天专家组会过来考查,你正常和他们交流就行。放心,我会陪着你。”
夏木繁看到他眼睑处的青色,知道他这两天高强度出差,一定很辛苦。
想想他这么奔波是为了自己,夏木繁有些过意不去:“顾法医,谢谢你。”
顾少歧听她如此郑重其事地道谢,摆了摆手:“没什么。”
顾少歧学医出身,又长年与尸体打交道,自有一份清冷气质。
看着眼前温润如玉的顾少歧,夏木繁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顾法医,你等一下。”
崔乐邦不是对女性生理结构感兴趣吗?不如让顾法医给他上一课?

一号审讯室。
青灰色水泥地板、雪白的墙壁、暗色桌椅,审讯室的陈设简洁、庄重,配合着墙面“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八个大字,让每一个被带进来的嫌疑犯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崔乐邦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嘴角挂着一个讥诮的笑容,嘴唇紧闭,看着眼前端坐的警察,一言不发。
这一回,他面对的警察不是声如洪钟、面容威严的岳渊,而是身穿制服的夏木繁、冯晓玉以及孙羡兵。
警察的夏季常服是米色短袖衬衫、军绿色长裤,颜色很柔和。夏木繁与冯晓玉都没有戴大檐帽,一个俏丽马尾、一个活泼短发,削弱了制服的威慑力,给审讯室添了一抹女性的温柔。
负责做笔录的孙羡兵个子瘦小,看着很朴实,存在感不强。
这样的审讯氛围,让崔乐邦一直紧绷的那根弦放松了一些。
在他看来,女人,是善良软弱好欺负的代名词。
夏木繁的声音清脆而悦耳,似山间流淌的泉水,叮叮咚咚地响着,充满生机与活力。
“姓名?”
“崔乐邦。”
“性别?”
“男。”
或许是在看守所蹲了两天,或许是因为眼前提问的是女警,崔乐邦这一回态度好了一些,简单问题有问有答。
可是问到与案件相关的问题时,崔乐邦再一次陷入沉默。
“7月10日下午三点左右,你在哪里?”
“为什么要绑架鲁萍萍?”
“麻醉剂从哪里弄来的?”
“你对鲁萍萍做了什么?”
“……”
夏木繁问了一连串的问题,却一直得不到相应的回答。
夏木繁也不着急,停下喝了一口水。
审讯室突然安静下来,崔乐邦倒是有些不适应了,抬头看向夏木繁:“警察同志,你们不是把鲁萍萍救了吗?问问她不就行了?”
夏木繁将水杯放下,身体往后一靠,一只手搭在桌上,姿态悠闲自在:“你的意思是,绑架鲁萍萍这个罪名,你认了?”
崔乐邦的呼吸一滞。
半晌,他苦笑道:“人证物证齐全,我不认,行吗?”
夏木繁微微一笑:“你挺聪明啊。”
陡然被警察表扬聪明,崔乐邦面色有些发僵。想了半天,他说了一句:“你这个警察态度挺好,比先前那个黑脸的强多了。”
不知道为什么,冯晓玉有点想笑。
这两人你夸我、我夸你,完全不像是在审讯室。
夏木繁发现崔乐邦这人服软不服硬,便客气地询问:“有些细节我们不清楚,需要请教你,可以吗?”
崔乐邦抬了抬手,可是发现双手被铐不方便做手势,他颓然放下双手,闷闷地回答:“那你问吧。”
“为什么要绑架鲁萍萍?”
“麻醉剂从哪里弄来的?”
“你对鲁萍萍做了什么?”
“……”
夏木繁重复刚才问的问题,这一次,崔乐邦很配合地回答了,无外乎是看她长得漂亮,一看就是个善良老实的好姑娘,于是动了歪心思。
他的口供,与鲁萍萍所说一致,绑架、故意伤害罪名,是跑不了了。
等他回答完,夏木繁身体微微前倾,眼神专注而有神:“你交过女朋友吗?”
崔乐邦摇了摇头。
夏木繁:“我很好奇两件事。”
崔乐邦被她那灼灼眼神所吸引:“你好奇什么事?”
夏木繁:“第一件事,你一个没有交过女友的大男人,为什么能够坦然面对女性生理期,还知道卫生巾这种女性用品?”
崔乐邦目光闪烁,想了好一会才不情不愿地回答道:“电视上不是有广告吗?”
夏木繁拿出一包卫生巾:“这是你交给鲁萍萍的卫生巾,你知道怎么使用吗?”
崔乐邦抿唇不语。
夏木繁继续追问:“你怎么就肯定,鲁萍萍见到你递过来的卫生巾,听你说妹妹来了例假需要帮助,她一定会跟你走?”
传统女性对于生理期的羞耻心,不是女人根本无法理解。
在生理健康教育缺失的年代,女孩子第一次来例假,一般都是母亲或女性长辈手把手教她怎么使用卫生用品。她们会说:这是女孩子才有的,是脏的。
月经带、卫生纸的使用,都得躲着人,像做贼一样偷偷进行。
夏木繁记得她上初中时,有女同学来例假,上厕所都非要等到最后,等上课铃响了厕所里人都走了,才悄悄换干净的卫生纸。
哪怕到了八、九十年代,卫生巾广告在电视上播出,小姑娘依然会觉得不好意思。
如果突然来例假,弄脏了裤子,都会羞红了脸,悄悄地更换、清洗,生怕被人看到。
正是因为这种莫名的羞耻心,女孩子更同情、理解女孩子,尤其是遇到突然来例假的女生,她们都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
可是,这样的心理,男性根本无法理解。
读书期间,不懂事的男生在发现女生包里的卫生巾、卫生纸时会嗷嗷怪叫。
成年之后,女友或妻子来例假时,一些男人会觉得麻烦。
可是,崔乐邦却知道利用女性这一心理,将鲁萍萍轻而易举地欺骗,夏木繁的确很想知道,他这么一个从小丧母的男人,是从哪里精准把握到这一点的?
听到夏木繁的问题,崔乐邦一时语结,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
他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夏木繁步步紧逼:“你在哪里买的卫生巾?买的时候店员有没有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你?你知不知道卫生巾有哪些品牌,一般女孩子喜欢用哪种类型?”
崔乐邦死死盯着夏木繁,声音从牙缝里挤出:“你到底羞不羞?哪有女孩子像你这样,手里拿着卫生巾,问一个男人什么品牌、什么类型的!”
他突然将目光转向埋头做笔录的孙羡兵:“还有你!你一个男人,听到这样的话题脸不红吗?”
莫名中枪的孙羡兵愣了一下,根本不敢抬头,继续奋笔疾书。
夏木繁突然站了起来,音量陡然提高。
“你拿着我们女人的东西,欺骗善良的女孩子,你都不羞,我羞什么羞?”
“女人来例假,是为了孕育生命,是伟大的奉献,而非羞耻。你也是妈妈怀胎十月生下来的,问出这样的话来,不觉得丢脸吗?”
夏木繁的坦然、自信,一下子将崔乐邦的气焰压制下去。
看着她那双因为愤怒而奕奕生辉的眼睛,崔乐邦的肩膀垮了下去,嗫嚅道:“那个,我也是听别人说,那种心软、老实的女孩子最容易骗。我拿出卫生巾,女孩子就不好意思嚷嚷,再编个妹妹来例假的故事,女孩子一般都会跟着我去偏僻地方。”
夏木繁问:“你听谁说的?”
崔乐邦目光游离:“电视里都是那么演的嘛。”
夏木繁假装不经意地问:“那个穿花衬衫的小姑娘,也是这种心软、老实、好骗的吗?”
崔乐邦脱口而出:“别提了,这丫头野得很!差点把我眼珠子抠下来……”
说到这里,他忽然意识到问题,陡然闭上了嘴。
夏木繁问:“你也是用卫生巾这招骗了她吗?”
崔乐邦冷笑一声,嘴唇抿成了一条线,显然打算闭口不言。
鲁萍萍还活着,可是花衬衫女孩却已经死了,孰轻孰重,崔乐邦心里有数得很。他可以认下绑架、故意伤害之罪,但杀人偿命,他绝不可能这么快认下罪来。
夏木繁换了个问题:“我还有一件事情很好奇。”
崔乐邦见夏木繁没有继续追问,悄悄松了一口气:“你说。”
夏木繁坐回椅中,收敛了刚才的锋芒,淡淡道:“为什么你没有强迫鲁萍萍发生关系?”
只是话题依然在鲁萍萍这里打转,崔乐邦便觉得自己是安全的:“她来例假了啊。”
夏木繁:“谁告诉你,来例假就不能?”
崔乐邦张了张嘴,有些茫然地回答:“不是说,那里流血会很脏,不能碰吗?”
夏木繁坐直了身体,眼神炯炯:“谁告诉你的?”
崔乐邦脱口而出:“我爸。”
这个词一出口,崔乐邦的脑门处青筋暴露,整个人变得紧张起来。
夏木繁再问:“花衬衫女孩、魏巧珍的身体内都没有发现精液残留,难道她们也是来了例假吗?”
崔乐邦警觉地闭上嘴。
夏木繁却看着他,步步紧逼:“难道,你不行?或者说,你不是个男人?”
崔乐邦的眼神陡然变了。
眼眶通红、睁得很大,仿佛突然被点亮的柴火一般,变得疯狂而炽热。
崔乐邦双手、双脚被铐,行动不方便,但一激动他身体陡然往上一拔,镣铐带动发出叮咣声响,在审讯室里回响。
守在他身旁的警察一把将他按下,喝斥道:“老实点!”
崔乐邦却疯了一般叫喊起来:“你污蔑我!你污蔑我!我是男人,我是个男人——”
夏木繁却丝毫也不退让,眼神一下子变得锐利似刀:“是不是男人,检查一下就知道了,是不是?”
崔乐邦开始拼命挣扎:“放屁!你放屁!”
夏木繁双手抱臂,看着崔乐邦在审讯室里发疯。
等到他终于累了,瘫坐在椅中时,夏木繁才慢悠悠地说:“崔乐邦,我听鲁萍萍说,你对女性生理结构特别感兴趣,今天,我特地请医生来给你上一课,怎么样?”
说罢,夏木繁冲冯晓玉使了个眼色。
冯晓玉站起身,拉开审讯室的大门,将等候多时的顾少歧请了进来。
顾少歧身穿白大褂,面容如玉,一进审讯室便将两幅彩色医学人体图挂在墙上。
崔乐邦刚才激动了半天,警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现在突然看到一名医生打扮的人,一手拿人体图、一手执教鞭,当真是上课的姿态,不由得惊住,嘴巴张大、下巴快要磕到膝盖。
半天,崔乐邦的下巴才合上:“你,你们要做什么?”
夏木繁微笑:“鲁萍萍是卫校学生,她对人体的了解远不如我们顾法医。所以,今天我特地安排了一堂课,让顾法医免费给你科普科普,看看男人与女人的生理结构,到底有什么不同。”
不等崔乐邦表态,夏木繁对顾少歧说:“辛苦你了,顾法医。”
顾少歧微微颔首,正式开始生理卫生科普。
从男人与女人身体结构的异同、性健康、性道德一直讲到性心理。
顾少歧教态端正,声音清冷,如春风拂过麦苗,轻柔而和煦,他站在人体图面前,教鞭所指之处,娓娓道来,既有理论性,又接地气,审讯室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津津有味。
说实话,我们所接受的传统教育中,关于“性”这一环节是缺失的。
孩子们在青春懵懂时期接受到的性教育,多半源自影视作品、文学作品,但这些往往过于理想化,当真正面对时心理会有巨大的落差,从而产生惶恐、退缩。
顾少歧为了今天这堂课,熬了一个大夜,查阅了无数文献资料,这才有了今天审讯室里的淡定从容。
天知道,在讲这些内容的时候,顾少歧的耳根也在发烧。
即使是医科生,即使见过无数尸体,但在公开场合谈到“性”,顾少歧还是第一次。
不过,顾少歧平时的清冷气质起了作用,他看上去专业且淡定,每个人都听得很认真,其中崔乐邦更是睁着大眼睛,如饥似渴地听着。
讲到最后,顾少歧看一眼崔乐邦:“性别为男或女,由DNA决定,如果染色体异常,也可能会出现双性人。”
崔乐邦整个人一下子僵住,双手紧紧握住,呆呆地看着顾少歧。
他咽下一口口水,当口水咽下之时,似乎能听到耳边传来巨大的“咕咚”声。
觉察到崔乐邦情绪的变化,夏木繁眼睛一亮,冲顾少歧比划了一个继续的手势。
顾少歧继续冷静地往下说。
“普通人23对染色体,但双性人却因为异变,多了或少了一对染色体,变成22或24对染色体。双性人拥有双性生殖器,青少年时期并不明显。但成年后身体的第二个特征开始发育,性认会造成混淆,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男性还是女性。”
“事实上,双性人的出现,是一种疾病。如果迟早检查,提前干预,明确性别之后手术并辅以激素治疗,是可以正常生活的。但很多人不懂,误以为他们是怪物、是畸形、是阴阳人,甚至可能会对他们嘲讽、排斥、谩骂……”
崔乐邦突然将身体一低,脑袋栽进膝盖内,恨不得将自己的整个身体藏起来,嘴里喃喃道:“不不不,不要说了,求求你,不要说了!”

崔乐邦的反应,印证了重案七组先前的猜测。
他之所以如此在意女性生理结构,之所以这么了解女性心理,之所以心理扭曲对女性充满憎恶,之所以杀人之后将尸体冲洗得干干净净遮掩没有精液残留事实,只因为他不是完全意义上的男人,而是一个身兼双性特征的双性人。
顾少歧停下讲解,安静地看着崔乐邦。
他的目光里,没有歧视,只有医者的了然与淡定。
审讯室里,所有人都停下手中动作,安静等待。
偌大的房间,只听到崔乐邦粗重的呼吸声、神经质的喃喃低语。
良久,顾少歧转身将医学人体图收起,准备退出审讯室。
当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崔乐邦猛地惊醒,抬起头来,求助地看着顾少歧:“医生,医生,你别走。”
顾少歧停下脚步,一双黝黑的眼睛认真地看着崔乐邦。
这么多年来,崔乐邦找不到人倾诉内心的苦闷。
他不敢去医院,怕被人用异样的眼神看他,怕被当作小白鼠脱光了躺在病床上任人检查。
他内心有太多压抑的负面情绪,却找不到宣泄的通道。
可是今天,这个气质清冷的医生,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帮他答了疑、解了惑,专业而笃定地告诉他,他只是生病,这个病其实是可以治的。
崔乐邦的内心,升起一股病人对医生的依赖与信任。
他不想顾少歧离开。
仿佛只要这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在审讯室,他就有了底气与支撑一般。
至于夏木繁刚才说什么法医不法医的,崔乐邦根本就不在乎。法医,也有一个医字,是不是?
顾少歧将征询的目光投向夏木繁。
夏木繁对上他那双亮如繁星的眼睛,深切地感觉到顾少歧的专业与博学,不知道为什么,内心有些暖暖的、痒痒的。
夏木繁点了点头,拖开身边的一把椅子,示意他留下。
顾少歧依言走到夏木繁身旁坐下。
夏木繁将注意力转向嫌疑人:“崔乐邦,你有什么要说的?”
崔乐邦沉默半晌,终于艰难地问出自己内心一直存在的疑问:“医生,双性人也会来例假,是不是?”
顾少歧认真地看着他:“理论上来说,双性人虽然拥有子宫、卵巢,但因为染色体异常,不会受孕。成年后在激素影响下可能会有规律性流血,但量会很少。”
崔乐邦:“我有个朋友,小时候很正常,身边的人都知道他是个男的,他也一直认为自己是男的。可是后来,他发现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因为羞耻,崔乐邦用了“一个朋友”来指代这个双性人,回避这个朋友就是自己的事实。
顾少歧温声回应:“子宫这些在腹腔内,不容易被发现,不过他应该很早就知道,他比别人多一个……额,通道吗?”
崔乐邦连连点头:“是的,藏在那个和那个之间,平时被挡住,很小,他没有留意。但是十六岁之后,偶尔会流血,他害怕。”
夏木繁与冯晓玉悄悄交换了一个眼神。
眼前这个对话,可真是让她们大开眼界。
顾少歧脸上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声音依然如往常一样淡定,和崔乐邦说话就像是诊室里医生与病人的对话,专业且冷静。
“这种情况,基本能判定你朋友就是双性人。如果他觉得自己是男性,那就到医院做手术,切除子宫,辅以雄性激素治疗,虽然他不能让女性怀孕,但正常的夫妻生活还是可以的。”
顾少歧停顿片刻,观察着崔乐邦的反应,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你朋友无法以男人角色进行夫妻生活,那可能更适合女性身份,只要切除之后辅以雌性激素治疗,同样可以正常生活。”
崔乐邦愣了半天,突然号啕大哭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一直没有人告诉我?为什么她说我是个怪胎?为什么她要骂我是个骗子?为什么——”
哭到后来,他声嘶力竭,近乎嘶吼。
说到这里,崔乐邦嘴里的“一个朋友”变成了自己。
看他情绪激动,夏木繁趁机询问:“谁骂你是怪胎?”
崔乐邦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缓缓抬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夏木繁:“你知道吗?我其实挺羡慕女孩子的,她们可以穿漂亮的花裙子,可以和男孩子手牵手谈恋爱,可以撒娇指使男孩子做这做那、买这买那。来例假了,就能名正言顺地休息,捂着肚子说我不舒服,请假不上体育课、不参加劳动。”
夏木繁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反驳。
谁告诉你女孩子可以拥有这样的的特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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