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之兽语者 by胡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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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三,花姐,就是他俩偷了小宝!
汪!汪汪!
一只大黄狗从屋里窜出来,冲着众人龇牙咧嘴。
岳渊说:“接到群众举报,有人开着送鱼的白色货车拐卖儿童,请你们协助警方进行调查。”
话音刚落,上完厕所的女人像受了刺激一样冲了过来,破口大骂:“是哪个烂□□的举报?啊!老娘我儿子没了还不够惨吗?竟然举报老娘拐卖孩子?谁拐卖了?谁拐卖让他天打雷劈!”
汪!汪汪!
大黄狗跟在女人身后,开始狂吠。
【滚!】
【都给我滚出去!】
疯狂的狗叫声,夹杂着贾湖花的尖叫声,刺得岳渊耳朵发疼。
夏木繁目光闪动,轻轻抬腿,将一颗土疙瘩踢出,正中大黄狗的鼻尖。
“啊呜——”
狗类鼻子是脆弱之地,大黄狗受到攻击,瞬间惨叫起来。
夏木繁的喝斥声短促而清脆:“闭嘴!”
大黄狗惊恐抬头,对上夏木繁的目光,吓得后背弓起,连退几步,喉咙口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老老实实不敢再吠叫。
【她说的话我听得懂!】
【可怕。】
夏木繁一出手,瞬间制服大黄狗,包括龚卫国在内的重案组成员都有些意外。
屋檐下灯光昏暗,贾湖花看不清楚对方做了什么,但见平时凶悍暴烈的大黄变得乖顺,她的心一缩,感觉到紧张。紧张让她更加暴躁,冲到夏木繁跟前,一根手指恨不得指到她鼻子上:“你是谁?你这个死娘们做什么骂我家大黄?”
夏木繁动作快似闪电,一把扣住贾湖花的手腕,厉声道:“袭警?”
贾湖花手腕被死死箍住,痛得嗷嗷叫了起来。
邱田勤听到“袭警”二字,吓得赶紧上前,一把抱住老婆,冲着夏木繁讨好一笑:“没有没有,我老婆就是受了点刺激,精神不太正常,警察同志千万不要和她一般见识。你们要查什么、要问什么,只管问我,我保证配合。”
夏木繁松开手,冷冷道:“早这么老实,多好。”
岳渊越看夏木繁,越觉得这个新人可爱。
警察办案有流程要求,平时岳渊对手下约束比较多。他没有下命令,底下人一个都没动,偏偏她主动站起来,喝止大黄狗,又制住嚣张的贾湖花,还随手给她扣上一顶袭警的帽子,逼得他们同意警察进屋查看。
与众不同,挺有意思。
岳渊站出来,沉声道:“邱田勤,请带我们到屋里看一看。如果是你们抱走孩子,现在主动交代,还能从宽处理。”
贾湖花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号啕大哭起来:“天老爷啊,你睁开眼睛看一看啊。是哪个杀千刀的往我头上泼脏水啊,我虽然没儿子,也不能去偷人家的娃娃啊……”
哭声凄厉,传出去老远。
因为隔着一个鱼塘,邱田勤这栋平房离村湾其他住户有点远,但动静太大,引得其他村民打着手电筒,跑过来看热闹。
“大晚上的,警察上门有什么事?”
“花姐偷娃娃?不可能吧。”
“冯主任在搞什么名堂,带着外人欺负村里人。”
听到村民们的议论,村委主任脸色很难看。
岳渊却没有理睬这些声音,双目微眯,看着邱田勤,目光里带着威压。这份威压,让邱田勤不敢再造次,点头哈腰地伸出手:“警察同志,我们配合检查。你们只管进来,看看我家有没有拐来的娃娃。”
贾湖花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似一阵风冲进屋,劈头盖脸地一顿折腾,把柜门、抽屉、箱子……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拉扯开,嘴里不停地叫着:“来来来,给你们看!看我有没有藏孩子!”
贾湖花又叫又跳地发着疯,她没有穿内衣,衣服轻薄,露出白花花的胸脯,村委主任臊得脸皮发红,但岳渊却并不为之所动,认认真真带队细细检查了一遍。孩子不是个小物件,不可能轻易藏得住。可是几间屋走下来,连厨房、茅厕、猪圈、鸡窝都搜了一个遍,什么都没有。
岳渊先前的确有些怀疑贾湖花。
她结婚多年,好不容易有了孩子,白白胖胖、两三岁的样子,突然失去,形成执念,进而疯魔去偷别人家的孩子,这个逻辑说得通。
可是,一圈走下来,并没有看到孩子,这让岳渊皱起了眉。
是自己判断错误,还是对方已经将孩子出手了?
如果是前者,只能抱歉打扰。
如果是后者,必须想办法撬开贾湖花、邱田勤的嘴,尽快追寻孩子下落。
眼见得重案组什么也没有找到,贾湖花眼里闪过一丝得意:“没找到孩子,就快点走吧,我还要睡觉呢。”
岳渊转过头,却发现夏木繁没了影子,他看向孙羡兵:“小夏呢?”
孙羡兵刚才光顾着看热闹、找孩子,完全没察觉到夏木繁跑开,左右看看,心里有点发慌:“不知道啊,她跑哪里去了?”
龚卫国今天一直冲在最前面,憋着一口气想要第一个找到孩子,在组长面前刷一波存在感,可是连床底下、厨房柴堆里、房梁挂的篮子里他都没有放过,依然什么也没有找到。现在看到夏木繁瞎跑,顿时脾气上来了:“这个夏木繁到底还有没有组织纪律性?集体行动完全不听指……”
一个“挥”字,突然卡在喉咙里。
“在这里!小宝在这里!”夏木繁响亮的声音划破黑夜。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屋外。
夏木繁身形高挑,步履轻盈。
她身后跟着邱三家的大黄狗。大黄狗摇着尾巴、垂头丧气地走到屋檐下,趴在砖柱旁,耷拉着脑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动不敢动。
昏暗的灯光投射过来,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夏木繁的臂弯里躺着一个胖娃娃。
“我的孩子——”贾湖花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叫一声扑上前去,想要把孩子夺过来。
岳渊眼疾手快,伸出腿一勾,将贾湖花扑倒在地,反手掏出手铐,一把将她双手背在身后,铐住。
龚卫国与同事交换了一个眼神,一左一右将邱田勤控制住。
村委主任吓得不敢说话。
村民们也被眼前变化惊呆了,张口结舌,呆呆地看着被警察铐住的邱田勤、贾湖花。
孙羡兵这个时候才意识回笼,跑到夏木繁身边,看着躺在她胳膊里昏昏沉睡的孩子。
大眼睛、圆脸蛋、短短的头发,和照片上一模一样。孙羡兵一眼就认了出来,惊喜高呼:“小宝!真的是小宝!”这一刻,他对夏木繁的敬仰之心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断。
一堆人没找到小宝,夏木繁一个人就把他找到了!
时间回到十分钟之前。
岳渊带队进入室内,贾湖花疯魔了一样打开柜门、抽屉,嘴里不停地骂骂咧咧,重案组成员顶着压力一间房一间房地搜查,孙羡兵也被这场面所震惊,傻乎乎地跟在后面。
东厢房、茅厕、猪圈……
西厢房、厨房、柴火间……
农村老房子能够藏人的地方,全都找了一圈,什么也没看到。
夏木繁看众人的注意力都被贾湖花牵引,悄悄脱离队伍,来到屋檐下。
一直蹲守在屋檐东侧的大黄狗,看到她出现,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霍地站起,前肢微弯,后脊拱起,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夏木繁不慌不忙,不退反进,目光炯炯,闪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大黄狗看到夏木繁走近,后退了两步,但目光依旧凶狠。
动物世界笃信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夏木繁知道,此刻她如果示了弱,那这条大黄狗就会气焰高涨。
她身体微弯,一个箭步上前,使出擒拿手,双手交错间,左手遮住大黄狗双眼,右肘压住它背脊,夏木繁整个人的力量尽数压在右手肘之上,一下子便将大黄狗压倒在地面。
大黄狗眼前一黑,身体被压倒,惊恐地开始嚎叫,拼命挣扎。可是夏木繁力气大,它根本摆脱不了束缚。
大黄狗输了气势,只得臣服,放弃挣扎,乖乖趴伏在地,摇动尾巴。
夏木繁保持下蹲姿势,压低声音:“孩子藏在菜地?带我去!”
犬类虽然靠嗅觉追踪,但最怕遮住眼睛,大黄狗心中胆怯,又听得夏木繁知道孩子在菜地,哪里还敢有二话?它晃了晃脑袋,轻轻叫了两声。
就这样,大黄狗被夏木繁制服,乖乖领着她往屋后的菜地走去。
天色虽黑,但有狗在前面领路,夏木繁丝毫不惧。
来到平房后门处,推开一道篱笆栅栏,借着一点星光,看到西南角有一堆干稻草,应该是打算烧了当草木灰施肥用的。
大黄狗绕着干稻草转了个圈,冲着夏木繁讨好地摇了摇尾巴,再用前爪一顿扒拉,一个装着胖娃娃的篮子就露了出来。
夏木繁从口袋里掏出一条肉干扔进大黄狗嘴里,夸了一句:“表现不错。”拳脚大棒示威、肉干鱼干施恩,恩威并用,所向披靡。
肉干在嘴里飘香,大黄狗兴奋至极,在菜地一顿狂奔。
夏木繁弯腰抱起孩子,将脸贴在孩子额头,感觉到一阵温热,听到阵阵呼吸声,内心稍安,转身往灯火处走去。
大黄狗绕到她脚边,吐着舌头,拼命摇尾巴,眼神可怜巴巴。
【好吃,还要。】
【还要吃。】
夏木繁停住脚步:“花姐偷了几个孩子?”
大黄狗此时满脑子只有那美味肉干,呼哧呼哧地回答。狗类虽然忠诚,但在它看来,和眼前人说几句真话并不算背叛主人。
【四个,都是胖娃娃,这是第四个。】
夏木繁目光一凛:“前面几个呢?”小宝在她臂弯里躺着,那另外三个呢?送人?卖了?还是……
大黄狗歪了歪脑袋,忽然跑到草堆旁边开始吠叫。
【娃娃不听话,死了,都埋在菜地里。】
夜风吹来,似乎带着股血腥味。
夏木繁的后背开始发寒。
自己的孩子因病去世,贾湖花与邱田勤入了魔障,开着车到市区乱转,看到和孩子长得像的便偷抱回来。
两、三岁的孩子,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他们到底是怎么养的?竟然一个接一个地死掉。
必须揭穿真相!
想到这里,夏木繁扔了根肉干给大黄狗,扬声喊了一句:“在这里!小宝在这里!”
吸引众人注意力之后,夏木繁抱着孩子来到亮处。
她走到岳渊面前,将孩子交给他:“刚才我发现他家的大黄狗鬼鬼祟祟往外跑,就悄悄跟了过去,走到后院菜地时闻到一股小娃娃身上的奶腥味,就这样在干草堆里发现了小宝。”
奶腥味?岳渊弯腰抱过小宝,吸了吸鼻子。
凑得这么近,除了稻草气息,什么也没有闻到。夏木繁这鼻子,真是神了!
岳渊低头检查手中孩子,发现孩子呼吸粗重,眼皮直颤。他托着孩子的屁股轻轻拍了两下,孩子一点反应都没有,根本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眼下没有医生,岳渊担心孩子有什么问题,赶紧呼叫顾少歧。他虽然是法医,但学的是临床医学,紧急情况下也只能指望他了。
孩子身体软乎乎的,昏迷不醒,抱在怀里小小一团。岳渊也是做父亲的人,心中愤怒压抑不住,目光扫过邱田勤与贾湖花,冷声道:“你们对孩子做了什么?为什么不醒?”
贾湖花还在那里装疯卖傻:“你抱着我儿子做什么?这是我的柱子,你把柱子还给我!”
邱田野嗫嚅了半天,眼见得躲不过,低声说了句:“给,给孩子喂了点安眠药。”
“黑良心的!”夏木繁抬腿就是一下,正踢中邱田勤胫骨。
邱田勤发出一声惨叫,差点摔倒,但他心虚胆颤,不敢反抗,不停地哀求:“警察同志,我们就是想抱个娃娃当儿子养,我们没有恶意。自从柱子没了,我和老婆的魂就没了,我们不是人贩子,只是看这娃娃白白胖胖和柱子长得一模一样,一时之间没忍住,把他抱回家来。”
村委主任这个时候也回过神来,挤出一个笑脸,帮邱田勤说话:“警察同志,邱三他们也是猪油蒙了心,因为孩子丢了才犯了法,他这个人平时挺老实的,也是儿子得病死了之后发了疯。”
到底是同村人,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村民们也都帮邱田勤说好话。
“是啊,他们也是可怜人。”
“就是眼馋别人家的胖娃娃,所以抱了回来。”
“把孩子还给他爸妈,再认个错,不就行了?”
想全身而退?
夏木繁忽然凑到邱田勤面前,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里闪着寒光:“前面那三个娃娃呢?你们养活了吗?”
邱田勤吓了一跳,后退半步,心脏开始急跳:“什,什么前面三个?我就只偷了这一个,我认罪,我真的只是看娃娃可爱,像极了我家柱子,所以才……”
“你们抢我娃娃,我不活了!”贾湖花双手被铐行动不便,她便挺直了腰杆往龚卫国怀里拱。她一身的肥肉,又衣着不整,龚卫国忙不迭地往旁边一让。
花姐径直冲到夏木繁眼前,还想再闹腾,却被夏木繁抬手抵住她额头,向后一推,花姐结结实实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警察打人呐~欺负人啊……”花姐开始撒泼。
龚卫国有些头痛。
夏木繁却不急不忙,蹲下身来,与花姐目光平视:“贾湖花,你真是没用!自己的娃娃养不活,别人家的娃娃也养不活!几条人命,晚上睡得着吗?有没有感觉后背凉嗖嗖的?”
听到这里,岳渊目光一敛,用眼神示意底下人不要动,让夏木繁继续她的审讯。
花姐像一只被拎起脖子的鸡,哭喊声突然卡在喉咙里,脸一下子胀得通红,眼神渐渐变得冰冷。
夏木繁提高音量:“前面三个孩子藏在哪里了?”
花姐嘴唇紧抿,一个字也不肯再说。
夏木繁冷笑一声:“菜地,还是鱼塘?说!”
夏木繁眼神锐利无比,似暗夜里迸裂的焰火,刺得花姐的内心痛不可抑。她呆呆地看着夏木繁,嘴唇开始哆嗦:“我……我……”
顾少歧恰在此时赶到,岳渊将孩子递给他,弯腰一把拎起花姐,怒吼一声:“说!”
岳渊一张黑脸,吼声震得贾湖花全身一抖,神经彻底崩溃,眼泪不断往下落,尖叫道:“不能怪我!那些娃娃太爱哭,我怎么哄都哄不好,我脑子快被他们哭炸了,我就晃他们、摇他们,然后他们就都死了,和柱子一样,死了。”
前面失踪的三个孩子,竟然都是贾湖花、邱田勤抱走的!
他们都死了!
岳渊恨极了眼前这个贾湖花,喝问道:“尸体呢?”
贾湖花抬起双手,死死抱住脑袋,喃喃道:“埋了,埋在菜地里。”
站在一旁的邱田勤瘫坐在地,整个人似筛糠一般颤抖。完了!他完了!自古杀人偿命,逃不掉了。
岳渊当机立断,大手一挥:“周炜带小夏、小孙,送孩子去医院,其余人去菜地,挖!少歧你过来,估计有你忙的。”
所有人都行动起来。
刚才还在帮邱田勤夫妻俩说好话的村民全都骂了一句“作孽哦”,围到屋后菜地看热闹,屋前顿时空旷下来。
菜地有光影灯柱晃动,人声鼎沸。
“在哪里?”
“是这里吗?挖!”
“挖出来了没有?”
“有了有了,我的天呐……”
站在屋檐下的夏木繁没有跟着岳渊去,她在看顾少歧。
顾少歧已经进入医生角色,丝毫不受旁边环境的影响。他左手将孩子抱于怀中,右手翻了翻他眼皮,再轻轻拍了拍他的小脸,轻声呼唤:“醒醒,乖,醒一醒。”
他的声音温柔而低沉,这一声“乖”听得夏木繁耳朵有些发麻。
夏木繁抬手揉了揉耳朵,又搓搓手背,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沾在身上,甩都甩不掉。
小宝睁了睁眼,嘴巴扁了扁,迷迷糊糊喊了一声“妈妈……”又闭上眼睡了过去。
听到这一声妈妈,夏木繁一颗心都软了下来,暗自庆幸来得及时。若是今晚让贾湖花继续带小宝,谁知道她会不会害死他?
顾少歧将孩子递给夏木繁:“估计是喂了□□类安眠药物,这种药代谢快,没大问题,多给他喂点水,送到医院再检查检查。”
夏木繁抱着孩子,点了点头:“好。”
顾少歧转身交代周炜:“送他们到医院后,赶紧回来。”
周炜没想到今晚还要出任务,忙应声:“是!”
夜晚的风,带着凉意。
落霞村的夜晚,注定不会平静。
夏木繁与孙羡兵将小宝送到医院。
收到消息的杨奶奶、梁丽珠、戚绍丰冲到医院,看到小宝安静躺在病床上,听说没太大的事情,只要醒过来之后就能出院,激动地抱住孩子,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往下流。
戚绍丰扑通一声跪在夏木繁、孙羡兵面前,怎么也不肯起来:“是你们救了我家小宝!你们是我家的大恩人!要是没有你们,我这个家,就散了……”
眼前这一幕触动了夏木繁的心事,转过脸去,不敢再看。
一家团圆,真好。
妈妈,你在哪里?
与孙羡兵一起从医院回到派出所,已经是十二点。
夏木繁一晚上都在奔波,即使精力旺盛,此时也累得有些虚脱。
好在单位住房条件还不错,夏木繁分配到的单身宿舍十二平方米左右,北面带一个小小的独立卫生间,洗澡梳洗很方便。
床上洁净的军绿色被褥散着阳光气息,门外传来微弱的猫叫,忙碌一天的夏木繁嘴角渐渐进入梦乡。
蝉鸣开始,鸟鸣阵阵。
新的一天再次开启。
夏木繁一开门,一只黑灰相间的小猫窜到她脚边,仰着小脑袋喵呜喵呜地叫着,努力撒娇卖萌。
定睛一看,原来是昨晚用消息换了三条小鱼干的野猫。
夏木繁蹲下身来,揉了揉野猫颈部软肉,毛茸茸的触感让人感觉很愉悦:“小家伙,你来找我做什么?”
【要吃鱼。】
野猫乖乖蹲在栏杆上,舔了舔爪子,愉快地喵呜了一声。
昨晚的小鱼干太好吃,它意犹未尽。
夏木繁抚了抚它头顶,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小鱼干送到它嘴边。
野猫一口叼住鱼干,歪了歪头。从夏木繁温柔的触摸里它感受到了善念,收敛起野性,努力抬起脑袋,蹭着她的手掌。
【你真好。】
【给我取个名字好吗?】
野猫已经三岁,一出生就被弃之野外,一窝兄弟姐妹四散分离,死的死、跑的跑,剩下它一个独自生存,内心特别缺乏安全感。
它曾穿街走巷,透过一扇扇亮着灯的房间看到猫咪躺在主人怀里喵呜喵呜地叫着,有猫粮吃、有温暖的窝住着,活得像个幸福的小公主,让它羡慕不已。
在它的认知里,家养的猫咪都有一个名字,只要有了名字,它就能拥有一个稳定的家、一个疼爱它的主人。
夏木繁看出了野猫的依恋,摸了摸它身上黑、灰相间的皮毛,微笑道:“那就叫煤灰吧。”
给它起了名字,那就多了一份牵绊与责任。
野猫一听到“煤灰”这个名字,顿时兴奋地在地上打了个滚,再一蹦三尺高。
【呦呦,我有名字了!】
【我有主人了。】
【我听别人叫你小夏,那我叫你夏夏好不好?】
夏木繁点了点头:“好。”
昨晚煤灰提供的线索包括东阳湖、邱三、花姐、养鱼的塑料水箱,今天它知道称呼自己为夏夏,可见它对人类世界地名、人名、物名的使用十分熟练,智商挺高。
煤灰抬头看着夏木繁,喵呜喵呜地叫唤着,欢喜地咧开了嘴,脸上浮现出一个类似人类“笑”的表情,配合着一动一动小胡须,十分趣致可爱。
【我要一个软乎乎的窝!】
“行。”
【我每天都要吃小鱼干!】
“好。”
【每天都要摸我!】
听到煤灰理直气壮地提要求,夏木繁不由得莞尔,轻柔地摸了摸它:“没问题。”
煤灰被摸得舒服极了,被收养、被宠爱的幸福感太过巨大,一时之间它竟有些害怕,害怕主人觉得它是个废物,害怕被抛弃。
【夏夏,你需要我做点什么?】
夏木繁抬手指向远处高高低低的建筑:“出去转转,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都可以来告诉我。”煤灰原本就是流浪猫,夏木繁不打算约束它的野性。
煤灰盯着夏木繁的眼睛,一秒之后,喵呜一声,身体一弓,窜出去老远,一会就消失不见。
吃过早饭,夏木繁走进办公室。
她身穿夏季制服,米色衬衫、军绿色长裤,腰间一条棕色皮带,更显个子高挑,英姿飒爽。
装修简洁的办公室,因为她的到来而明亮起来。
“哗哗哗——”
响起一阵鼓掌声。
虞敬一边鼓掌一边遗憾地说:“昨晚怎么没把我叫上,错过了立功的好机会。”
夏木繁看向孙羡兵。
孙羡兵眨了眨眼睛:“我已经把你的英雄事迹传播出去了。昨天晚上要不是你跟着那条大黄狗去菜地,谁能想到孩子藏在那里?要不是你逼问贾湖花,谁能想到他们竟然害死了三个孩子?小师妹,你这刑侦水平也太高了!”
夏木繁摆了摆手,这一切都源自于她能与动物交流,与刑侦水平无关。
孙羡兵是夏木繁的师兄,内心一直渴望实战,可惜分配到派出所之后难得接触大案,这次救下小宝让他兴奋不已,一晚上都睡不着。
看到夏木繁,他有一肚子话想说:“小夏,你昨晚提到犯罪心理侧写,能不能多说一点?”
孙羡兵一句话提醒了夏木繁。
读书期间相对单纯,能够听懂动物语言的特殊能力并不被人关注。但现在连续参与两起大案,重要线索都是动物提供,夏木繁感觉自己需要一个完美理由来解释这一切。
鼻子灵,闻得到腐肉味、奶腥味;眼睛好,善于抓住水渍、灯火等细节,都只适用于发现证物的场所。
怎么才能合情合理地引导侦查小组去锁定真凶、挖掘证据?
或许犯罪心理侧写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先根据动物们提供的线索锁定罪犯,再来分析犯罪心理与犯罪过程、推理罪犯特征,既能提高准确率,还能丰富犯罪心理学的内涵与实战技巧,完美!
想到这里,夏木繁眼睛愈发明亮,嘴角微微上扬:“对,我在大学期间就对心理侧写很感兴趣,通过犯罪行为分析罪犯特征,为罪犯画像,这样可以帮助警察破案。”
孙羡兵好奇得要命,追问道:“那,你给人贩子画了什么像?”
有理论在手,夏木繁变得胸有成竹:“第一次画像,是由夜间灯火与狗叫来判断人贩子最有可能隐藏在邱家湾子。”
孙羡兵兴奋地一拍大腿:“对啊,当时你指着邱家湾子说那里灯火分散、狗叫最响的时候龚卫国那小子还质疑你呢,结果你是对的!哈哈,那姓龚的小子肯定气得脸都绿了。”
夏木繁向来目标明确,并没有将龚卫国几句酸话放在心上,继续往下讲:“第二次画像,是听到村委主任说邱三夫妻结婚十年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却早早夭亡。失去独子的巨大痛苦让他们看到与儿子相似的孩子便生出贪婪之心,偷偷把他们抱回家养,这是补偿心理作祟,合理解释了他俩拐孩子的犯罪动机。”
孙羡兵冲夏木繁竖了竖大拇指:“你脑袋转得真快。”
虞敬心地仁慈,理解不了邱三夫妻的心理:“他们可以合法收养一个孤儿,为什么要拐别人的孩子?退一万步讲,他们拐了孩子那就好好对待啊,怎么能忍心害死那么可爱的小娃娃?”
孙羡兵也补了一句:“如果出于补偿心理想抱一个孩子来替代死去的儿子,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犯案?”
夏木繁眼里闪过一丝愤怒:“两、三岁的孩子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突然到了陌生环境怎么可能不哭不闹?邱三与花姐非良善之辈,行为粗鄙、行事肆无忌惮,面对哭闹不休的孩子会怎样?”
孙羡兵打了个寒战:“虐,虐待?”
虞敬倒抽了一口凉气:“莫非他们抱孩子回来就是为了玩玩?玩几天就害死了?”
夏木繁道:“恐怕,不只是补偿心理,还有嫉妒心理吧?嫉妒别人的孩子养得白胖可爱,亲生儿子却活不长久,这种心理会让他们……”
“叮铃铃……”
办公室桌上的红色电话铃忽然响起,打断了夏木繁的话。
虞敬伸手接起电话。
“是。”
“是。”
“好!”
简洁的三个字之后,虞敬将电话递给夏木繁:“岳组长。找你的。”
夏木繁接过电话:“喂?”
电话那头的确是岳渊的声音:“小夏,昨晚辛苦了。”
昨晚重案组多半忙了个通宵,没想到岳渊一大早还记得打个电话过来表达关怀,夏木繁回应道:“我还好。”
岳渊的声音略显疲倦:“你立了大功。从邱田勤家的菜地挖出三具孩童尸体,经法医检查发现死因两个为窒息、一个为颅骨骨折,生前曾遭受虐待、殴打。”
夏木繁的心往下一沉:“通知家属了吗?”
电话那边的岳渊似乎是点了点头:“已经通知,唉,可怜天下父母心。”
邱田勤、贾湖花夫妻俩心痛独子身亡,偷偷抱走两、三岁的白胖男孩。可是他们拐了别人家的孩子却不好好养,一个接一个地虐待致死!
夏木繁问:“岳组长,你们提审这对恶夫妻了吗?”
岳渊道:“还没有,打算等少歧的尸检报告出来再审。”
一提到案子,夏木繁的眼睛便变得亮晶晶的:“我能参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