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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零之兽语者 by胡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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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卫国心中满是不忿,捏着拳头在空中虚虚地捶了一记。这狗东西畜生不如,要不是有纪律规定,真想把他揍一顿。
夏木繁继续询问作案细节,包括时间、地点、过程、抛尸位置等等。直到确认所有细节都清晰无误、证据链完整,夏木繁这才松了一口气。
事发距今已经过去三个月,欧庆国是夜班司机,趁着夜黑风高之时将柳琴的尸骨放在后备车厢,扔到城市偏僻的垃圾站,随着垃圾的转运处理,早已找寻不到。欧庆国交代得越清晰明了,他翻案的可能性才越小。
欧庆国交代完了之后,整个人也终于从癫狂状态中抽离出来,神识渐渐恢复,抬头看着夏木繁,颤抖着声音问:“我杀了人,是不是会被枪毙?”
夏木繁反问:“你说呢?”
欧庆国可怜巴巴的说:“不是说坦白从宽吗?我都已经坦白了,政府应该会对我宽大处理吧?”
龚卫国在一旁吼了一句:“你这是杀人分尸,性质恶劣,罪大恶极!”
欧庆国却一点也没有意识到分尸抛尸有什么不对,他讷讷道:“我当时也没想杀她,没想到那天喝醉酒之后力气那么大,一不小心把她给打死了。明明以前她休息几天就会爬起来做饭,可是那天我喊了半天她也没有回应。等到尸体发臭了,我才知道自己杀了人。一开始我也怕,可是听到笑笑整天在家里面叨叨什么臭妈妈、臭妈妈,我就烦了。想把尸体丢出去吧,那么大一堆,我也没办法扛出去直接扔在外面,只好拿着厨房里的菜刀和砧板,把她一点一点的给剁了。”
“为了减轻重量,碎肉嘛,我就扔到厕所里冲了,大的骨头没办法,我剁成几截,丢在后备车厢里,扔到几个垃圾站去了。反正人都死了,分尸也好,抛尸也好,又有什么关系呢?”
简直是个法盲!龚卫国真是被他气得七窍生烟,大声呵斥道:“如果你在柳琴死后第一时间自首,或许还可能定为误杀,宽大处理。可你现在杀人分尸、抛尸,怎么辩解都没有用,绝对是故意杀人罪,你就等着法院的判决吧!”
没人不怕死,欧庆国听到龚卫国的话,顿时悲从心起,掩面哭泣,哭声哀哀。
夏木繁声音冷静,往他心上继续再插一把刀子。
“亏妻者,百财不入。你对老婆不好,自然事事不顺。柳琴是孤儿,渴望亲情,只要你待她一分好,她便会回报你十分。你父母早亡,一个人艰难生活,好不容易找到了生命中的另一半,为什么不好好珍惜?”
“你在外跑出租,她在家打理家务,兼职做点小生意。如果你们夫妻恩爱,一起打拼,我相信你们的日子会蒸蒸日上,越来越好。在爱的氛围下熏陶出来的孩子,自然健康,聪明活泼。随着孩子的降生,你们俩的人生中也有了新的希望和奋斗的动力,一家人齐心协力往前奔,等到孩子长大,考上大学、有了好工作,就能一家人搬出青鱼咀,住上明亮宽敞的大房子,再也不用忍受窗外火车轰鸣的声响,日子越过越幸福。”
“可是,这一切都被你毁了!刚结婚不久,你就欺柳琴弱小,对她拳打脚踢,即使她报了警,你依然故我。柳琴在这样的生活环境下怀孕生子,生出来的孩子怎么可能健康?
因为孩子不健康,又得花费大量金钱治疗疾病,日子越过越穷。
越穷,你便越觉得世道不公,殴打不断升级;你越打,孩子身体越差,柳琴越怕你。从此之后陷入恶性循环,你的生活只会越来真糟糕。”
“现在柳琴死了,杀人偿命,你的生命也将进入倒计时。
这样的结局,你满意了吗?
你自己好好想一想,为什么你会带着手铐,脚镣坐在审讯室里?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人生道路越走越窄,最后踏上一条死路?”
听到夏木繁的话,欧庆国的头渐渐地垂了下去,感觉自己的脑子乱得像一团浆糊。
他没有什么文化,父母也不懂得怎么教育孩子,从小看到的就是贫苦的父母点头哈腰,讨好着身边的所有人。父亲喝醉酒之后,便会拿他和母亲出气,而母亲不知道反抗,只会默默的忍受着这一切,反复不断地告诫他,一定要乖,要听爸爸的话,爸爸在外面也不容易。
欧庆国延续着父母的做法,辛辛苦苦的劳作,努力和身边的所有人打好交道,即使遇到不公正的对待,他也从来不敢反抗。可是人越穷,越容易受到欺负,他内心积压的不满与愤怒越来越多,却不知道如何发泄。
直到他遇到了柳琴。
柳琴是个孤儿,从小就被父母抛弃,在福利院长大,读到初中之后,出来打工养活自己。
缺乏家庭温暖的她,宽和,善良,本分。她生得瘦小,头发枯黄,并不漂亮,可是结婚后,她对他处处宽容讨好,恨不得把自己的所有都奉献给他。
这样一个弱小的女人。让欧庆国终于找到了心理的平衡。一开始只是骂几句,发现柳琴能够忍受之后,他就开始动手。
有一天,柳琴被他打得受不住,跑出去报了警,可是警察劝和不劝离,欧庆国并没有受到惩罚,自此之后更加嚣张,而柳琴也似乎认了命。
看到鲜血从柳琴身体流出的那一天,欧庆国藏在内心的恶魔被释放。他在外面越是无能老实,在家就越暴力,在妻子那惊恐的眼神里,他感觉自己终于挺直了腰杆,做回了男人。到后来,妻子看他的眼神里充满了躲闪想要逃跑,都被他及时发现,拖拽了回来。
有了笑笑之后,欧庆国更是多了一个绑住妻子的筹码。
柳琴自己是孤儿,有了孩子之后,她恨不得把世间最好的东西都给笑笑。她舍不得离开孩子,只能继续忍受着欧庆国的殴打。
笑笑的身体不好,柳琴总说要攒钱,给笑笑做手术,家里越发的困窘起来。越穷越没有底气,开夜车的欧庆国内心的愤怒与怨气越来越深重,直到那一天,他将妻子失手打死。
想到这里,欧庆国又痛又悔。
他抬起手,重重的打了自己一耳光。
“啪!”
一声脆响,在审讯室里响起。
“我错了……”
欧庆国反复不断地说着这句话。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过去的时光无法重回,死了的人也没办法复生,犯过的错,再也无法弥补,只能一命抵一命吧。
冯晓玉将笔录等到欧庆国在笔录材料上签字按手印,夏木繁站起身来。
审讯室的光线有些暗,夏木繁打开门,眯了眯眼。
光明,仍然在人间。
从审讯室出来之后,夏木繁来到医院。
经过治疗的笑笑已经渐渐恢复了一些精神,看到夏木繁的到来,露出一个怯怯的笑容。这个阿姨她认识,那一天她觉得自己快要死,就是这个阿姨带着果果一起赶了过来,像天神一样救了她。
一直陪在笑笑身边的果果,见到夏木繁过来,兴奋的扑棱着翅膀,从床头飞到了夏木繁的肩膀上。
【你来啦。】
【笑笑好多了,今天吃了一块蛋糕,一杯牛奶,还有一个鸡蛋。】
【笑笑给我吃了蛋黄,香香的,滑滑的,好好吃呀。】
听到果果的话,夏木繁微笑着拍了拍它脑袋:“果果乖,好好陪笑笑。”
审问欧庆国那天,后半段基本都是欧庆国在忏悔,痛哭流涕地回忆着与柳琴的点点滴滴。从他的话语里,夏木繁知道了很多关于柳琴的事情。
果果是柳琴在结婚前买来的,那个时候她刚到新市来打工,人生地不熟的,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之后,就到宠物店去买了只鹦鹉。
原本柳琴是想买只小猫的,可是果果一见到她就叽叽呱呱地叫,它还会说“你好”,这让柳琴很稀罕。柳琴胆小内向,不太会说话,特别羡慕伶牙俐齿的人,见到这么活泼的鹦鹉,就把它买了下来,结婚之后带到了欧庆国家里。
果果是看着笑笑出生长大的,对它的小主人有着无比的忠诚与热爱,现在终于回到笑笑身边,它很满足。
听到夏木繁的话,果果飞回到笑笑的枕头边上,用小脑袋蹭了蹭笑笑的脸颊。
笑笑抱着果果,眼睛里满是满足。
原本医院不让养宠物,但因为果果的陪伴能让笑情绪稳定,医生也就网开一面,允许这只鹦鹉陪在笑笑的身边。
看到笑笑状况良好,夏木繁终于放下了心。
走出病房之后,夏木繁和冯晓玉来到医生办公室,主治医生告诉她们,医院考虑到笑笑的家庭情况,为她申请到了免费救助政策,等孩子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就可以进行心脏手术。
这真是个好消息。
夏木繁和冯晓玉发自内心的笑了。笑笑生下来就有先天性心脏病,因为没钱治疗拖到了现在。现在能够获得免费救助,很快就能活蹦乱跳,恢复健康了。
“只是有一点,”主治医生说,“孩子的母亲已经去世,父亲还在看守所里,她身边没有监护人,也没有人照顾。”
夏木繁沉思片刻:“好,那我们想办法找一找,看笑笑还有什么其他的亲人。”
为了给笑笑找到一个监护人,夏木繁到看守所见到了欧庆国。
交代了全部作案经过,到现场指认了作案现场,还原作案全过程之后,欧庆国知道自己逃不过法律的制裁,等待他的将是一颗子弹,整个人一下子就消沉了下去。
欧庆国每天躺在看守所冰冷的铁床上,隔着铁栏杆看着窗外,耳边无数次回响夏木繁最后说的那番话,后悔像一只虫子,持续不断啃噬着他的心,让他痛得喘不过气来。
如果当初能够和柳琴好好过日子,
如果在柳琴报案之后,他能够幡然悔悟,
如果在失手打死柳琴之后,他能够投案自首……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欧庆国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瘦了十几斤,面如枯槁。
再一次见到夏木繁,欧庆国垂下眼帘,声音闷闷的:“是要抓我去枪毙吗?”
夏木繁说:“你的材料已经移交检察院,剩下的事情不归我们管了。”
欧庆国缓缓抬起头来,眼睛里一丝光亮都没有,全都是死一般的沉寂:“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夏木繁将来意说明。
“给笑笑找个监护人?”欧庆国嘴里重复着夏木繁的话,陷入沉思。
他现在眼见的是活不长了,等他死后,唯一能够证明他来过这个世界上的,只有他的亲生骨肉欧宝珠。欧庆国在脑海里拼命的搜索着为数不多的亲戚、朋友,不知道有谁能够当笑笑的监护人。
想了半天,欧庆国终于想起来了一个人:“我有个姐姐。”
说完这句话之后,欧庆国又摇了摇头:“我姐姐小时候被我爸打狠了,嫁到外地之后就没有了消息,连爸妈去世她都没有回来,这个时候把笑笑给她?不可能的。”
夏木繁问:“柳琴那边还有没有关系好的朋友,她在孤儿院长大,难道连个童年的玩伴都没有吗?”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欧庆国:“哦,对了,柳琴有一个关系很好的朋友,名叫梅玉东。两个人从小在同一个孤儿院长大,初中毕业之后一起出来打工。后来梅玉东嫁到荟市,两个人还经常通信。”
夏木繁问:“那现在呢?”
欧庆国的脸上闪过一丝懊恼:“我和柳琴结婚之后,看他们两个通信太频繁,怕柳琴跟她跑了,就把梅玉东寄过来的信藏了起来。后来梅玉东搬过一次家,换了寄信地址,他们俩再也联系不上,就没有来往了。”
夏木繁皱了皱眉:“一直没有联系,那现在怎么联系她?”
欧志国要来纸笔,在上面写下了一个地址:“我偷看过梅玉东的信,信里有她后来搬家的地址,你们试试看能不能找到她吧。我虽然没见过她,但经常听柳琴说梅玉东是个非常善良的好姐姐,在孤儿院的时候就一直关照她,把她当做妹妹一样的看待。如果她能够接受的话,就让笑笑跟着她吧。”
说着说着,欧庆国又进入了一种迷茫懊恼的状态,突然趴在桌上,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我好悔呀,好悔呀。”
“警察同志说得对,我要是好好对柳琴,齐心协力过日子,等到笑笑把病治好,生活就有盼头了。”
“我哪里知道,儿童先天性心脏病还能够申请免费治疗啊?早知道可以不用花钱,我也就没那么多怨气了。”
夏木繁没有理会欧庆国的哭泣,从他胳膊底下抽出了那张白纸,看着上面的姓名和住址,和冯晓玉交换了一个眼神。
——荟市,我们熟啊。
根据这个地址找到梅玉东应该不是件太难的事情,只是不知道时间过去这么久,梅玉东与柳琴的儿时情谊是否还在,她愿不愿意接接过笑笑的抚养权,成为她的监护人。
就这样,刚刚在星市将欧庆国捉拿归案,新出炉的特别行动队又回到了荟市刑侦大队。
岳渊听完夏木繁的汇报之后,欣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首战告捷,干的不错!不过,只要一想到我师兄手底下又添五员大将,我这颗心就在滴血,真舍不得你们。”
夏木繁说:“我虽然同意调过去,但具体的条件我让方师伯和你谈。”
见徒弟这么不把自己当外人,岳渊不由得笑了:“谈条件让我去?行!你先跟我说说,你们团队过去有什么样的要求?”
夏木繁想了想:“第一个呢,我得把煤灰、雪糕还有发财都带过去,所以我希望局里能够给我个一楼的房子,最好像咱们这个家属楼一样,一楼带院子。”
岳渊点了点头:“这个条件可以提,不过也要看机缘,不知道那边有没有这样的房子空出来。”
夏木繁“嗯”了一声,想着实在不行只能让煤灰、雪糕它们将就一下,等将来手头宽裕了再到星市买房。
岳渊道:“你的第二个条件,是不是安顿家属?”
夏木繁看一眼站在她身边的冯晓玉和龚卫国:“对啊,他们俩已经成家,如果要去星市,肯定得考虑家属的工作问题。”
岳渊先问冯晓玉:“你和叶荣量好了,他同意你过去?”
冯晓玉点了点头:“嗯,他全力支持。”
岳渊想了想:“叶荣其实好办。他是学税务的,又是大学本科生,要是省税务厅或者市税务局进不去,可以让方远把他调到经济侦查科,那是他的地盘,应该没问题。”
冯晓玉一听,顿时笑开了花:“那行,就到经侦科去,查别人的税,叶荣绝对没问题。”
解决了冯晓玉这边,岳渊又望向龚卫国,笑眯眯的问:“你们家乔老师愿意跟着你去星市?”
龚卫国态度并没有冯晓玉那么坚决:“志敏是学师范的,教初高中的数学没有问题,荟市也好、星市也罢,到哪里都是一样地教书。就是有一点,志敏今年带毕业班,她舍不得那帮孩子们。”
岳渊冲着龚卫国竖起了大拇指:“你们家乔老师是个负责任的好老师,就让她安心送走毕业班再办调动吧,也不急。市公安局有子弟学校,安排她进去没问题。”
龚卫国喜笑颜开:“谢谢岳队。”
岳渊再看向孙羡兵和虞敬:“你们两个从安宁路派出所开始,就和夏木繁是一个团队,现在一起过去,挺好的。放心吧,公安局那边单身宿舍挺多,待遇和住房条件不会比我们这里差。”
孙羡兵和虞敬抬头挺胸,大声应了一句“是!”
几个人又商量了一些调动的细节之后,夏木繁拿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梅玉东的地址。
“师父,欧庆国那个案子有一点尾巴没有处理完,笑笑马上要手术了,还缺个签字照顾的人。欧庆国给了我这个地址和人名,就在咱们荟市。我们打算找到她之后,和她沟通交流一下,看她能不能抚养笑笑。”
一想到笑笑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的模样,冯晓玉便忍不住心里难过。
“是要给笑笑找个有爱心的人来抚养,要不然这孩子孤孤单单的,实在是太可怜了。当初我们听到鹦鹉的话去找人的时候,心里面一直揪着,就怕笑笑也被她爸爸给打死了。幸好我们来的还算及时,笑笑还活着,只不过这个孩子因为从小在家暴状态下长大,胆子很小。按理说三岁大的孩子应该可以上幼儿园,和小朋友一起玩耍,正常的表达自我了,可是笑笑的表达能力、协调能力、运动能力,都比不上同年龄的孩子。”
孙羡兵叹了一口气:“手术成功,只代表身体健康,可是笑笑承受了太多苦痛,心理并不健康,这也对她的抚养人提出了很高的要求。如果梅玉东不肯抚养,恐怕只能把笑笑交到儿童福利院,由那边派人来管孩子了。”
龚卫国在一旁说:“福利院要管的孩子太多,恐怕没有精力来照顾手术后的笑笑。先天性心脏病手术之后还需要调养,最好身边有个亲人,能够好好的照顾她。”
听完他们的话,岳渊点了点头:“那行,你们去找梅玉东吧。记得好好和她沟通,毕竟她与笑笑没有血缘关系,不能强迫人家。”
夏木繁点头道:“好!”
想到还在病床上躺着的笑笑,夏木繁来不及回家,带着众人走出刑侦大队,打算按照地址去寻人。
刚刚走到停车场,眼前一道灰色的身影扑了过来。
【夏夏,你终于回来啦!】
听到这一声喊,夏木繁笑靥如花,展开怀抱,一把将那道身影抱入怀里。
久别重逢,煤灰欢喜得快要疯掉,用它那毛茸茸的小脑袋死命的蹭着夏木繁的胸口和手掌,小尾巴甩得滴溜溜的转。
【夏夏,你可想死我了!】
【我这几天天天都到办公楼晃悠,要不是妈妈说你出差执行任务去了,我都以为你不要我们了。】
夏木繁听到煤灰的话,一颗心柔得化成了一滩水,抱着煤灰亲了一口,笑眯眯的解释着:“怎么可能不要你们呢?我只是出差,这不就回来了?”
煤灰仰起它的小脑袋,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满都是欢喜,嘴里喵呜喵呜的叫着。
【你不回家吗?】
【我看你们又要开车出去。】
煤灰果然是个小精怪,夏木繁摸了它的脑袋:“我们要出去找个人,等处理完这个事我就回家,你去跟发财和雪糕说,让它们两个乖乖的在家里等我。”
煤灰在夏木繁怀里撒着娇,将小脑袋摆的像拨浪鼓一样。
【不不不,我要跟着你一起去。】
【这次你执行任务谁也没带,光带那只小鹦鹉,我和发财、雪糕都有点难过。】
【夏夏,你就带我去嘛,好不好?】
煤灰的撒娇让夏木繁有些心软,想到欧庆国说过柳琴拿到工资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想到宠物店买一只小猫,她不由得动了心思。
福利院长大的孩子都很渴望爱抚和温情,因此希望养一只宠物陪伴。煤灰鬼精鬼精的,说不定能够打动梅玉东。

说来也巧,梅玉东的住址正在安宁路派出所的辖区所在。
虞敬在安宁路派出所干了七、八年,对这里的每一个片区都很熟悉,开着车很快就找到了曙光路138号。
这里是车辆厂的职工宿舍,建于六十年代。这几年车辆厂改制之后效益大有改观,职工收入也随之增加,宿舍楼刚刚翻新,墙面干净整洁,楼梯间粉刷一新,看着就有一种欣欣向荣的感觉。
根据门牌号的指引,夏木繁带着冯晓玉走到三楼,轻轻敲门。
这回是寻人,不是抓人,考虑到要见的对象是女性,因此龚卫国他们三个就留在了车里。
“笃笃笃。”
礼貌的敲门声响起。
不一会儿,屋子里传来一个温和的女性声音:“来了,来了。”
“吱呀”一声,门开了。
一个体型丰满的女人站在门口,她快速瞥了一眼夏木繁和冯晓玉便收回了视线,眼神不敢与人对视,声音也怯怯的:“你们找谁呀?”
夏木繁亮出警官证:“你好,我们是荟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有事要找梅玉东,请问你是?”
听到夏木繁说是警察,女人缩了缩脖子,像个课堂上突然被老师叫起来提问的孩子,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说话也开始结巴起来:“我,我就是梅玉东。”
夏木繁是看梅玉东胆子这么小,便放柔和的语气,轻声问道:“梅玉东你好,你是不是有一个朋友叫做柳琴?”
“柳琴?”梅玉东一听到这个名字,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一改刚才怯懦的神情,赶紧将门打开,“对对对,是我朋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很好的。”
看到梅玉东的这个反应,夏木繁心中略安,看来梅玉东和柳琴的年少情谊仍在,不然她也不会一听到柳琴的名字就这么开心。
夏木繁和冯晓玉一起走进屋。
这是一间很普通的职工宿舍,两房一厅,地面刷着红色油漆,油漆已经有些脱落,露出青灰色的水泥,看着有些斑驳。家具老旧,陈设简单,不过家里收拾得很整洁,地面也拖得很干净。
梅玉东有些局促地招呼着她们在客厅沙发上坐下来,到厨房倒茶送到夏木繁和冯晓玉面前。
她心里记挂着柳琴,倒完茶之后便急切的问:“警察同志,柳琴现在怎么样了?结婚后过得好吗?有没有生孩子?男孩还是女孩?”
她接连问了几句,夏木繁却一直没有开口。
梅玉东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身体变得有些僵硬,说话的声音也艰涩起来:“你,你们说呀,柳琴到底怎么了?”
夏木繁轻叹一声,不得不将噩耗告知梅玉东:“柳琴已经死了。”
死了?梅玉东一下子就愣在当场,面色煞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半晌,梅玉东终于缓过神来。目光死死的盯着夏木繁:“柳琴才三十岁,怎么就死了”
夏木繁刚要说话,一个苍老而尖利的声音从卧室传来:“梅玉东!梅玉东——”
听到这个声音,梅玉东慌忙站了起来:“我婆婆在叫我,你们等一下。”
说完,梅玉东匆匆丢下夏木繁和冯晓玉,往卧室里跑去。
随着卧室房门推开,一股难闻的气息飘了出来,那是一种卧病在床很久的人散发出来的沤臭味。
夏木繁与冯晓玉交换对视一眼,看来梅玉东家里有卧病在床的老人,需要她照顾,恐怕她腾不出手来管笑笑。
今天难得是个大晴天,从客厅阳台投过来一抹阳光,正照在沙发上。背包里的煤灰发出喵呜喵呜的声音,从顶开了宝宝上头的盖子,露出个小脑袋,向外面张望着。
【夏夏,放我出来透透气吧。】
夏木繁摸摸煤灰的小脑袋,点了点头。
的煤灰从包里窜出来,小脚爪轻轻柔柔的搭在沙发上,整只猫缩进夏木繁怀中,眯着眼享受着那难得的冬日阳光。
可是这份悠闲很快就被卧室里的动静打破。
哎哟,哎哟,
卧室里传来一个老人痛苦的呻吟,其中还伴随着烦躁的咒骂声。
“你看你,吃那么多,胖的跟猪一样,做点事情笨手笨脚的,要你有什么用?”
“也是我儿子心肠好,脾气好,才会把你这个没爹没娘的娶回家。你再这么笨手笨脚的,我就让我儿子把你给休了!”
“赶紧给我擦干净,把裤子换了。外面来了什么人,赶紧把他们打发走,先把我伺候好了,才是正经事。我告诉你,你要是不不管我,我就去居委会告你,说你不孝顺。”
“哐当哐当——”
那是玻璃杯子砸在地面发出的碎裂声。
夏木繁有些坐不住了,抱着煤灰站起身,走到卧室门口,看着里边发生的一切。
这间卧室朝南,一张木床上躺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
老太太胸部以下用被子盖的严严实实,上身依靠着厚重的枕头,呈半坐状态。
地面上是一滩水渍,梅玉东什么也没有说,正在快手快脚的收拾着地面碎裂的玻璃渣子。
夏木繁轻声问:“需要我们帮忙吗?”
老太太忽然抬起头来,一双眼睛里满是怨毒与警惕:“你们是谁?怎么到我家里来了?告诉你,这个家只要我不死,就是我做主,梅玉东哪儿也不能去,她就得在家里伺候我。”
被陌生人看到她被婆婆打骂,梅玉东满脸窘迫的站了起来,老老实实的站在老太太的床边,回应着她说的每一句话:“她们是警察,上门来调查点情况。我哪儿也不去,那个,我马上打水来给你换衣服。”
老太太自从发生车祸下肢瘫痪之后,和警察也打过几次交道,对警察并没有什么畏惧之情,看到警察出现在家里,老太太连招呼都没打,只是哼了一声,抬手拿起床头柜上的闹钟,狠狠砸在地面上。
闹钟是塑料制品,虽然没有摔碎,却也发出一声脆响。
老太太脸颊瘦削,一脸的刻薄相。她对梅玉东呼来喝去,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够显示出她的威严。
“像根木头一样杵在那里,看着就来气!”
“我饿了,赶紧给我做饭!你要是把我饿到了,我打死你这个白吃白喝的死贱人!”
老太太恶毒的咒骂并没有让梅玉东生气,她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欺辱。梅玉东面无表情地捡起闹钟放回原处,低眉顺眼地说:“好。我马上做饭。”
得到媳妇的保证,老太太终于心里舒坦了不少,瞪了她一眼之后,继续指挥媳妇干活:“鹏海马上就下班回来了,你赶紧把家里收拾干净了,可别搞得乱七八糟的,让鹏海看了心里不舒服。”
梅玉东老老实实点头,收拾好屋子的残局,这才走出卧室,不好意思的向夏木繁说:“对不住,这是我婆婆,她已经瘫痪七、八年了,整天躺在床上心情不好,脾气有些暴躁,你们多担待啊。”
夏木繁摆了摆手:“不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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