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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国色医香by饭在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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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世医患关系确实是一个十分重要的课题,也确实每年都会因为这个问题发生多起恶性事件,业内也有不少专家专门对此深入研究,就是希望能够从那些事故中总结经验吸取教训,争取避免类似事件的发生。
但人性复杂,牵扯到生老病死,这类恶性事件就永远不可能杜绝。
叶青看了看顾卫南这魁梧的身材体格,很认真直接地说道:
“别人担心医患关系,是担心病人会伤医,但我觉得,你如果当了医生,需要操心的就是病人的安危了,我怕病患稍微不听话一点,你就要不耐烦上手揍人了!”
“你也别急着否认,医院里头最多的就是奇葩病人,弱智没常识的自作聪明的还有固执自以为是的,什么奇行种都有,就你这暴脾气,我觉得这事儿我相信你绝对干得出来!”
“如果从这一点上来说,我觉得你之前想学劁猪的想法是对的,你这急躁的性子要是不改,我不建议你从事人医类的工作,你还是去割生猪蛋蛋吧!”
这话可以说相当不客气,顾卫南顿时面色涨得通红,噎得说不出话来。
许是叶青对顾卫南的这番点评太犀利,把一旁孟嘉都给吓着了,叶青转头再问她的时候,她讷讷半晌,才试探斟酌着开口:
“我是觉得,咱们现在不管是城镇还是农村,对妇女健康这一块儿都不够重视。”
没想到孟嘉会从这个问题上切入,叶青很有些意外,但她的眼睛亮亮的,满满的都是对孟嘉的鼓励,点着头示意她继续。
见叶青对她的这个说法挺感兴趣,孟嘉心里面多了几分底气:
“从刚刚师父你讲课那会儿的情况就能看得出来,不管是我跟顾卫南,还是刚刚那几个大姐,对于你提到的那些生理卫生上的常识,我们其实都嫌少涉猎,甚至可以说一问三不知。”
“这说明大部分女性,对这些健康问题是极其疏忽和匮乏的,而且大环境导致妇女们也没有了解这些相关知识的渠道,甚至就算是得了病了,也都羞于启齿,怕被人知道,本来只是一点小问题,因为耽误了治疗,最后被拖成了难以根治的大毛病,甚至有些还变成了绝症,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好现象。”
“所以我觉得,如果可以的话,咱们能不能从这方面入手,做一做相关的科普,比如给农村的妇人们单独开一开生理健康方面的扫盲班,再比如能不能写一些相关的文章,投递到报社看看能不能发表,再或者,去联合妇联、卫生局等相关部门,做一些这类常识上的宣讲,让女同志们都关注和重视这一块儿,让大家都敢说敢讲敢正视自身的疾病,这一点很重要。”
叶青越听脸上的笑意就越浓,看向孟嘉的眼神也是掩饰不住的欣赏。
有时候生长环境真的会限制一个人的眼界跟格局,单从一堂课的心得体会上,就能看得出来顾卫南和孟嘉之间看待问题的方式截然不同,叶青承认顾卫南在飞针上极具天赋,但是在其他方面,她和孟嘉相比还是有很大差距。
叶青笑道:
“你对这个生理健康课题如果感兴趣的话,我觉得你可以先尝试去写一写科普文章,回头写好了给我看看,如果行的话,我帮你找人看看能不能在报刊上发表。”
这话一出,孟嘉眼睛都不由得亮了。
她立马拉着顾卫南,很是激动和期待道:“那我跟卫南一块儿做,我俩一定会把这个课题做好!”
等叶青三人出来的时候,之前在外面针锋相对的上百号村民早都不见了,粮站仓库那边还在忙得热火朝天,臭松沟负责运送粮食的那拨人被挤兑到最后面去排队去了,靠山屯的干部却已经领着屯子里的青壮年推着粮食即将过磅称重了。
许是秦大姐在粮站收购员那儿打过招呼了,这次靠山屯上交公粮的速度非常快,收购员随便挑了一袋抽样检查,例行公事意思了一下就摆摆手表示过了,之后过磅称重也是一路绿灯,等顺利拿到盖章证明出来的时候,一群社员们脸上都乐开了花,就连生产队的干部都不由得大松了一口气。
看到叶青,这些干部和社员们脸上笑容愈发亲切,毕竟谁都清楚,今天跟臭松沟的那场冲突,要不是有叶青出马,根本不可能这么轻松就解决。
伍永兵如今看叶青,那就跟看自家孩子似的,要不是叶青没这方面的想法,他都恨不得把伍月英那个逆女给踹出户口本,直接认叶青当他亲闺女算了。
这会儿叶青看伍永兵的眼神也充满了同情怜悯,想到早上她在伍月英身上察觉到的异样,她都可以预料到,接下来伍家会是怎么样一番鸡飞狗跳了。
可这事儿叶青又不能明说,隐晦暗示的话她怕伍永兵根本get不到她的意思。
只能说,生个这样的闺女,那绝对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看够了两个屯子打群架的热闹,时间已经不早了,叶青三人要去部队农场,正巧生产队是套着牛车来送粮食的,伍永兵赶紧叫伍聪驾牛车顺路送三人去农场。
结果才走到半道上呢,叶青就隐隐听到了细碎断续的婴儿啼哭声。

伍聪不明所以, 但还是勒住了绳索把牛车给停了下来。
然后几个人就见叶青利索地跳下了牛车,直接冲进了路旁的玉米地里,不多一会儿的功夫, 竟然就从玉米地里面抱出来了一个破破烂烂的布包裹, 那不包裹里面,竟然是一个正在哭哭啼啼的孩子!
牛车上的三人顿时都怔住了。
叶青没有说话, 回到牛车上才将布包裹拆开,将里面的孩子给取出来。
一个刚生下可能不到两天的女婴, 瘦得跟个红皮猴子似是,浑身骨头都还是软的,也不知道丢在玉米地里多久了,包着她的布包裹都已经被露水打得湿透, 而且哭声也是极为孱弱,看起来应该是饿了挺长时间了。
得亏这边离长白山山脚还有段距离,孩子的哭声没把山里头的狐狸黄鼠狼之类的招来, 不然要是被那些野兽咬上一口, 这孩子怕是就凶多吉少了。
不过, 看着这个孩子外翻且裂成两瓣的上嘴唇, 叶青就知道这孩子为什么会被扔在玉米地里了。
这年头信息闭塞, 农村对于兔唇这个先天性畸形病的形成原理没有概念,因此对这类病症极为忌讳和惶恐。
孩子要是生下来是先天性唇裂和腭裂, 一般会被认为是被邪祟诅咒,灾星降临了,或者觉得是妈妈孕期吃了兔子肉, 导致孩子被兔子精附身了, 总之周围的流言蜚语指指点点肯定是避免不了的。
所以这类孩子生下来受到欢迎的很少,多数生下来就被遗弃任其自生自灭, 或者直接被掐死溺死谎称孩子夭折了。
面前这个女婴,面临的就是这样的处境。
车上那三人在看清楚这个孩子的长相后,本来义愤填膺想要骂孩子父母丧良心太缺德的话,瞬间戛然而止。
尤其是伍聪,几乎是本能地就往后退得远远的,眼神里也有些紧张忐忑,甚至都不敢再多看这女孩一眼,那下意识的反应根本骗不得人。
叶青有些无奈,只能一边把她身上穿的外套脱下来裹住这个孩子,一边解释道:
“不要害怕,这个叫先天性唇裂,这种疾病是胚胎发育过程中,由于中鼻突下端的球状突与上颌突未能按时融合形成的,是一种很常见的先天性畸形。”
“按照正常数据来说,如果不进行人工筛查干预,每一千个新生婴儿中就有一个患有唇裂或者腭裂的孩子,跟民间流传的那些迷信说法一点关系都没有。”
叶青这话一说,车上顾卫南跟孟嘉顿时松了一口气,就连伍聪紧绷的身形都松懈了下来,不过他还是有些将信将疑,偷瞄了叶青怀里那个女婴一眼后,又赶紧转过头去。
“什么叫先天性畸形啊?”顾卫南好奇问道。
叶青伸出手来探着这个孩子的脉搏,确认这孩子除了兔唇外,身体其他部位没有缺损后,这才放下心来:
“就是胎儿因为发育异常引起的结构或者功能性缺损,常见的有无脑儿,脑积水,脑膜炎、唇裂腭裂,21三体综合征,开放性脊柱裂,先天性心脏缺损等。”
“这类病,多是由于基因遗传突变、孕期内分泌、营养不良等外部因素综合形成的,没有什么特定的形成元素,出现概率随机,所以基本上无法预防避免。”
孟嘉果然又抓住了之前叶青提到的一个关键词:
“师父您之前说如果不进行人工筛查干预,意思难道不是说这个病是可以人工干预的吗?怎么又说无法预防避免了?”
叶青看了孟嘉一眼,她是真觉得孟嘉这姑娘聪明:
“这个先天性疾病的出现比例高,确实是无法精准预防和避免,但是通过人工筛查干预,也就是胎儿在母体内发育过程中,及时通过外部仪器进行监测,在发现孩子已经出现畸形且比较严重的情况下,选择终止妊娠或者是在孩子出生后进行人工干预治疗。”
孟嘉点了点头,本来还想问什么外部仪器能监测母体内胎儿的情况,但还没等她开口呢,那边伍聪忽然小心翼翼插嘴:
“叶知青,这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处理?咱们还去不去部队农场?”
叶青叹了一口气,谁能想到半路会碰上这事儿呢?
带着个孱弱到随时可能养不活的孩子上人家农场去显然是不太合适,所以她只能让伍聪驾车回靠山屯:
“先回去吧,这孩子估计在外面受冻了一晚上了,这个天气,还没冻死算是福大命大,回去我得先给她治疗一下再说别的。”
“伍聪大哥,一会儿可能还得麻烦你帮个忙,上镇上派出所去报个案,就说咱们这儿捡到了一个弃婴,让派出所的民警下去调查一下,看看这孩子到底是谁家丢出来的,遗弃孩子是犯法的,得查清楚这对无良父母是哪个生产大队的,到时候把孩子送还回去。”
一听叶青这话,伍聪表情就有些无奈复杂:
“让我去报警当然没问题,但是叶知青我劝你别想得太乐观,这孩子长这副模样,肯定是会遭人嫌弃的,就算真找到了孩子的亲生父母,把孩子给送还回去,孩子也十有八/九活不成。”
“这么小的娃,只要几天不给饭吃或者是下雪天在外头冻上几个小时,很容易就饿死病死了,人家扔了孩子就是摆明了不想养,你这再送回去吃力不讨好,平白让孩子遭罪不说,你自己还得惹人记恨,真没必要。”
叶青脸色倏地就沉了下来:
“这是一条命,不是可以随意丢弃处置的布娃娃,既然生下来了,就得承担起养育她的责任,怎么能是没有必要呢?”
伍聪一直觉得这个叶知青为人和善好相处,没想到较真起来那气场还挺吓人的,但这种事儿,不是犯轴就能解决得了的:
“农村就这个现状,各家条件不好,吃饱饭都难,多生一个孩子就多一双筷子吃饭,养个儿子将来能成为劳动力,十四五岁就能帮家里干重力活了,养闺女除了指望她嫁人能帮衬娘家外,还有啥别的好处?”
“这孩子有先天缺陷,将来肯定是找不到个好婆家了,辛辛苦苦养一二十年,最后可能直接砸手里,那谁家乐意要啊?”
伍聪这话听着刺耳,仿佛把姑娘当成了待价而沽的货物,可这个时代农村里面绝大部分家庭的观念就是如此,只有养儿防老,养女儿则是赔钱,因为迟早要嫁到别人家去。
所以很多家庭重男轻女,生下闺女后根本不会用心教养,只要活着就行,不光舍不得在闺女身上花钱,甚至还会在女儿出嫁之前拼了命的压榨她们的劳动价值,并且从小就给女儿各种洗脑pua,让闺女嫁人之后还得继续乖乖被娘家吸血。
伍家在靠山屯的条件算是顶尖那一拨的,并且伍永兵作为大队长,见识跟思想觉悟上肯定要比其他绝大部分社员更开明超前,所以他们家没有在教养闺女上还是花了不少心血的,伍月英被父母兄长娇宠着长大,才养成了自私自利的公主病性子。
但即便是伍家这样的人家,当初在伍月英跟顾卫东订婚,也是收了不菲的聘礼的,并且这笔彩礼并不会交给伍月英随嫁,而是要入中公存起来,将来要留给伍家的两个儿子的,伍家能给伍月英陪嫁上一些家具被子之类的物件就算非常体面了。
这还是伍家对女儿厚道,若是碰上那种重男轻女到极致的家庭,连个碎布头都不会让闺女带走,甚至在出门子当天还漫天要价,想出各种明目必须要讹诈男方一笔钱,不然就不许新郎把新娘带走。
不管叶青愿不愿意承认,这就是六七十年代农村女孩的生存处境,这种被敲骨吸髓还无力抗争的命运,让叶青感受到彻骨的寒冷和恐惧,但单凭她眼下的个人力量,根本无法撼动压在女孩们身上的那座压迫剥削她们的沉重大山。
叶青的心情骤然变得很是压抑,她也不愿意再同伍聪争论了,因为再争执这个毫无意义,她把那孩子抱在怀里,挡住从牛车两边吹来的瑟瑟秋风,让伍聪赶紧驾车掉头回屯子里。
回了屯子里,叶青先给孩子偷偷用异能梳理了一遍身体,又给洗了个热水澡,然后用毛毯包裹着送到了厢房炕上。
厢房那边王春花正在坐月子呢,考虑到产妇要注意保暖,加上王春花体质又有些虚,所以叶青早早就把厢房的火炕烧起来了,虽然火烧得不太旺,但屋子里温度起码在二十五六度,还是非常暖和的。
叶青突然抱着个孩子回来,邹阿婆肯定是要过问的,叶青也没瞒着,把这孩子的情况仔细给老太太说了一遍。
老太太是从枪林弹雨的战区活着出来的,对于人命看得比其他任何东西都重要,所以听说这孩子是个兔唇宝宝,她也一点不嫌弃,反而还颤巍巍地摸了过来,有些稀罕地用手轻轻抚摸这孩子的小手小脚,颇有些辛酸难过。
“瞧这手脚多有劲儿啊,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舍得这么扔了呢?嘴巴难看点怎么了,有手有脚的,只要勤快就总能找到属于她的活法,皮相那儿就那么重要了?”
王春花骤然看到小女婴的裂唇后,也跟伍聪一样害怕得直往后缩,但在叶青给她和邹阿婆解释了裂唇的形成原因后,王春花顿时一改之前的惶恐,眼中不自觉泛起了泪花,看向这个孩子的眼神都满是怜爱和惋惜。
“她是不是没吃东西啊?正好这两天我在你这儿每天吃得好睡得好,奶水挺足的,前两天我涨得难受,都给挤掉了,她来了我正好喂给她喝吧。”
说着王春花就起身要把孩子抱进怀里喂奶。
叶青见状忙拦住了她,解释道:
“兔唇宝宝自己可能不太能自己吮吸母乳,她这个嘴不能形成正常的口腔压力,容易呛咳跟胀气,引发吸入性肺炎,在喂养上会比平常的孩子麻烦许多。”
王春花顿时愣住。
她刚生完孩子,如今正是母爱泛滥的时候,被刘家赶出来后她根本见不到自己儿子,这几天情绪一直不怎么高。
现在叶青抱回来的这个孩子看起来格外瘦小,王春花对喂养这个孩子的积极性空前高涨,那无处安放的母爱,瞬间都转移到了这个小女婴身上:
“没事儿,那我就跟之前一样,先挤到碗里面再喂给她好了。”
说做就做,王春花马上就去取了个碗,自己躲去角落里挤奶去了,也是叶青这儿伙食确实不赖,这几天王春花起色好了不少,母乳也足,不大会儿的功夫就挤出来小半碗。
这么小的婴孩,肯定不可能就着碗口喝奶,叶青只好让顾卫南帮忙,去弄了一根细点的高粱杆子来当吸管,一次给小家伙喂一小口,喂了近半个小时才把她喂饱。
可能是因为叶青提前用异能帮这个孩子把身体调整到了最佳状态,所以在吃饱喝足加上周围的环境又安静舒适后,这孩子不哭不闹,很快就打着哈欠睡着了。
靠山屯就这么大,而且关注叶青的大妈大婶不少,所以还不等伍聪去镇上报完案回来呢,叶青抱回一个裂唇女婴的消息,就已经传遍整个屯子了。
大中午的正是下工的时候,不少人都跑到村尾来瞧热闹,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婴又是畏惧又是好奇。
叶青趁机给这些大妈大婶们进行科普,告诉她们裂唇并不是什么邪祟附体之类的诅咒,而是孩子在娘胎里面发育不完全造成的。
那些医学术语屯子里的人是听不懂的,所以叶青选择用更直白通俗的话来解释。
解释完之后,大家就都明白了,总之这就是一种自然的生物学现象,跟以前老人们说的怪力乱神类的迷信半点关系都没有。
如果这话是别人来说,大家可能将信将疑,但叶青如今在屯子里的地位无可撼动,她说这是科学,大家马上就奉为圭臬,并且都认真地将这个常识记在了心上。
等到下午两三点多了,去镇上报案的伍聪才姗姗来迟。
他带来了镇上一位民警,还有红旗公社的赖国昌,一进屋,民警跟赖国昌就先去查看了一下那个弃婴的情况,问了叶青不少问题,同时认真仔细地做了信息登记。
不过,对于这个女婴该如何处理上,这两人也犯了难。
“孩子的父母找到了,是南沟屯那边一户人家丢的孩子,趁着今天早上去粮站交公粮,那家的男人偷偷把孩子带出来丢在玉米地里的。”
“不过那家已经接连生了四个姑娘了,这孩子前面那个四闺女儿,刚生出来就被他们送养出去了,没想到这回又生了个闺女,而且还是个三瓣嘴,那家人觉得晦气,昨儿晚上刚生出来,今天一黑早就丢地里面了。”
“我们也去那家问了,那家一听说孩子找到了,可能会给送回去,立马就急得要把我们都给赶出来,还骂我们多管闲事,看那情况,这孩子就算回到亲生父母身边,能不能活过今年冬天怕都是个未知数。”
更难听的话赖国昌都没敢跟叶青说,那家刚生产完的女主人,甚至叫嚣着只要把孩子送回去,就立马要把孩子给掐死。
当时赖国昌跟那个镇派出所民警简直气得要死,偏偏那泼妇大字不识一箩筐,讲理讲不清,还是个十足的法盲,根本不晓得掐死自己的孩子也是犯法的,还觉得赖国昌跟民警是在故意吓唬她。
反正这个弃婴的原身家庭就是个吃人的狼窝,真要送回去,那家人绝对会把孩子当成祸害,不定用什么损招来把孩子给弄死呢。
因为有这层顾虑,两人到底没考虑强行把孩子送回南沟屯去,怕万一孩子真被那家人弄死了,那他们俩都是间接害死这个孩子的凶手。
不过,来的路上两人商量了一路,对于这个孩子的去留问题他们也很是纠结。
“主要是她这个病,咱们这儿就没几个人不介意的,就算送养都没哪家肯收,除非送去县里的福利院。”
“可福利院里面孩子那么多,她的情况又跟其他孩子不一样,福利院能否对她特殊照顾,其他孩子又是否能真心实意地接纳她,这都不好说。”
民警跟赖国昌给叶青说了实话,话里倒也没有推卸责任的意思,只是这个可怜孩子不受生父母待见,去了别的地儿也未必能有好日子过。
叶青面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了,她预料到情况可能不太乐观,但没想到那户人家能狠心成这样。
看着炕上睡得香甜的孩子,她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抬起头来,问向一旁的邹阿婆:
“阿婆,我能不能请求您一件事?”
邹阿婆顿时愣住了:
“啥事儿啊闺女?”
叶青无奈:“这个孩子,如果找不到合适的人家收养的话,那我打算自己养,以我的能力,要多养活她一张嘴不难,麻烦的是孩子的户口问题,这事儿可能需要您帮一下忙,到时候孩子就上在您家名下,当做是寄养的孙女儿,您看成吗?”
邹阿婆一愣,正要开口说话呢,门外就响起了伍永兵的声音:
“叶丫头,你真的想清楚了?”
叶青抬头看向门口,就见伍永兵心急火燎地进来了,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叶青顿觉奇怪伍永兵这个时间点怎么会跑到她这儿来,但还是点了点头认真道:
“既然遇见了她,就说明我们俩有缘,我总不能对她见死不救,别人不待见她,我却不嫌弃她,以后我就把她当我叶青的亲妹妹好了。”
“而且我是大夫,她这个裂唇并不是不治之症,再过几个月我就能动手术帮她修复,人工干预调整几次,到三四岁的时候就基本跟正常人没差别了。”
“等她长大些,我教她一些吃饭的本事,如果别人嫌弃她曾经是个兔唇宝宝,大不了她这一辈子就不嫁人了,反正有能力傍身,靠她自己也照样能活得漂漂亮亮的,有我在旁边替她把关,她的将来您大可以放心。”
伍永兵哪里是担心啊,他高兴还来不及。
事实上,他对这事儿绝对喜闻乐见,甚至求之不得。
上午交完公粮后回屯子后,他其实就已经上邹家来过一趟了。
但那会儿他向邹阿婆提议的那件事,并未得到邹阿婆的正面回应,老太太只说要等叶青回来之后再说,伍永兵没办法,就只能先去忙活他自己的活儿。
刚刚伍聪回来后去地里找他,他才从大儿子口中得知叶青捡回来一个兔唇女婴的消息,于是他立马就往村尾邹家跑。
这会儿知道叶青竟然生出了要收养这个孩子的念头,伍永兵也没跟叶青绕圈子,直接将上午他们几个村干部讨论的那件事儿,还有他自己的想法直接给说了出来。
“当着赖书记的面,我直接跟你透个底。”
“按照咱们屯子里这些生产队干部们的意思呢,肯定是希望你能在咱们屯子里落户,这样大家心里都能踏实点。”
“只要落户了,你呢对咱们村会更有归属感,咱们屯子里的社员们呢,也会把你当成正儿八经的自己人,卫生站交给你负责,也不怕将来落在外人手里。”
“几个村干部都已经协商好了,等屯子里接下来抢收完玉米之后,就开始着手建卫生站跟知青点的事儿,到时候屯子里给你特批一块宅基地,准许你建三间房。”
“而且将来甭管你是嫁人还是招赘,这三间房子村里都不会收回,谁来也抢不走。”
“宅基地这事儿我肯定是举双手赞同的,但我这边呢有一点跟其他人不一样的想法,也跟邹阿婆提前沟通过了,老太太是不反对的,就看你乐不乐意了。”
伍永兵这话说得有些吊人胃口,叶青愣了一下,忍不住朝邹阿婆那边看了一眼,不知道伍永兵是要说什么。
伍永兵解释道:
“邹阿婆是烈属,当年她回屯子里后,屯子里专门为她建了这两间屋子作为养老房使用,但当时村里是立了字据的,这个宅子和宅基地,等老太太百年之后,就得收回来归屯子里集体所有。”
“我看这段时间你跟老太太相处得还挺不错,老人家如今是孤家寡人一个,正好缺个孩子承欢膝下享受天伦之乐,你要是肯跟老太太作伴,我的建议是,你干脆直接认老太太做个干亲,以孙女的身份将户口落在老太太这户口薄上面。”
“这样一来,老太太晚年也能有个依靠,养老也就有了指望。”
“你这边呢,将来等老太太走了,这个宅子屯子里就不收回去了,直接就落到你名下。”
“另外我还可以做主,帮你把老太太这两间屋子重新修缮一下,在正屋旁边再搭一间东厢房,这样一来,等于三间房跟宅基地将来都是你的,而且房子不用你自己花钱修建,比村里另外划一块宅基地给你,你再自己掏钱建房子要划算得多。”
“有现成的房子在,你省时省力不用等,对我们屯子里来说也少了很多麻烦事儿,你、邹阿婆还有屯子里三方都能受益。”
见叶青不说话,但他没从叶青脸上看到有任何的抗拒和不满,伍永兵就猜到他的这个提议已经成功一半了,于是他又继续加了一把火:
“你不是想收养这个孩子吗?孩子才这么丁点大,万一,我是说万一邹阿婆哪天倒下了,这孩子又还小,就她一个外来户挂在邹阿婆名下,就要占了屯子里两间房屋,屯子里的人可能会有意见,说不定还得吵着闹着要把这老宅子给收回去。”
“所以我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你跟这个孩子都落在老太太户口薄上,这样你们俩就是名正言顺的姐妹了,而且房子将来是过户到你名下,屯子里的人都不会有意见。”
叶青又不傻,当然知道伍永兵这么不遗余力地想要促成这件事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想要用户口、宅基地和房子,把她跟邹家,乃至靠山屯绑定在一起。
但不得不说,伍永兵这个提议,确实是搔到了叶青的痒处,她对于在靠山屯拥有一套属于她自己的房子,还是非常心动的。
不过叶青也没被这个当场冲昏头脑,并未当场就松口答应伍永兵的提议:
“伍叔,这事儿不是小事,我得好好考虑一下,还得跟老太太聊一聊,毕竟这里面还牵扯到了这个女婴,我不能拍脑袋就作出决定,等明后天我想好了再给您答复成吗?”
“这当然没问题!别说是明后天了,就是十天半个月的叶青能作出决定都行,反正这事儿也不着急。”
伍永兵心里其实是着急的,不然他也不会一天跑村尾邹家来好几趟,这事儿不落实到位,他心里就不可能安稳。
但这点眼力劲儿还是有的,看得出来现在是个啥情况,所以他只能先沉住气,等叶青这边考虑清楚了再说。
伍永兵考虑的是靠山屯卫生站的发展问题,而赖国昌和民警则巴不得叶青接手这个烫手山芋,这样他们就可以当甩手掌柜,后续这个孩子的问题他们都不用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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