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火—— by弱水千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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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K。
是我思想龌龊行了吧?
程菲无言,不知道还能对这个逻辑清奇的大佬说什么,只能默默将自己随身背的书包取下,拉开拉链,伸手在里面掏起来。
周清南在边儿上瞧着她,只见这小姑娘在书包里掏啊掏,找了差不多有半分钟,才终于抽回手,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印着草莓熊的小分装袋,让她塞得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些什么。
接着,她打开袋子的密封口。
周清南托着腮没什么表情,注意到她这个举动,下意识低眸瞧了眼。
袋子里装着好些水果蔬菜干,品种丰富,有香蕉草莓秋葵山药……看上去五颜六色。
再然后,他就看见这姑娘从这座水果干堆成的小山包里选出了一个绿油油的小圆片,拿两根纤细瓷白的手指捏住,给他递了过来。
周清南视线上撩,从绿色小圆片来到女孩娇媚的脸蛋,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儿,挑了下眉,意思是:干什么。
程菲学起这位大佬往日的淡漠表情,酷酷地道:“给你的,拿着。”
大概是很少被人这么使唤命令过,周清南滞了下,随后竟很听话地伸手接过。
他:“这是什么。”
“我姑妈自己做的水果干。”程菲说着,自己也拿起一块草莓干放嘴里,腮帮鼓鼓地嚼,含糊道,“分个猕猴桃干给你吃。”
拿吃的赶紧把这张嘴堵上,别说话了您老。
那头,周清南听完程菲的话,眉峰不由又挑高几寸,不多时,将手里的果干放进嘴里,缓慢咀嚼。
吃完,周清南很细微地勾了勾唇,声调不自觉便柔几分,说:“谢谢,味道不错。”
午后光景,飞机还没起飞,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为那副英俊冷硬的轮廓勾勒出一圈淡金色的边,加上唇畔那抹浅笑,他整个人仿佛褪去了几分戾气,比平日要温和许多。
这一幕落在程菲眼中,竟令她怔怔出神。
可这样的失神并没有持续太久。
仅仅两秒不到,程菲便嗖地清醒过来,飞快移开视线看别处。
“……不客气。”
她心跳急促耳根灼烫,应了句,掩饰慌乱般清了清嗓子,又把果蔬干往周清南那边搡了搡,故作淡然地说,“反正我一个人吃不完也是浪费,周总想吃就自己拿。”
“你吃吧。”
昨晚只睡了三个多钟头,周清南确实乏,说完便合了眸子闭目养神。
一旁,程菲刚拿起一块苹果干咬了口,余光瞥见这位大佬又开始打盹儿,想到什么,不禁轻皱眉头,小声道:“这架航班只能先飞平南,我们要去兰贵,下了飞机还得转大巴。你本来就是个伤患,受不住这么颠簸的路程吧……”
闭着眼,视野漆黑,耳畔的碎碎念便显得尤为清晰。细软的声口,猫崽叫唤似的,一字一句,每个音符都蛊惑着周清南的感官。
他没有睁眼,只是懒散地应她:“受不受得住,这一趟我也要亲自跟。”
“为什么呀?”程菲着实困顿,“就因为不想我们台跟梅氏合作?”
她有时候甚至怀疑,这位大佬横插一刀从中作梗,怕不是跟梅氏集团或者梅家那位小少爷有什么仇。
“不是因为这个。”周清南否认。
程菲更不明白了:“那到底为什么。”
周清南仍旧没有睁开眼,表情平静如水,回答道:“我只是害怕,会有坏人伤害你。”
话音落地的刹那,程菲蓦地一怔。
周清南用的词不是担心,不是不想,而是害怕……她一直以为,他们这种人过惯了刀刀锋舔血的日子,是不会再有害怕这种情绪的。
该不是她耳背听错了吧?
程菲有点不确定,目光定定盯着男人冷峻如画的侧颜瞧,正想再向这位大佬求证一下,漂亮的乘务员小姐姐却已再次出现。
“各位旅客,我们的飞机即将起飞,请您系好安全带照看好小孩,不要离开座位在机舱内走动。谢谢!”
身着制服的乘务员声线甜美,说完一遍字正腔圆的国语后,又面朝全体头等舱乘客说了一遍英语。
程菲未出口的话语就这样被打断。
她低头系安全带,忽地眸光微闪想起什么,不由又咬了咬唇瓣,懊丧地叹出一口气。
明明已经下定决心挥刀斩情丝,要对他冷淡下来的,结果每次见了面,八字箴言就会被自己忘到九霄云外,眼神、心思,不由自主就会跟着他转……
真是的!
从现在开始到下飞机,她坚决不再跟他说一句话!
程菲正色握拳,打定了主意,之后便点亮手机屏幕,准备边吃蔬果干,边看提前下载好的小说来打发时间,完全当身边的大佬是个透明人。
然而,计划实施了不到两分钟,便被无情打破。
耳畔冷不丁传来一道低沉慵懒的嗓音,问她说:“你会不会讲故事。”
大概是正在假寐的缘故,周清南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儿沉,也有点儿哑,莫名的性感又撩人。
程菲:?
程菲卡壳半秒,随之茫茫然地转过头,看向仍旧闭着眼神色懒倦的大佬。
他刚才问什么来着,会不会讲故事?
程菲支吾了下,一头雾水地问道:“周总在跟我说话吗?”
闻声,周清南稍顿半秒,接着便撩开眼皮朝她看来,眼白隐隐散布着几道红血丝,眸光幽沉,深不见底。
周清南:“我旁边除了你以外,还有第二个人吗。”
“……好的。”程菲这下确定了,这位大佬确实是在向她本人提问。
虽然不知道周清南问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良好的职业素养使然,程菲思考两秒后,依然很认真地回答:“算会吧,我大学的时候去福利院做过义工,那段时间经常给小朋友讲故事。”
周清南:“讲一个给我听听。”
程菲:“?”
程菲本来就迷茫,这下更呆了,眸子睁大,用一副格外困惑的眼神看周清南。
周清南这时已重新阖眸,漫不经心道,“我睡不着,麻烦程小姐讲个故事帮我催眠。”
“……”
你是三岁小朋友吗?讲个故事帮你催眠?我一记天马流星拳直接给你砸晕岂不是更快?
程菲无言以对,抬手捏了捏眉心,静默好几秒才重新做好表情管理,冲身旁的大佬露出一个温柔微笑,道:“周总,您可能有点误会,我说的会讲故事,仅仅是只限于六岁以下小朋友听的故事,就比如说小红帽和大灰狼、搬南瓜的大脚巨人这种。”
周清南合着眸眉眼沉静,再自然不过地回答:“那就搬南瓜的大脚巨人吧。”
程菲:“……”
那一刻程菲甚至以为自己幻听了,又向这位爷确认了一次,最终得到肯定答复。
一时间,程菲风中凌乱。
但凌乱归凌乱,人周大佬毕竟是她们新栏目的赞助商,程菲自问爱岗敬业,绝不将个人情绪带进工作。
因此,她很快就收拾好心情,耐着性子压低声,给身边这位超级残暴杀人不眨眼的黑老大,讲起了儿童故事:“在很久以前,遥远的魔法森林里住了一个小矮人,他非常喜欢吃南瓜,所以给自己种了一大片南瓜。后来,收成的季节到了,小矮人就背着自己的小背篓哼哧哼哧地来到地里,准备收南瓜,可是小矮人实在太矮也太小了,每次只能往小背篓里装一个南瓜……”
“天呐,这么多的南瓜,我得搬到什么时候呀!”程菲控制着音量的同时,也不忘声情并茂,“小矮人苦恼地想。忽然,他灵光一闪,想起了自己的好朋友,大脚巨人!”
周清南安静地闭着眼,视线中是一片暗无天日的黑。
听着耳边姑娘轻缓温柔的嗓音,他一阵恍惚,莫名便想起了很多年前。
那年的滨港还没有大规模开发,雾霾不重,每当夜晚降临,天上便繁星闪烁。
那年他只有十岁出头,无父无母,游走在破败老旧的街巷中,是所有人眼中的灾星和瘟疫,没有任何同龄的孩子愿意接近他。
那天,一个星河绚烂的夜,他实在太饿,壮起胆子抢来两个干面包,还没啃完,便被追上来的老板一顿毒打,伤痕累累蜷在街角。
也是那天,夜星引路命运垂怜,一抹小小的白色身影走进了他模糊的视野,仿佛鼓起了莫大的勇气般,在他面前的脏地上放了一支廉价棒棒糖。
那一夜,小少年以为自己会死。
但他最终没有。
他颤着手拆开糖纸,将棒棒糖放进嘴里,咬得粉碎。
劣质甜浆的味道在唇舌间爆裂开,就是靠着那零星半点能量和养料,咬牙撑到了天亮。
从那天起,周清南就告诉自己:死不成,就得好好活,还他妈要活得像个人样。
滨港市人民医院,住院部骨科病房区。
顾静媛穿着病号服坐在床上,旁边的床头柜上摆着一份银耳粥,装在保温桶里,显然是刚熬好就给紧赶慢赶地送到了医院,桶沿上方还冒着热气,白雾袅袅。
瞧着那份新鲜现熬的粥,隔壁床新来的阿姨羡慕得不行,忍不住数落身边的丈夫:“你瞧瞧人家的老公,媳妇住院了,还亲手给熬粥,你再瞧瞧你,随便在医院门口买两个包子就把我打发了!”
阿姨的丈夫是个身形矮壮的中年人,黝黑而敦实。听阿姨说完,他皱了下眉,下意识往旁边病床的方向瞟了眼。
只见窗边站着一道高大人影,肩宽腰窄大长腿,正以一种很闲散的姿态靠在窗台上打电话,光看那背影身材,怎么瞧都不像是他们这一辈的同龄人,还以为是个三十出头的帅小伙。
对方打着电话,说话的声音也低沉而醇厚,像酒,却不过分浓,痞气和稳重融合得恰到好处。
中年大叔打量了陈家槐几眼后,便将目光收了回来,压低嗓子酸溜溜地回妻子话:“人家一看就是能挣钱的,我每天起早贪黑下工地,累都累死了,哪儿来的闲工夫给你熬粥啊!知足吧,有包子吃就不错了。”
说完,中年大叔懒得再搭理阿姨,拿起水壶到开水房接水去了。
阿姨冲丈夫的背影翻了个白眼,脑袋转回来,继续用艳羡的表情望着一旁的顾静媛。
顾静媛离得近,早就听见了旁边两个人的窃窃私语,但她脸色冷淡。懒得解释,自顾自拿起勺子便舀起一勺粥,呼气吹凉,吃起来。
病友阿姨没忍住好奇心,问道:“欸妹子,你男人是做什么工作的呀?看他每天陪着你又不用上班,在哪儿发财呀?”
顾静媛吃着粥眼皮都没抬一下,随口道:“收债的。”
病友阿姨愣住,像是对这个职业很陌生,“这行当挣钱吗?”
“挺能挣的吧,一个月小几万不是问题。”顾静媛淡声说。
病友阿姨一听,眼睛顿时放亮光,又想到自己老公在工地上每天累个半死也只能挣点糊口钱,当即好奇道:“那怎么入行,你们有门路吗?”
顾静媛:“黒社会需要什么门路,胆子大,敢砍人,老大出了事敢背锅坐牢不就行了。”
病友阿姨:“……”
病友阿姨挤出个干笑,之后就一句话都不敢再跟顾静媛说了。
不多时,护士进来叫了病友阿姨的名字,让她去楼下的放射科做检查。
阿姨忙颠颠应下,出门时正好遇上丈夫打水回来,赶紧拽着人就从病房里出去了,箭步如飞,跟背后有罗刹鬼似的。
病房里瞬间安静。
顾静媛抻长脖子瞧了眼病友的背影,眼底掠过一丝恶作剧得逞般的笑意。
“你无不无聊。”陈家槐挂断电话走过来,凉凉道,“到处说我坏话,谁告诉你我现在是黒社会?”
“收债的和收保护费的有多大区别?”顾静媛说,“都是出尽招法掏人腰包。”
陈家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两条大长腿大马金刀地分两旁,身子微俯,手肘撑膝,流气地回她:“区别大了。一个是欺压百姓,一个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能比吗。”
顾静媛拿勺子搅了下保温桶里的粥,静了静,忽然又说:“那你去云城干了这么些年,打听到什么消息没有?”
陈家槐脸色微沉,眼帘低垂下去,没应声。
顾静媛定定注视着他:“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你只身去云城,再入江湖,不就是想着那一行龙蛇混杂关系广,方便打听那孩子的下落吗?”
陈家槐还是没说话,低头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烟,取出一根放嘴里,准备拿打火机点燃。
顾静媛:“菲菲说过,医院禁止吸烟。”
“……”陈家槐动作一滞,无语,随手把烟盒跟打火机丢柜子上。
病房窗户没关严,一阵风吹进来,深蓝色的窗帘随风轻晃。
过了好一会儿,陈家槐才淡淡地说:“阿城在天有灵,会保佑我找到他的。”
飞行还算顺利,中途只遇到了三次微弱的气流颠簸。傍晚时分,夕阳遥遥悬垂在城市的边际线上,从滨港飞来的8794次航班于平南机场平稳降落。
抵达目的地,程菲在座位上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随手将手机放回书包里,顺便拧开桌上的矿泉水瓶盖,喝了口。
托周姓大佬的福,程菲也重温了一把大学时期在福利院做义工的时光,飞行前半程,她一口气就讲出了三个儿童故事。
正准备再接再厉讲第四个时,听见身畔的呼吸声变得清浅而平稳。
在她不遗余力地催眠神功下,杀人不眨眼的黒帮大佬终于睡着。
飞行的后半程,程菲又不用讲故事,又不用应付时不时抽风的大佬,乐了个自在,只顾着自己看小说看电视剧。
因此,虽然经历了长达三个小时的飞行,到下飞机时,程菲的精神头还是相当不错。
平南是个小城市,机场也不大,没给头等舱客户设立专属的行礼提取通道,只做了优先安排。
不多时,靓丽的空乘组长上前恭敬示意,程菲和周清南便一同动身,跟同航班的其他几名乘客一起先去取各自的行李。
等了没一会儿,零星几个行李箱便出现在了行李转盘上。
程菲的行李箱是纯白色,上面还贴了一些卡通贴纸做记号,醒目得很。
看见自己的白色行李箱,她大眼一亮,当即就准备伸手去拿。
谁知,就在她手指刚碰上箱子提手的同一时间,另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也覆了上去。
两只手都是去够箱子,提手部分又小,程菲没留神,这一抓没抓到提手,反而直接抓到了那只大手的手背。
“……”程菲愣住,下意识转了下眸,竟看见头顶上方不知何时多出一副棱角分明的下颌线。
男人腿长个子高,就站在她旁边,微弓着身子去够拎她的行李箱,而她骨架纤细体格小,这个姿势这个角度,刚好便被罩进男人高大身躯投下的阴影里。
程菲被周清南身上熟悉又好闻的男性气息熏得脑子发木,一双大眼惊讶地眨巴两下,甚至都忘了松手。
周清南耐着性子等了半秒,见这小姑娘还是呆呆的,小手抓着自己的手背不放,只好轻声说:“一边儿站着。”
“……”
一听这话,程菲这才猛然回魂儿,右手像被烫到般飞快缩回来,忙颠颠地后撤两步,站到了旁边,双颊也不受控制地飞起红云。
视线偷偷往转盘那儿瞟。
只见她沉甸甸的行李箱到了男人手上,仿佛轻得成了团棉花,被他不费吹灰之力地就给单手拎起来,放到了地上。
“……”啧,还挺有劲儿。
程菲暗搓搓地偷看,视线顺着周清南的手,又看向他的手臂。卫衣袖子捋起来了点儿,露出的手臂肌理分明,修劲有力,可以清楚地看见青筋线条。
她回想起刚才他手臂下劲时,那些青筋迸发时的力量感和爆发力,只觉心惊肉跳,心跳更快,甚至连嘴唇和舌头都有点发干。
身上皮肤都变得燥燥的。
就在程菲走神的当口,周清南那头已经把他的行李箱也从转盘取下。
他两手各推一个箱子走到她跟前,淡声道:“你只有这一件行李托运,还是有别的?”
“就、就这一个。”程菲脑子里还在反复回忆他手臂上的有力又性感青筋,脸色也不禁愈发红,支吾了下,才又挤出几个字,“谢谢你帮我取箱子。”
周清南听完点了下头,转过身,推着两个大箱子便朝机场出口方向走。
程菲见状微惊,赶紧小跑着追上他,诧异道:“我们就这么走了吗?不用等梁主任一起?”
周清南侧目看向她,挑眉:“你想跟那蠢货一路?”
“……不想。”程菲老实回答。
周清南:“那等什么。”
“可是……”小姑娘眉心微蹙,纠结着,“他毕竟是我的上级,我们是作为一个团队出来的,就这么抛下他走了,会不会不太好,显得我很没有团队意识?”
“你不用这么瞻前顾后。”周清南语气随意,“梁瀚如果向你们总监打你小报告,你就全部推到我头上。”
程菲没懂,迷茫:“推到你头上?”
“对。”
周清南说:“就说,是我硬逼着你跟我一起走。”
程菲窘迫地道:“你无缘无故逼着我跟你一起走吗?太没说服力了,总得有个合理原因才能向徐总交差。”
周清南直勾勾瞧着她,顿了下,续道:“那你就告诉她,我这个甲方爸爸蛮不讲理,就想黏着你一个,跟你单独相处。”
程菲:“……”?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此刻的程菲实在是格外好奇,很想知道这位大佬的父母双亲到底是何等人物,居然能教育出这么一朵闪闪发光的绝世奇葩来。
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
就周清南给出的这个理由,回给徐霞曼,徐总不仅会觉得她藐视上级破坏同事间的团结,还会觉得她脑子被门夹了。
程菲默了默,不敢明着得罪赞助商甲方爸爸,只能强行挤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敷衍地回了句夸奖:“周总真是幽默,连开个玩笑都开得这么别出心裁。”
周清南神色如常:“我像在跟你开玩笑的样子?”
程菲闻声,愣了一瞬。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面前的大佬已经径自迈开长腿,直朝大门口走,边走边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打电话。
……不是吧?真走了?!
大佬就是大佬,任性起来想干嘛干嘛,但程菲可不敢这么横。
她被周清南的举动再次惊到,忙忙又紧赶慢赶地追上去,焦急得眉头打结,说:“周总,我们还是等一下梁主任吧,您不是我们台的人倒无所谓,但是我是梁主任的下属啊,我不能……”
话还没说完,视野里忽然便怼进来一个黑乎乎的玩意儿。
程菲呆了呆,定睛一看,发现是个手机。
纯黑色曲线边,就是前一秒还被周清南捏在手里打电话的那个。
“?”程菲狐疑,仰起脖子不解地望向头顶上方。
甲方大佬耷拉着眼皮没什么表情地瞧着她,指掌随意地掂了下手机,淡声说:“你们总监让你接电话。”
“???”
程菲更迷了,迷茫地眨了下眼睛,接着便很礼貌地伸出两只手,将那个黑色手机从周清南手里给接了过来,举到耳边,半信半疑试探地喊了声:“徐总?”
程菲话音刚落,一道熟悉又磁性的女声便从听筒里传了出来,语气温和中不失威严,说道:“程菲,你和周总已经平安落地平南了,是吧?”
一听电话那头真是徐霞曼,程菲的精神立刻紧绷几分,应道:“是的徐总,我和周总刚下飞机取完行李,目前还没跟梁主任会和。”
谁知,电话那边的大BOSS在听完她的话后,却很随意地回道:“不用跟梁瀚会和了,在正式抵达兰贵之前,你一切都听周总的安排。”
程菲万万没想到女魔头BOSS会做出如此叮嘱,人都傻了,九宫鸟似的怔怔重复:“一切都听周总的安排?”
“嗯。”徐霞曼说,“从平南到兰贵县还有三个多小时的车程,我刚才问过周总,周总的意思是这会儿比较晚了,你们坐了一路飞机也确实辛苦,今天就先在平南住一宿,第二天早上再出发去兰贵。”
程菲听得微皱眉,下意识问了句:“那梁主任呢?”
“他今晚就会启程去兰贵,先去跟当地政府的人员进行对接,确保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徐霞曼笑了下,续道,“不然等梅总和周总到了,再临时出点儿什么岔子,人家岂不是要笑话我们。”
老大就是老大,果然深思熟虑面面俱到。
程菲对徐霞曼的说法深以为然,稍稍顿了下,又想到什么,说:“可是徐总,就让梁主任一个人赶夜路先到兰贵去,会不会不太好?我还是跟梁主任一起吧。”
徐霞曼嗓音微沉:“我都说了,你就听周总的安排。”
程菲让这道圣旨一堵,彻底没了话,只能乖觉应声:“好的。”
这时,听筒对面的徐霞曼稍微一顿,声音压低,语气也较之前更严肃几分,又叮嘱道:“程菲,这次兰贵之行可是相当关键,周总和梅总都向我表达过对你的赏识,他们看好你的能力,也认可你的素质。好好表现,千万别给我掉链子。”
“……好的徐总,我明白了。”
顶头上司下了死命令,程菲自然不敢再有异议,默默应了一句后便向徐霞曼道别,挂断电话,将手机还给了身边那位大佬。
周清南脸色平静地接过手机,定定瞧着她,道:“你们总监说的话,都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程菲不甚自在地点了点头。
“清楚就好。”周清南嘴角牵起一抹寡淡的笑,之后便动身,继续前行。
徐霞曼要程菲一切都听周清南安排,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要她像之前对梅景逍一样,尽量让这位半路杀出的貌似非常财大气粗的信任甲方爸爸对他们满意。
老实说,程菲觉得自己挺悲催的。
她明明打定了主意要挥刀斩情丝,断绝自己对这个坏男人的一切念想,彻底对他冷下来。结果,这个计划才实施了几天不到,就受到了各种各样的外力干扰。
……Shift。
也罢也罢,听他安排就听他安排吧,她也不可能为了一己私念不顾整个台的利益。
单独相处的这段时间,干脆就把姓周的当颗成了精的大白菜,等到了落脚的酒店,她就立马把门一关蒙头睡觉,不就是十几个钟头,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
想到这里,程菲深沉地眯了眯眼,暗自握拳,坚定了必胜的信念。
没一会儿,心态调整得差不多了,她便甩甩脑袋捋捋头发,定下心神,故意做出副风轻云淡的潇洒姿态,跟上去。
走到了周清南旁边。
“想通了?”耳畔冷不丁响起一嗓子,轻描淡写,散漫流气。
程菲顿了下,狐疑低扭过脑袋看他,没懂他什么意思:“想通了什么?”
“你刚不是一直在做思想斗争。”周清南侧目看她一眼,语气懒洋洋的,“这么久才想通,看来是壮士断腕,下了大决心。”
程菲:“……”
大佬,您这就低估自己的可怕程度了不是?我这岂止壮士断腕,我这明明是抛头颅、洒热血,为了我们栏目的前途英勇就义。
程菲被周清南一语道破心事,窘迫之余又有点不爽,沉默半秒,禁不住小声吐槽:“都知道我这么纠结不乐意了,还非要强人所难,心理变态吗你。”
她这句话的声音实在太小,加上语速飞快口齿也不清晰,周清南没怎么听清楚。
他盯着她,笃悠悠地挑了下眉,道:“强人所难的下一句是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得这么小声这么快,你都能听见前半段,这是正常人类能做到的?
程菲被大佬的惊人耳力深深震撼了,当场僵住。卡壳好半天才回过神,眼珠滴溜溜一转,支吾着挤出一句话来:“……哦,我是说我们总监。我说这么晚了,徐总还非要让梁主任赶路去兰贵县,实在太强人所难了。”
周清南闻言,极淡地轻嗤一声,知道这姑娘满嘴跑火车也懒得拆穿。顿了下,顺着她的话便回道:“这其实怪不了你们总监。”
程菲怔了怔,不解地抬眸看他。
周清南推着行李箱走着路,脸色沉静,眉眼如画,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格外坦然而又从容不迫的欠扁气息:“因为是我建议的。”
程菲:……?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她用一种极其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周清南,终于忍不住小声道:“梁主任是跟我有过节,不是跟你有仇。而且我看梁主任对你态度还挺客气的,你至于这么针对他吗?连晚饭都不让人好好吃一顿就把人赶走……”
是不是也太过分了啊大佬。
谁知,听完她的这番灵魂质问后,一旁的周清南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他神情如常,很冷静地回她道:“谈不上针对。”
程菲诧异:“唔?”
周清南继续冷静地说:“单纯觉得很倒胃口,不想多看一眼。”
“……”程菲无语,心说我替梁主任谢谢你。
两人又齐排往前面走了几步。
这时,程菲余光不经意间一扫,瞧见周清南手边儿的俩大箱子,这才反应过来这位大佬一直在帮她拖箱子,顿时尬住。
两片红晕爬上双颊,程菲窘迫,手忙脚乱地去抢夺自己的拉杆,口中道,“谢谢周总,我自己来就好,麻烦你了麻烦你了……”
这头,周清南本来好好走着路,根本没想到身旁的小姑娘会忽然对他上手。
她本来只是去抓金属栏杆,扯了发现扯不动,两只小手便下意识往上一攀,抱住他的胳膊,开始掰,试图把他的手从金属拉杆上剥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