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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穿越者,名动四方by未眠灯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10-18
#本文又名《丧夫后,我被枭雄强抢了》#
丧夫四年后,女儿也在车祸中去世,裴莺忍着悲伤为女儿办完葬礼,再睁眼后却莫名其妙来到一个陌生的朝代。
还不等她震惊,她忽然看到了一个和女儿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姑娘喊她娘亲。
好消息,女儿好像回来了,且她现在是县丞夫人,据说县丞夫君和她是青梅竹马,极为爱重她。
坏消息,她如今身在冀州边陲的一个小县,因乱世兵祸起,旁边伪装寇贼的并州军来犯,破了小县,杀了县长县丞等。
家破人亡,她又丧夫了。
裴莺将自己和女儿藏好,本打算等兵祸过去离开小县前往长安,却不慎被为上献美的无耻小吏算计。
后来,天下人都知道,霍霆山霍幽州不爱少女爱美妇。
阅读指南:
1、巧取豪夺,非SC。
2、父母爱情故事。
3、本文之前被不少人跟风骂抄袭,烦请各位开麦前,先把瓜吃明白。指路:【论坛】板块,→【碧水江汀】,搜索【空口鉴抄】,几百层楼那个帖子,搞清楚大冤种是谁再评论呜呜呜qaq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穿越时空 古早
搜索关键词:主角:裴莺,霍霆山 ┃ 配角:孟灵儿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中年爱情故事
立意:真诚最美好

她又做噩梦了。
一周前,她的女儿乔灵和同学出门玩,结果在路上遇到失控的大货车,滴滴车里三人当场死亡。
四年前丈夫病逝,天塌了一半,一周前女儿又离开了,裴莺的整个世界都灰下来。
每晚她都会做梦,梦里有另一个自己笑意盈盈地叮嘱女儿早些回家吃饭,她的囡囡露出甜甜的笑,抱着她的胳膊先说好,然后还撒娇说今晚想吃红烧排骨。
她在旁边竭力想要阻止出门的女儿,但伸出去的手却从对方身体里穿出去,根本拉不住人。
她飘在后面,看着女儿出门,看着她在小区门口和同学碰面,再一起上了那辆后面被撞得严重变形的滴滴车。
她的囡囡,再也不会回来了。
“夫人?!太好了,夫人您终于醒了,您稍等,奴即刻去通知小娘子!”
耳边有人说话,声音很陌生,裴莺费力扭头,只看见一道穿着襦裙的背影迅速走远,绕出两扇屏风最后消失不见。
裴莺缓缓眨了一下眼睛,后知后觉自己在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她似乎躺在一张矮床上,床铺高度比现代的矮一半有余,床侧有木勾挂着帏帘,前方立着两面雕花屏风,前侧方隐约能看到一张木雕花几。
房间古色古香,好像是影视基地又或者是影楼专门拍古装布置的地方。
她怎么会在这里?
明明昨晚她和平常一样吃了安眠药就睡了……
还没等裴莺想明白,外面忽然传来急切的脚步声。
“娘亲!娘亲您终于醒了,吓死我了,陈杏林说您今日再不醒,怕是要不好了,父亲又传信来说近日寇贼来犯,万万不得出府,您要是抛下女儿,女儿也不想活了。”
裴莺还没反应过来,一道娇小的身影便扑到床边,哭得泪如泉涌,泣下沾襟。
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生得明眸皓齿,俏丽非常,哪怕哭得双目通红,也叫人觉得可怜可爱。
裴莺宛若雷击,死死看着眼前人:“灵灵?!”
孟灵儿立马应了声,下一刻就被握住了手腕。床上的美妇人挣扎着要起来,但她已高热数日,身上根本没力气,孟灵儿见状赶紧更伏低了些身子:“娘亲,我在这儿呢。”
裴莺眼里瞬间涌出了泪,用尽全力把女儿揽到胸前:“囡囡别离开,别离开妈妈……”
孟灵儿枕着轮廓惊人的积雪团,鼻间闻着母亲好闻的香气,脸颊微红:“娘亲莫慌,女儿哪儿也不去。”
旁边的女婢水苏以为裴莺是为城外之事所忧,搭腔劝道:“夫人请安心,城外寇贼不过是乌合之众,我们冀州曾州牧向来注重边郡布置,守军一定能击退寇贼。”
水苏说的话,裴莺其实一句也没听见。
她紧紧抱着孟灵儿,怀里的人是温暖柔软的,不再是冰冷僵硬的躺在太平间里。
就算是一场梦也好,能让她抱抱女儿。
“娘亲,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守着您。”
“小娘子,奴去请陈杏林来。”
“速去!”
裴莺用了一盏茶时间才稍稍冷静下来,哭过了,面前的乖女儿仍在,看得见摸得着,周围的布置也没有任何改变。裴莺往旁边看,没看到摄像头或者穿阴差服饰的牛头马面。
她这是在哪里?
还没等裴莺想明白,水苏带着人已到门口:“夫人,陈杏林来了。”
“请进来。”孟灵儿忙起身去迎人。
如今世道男女大防并不重,更何况是对妙手杏林这类人,陈杏林背着竹匣子入内。
望闻问切,看到裴莺的第一眼,陈杏林先朝孟灵儿道了声喜。
后面为裴莺切了脉以后,陈杏林道:“县丞夫人莫忧,能醒过来证明已迈过了最艰难一关,某开几副药给夫人,按时喝药,药到病除。”
“劳烦了。”裴莺靠在床头。
声音很轻柔,像江南里的春水,细语潺潺,光是听着就是一种享受。
陈杏林忍不住多瞧了眼。他是杏林,男女之别在他这里其实不大,都是人,都会生病,也都会因病而亡。
但不得不承认,县丞夫人是他见过的最美丽的女郎,她鬒黑如漆,肤似雪,一双美目仿佛天生带着水乡的缱绻温柔,但身姿却似开得最盛的芍药,美艳至极。哪怕在病中,县丞夫人依旧光彩溢目,照映左右。
留下了药方后,陈杏林被水苏恭送出去。
片刻后,端着小米羹的水苏回来了:“夫人,您一天一夜没进食了,吃着羹汤垫垫肚子。”
孟灵儿将小米羹接过:“娘亲,我喂您。”
裴莺就着孟灵儿喂米羹的动作慢慢喝,喝一会儿停一会儿,看看女儿。
面前的小女孩和灵灵真的一模一样,就是看着更年长些,可能有十四十五岁。
而她的灵灵车祸时只有十一。
“娘亲?”孟灵儿疑惑,她觉得母亲看她的目光有些怪异。
裴莺忙应了声。
孟灵儿舀了勺米羹送去:“娘亲,喝些米羹,快快好起来,我真看不惯婶婶那副得意面孔。”
裴莺眼里透出些疑惑。
孟灵儿却会错意了,懊恼道:“知道了娘亲,我不说便是。”
等一碗小米羹喝完,裴莺忽觉十分疲惫:“囡囡,陪妈……娘亲睡一会儿。”
孟灵儿立马欢喜应了。
自她八岁以后,她就没跟娘亲一起睡过了,她父亲说儿大避母,女儿也一样,可恶,简直一派胡言,那分明是父亲想独占娘亲找的借口。
欢喜地爬上床,抱着母亲的细腰,贴着柔软的积雪团,孟灵儿本来只是想躺躺,没想到和裴莺一起睡着了。
女儿在身边,裴莺一觉好眠。
裴莺花了一日功夫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
穿越的事,其实没什么难以接受的,丈夫和女儿相继去世后,她在现代只剩下公婆那边的亲戚和三几个朋友。要说遗憾,大概是没有和朋友们好好道别,也没有跟学校那边办离职。
对了,还有阳台里的花……
不过有女儿在,一切足矣。
“夫人。”
裴莺回过神来:“怎么了?”
水苏垂眸:“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坐在旁边的孟灵儿闻言撅起小嘴:“祖母怎么这样,娘亲的病才好些,如何能见风,真是一点不疼母亲,心眼偏到没边了……”
后面一句非常小声,裴莺没听清。
裴莺从榻上起身。
昨日睡醒后,她便琢磨着套话。原身除了岁数比她小几岁,其他的竟也和她一模一样,哪怕连胸口的红痣位置都相同,仿佛是另一个时空的她。
也不知是女婢太信任她,还是女儿依旧是天真浪漫的性格,她套话非常顺利。
她的囡囡不叫“乔灵”了,叫“孟灵儿”。她的丈夫也不再是在医院里当医生的“乔闻”,而是成了在北川县的县丞“孟杜仓”。
她和县丞夫君是青梅竹马,二八时出嫁,一年后有了孟灵儿,婚后和夫君蜜里调油。
孟杜仓少时丧父,他与弟弟孟华韦由孟母刘氏拉扯大,再相继娶妻,入仕。
孟母最初能同意孟杜仓和她成婚,对她的观感自然不算差,但随着她从商的娘家落败,且孕育一女后再无所出,孟母便慢慢看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孟母也更偏爱如今已是邢曹的孟华韦,对二房所出的两个男嗣更是看得比眼珠子还重。
在选官仍以孝廉为官吏晋升正途的如今,她在孟家的日子并没有旁人眼中那般光鲜。当然,也算不上特别难熬。
孟家是一座二进四合的院子,内院的东厢房住的是大房,西厢房住二房,后头的正房给孟母刘氏。
裴莺将将进门,便听到里面传来嬉笑声,待她们两主一婢进来,笑声止住。
孟母刘氏坐在上首,老太太梳了高髻,髻上点以金玉,许是早年艰辛,她面上皱纹很深刻,不笑时嘴角朝下,一双利眼光芒甚是骇人。
孟母旁有一圆盘脸妇人,那是二房媳妇云春兰,她模样三十上下,着一身青色交领襦裙,头上发髻简单,但别着的金钗步摇非常精致,脖子上的金镶玉项链也很打眼。
此时云春兰笑盈盈道:“姒妇,你不在的这几天,姑氏都念叨着你的好呢。按我说,还是你伺候姑氏利索,不像我笨手笨脚的。”
裴莺敛眸,对上首行肃拜礼:“见过姑氏。”
孟灵儿跟着道:“见过祖母。”
上首静悄悄。
裴莺行完礼便直起身,径自柔声道:“不知姑氏唤我来所为何事?”
上首的老太太很面生,不是前世的婆婆,从女儿和水苏口中知道些事后,裴莺没打算将她当前世的婆婆敬重。
孟老太皱了眉,没请入座,只让她们站着,目光嫌弃地看着裴莺:“你身为长媳,又是县丞夫人,日常应当勤勉些,以身作则。哪有自家男人在外面奔波忙碌,你病好了却还日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的道理。”
孟灵儿立马扁了嘴:“祖母,我娘亲前些日子是病了,陈杏林还曾说若昨日娘亲不醒来便有性命之忧,幸亏菩萨保佑,娘亲转危为安,昨日高热退了,但今日都还在喝药呢。”
裴莺看着身旁就差叉着腰、像只小斗鸡护着自己的孟灵儿,心头暖意阵阵。
她的囡囡啊!
“翻天了。老身在和你娘说话,哪里轮得到你这个做孙辈的插嘴。”孟母重重拍了下木椅扶手:“老大媳妇,你平日如何教导灵儿的,竟将她养成这般目无尊长的性子。”
如今选官重孝廉,“孝”之一字价值万金,如果孟灵儿是男儿身,孟老太这句“目无尊长”足够送断她往后的仕途。就算是女孩儿,名声损了,往后婚嫁也相当不利。
裴莺拧了黛眉正想说话,外头却忠仆匆忙跑进正院。
“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那忠仆脸色白如金纸,气喘吁吁,也不知是累的还是吓的。
孟母本就不悦,又见仆人跑得扎发凌乱,当场呵斥道:“冒冒失失成何体统,若是把家中规矩都忘光了,找孙管家自请到庄子去,省得哪日贵客上门误了事。”
那仆从顾不上被呵责,语速飞快道:“寇贼凶猛,杀了大批守军,堪堪攻入城中了,北川县即将失守,县丞让几位主子即刻乘车前往繁乡郡。县丞还特地叮嘱赶路要紧,金银细软不必收拾太多。”
繁乡郡在北川县的南方,是冀州的一个大郡。
正院几人都瞬间变了脸色。
孟老太惊得从座上起身:“怎会如此,寇贼不过是一批乌合之众,如何能胜过冀州训练有素的守军,这其中是否有诈?”
忠仆连连摇头:“老夫人,县丞确实是如此交代的,若有半句假话,叫奴天打雷劈。莫要耽搁了,请速速准备,稍后便启程。”
孟老太观其惊慌不似有假,一颗心瞬间凉了大半截:“县丞人呢,他如今在何处,为何不回来与我们同行?”
忠仆跪下:“县丞欲与北川县同存亡。”
孟老太惊惧扶额,身形不稳,与她最相近的云春兰忙将人扶住。
“知晓了,你先下去吧。”云春兰随后看向裴莺:“嫂子,你赶紧去收拾,两刻钟后在前院汇合,我们一同乘马车前往繁乡郡。”
这一变故同样打得裴莺措手不及。
北川县要破了,一旦寇贼进城必定烧杀劫掠,此处已成为危地,确实不宜久留。她才刚找到女儿,还没和女儿一起过多少日子,不能死了。
当下裴莺颔首,牵着孟灵儿匆忙转身回东厢房。两主一仆都没看见,她们身后的云春兰望向她们的目光很冰冷。
裴莺是很有时间概念的人,云春兰说两刻钟,她不敢耽搁半点,甚至还提前了少许。
只是当她牵着孟灵儿,领着水苏到前院时,却惊得手脚冰凉。
前院空荡荡的,哪里有什么马车。
前院侧的大门开着,穿堂风吹进来,前院和内院除了她们再无一人,裴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孟母和云春兰抛下她们离开了!
裴莺瞬间头晕目眩,这一刻,她仿佛听到了城破后寇贼杀戮的呐喊声。

“娘亲?”孟灵儿一把扶住踉跄的裴莺,以为她是身体抱恙:“娘亲,等我们去到繁乡郡,我再给您找个杏林。”
裴莺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灵儿和水苏都是二十不到,她们尚且年幼,倘若连她都慌了,她们三人才是真正的没活路。
“灵儿、水苏,我们去不成繁乡郡了。”裴莺握住两人的手:“她们已经离开了,如今我们得自己想办法。”
两人顿觉晴天霹雳,一脸一个赛一个的惨白。
孟灵儿不可置信:“怎、怎会如此?祖母她们抛下我们了?”
裴莺心疼地摸摸女儿脸颊:“不怕,娘亲还在呢。”
她猜测孟母之所以不带上她,除了不喜她以外,还可能是知道自己大儿子没活路了,想着她这个大儿媳给他陪葬。但连孙女都不带上,也是够心狠的。
脸颊上的素手温软非常,孟灵儿也冷静下来了,咬牙道:“娘亲,既然祖母她们不带我们去繁乡郡,那我们便自己去。”
裴莺却看向水苏:“水苏,家中有几辆马车?”
水苏慌得几近哭出来:“夫人,马车只有一辆。”
马车是稀罕物件,寻常人家别说马车,有一辆骡车都是了不起的。孟杜仓当了县丞,孟家在北川县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了,但饶是如此,孟家也仅有一辆马车。
裴莺并不觉意外:“水苏,你去将正门掩上,但切忌落锁。”
水苏虽不明所以,但去照办了。
等她回来,裴莺带着两人穿过垂花门来到内院:“寇贼即将破城,我们没有马车,就算跑出去也跑不远,甚至还因在街道上而容易成为目标,为今之计只有唱一出空城计。灵儿、水苏,你俩将内院的东西弄乱些,让这里瞧着像被匆忙翻过。”
两人都是机敏的,一点就通。
孟家是二进的屋子,重点住处不多,也就内院、正房,以及东西两个厢房。
三人“整理”过内院后,还剩下三处需要“整理”。水苏手脚麻利,裴莺将其派去了空间更大些的、属于孟母居住的正房。孟灵儿负责他们的东厢房。裴莺自己则去了二房住的、可能会看到外男贴身服饰的西厢房。
等另外三处“整理”完,三人都出了一身薄汗。
“娘亲,接下来该怎么办?”孟灵儿迫不及待问。
裴莺想了想:“我们去庖厨拿些胡饼来,接下来几日都在耳房中待着,非必要莫出去,待城中局势平稳后再出门。”
孟灵儿和水苏齐齐点头,大概是见裴莺有条不紊,心里的慌乱又少了几分。
孟母他们离开的急,金银细软尚且没收拾干净,更罔论是庖厨了。因此还真让裴莺几人在厨房里找到了着胡饼,除了胡饼以外还有少许腊肉,也算意外之喜。
临走时,裴莺把菜刀也拿上。
三人才回到耳房,门还没掩上呢,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呐喊杀杀声,马蹄声和惨叫声混在一起,像一股最冷的风,吹得裴莺她们毛骨悚然。
她们如今藏身于东厢房的耳房,东耳房后就是北川县恰好和城门相连的主街道。
寇贼倘若进城,必走此路。
“娘亲,城、城破了……”孟灵儿脸色煞白,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丢掉所有东西扑到身旁母亲怀里:“娘亲,父亲会回来吗?”
裴莺只能心疼地摸摸孟灵儿的背,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自从在正房看见完全陌生的婆婆后,裴莺便知道女儿一模一样已是奇迹,她这辈子的丈夫很可能也是个陌生人。她只能心疼女儿丧父,却没办法因丧夫由衷悲伤。
“寇贼乱不了多久,很快会有新的守军从别地赶来支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裴莺安慰道。
东厢房的耳房平日多用于洗漱和储物,等安慰好了孟灵儿后,裴莺让两人与自己合力将原本靠墙的木柜挪出来,再堆叠些物件在旁边,如此,木柜的后方形成了一方小小空间。
空间不大,但足矣容三个女子藏身。
裴莺三人便一直待在耳房中,听着外面仿佛不会停歇的兴奋呐喊和恐慌惨叫,眼见金乌西坠,天色逐渐暗下去,三人心中的不安只增不减。
快天黑了,增援的守军还没来。
寇贼可不会管什么宵禁不宵禁,与之相反,为了不浪费时间,他们会彻夜收刮城中的民脂民膏。
“娘亲,我听到有人进来了……”孟灵儿缩在裴莺怀里。
裴莺凝神聆听,但除了一墙之外寇贼酣畅淋漓的叫喊什么也没听见,她正想问女儿是否听岔了,却在这时听到了脚步声。
往东厢房来的脚步声,且还不止一道。
裴莺呼吸一窒,怀里的女儿抖得更厉害了,裴莺自己也怕,不住跟着抖。
“什长,这屋子没人,这般的乱,怕不是这户人家提前听到风声收拾东西跑了。”外面的男人在说话,从声音的大小和清晰度听来,对方多半站在东厢房门口。
裴莺愣住。
古代军衔粗暴的以统领士兵人数划分。五人为伍长,十人为什长,百人为百夫长……
什长?外面的不是寇贼,而是士兵?!
是冀州的增援守军来了么?
裴莺心下激动,正要起身就去,就听有另一人开口:“你这豕畜转世的家伙,别再让我提醒你第四回,如今我们是寇贼,莫喊我什长,叫我老大。”
“老大我错了。”
裴莺僵在原地,如坠冰窟。
他们不是冀州的增援守军。这些人虽也是士兵,却故意隐藏了身份,想也知道不是什么正当兵卒,否则绝非如此行事。
此时又有另一人来:“老大,方才我随手抓了个人问,原来这气派宅子是县丞家的,怪不得他们跑得那般快。”
“既无人,那便走吧,寇贼有寇贼该做的事情,莫要误了我并州大军的时辰。”
“唯!”
几个寇贼走了,离开前还不忘随手拿些没收拾干净的细软。
裴莺抱着女儿缩在木柜后面,哪怕那几人已离去,她依旧不敢动。
“娘亲,娘亲……”孟灵儿小声说:“他们离开了,我们暂时安全了。”
裴莺低头对上女儿残余着惊恐的眼,将人更抱紧了些:“这世道太乱了,囡囡一定得跟紧我,这两天千万别出去。”
水苏看着紧挨着的母女主子,眼底飞快掠过一丝艳羡,下一刻却见夫人扭头看她,叮嘱道:“水苏亦然。”
水苏稍愣,随即笑着重重点头。
如今身在长安的天子沉迷酒色,昏庸无道,地方豪强崛起趁机割据一方,局势很像东汉末年时。
北川县是冀州的边陲,和并州接壤,距离幽州亦不远。裴莺觉得那批“寇贼”多半是并州的,以寇贼身份破城不过是个幌子,一切为后面名正言顺而来的并州大军铺路。
这其中牵扯的阴谋阳谋裴莺不想理会,她只想带着女儿过安稳日子。
日落西天,两主一婢在耳房里待了一宿。临近黎明时分,裴莺被一阵隆隆似雷霆的声音惊醒。
势如万马奔腾,气势磅礴,似一把重剑,仿佛能劈碎前方所有阻障。
巨大的军纛迎着寒风舒展,黑底旗面上偌大的“幽”字在风中张牙舞爪,让人望而生惧。
步卒手持长戟,侧方骑卒长刀竖立,金戈铁马,气势森森,铁骑一字排开,长队延绵在夜色里仿佛没有尽头,黑云压城城欲摧,大军临城,却隐而不发,似在等待着什么。
半盏茶不到,城门轰隆的自内被打开,一队黑骑飞驰而出,黑骑领队之人奔行至军纛前,利落翻身下马,拱手抱拳:“西甲屯屯长沙英不负所托,已将城中寇贼尽数伏诛,并出榜安民,现请大将军进城!”
风在这时更凌冽了些,吹得军纛猎猎作响,上面的“幽”字愈发霸道。
忽的,天际亮起一线,破晓时分至。
那缕光芒映在巨大的军纛上,也落在军纛之侧、骑着大黑马的男人身上。
被称之为大将军的男人身高八尺有余,极为健壮,他头戴虎头兜鍪,身披甲胄,旁侧的长刀刀锋深深扎地中,铮亮的刀在黎明光辉之下宛若变成了一头匍匐在男人身侧的凶兽,只等着主人一声令下便大杀四方。
男人自兜鍪的暗影中抬眸,岁月在他眼角处留下了浅浅的纹路,但那双狭长的眼深不见底,其中的深沉和野心令人下意识避其锋芒。
“善,进城!”
铁骑齐齐发动,那闷雷似的马蹄声朝着不远处的小县城压去。

第二波厮杀声过后,裴莺惴惴不安地等着第三波混乱。但在那闷雷似的隆隆声压过来后,一切都清静了。
不知过去多久,在外面的天彻底亮了时,街上忽然出来了打更的声音。
“当当当——”
锣鼓重重敲三下,将尚在梦中的人震醒,也将已经醒来、正担忧着外面情况的人震得心惊肉跳。
孟灵儿属于前者,她骤然惊醒,在木柜后躲了一宿,人都是木的:“娘亲!”
“娘亲在,不怕。”裴莺帮女儿揉揉僵硬的脖子。
“陛下亲封的天策大将军兼幽州牧领兵援北川,寇贼已伏诛,尔等无忧矣!”
“陛下亲封的天策大将军兼幽州牧领兵援北川,寇贼已伏诛,尔等无忧矣!”
喊话者声如洪钟,锣鼓声和宣词此起彼伏,随着那人的走动传遍整个北川县。
“娘亲,幽州军来了?他们说寇贼已除,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去了?”孟灵儿精神一震。
裴莺却想着昨日“寇贼”的话,他们明明说的是并州大军,怎么如今来的成了幽州的军队。莫不是那事不慎泄密,被幽州的人中途截了胡。
但不管如何,保险起见裴莺还是道:“再等等,我们还有吃的,不着急。”
一开始大家都龟缩在自己家中,但慢慢的,有些百姓熬不住了。有人悄悄走出门看,发现街道虽有狼藉之色,但不见尸首,城中多了巡逻的卒兵,一切井井有条。
越来越多的百姓出来了,街道上慢慢有了喧闹声。
裴莺一直等到午时,外面的喧闹声也没有散去,她心里有数了,打更者那番说辞很可能是真的,北川之围已解。
“灵儿、水苏,我们也出去吧,如果外面真安定下来了,得将大门关上。”裴莺有了决定。
之前那几个“寇贼”进来过,想也知晓这些人离开时不会帮她关门。寇贼之患刚过,虽不至十室九空,但确实死了不少人,难保有些人见屋门大开,认为里头没活人,想进来发死人财。
孟灵儿和水苏都听裴莺的,三人一同往前院去,才刚走过垂花门,就和外面进来的人碰上了。
来的三个男人皆是头戴幞头,着黑衣,腰侧别着一把短刀,看着像是衙役的打扮。三人中,走在中间那人配饰略有不同,似更高人一等。
“你们是何人?!”水苏上前一步,试图用自己的身板挡住裴莺和孟灵儿。
郝武愣在原地,紧紧盯着裴莺,眼睛都直了。他早听闻孟县丞的夫人貌美,但也仅仅是听过,不曾见过,因为这位县丞夫人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主儿,不喜在外露面。且孟县丞不纳妾不狎妓,下值后还时常被碰见到食肆买些女郎喜爱的糕点带回去,渐渐的,提起县丞夫人,大家对其第一印象便是极得孟县丞敬重,貌美一说倒淡了许多。
然而如今,看着几步开外顾盼流转、风姿卓越的大美人,还有她身旁被她握着手的小娘子,郝武一颗心几近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既是为美色所动,也是为自己将来坦荡的仕途亢奋。
美人不罕见,但最顶尖的往往是凤毛棱角,更别说这位县丞夫人还气质温柔似水,正是豪强最喜爱的柔弱那一挂。她没了夫君,还带了一个刚及笄的娇美女儿……
仅是一瞬息,郝武心里千回百转,迅速有了决定,他抬手拜揖:“夫人,在下郝武,乃北川县衙役,此番登门是想告知夫人孟县丞已殉难,逝者已矣,望夫人和小娘子节哀。”
哪怕心里隐隐有不祥预感,但真正听到父亲殉难,孟灵儿脸色煞白:“我父亲,父亲他如何去的……”
郝武露出痛心的神色:“寇贼破城后直奔县衙,当时县衙中除去我和两位外出巡视的弟兄,其他人都惨遭寇贼的毒手。”
孟灵儿宛若雷击,腿脚发软,被裴莺和水苏一左一右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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