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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穿越者,名动四方by未眠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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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等霍霆山上榻,却发现方才答应他睡觉的人,似乎没什么睡意,她还惦记着之前他那句“晚些再说给你听”呢。
“所以发生何事了?”裴莺问。
她这是不问个明白不肯睡了,霍霆山按了按眉心:“明日再告诉你,否则你知晓了要睡不着。”
裴莺:“不会。倒是你现在不说,我老忍不住猜才会睡不着。”
那颗夜明珠还在霍霆山手里,借着淡淡的珠光,他看到了她抿起一点的唇。
得,她还倔上了。
两人在夜里对视片刻,最后霍霆山无奈的长话短说,最后道:“……夫人,我们与雍州那边如今是彻底撕破脸皮了,接下来有许多场硬仗要打。”
霍霆山本以为她听了后会忧心不已,没想到她拉长音“哦”了一声,只是道了句原来如此,然后重新躺下,还给自己拉好小被子,俨然一副答案已揭晓、她要重新睡觉的模样。
这回换成霍霆山来了兴致,“夫人好像并不担心。”
百炼钢出世后,凡是与幕僚商议,他偶尔也会带上她一道,让她旁听,因此她绝非像旁的妇人那般不知时局。
裴莺确实不担心:“霍霆山,打仗这方面你是我目前所见最厉害的人。说实话,我没什好忧心的。”
他们在北川县相遇,而后她被他带着南征,后来又北上伐匈奴。南征北战多年,除了先前在豫州时,霍霆山被人撞了船落得一身伤,旁的战役她都未见他吃过多少亏。
有些人是天生的将才,一打仗便如有神助,裴莺觉得霍霆山就是那类人。
因着睡到中途醒来的缘故,裴莺的声音比平日软了几分,像一团一戳就凹下一个小窝的棉花。
她说完阖眼就想睡觉了,结果眼帘才落下不到一瞬,她被从被窝里捞了出来。
在微凉的秋季深夜,他里衣微敞,露出一小片结实深色的肌理,她侧靠在他胸膛前,被他一手揽着腰,另一只手以三指抬起下巴。
“夫人信任我至此,我甚是欢喜。”他的吻落了下来。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霍明霁大婚刚落下帷幕,霍知章的纳彩礼紧随着提上日程。
同日,州牧府内的奴仆也很是忙碌,家奴们收到命令,主子明日要启程离开洛阳城,收囊需迅速收拾妥当。
一日转眼过去,纳彩礼结束得井然有序,原先宿在州牧府的士诗从府中迁离,搬去和她那个被安置在洛阳的胞弟同住。
在出嫁前,士诗都会住在洛阳城,而非随幽州军征战。
“……东西收拾好否?再检查一回,主子们卯时就要启程了,切勿遗漏物件。”
“已查过两回了,无遗漏,倒是庖房得抓紧些。”
今日要启程,裴莺起得平日要许多,天方蒙了一线浅白她就醒了。
洗漱,用膳,一气呵成。
等整理完,天方亮。
这回霍明霁不再是一个人送家人离开,雷惊鹊站在他身旁,和他一起看着乘车的双亲和弟妹。
“儿子恭候父亲凯旋。”
“儿媳恭候舅氏凯旋。”
霍霆山应了声,“你们守好洛阳。”
裴莺仔细看了看新婚的小夫妻,雷惊鹊面色红润,霍明霁状态也极好,看来小夫妻过得不错,她顿时放心了,“此番一去不知何时归,等安定下来,我再传家书回来。”
雷惊鹊看着裴莺,有些忐忑地道:“到时候我可以给您写家书吗?”
霍明霁看了眼身旁的妻子。
裴莺笑道:“自然可以,知章就特别爱写家书,我们也甚是喜欢看。”
旁边的霍知章笑出一口白牙。
雷惊鹊一颗心彻底放下。
队伍启程,在旁人的目送中很快渐行渐远,而后彻底消失不见。
“回吧。”霍明霁低声道。
雷惊鹊轻轻嗯了声,但目光仍看着车队消失的方向。
霍明霁眉心跳了跳。
看来她当初那番话是半点不作假……
今日起得早,精神不太好,因此直到出城,裴莺无意中看见城上挂着的巨大城标,才后知后觉他们走的是西城门,而非从南城门出去。
霍霆山今日与她一同乘车,裴莺转头看向身旁男人,“霍霆山,为何我们不走南城门?”
洛阳在荆州的北边,若从西城门出去,回荆州岂非要绕一段路?
“不回荆州。”霍霆山看出她的疑惑,“我们去长安。檄文已发,荆、益一带不再重要了,不如直捣黄龙,去长安抓拿纪羡白这个逆贼。”
其实去岁冬季末,他和柯左定下清君侧的计策后,便打算攻长安的。
然而冬季并非好时机,就算他们有棉服,却也没办法否认棉服数量尚少的事实,别说全军使用,哪怕十分一都难以覆盖。
至于今年的春夏二季,这是耕耘的季节,如今的士卒大部分都是军农,否则光是每日消耗的粮食就是一个极为恐怖的数字。去岁的春夏已没怎么耕耘了,若是今年依旧如此,粮食一定会短缺。
再者就是,长子的婚期定在立秋,而大战一旦打响,主帅不可轻易离营,而长子成婚他和夫人不可能不出席。
因此种种结合,霍霆山将计划定在今年秋季,打算等霍明霁成婚以后才向天下发檄文。
结果,被抢先一步。
裴莺听了他的打算,“直取长安也好,一步到位。长安若是拿下了,荆益二州等地必定惧怕将军兵威如虎,较之先前必定容易拿下许多。”
霍霆山笑着颔首。
幽州这方的檄文已发出去,他们改道往长安几乎是明牌了。于是,刚踏进雍州地界,幽州军遇到了首次敌袭。
那是一个只有半轮明月的夜,裴莺睡到半程,忽然听到震天响的锣鼓声。
“敌袭,有敌袭!”
裴莺能感觉到,几乎是锣鼓响的第一瞬,她身侧的男人便迅速起身。
“霍霆山……”
“夫人继续睡,我出去瞧瞧。”霍霆山帮裴莺掖了掖被角。
军中一众武将都醒了,匆匆赶来。
秦洋汇报道:“大将军,那批敌军数量不太多,分西南和西北两个方向小股出现,稍作攻击后立刻撤离,方才知章和兰子穆已领人前去追。”
霍霆山应了声。
秦洋略微担忧道:“敌人这般垂钓式作战,其后是否有诈?”
“显而易见。”霍霆山看向远方,“不过此地地势不算特殊,就算对方藏伏,霍二他们应该也应付得来。”
说到这里,霍霆山嗤笑了声:“倘若手持百炼钢,在这等地势里还不能所向披靡,依我看往后也别拿百炼钢,速速将那宝贝让出来,给其他还未摸着好刀之人。”
秦洋轻咳了声,附和着说是。
自夜起后,霍霆山再没重新入睡,在天蒙蒙亮时,霍知章和熊茂相继回来了。
两人皆是一脸畅快。
“父亲,来犯者约有三千,除了逃卒,其余全部诛杀。”霍知章几乎一宿未眠,但还是相当兴奋。
先前他被安排留守沉猿道,天晓得那几场仗他打得有多憋屈。明明百炼钢在手,却因为地势缘故,手中的神兵没办法发挥出最大的实力。
百炼钢难得,只铸了刀。至于弓箭这种有可能一去不回头的,那是断断没有的。
偏生荆州地形复杂,时常以弓箭这等远程武器打头阵,而后才有半数几率兵戎交接,但往往还未等他们以百炼钢击碎对方手中的武器,敌军就撤回城中。
霍知章那团火气憋许久了,直至今夜才一口气撒完,方觉痛快异常。
霍霆山站在巨幅的羊皮地图前:“最多两日,便到函谷关了。要入关中,需先过函谷关,而此地非同小可。”
长安有崤函之险,乃四塞之地,东侧的函谷关与洛阳隔河相望。长安不仅是今朝的首都,亦是前朝的,只能说能让多朝定都于此,“她”必定有过人之处。
而这“过人之处”体现在地形上,长安以北是黄土高原,南边为秦岭,西边是陇山,四方结合起来,赫然是进可攻退可守。
比如通往洛阳必过的函谷关,就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号称。
当初沉猿道也非常险峻,但那时荆州军悄悄和李啸天联手,共同施以疫病的毒计,他们自以为坐拥不败之地,轻敌傲慢,这才让霍霆山有了可趁之机,进而拿下沉猿道。
如今却不一样。
檄文已发,纪羡白很清楚霍霆山要带兵来战,断不可能轻敌,说不准此番也亲自领兵。
熊茂苦了脸:“数百年前的七国之乱里,函谷关硬生生撑了三年才破。大将军,这个函谷关……”
秦洋知晓他想说什么,其实与其说函谷关是被攻破的,不如说它被耗破。因为当时有旁的兵力牵制了函谷关的援军,主力久久不至,关门才破了。
霍霆山同样知晓,他捏了捏眉心:“函谷关前是黄河的分支弘农河,欲要破关先渡河,河后有平坦无遮掩的滩涂,此地不好隐藏。”
关中有瞭望塔,他们一渡河就会被发现。等待他们的,绝对是铺天盖地的箭雨,更罔论战船载兵有限,他们兵卒再多也只能分开过去。
这化整为零,对付起来岂不快哉?
霍霆山的目光往下移,移到了函谷关的下方。
函谷关上下各有一道,北路为蒲津道,南边为武关道。前者需渡黄河后再连番翻山越岭,而后再度河一回。
光是两番的渡河所需船只,筹备起来就够呛了。
若是走南边,他们先需南下行军过盆地,再走陆路过秦岭,这边倒是不用频繁渡河了,过秦岭后就能入关中。
但此道非常的长,行径大概是经函谷关的三倍,且路况难行,兼之途中还有武关和蓝田关两座关卡镇守。
见霍霆山将目光投向下方,公孙良会意,“主公,您想走武关道。”
这不是疑问语气,而此话一出,敏锐的人都听出公孙良对此表支持态度。
这位精明的谋士摸了摸自己的羊胡子,“若是寻常,某也不建议行此道。山道狭窄,粮草后勤不好供给,一旦被断了粮,再耗上个两三日,后果不可设想。”
众人无不颔首。
粮草就是生命线,士兵长途跋涉本就疲惫,若再没粮吃,第二日就能丧失大部分的战斗力。
公孙良笑道:“但如今,我们有主母的白糖。某私以为一小块白糖能抵胡饼数个,主公不妨让先头部队的每位士卒都带上些白糖,就算不慎中途遇袭,队伍被迫分散,也有足够的时间让失散的士卒等到援军。”
听闻白糖,众人皆是一愣,先大喜又迟疑地看向霍霆山。
白糖对外售价几何,他们不是不知晓。若是每个士卒皆配置白糖,这折算下来绝对是一笔天价的银钱。
说实话,肉疼啊……
“可。”霍霆山应了。
公孙良笑着拱手:“主公大气。”
“如此一来,倒不急于南下过武关道。”霍霆山道。
军中虽有白糖,其数量却远不足供士卒使用,得遣人回洛阳裴氏商行一趟。
裴莺再次见到霍霆山,已是下午将近黄昏时了,大军停止了行进,原地扎营。
“夫人怎么在外面吹风?”霍霆山见裴莺在帐外。
裴莺看着远方的天:“起风了,看着好像有下雨的征兆。”
霍霆山闻言也看了眼天色,黄昏时分,天际的橙黄温柔得不像话,但远处的东方团着一大片乌云,似随时有压过来之势。
“一场秋雨一场寒,夜里多半会下雨,晚些莫贪凉。”霍霆山把人带进帐里。
今日晚膳夫妻俩二人用餐,小辈没过来。膳食呈上,霍霆山向裴莺说了如今的战局形势和自己的打算。
函谷关的威名如雷贯耳,裴莺自然是听过的,如今听他说想走武关道,绕过函谷关,不由颔首,“改道南下走武关道也好,强攻函谷关伤亡很高,且对方已有防备,我们肯定没办法迅速拿下。公孙先生说得不错,白糖作为出色的战略补给资源确实能帮上大忙。”
霍霆山应了声:“夫人说得是。”
他虽是应了,神色亦颇为从容,但裴莺还是注意到晚膳时他比平日少用了些,他心里估计还是有些焦虑。
裴莺叹了口气。
武关道太长了,先后有两关镇守,大军通行并非易事。如果军队不慎被打散隔离,与大部队失联那部分队伍全军覆没也不是不可能。
天幕渐黑,转眼到了安寝时间点。
裴莺睡在软榻上,听着外面呼呼刮的风,没有多少睡意,她能感觉到她身旁的人亦然。
黑夜里有人叹息,“若我早知晓夫人会介怀得难以安眠,晚膳时就不该和你说战局,说不准还有损我在夫人心中的形象。”
裴莺不承认,“与那个无关。”
“那是为何?”他问。
裴莺翻了个身背对他,“哪有什么为何,偶尔失眠罢了。”
霍霆山笑了声,就当他欲要说话时,外面“铛”的一声再次敲响锣鼓。
“敌袭,有敌袭!”
黑暗里男人瞬间敛了笑,从榻上起身,匆匆留下一句让裴莺先睡就出去了。
裴莺又翻了个身,仰面躺在榻上,听着外面乱哄哄的动静,心情久久难以平静。
不知过去多久,外面动静声渐歇,但很快却响起了雷声。雷声隆隆作响,一声又一声似要将辽阔的天幕震开两半。
裴莺喃喃道,“瞧着这般架势,待会儿那场雨估计不小,倒也好,大雨一般下不长久。”
“轰隆隆——!!”
一声惊雷仿佛在耳边炸开,裴莺被震得有一瞬以为自己失聪了。待听力恢复,她才听见外面有人喊道:“帐篷被雷神点燃了,快逃啊!”
裴莺惊愕起身,随意披了件衣服便出了帐,方出来,便见不远处一顶帐篷燃着熊熊烈火,而周围的士卒畏惧地退开老远。
那抹火光映出裴莺略微苍白的面容,溜入她眸中又似化成一点亮色。

第192章
那顶燃着熊熊烈焰的帐篷被隔开了, 无人敢上前,更无人敢救火。不少士卒停在不远不近的位置,低声讨论着刚刚。
“方才我尚在那边的帐中, 未看见这边情况。究竟这营帐为何会着火?巨响又是因何而起?他们怎的都说雷神发怒了?”这是当时没在场的好奇兵卒。
“嗳, 你问我, 便是问对人了。”目睹经过的士卒绘声绘色道:“刚刚天上有电龙飞窜, 那张牙舞爪的架势,又凶又威严的咧!那巨龙双目怒瞪而起, 延绵到那端山脉的长尾一甩, 而后就从天上直冲往下, 龙首一头撞到了那帐篷上, 顷刻间爆发出刺眼的亮光,紧接着电龙咆哮吐火,然后就是‘呯’的一声, 巨龙消失了。”
裴莺:“……”
“你、你当真看到龙了?”
“那还能有假?你不信的话可以问问他们, 他们几个都看见了。”
“呃, 好像是这样。”
“对吧, 我就说嘛!”
裴莺仍站在主帐的帐口, 听着不远处士兵你一言我一语,心里那股惊惧与挣扎交融的复杂情绪消下去些,变成哭笑不得。
原来有些传闻是这么来的。
火焰将帐篷吞噬殆尽后,如同一头吃饱喝足的凶兽, 慢悠悠吐出一个余烟饱嗝, 然后甩着尾巴重归黑暗的深渊里。
“夫人怎的站在这里?”熟悉的声音传来。高大的男人站在夜色里,风撩起他外袍一角, 如同黑鹰展开的羽翼。
裴莺指了指那边说:“方才外面打雷引燃了帐篷,我出来看看。”
霍霆山顺着看了眼, 因着无人救火,那处帐篷已烧得一片焦黑。
先前炸开的巨响他也听见了,当时他闻声扭头,只见营中有火光。
霍霆山二十年前曾见过一回落雷现象,结合后来无事发生的场景,他认为那与普通打雷相差不大,无非是一个在天上,而另一个落在了地上。
至于被击中算什么?
算击中的东西倒霉呗。
火光映亮了她苍白的脸,霍霆山知她是吓到了,“落雷之事异常少见,据我曾经所见的一次已算极多,夫人莫担忧。”
“我知晓的,只是第一回见落雷威力,不免吃惊。”裴莺低声道。
霍霆山牵过她的手,想将人带回帐中,结果发觉她的手凉得过分,再看裴莺的穿着,才发现她只在外面披了一件他的外袍就跑出来了。
男式的外袍于她而言过分宽大,许是出来时匆忙,她的领口往旁侧歪斜少许,露出一小截漂亮的弯月锁骨。
霍霆山伸手揽过人,“若是此番夫人染了风寒,我高低得让冯文丞在药里加些黄莲给你长记性,省得改日夫人又顶着寒风出帐。”
“方才动静大,没顾得来太多。”裴莺小声辩驳。
就当两人要回主帐时,裴莺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惨叫声。
紧接着那边有人道:“你小子忍着点,现在送你去军医营……”
裴莺脚步一顿,不住扭头看那边,但营中多帐篷,兼之有不少士卒来回走动,黑夜寥寥下,她一时半会也没看见说话之人。
那两道声音迅速远去,再也听不见了。
霍霆山见状多说了句,“方才有敌袭,我军迎战伤了几个,但并无阵亡的。”
打仗哪有不受伤的,像如今这般只是受伤而非阵亡,已经算好了。
裴莺轻轻应了声,收回目光和他一同进营帐。但那道惨叫声似乎缭绕在耳旁,还未散去。
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还能再睡会儿,裴莺和霍霆山刚躺下,外面雷声渐歇,转而下起大雨来。
雨水落在桐油布上,打得噼啪作响,雨声是非常好的白噪音,然而躺在榻上许久,裴莺分明感觉到疲惫,却怎么也睡不着。
一个大胆的想法逐渐成型,却伴随着些挥之不去的顾虑。
再一次翻身后,裴莺听见身旁人说道:“夫人上半夜失眠,下半宿还跟着失眠?”
裴莺直愣愣地看着头顶的一片黑,低声道,“霍霆山,你经历过的最惨烈的一场战役是怎么样的?”
似乎没想到裴莺忽然问起这个,还有深夜闲聊的兴致,黑暗里的男人扬了眉,不过还是道:“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那时我刚及冠,北地匈奴来犯,我领军出战,在蛟腾口与之汇战。许多人都道那一战役我剿灭对方五万精锐,其实我军也损伤颇多。”
北地草原居多,在那般视野开阔的平原,很多战术都没办法施展,拼起来就是纯肉搏。
裴莺曾听霍知章提过这事,不过在那时的少年郎口中,他父亲所向披靡,如同神将降世般轻松用长刀将对方五万精锐通通斩杀。
“那场战役发生时,我父亲恰好病重,族中事务交给了两位族老,不料此二人包藏祸心,他们觉得我父亲多半会一病难起,又想让我干脆战死在北地,如此便能不费吹灰之力夺得族中大权。因此早在我出征前就往队伍中安插了自己人,战时在我背后作妖。”
这其中涉及到的家族内斗,霍霆山在今天以前没向任何人说过。
因为不光彩,有损霍家颜面。
那两个曾经给他父亲当过夫子的族老,后来连同他们一脉全都秘密解决了。
当时他斩杀五万匈奴,旁人都道他有机会直击匈奴王庭,唯有霍霆山和随他征战的沙英等人知晓……
打不动了。
他被军中暗桩的冷箭所伤,兼之当时天公不作美,绝无再进军的可能。
想起过往,霍霆山颇为感叹,“那一仗虽是胜了,却也惨烈。昨日与我谈天说地的人变成了裹着血衣的残骸,有的人脑袋被砍掉、不知晓落在了何处,无法辨认他姓甚名谁。”
霍霆山说这番话是忆起往昔,有感而发,但说完后他觉得很不合适。
她胆子本来就小了。
死人怕,死了一半的也怕。
这大半夜和她说这些,接下来她别想睡了。
不过让霍霆山惊讶,裴莺沉默了片刻说起如今,“……这回走武关道,相继攻占武关和蓝田关,也会出现许多伤亡吗?”
霍霆山实话实说,“就算对方无任何防备,我们也不可能零伤亡。”
裴莺再次陷入了沉默。
寂静在两人间蔓延开,气氛无端显得凝重。
“夫人莫要思虑太多,一切有我。”霍霆山将身旁人捞入怀中,他知她在意什么,于是道:“多得夫人的裴氏商行,如今我幽州军派给伤兵亡卒的津贴比以往又高了不少,能让亡卒的家人过上一段时日不短的优良生活。”
裴莺将他的衣裳揪出一点皱褶。
她知晓他已做得很好,但逝者已矣,再多的补偿仍不能换回人命……
“霍霆山,我有一物能炸开函谷关,不战便让对方先心生退意,总之此物能助你迅速取得胜利,但你得答应我一事。”裴莺揪着他衣裳的指节隐隐泛白。
霍霆山愣住。
炸开函谷关?这是如何炸法?
他知晓她来自另一个时代,那里比之如今富强不知几何,因此哪怕疑惑不止,他也从未怀疑她说的话。
“夫人想我答应何事?”霍霆山问。
裴莺从他怀里出来,坐起身来,又拿过床角装夜明珠的黑纱袋,将袋内的珠子全部倒了出来。
霎时间光亮盈盈,裴莺能清晰看到霍霆山面上的神情,她一字一句道:“研发和人员分工之事由我全权主持,你需命令所有参与研发此物之人对其三缄其口,不得记录,不得私藏,往后更不得对外人提起。我只想用它一回而已。”
先前那道落雷让裴莺想起一样东西:火药
火药是中国的四大发明之一,其发明时间可以追溯到唐朝,但它真正被用到军事战场上,却是在宋代才开始。
白糖香皂这种民生用品,提前出现就提前出现了,没什么所谓。然而炸弹不同,这类用于战争的、极具杀伤力的武器,一旦不加管制的泛滥,必定掀起一阵阵腥风血雨。
就像枪支早已被发明,类型款式衍生出上百种,但中国却一直全面禁枪,禁止任何个人拥有枪支。
不得不说,这一禁,生出一片安稳来,人们不用担心走在路上忽然被人袭击,被一梭子弹夺去了性命。
“霍霆山,那物名为‘炸弹’,是由火药衍生而来。虽说往后一定会出现火药,此物后来也会用在战争上,但毕竟它有它自己的轨迹,其实按寻常轨迹出现比较好,如此方能最大程度的杜绝旁人以它谋私,打乱秩序……”裴莺垂下眼睛。
她很挣扎,一方面是未来的秩序,但另一方面是爱人和他麾下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每个兵卒都有他们的家人,家中人翘首盼望儿子或丈夫,甚至父亲回家。
而配以炸药攻打函谷关,此关必开,且一定是迅速被攻破,那些本会死在战场上的兵卒能回家和家人团聚。
裴莺缓缓抬眸,眼里映着面前人小小的影子,“如今将它告诉你,是我的私心作祟,是我望你早早得胜才将之提前带来人间。其实我也不知晓篡改它的轨迹一事到底是好是坏,因为未来无从预测,或许它会因保密措施不当而泄露,往后腥风血雨、家庭支离破碎皆因我而起。霍霆山,我说的这些,你能明白吗?”
霍霆山看着裴莺,看见了她眼中难以掩盖的挣扎,他一颗心跟在油锅里过了一轮似的,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他有一瞬说你不必将此物告诉我,然而终究不能,他除了是她丈夫,还是幽州军的统帅。
军中每个为他卖命的兵他都爱惜,既然有机会能让减少兵卒伤亡率,他必须抓住。
霍霆山握住她的手,将她牢牢拥入怀中:“夫人所要求的事我答应,咱们只用一回,往后秘方封存。只要霍家还在一日,此物后续就不会面世。”
顿了顿,霍霆山亲了亲她的发顶,“源头在我,夫人莫要有负罪感。若真有鬼魂缠身,让他尽管来寻我好了,反正我南征北战多年,亲手杀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再多些也不算多。”
这一夜,主帐中的光亮幽幽至天明。
函谷关内。
孔策站在高台上,看着远方的天,逐渐眉头紧皱,一颗心不断往下沉,“三垣于东方明亮,岁星掩太微上将。不妙,不妙啊,怎的只是一宿过去,天象竟变化得如此之多?”
孔策唤来士兵,“速去将纪大司马请来殿中。”
卫兵:“唯。”
孔策从高台上走下,命人于殿中不同方位焚香,他则拿出一串铜钱,跪坐于蒲团上后,阖眼拿着铜钱的串绳,在念念有词中将铜钱一遍又一遍甩到面前的小案上。
纪羡白在此时来到殿中,见孔策在算卦,他没上前打扰。
孔策师承韩宵子,于卦术上颇有研究,过往纪羡白曾借助他的卦术驱凶避吉,收获不少。
含糊不清的吟咏声持续不断,晦涩非常,纪羡白静候在一旁,正想着孔策寻他来所为何事,忽闻那晦涩的声音停了。
“噗。”孔策一口鲜血呕出来,他本跪在蒲团上,如今脊梁瞬间弯了,面色青白地歪倒在一旁。
纪羡白大惊上前:“先生!”
转头忙唤卫兵喊军医过来,才吩咐完,他便被孔策抓住的手。
“大司马,速杀裴夫人,不计一切代价杀了她,否则,大业难成……”最后四个字,孔策一连说了三回,最后眼瞳涣散,竟是晕了过去。
纪羡白神色难辨,眼底划过一缕狠厉。
又是她,看来等不了了。
男人直起身,窗牗外有晨光溜入,落在他阴柔隽秀的面容上,隐约映出几分不被外人窥见的遗憾。
那等大美人,倒是可惜了……
医官很快来到,迅速给孔策号了脉,“大司马,孔先生脉细而无力,气郁之重,是火急攻心之态。下官先为先生开几副补血气的药,此外还需提醒先生情绪莫要大起大伏。”
纪羡白让医官开药。
孔策一时半会醒不来,纪羡白想起对方刚刚说那话时双目猩红的模样,沉吟片刻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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