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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穿越者,名动四方by未眠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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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妇人半躺在小榻上,今日她随意得很,一头墨发只用两条深蓝的发带束住,绸缎似的青丝在小榻上铺开,又在阳光下微微泛着光。
和过往的大半月不同,今日她没穿圆领的襦裙,而是换上了从前的交领长裙,交领袖口紧贴着她锁骨附近之处,将底下的旖旎风光牢牢遮住。
却也挡不住全部的,她颈侧靠近耳下的位置红痕明显,一路往下蜿蜒,最后才被绣有茱萸纹的交领衣襟遮住。
柔和的阳光洒在她脸上,在那浓且微翘的眼睫上点染了淡光,多了几分瑰丽,也映得那片肌肤愈发细腻润雅,像出水的嫩藕,也像某种润滑的奶脂。
霍霆山大掌虚虚握了握,昨夜满手的滑腻似还残余在掌中,丰美动人,暗香浮动。
他又有些心猿意马了。
裴莺睡得不安生,隐隐间觉得有道不怀好意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悠悠从浅眠中醒来,裴莺呼出一口浊气,喃喃说:“最近皆是大凶之日。”
“夫人何出此言?”身后忽然有人说。
裴莺骤然僵住,一颗心险些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停顿半晌后才缓缓起身转头过。
那人果然在小榻旁。
裴莺不由揪紧小毯子:“您怎么来了?”
虽然语气佯装平淡,但还是泄露了一点紧张和不欢迎。
霍霆山干脆在小榻上坐下:“我来寻夫人用膳。”
他目光扫下,落在裴莺的左手腕上,那只黄玉圆镯规矩的戴着,未被拿下来。
男人满意地勾起嘴角。
这张小榻并不算宽敞,木匠制作时就没考虑过会有两人一并使用,故而见霍霆山坐下,裴莺忙将腿往里收了些。
但小榻的位置还是不够,她微微曲起的小腿碰到了他的手臂。
明明如今和几个时辰前不同,此时他们都穿着衣裳,但一挨到他,裴莺便浑身不自在,仿佛又回到了被燎原烈焰包围的当时。
“既然是用膳,将军何故坐下?”裴莺低声问。
霍霆山不答反问:“夫人今日想在何处用膳?”
裴莺抬眸和他对视,那双狭长的眸似比之前更深,她又别开眼:“我在房里用。”
霍霆山颔首说:“那便在房里吧,待用完膳,我带夫人去看一个物件。”
此时裴莺没当回事,他给她的那些物件,无外乎是珠宝首饰和衣裳布匹。
那些她不在意,且如今也不缺。
裴莺低眸:“将军若有事要忙,可不必理会我。”
霍霆山慢悠悠道:“不巧,最近无事。”
裴莺被噎了下。
他说不忙,她却不是很相信。
他才占了冀州,上任冀州牧留下的那些旧部是一定要安抚的,此外还有冀州当地的豪强。
豪强虽无官身,但凭着联姻等手段联合当地的宗族,彼此抱团,有时候甚至能反过来制住当地官员。
不过既然他那般说,裴莺也不想去理。
她没有提昨夜,他也没有,仿佛昨夜只是众多个夜晚里平平无奇的一宿。
但裴莺觉得经过昨夜后,有些东西到底不一样了。
比如从前他虽也和她一同用膳,却通常是唤人来传,又或是恰好从自己房中出来时才会顺道带上她,但他那时只行至门口,并不会入她房中。
如今不仅进来了,还坐她的小榻上。
或许出于一种难以言说的直觉,裴莺只在心里嘀咕,并没有将这些变化搬到台面上来。
裴莺说要在房中用膳,于是用膳的案几摆到了房中。
午膳五菜一羹汤,裴莺那边照旧是鱼肉,霍霆山这方的鱼肉则换成了羝肉。
除去普通菜式以外,裴莺还看到了一道不一样的菜,很像她以前常吃的某种肉,但又觉得不可能,遂问:“将军,这是鹿肉?”
霍霆山笑道:“非也,是牛肉。”
裴莺错愕扭头:“牛肉?”
霍霆山点头:“今早衙内送了一头死牛来,道是城中一户江姓人家的耕牛阳寿已尽,江姓人家将之卖予衙门。”
牛作为耕田种地的主力,在古代一向都非常精贵,宰杀牛是要被判刑的。
宋代就有这样的刑法:凡故杀他人马牛,杖七十,徒一年半。不仅别人的不能杀,自己养的牛马也不能动,否则也得行杖刑。
只有那些病死的、老死的牛才能吃,且出现这类牛后,必须第一时间告知衙门,衙内会对其登记。
登记过后,若百姓想自己吃可以带走;若是家中拮据,想卖了换钱也可以,衙门会收。
裴莺垂眸看着银碟上的牛肉,心道了声可惜。
牛没有羊和豕的味道重,肉是好肉,就是这做法单一。她已经吃了好久的清蒸和炖煮,现在哪怕是牛肉,都不能令她惊喜。
于是霍霆山发现,问清楚是牛肉后,裴莺无什旁的情绪,慢慢用着午膳。
男人眉心微动。
黄金珠宝不喜欢,锦衣华服不钟爱,难得一见的牛肉也不嗜好。
她还挺不好养的。
慢慢用完膳后,裴莺用茶碗漱了口,然后对霍霆山说:“将军,我有些倦,先回去了。”
霍霆山轻啧了声:“我记得我昨夜并没有吃掉夫人的耳朵,怎的如今夫人耳沉至此?”
裴莺先是一愣,随即才想起用膳之前他和她说,等吃完午膳带她去看一物。
她是忘了,但他说就说,作甚那般拐弯抹角。
那些不愿回想的,如今被他这一提,像是绑了皮囊和浮木,一幕幕飞快冒头。他是没吃掉她耳朵,但口脂之类却吃得一干二净。
热气涌上脸,裴莺转开头不去看他,也不说话。
霍霆山见状,知她是难为情又有点不高兴了,本想待会儿让她自己瞧,如今只好道:“夫人不是心心念念着一只铁锅么,走吧,带你去取。”
裴莺惊讶转头:“您弄来了?”
去长平郡救灾前,他问她有什么想要的,她当时说想要一只铁锅,那时他不置可否。
她觉得应该是没戏了。
铁可以做兵器或农具,无论是何种都算正道,但铁锅不是。铁锅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若被寻常人知晓,难免会被指奢靡。
“一只铁锅罢了,夫人用得起。”霍霆山从座上起身。
裴莺跟在他后面:“书上曾说铁锅炒菜滋味一绝,待尝过以后您就知晓了。”
这个时代已有了芝麻,不过如今的芝麻还不叫芝麻,而叫做“胡麻”。百姓们已经知道了胡麻可以磨出油,且这时都称胡麻油为香油。
是的,就是点灯的那种香油。
香油如今只用作照明燃料,它真正登上餐桌的时间还需要晚些。
裴莺看到那只铁锅了,它的规格和现代的家庭用锅差不多,一次炒菜的量最多够几人吃,是小锅。
裴莺将那只铁锅翻倒着看了一遍,非常满意,也相当稀罕。
铁锅现在摆在她面前,按时间推算,多半是她提了以后,他就命人开始铸了。
她心情好了不少,拿人手短,裴莺和霍霆山道谢:“谢过大将军,往后待我有时间,我给您做顿小炒肉。”
除了最初一句道谢,后面的都是客套话,类似于和朋友聚会完,会礼貌说上一句“下次有空再约”。
“夫人何时有空?”有些人不懂客气,也不按常理出牌。
裴莺抿了抿唇,没接话。
霍霆山的目光停在裴莺的红唇上,昨夜那里艳且微肿,如今一宿过去,倒是看不出肿了。
霍霆山仍看着她:“夫人何时想用这铁锅记得和我说声,我一定去捧场。”
裴莺无奈,这人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不喊上他,这锅就没办法开封,但是怎么可能不开封,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给囡囡和自己做顿好吃的。
裴莺只好道:“今晚有空。”
霍霆山颔首。
锅端回主院的小庖房了,裴莺和辛锦回来的时候碰到孟灵儿。
孟灵儿是来找裴莺的,她看见辛锦手上的铁锅,好奇道:“娘亲,这是何物?怎看着有些像釜。”
裴莺笑道:“确实是釜,不过是铁釜。”
孟灵儿疑惑:“为何要弄个铁釜来,它和陶釜有何不同?”
裴莺摸摸她的小脑袋:“待晚些你就知晓了,对了,囡囡今晚的夕食在我这边用吧,娘亲给你做好吃的。”
孟灵儿立马应下。
午憩以后,裴莺让辛锦去准备些食材。
这个时代有很多食材还未出现,但也有不少已经出现了。比如胡萝卜和白菜,不过它们如今有别的名字,分别叫菲、菘。
胡椒也已出现了,裴莺打算用午后霍霆山命人送过来牛肉做一道胡椒炒牛肉,再加炒小白菜和鱼汤,一素一荤一汤,简简单单。
至于霍霆山会不会觉得单调,这不在裴莺的考虑范围内,有他的份儿就不错了,若还挑上,那就回去吃自己的。
辛锦惊讶于裴莺要下厨。
现下的贵妇人其实很少进庖房,辛锦以为裴莺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那类。
裴莺看出辛锦脸上的惊讶,笑道:“复杂的不会,一些家常菜还是可以的。”
食材备好了,主食材牛肉,小白菜和鱼。至于辅料,则备了些姜葱,清酒、芝麻油和胡椒。
裴莺主厨,辛锦帮她打下手。
孟灵儿知道裴莺要下厨,老早就过来了,一直站在庖房门口探着小脑袋看,偶尔叽喳两声。
热油下锅,滋滋作响,片刻后霸道的香气飘出来了。孟灵儿猛吸鼻子,食指大动:“好香啊好香,娘亲,这何时能吃?”
“真是只馋猫儿,再等一刻钟后吧。”
裴莺做的都是家常菜,且庖房内不止一个灶,炖汤和炒菜可同时进行,要不了多少时间。
一刻钟后,两菜一汤出炉了。
裴莺将之分成了四份。
“夫人?”辛锦疑惑。
裴莺把另外三份呈到托盘上,指了指剩下一份:“这份你和水苏二人分食了吧。”
辛锦愕然:“这如何使得?”
裴莺笑了笑,眼尾弯起的弧度很温柔:“或许许多人不相信,但我从未将你们当女婢看待。”
辛锦怔在原地半晌,然后才缓缓垂下眸子:“奴信的,夫人比奴的阿父阿母待奴都要好。”
案几和菜式刚摆好,霍霆山便来了。
孟灵儿起初还疑惑为何是三份夕食,待知道有一份属于霍霆山后,小姑娘直接蔫了。
她只想和娘亲一同用膳,不想这其中还有旁人,尤其是那个仿佛是虎狼变的男人。
但此事已成定局,孟灵儿只能正襟危坐,同时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听母亲和对方寒暄了句,随即请对方入座。
“这便是夫人用铁锅做出来的炒肉?瞧着卖相倒挺别致。”霍霆山拿起双箸。
小炒牛肉的卖相自然不错,裴莺特地将牛肉腌过,炒时又放了姜丝和小葱,色泽搭配诱人。
裴莺颔首:“将军不妨尝尝。”
霍霆山首先夹了一筷子炒肉,入口后他顿住,眼底划过异样的色彩。
孟灵儿没他那么内敛,小姑娘待起筷后也第一时间夹牛肉,这一尝只觉过往的八珍玉食都抵不过一道小炒牛肉。
“娘亲,好好吃!”她瞬间忘了对霍霆山的忌惮。
裴莺目光含笑:“好吃就多吃些。”
霍霆山向来不是食不言的人,但今日这顿夕食他却鲜少开口,裴莺乐的自在。
许久未吃炒肉,如今尝到了,裴莺心满意足,因此除了最初那几筷往牛肉银碟里下得频繁些,后面一切如常。
倒是裴莺隔壁两人,频频向小炒牛肉下箸。
霍霆山这边率先空了牛肉的盘子,接着孟灵儿那边也吃空了炒肉。
眼见女儿满脸意犹未尽,裴莺将自己那盘炒肉递过去:“我这儿还有些。”
孟灵儿想要又忍住:“罢了娘亲,您自己吃吧。”
裴莺将银盘放在她案几上:“我已足矣,囡囡无须和我客气。”
孟灵儿有留意到裴莺进食并不快,仿佛对此不新鲜,于是她到底没拒绝,后面好奇问:“娘亲,这炒肉我以前没见您做过,您何时会做的,是我去长平郡那会儿么?”
裴莺察觉到旁边有一道目光不加掩饰地望过来。
裴莺眼睫微颤:“嗯,在书上看到的。”
孟灵儿感叹:“果然得多读书。”
裴莺转眸间无意和身旁男人四目相对,后者目光意味深长,裴莺忙移开眼,佯装不知。
这顿夕食三人都用了很多。
一荤一素一汤吃了个干净,霍霆山那张案几说是一扫而空也不为过。
孟灵儿将炒肉和炒菜吃光了,鱼汤倒剩了少许。裴莺的炒肉给了孟灵儿,她喝完了汤,炒菜剩了些。
霍霆山:“这等烹饪方式颇为新奇,夫人不若将之授予庖厨,下回便无需亲自动手。”
裴莺说:“方才我下厨时,几位庖厨在一旁观看,想来已然学会。”
“善。”
翌日午时。
沙英匆匆入内,待在正厅里见了霍霆山,忙说:“大将军,刚得到消息,朝廷来人了,来了个吴通海。据属下打听,此人曾在冀州当过三年郡守,后在朝中为中常侍。”
此话方落,众人皆是不满。
熊茂更是直接拍案:“当初蓝巾之乱不见朝廷那边如何出力,如今冀州一带的蓝巾贼尽伏诛,他们倒是会派人来接手冀州。”
“其他暂且不提,大将军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冀州,陛下竟派了个中常侍来,区区中常侍,凭什么来管冀州,这不是形同羞辱我们幽州军吗?”
“呵,中常侍此等官职你又不是不知晓,能说会道,天子宠臣,人家凭的是陛下厚爱啊!”
“这该如何是好,这吴通海能不能杀了,要不我去将他杀了吧。”这话是熊茂说的。
众人看他的目光皆是一言难尽。
“熊茂你这呆子,杀了朝廷的人岂不是将把柄双手奉上?再说了,没了吴通海,也会有黄通海,李通海,孙通海之辈,你杀得过来吗?”
熊茂不满皱眉:“此人是来接管冀州的,杀又不能杀,难不成由他作妖?”
距离黄木勇回朝不到半个月,如今朝廷又派了人过来,意图很明显:
上任的冀州牧既然没了,那就换个新的吧。你霍霆山是幽州牧,幽州牧就有幽州牧该待的地方。
一时之间,众人愁眉苦脸。
上首的霍霆山沉着脸,看不清情绪。
公孙良倒是笑了:“众位莫气,某以为朝廷派个中常侍来倒是好事。”
此时陈世昌也附和:“确实是好事,中常侍本就不是要职,平日经手大事不多,但管理冀州乃是一等一的大事,主公您放心不下,留在冀州教导他,直至他学成出师才离开,这点无可指摘吧,而世人知晓了只会称赞您宅心仁厚,为吴常侍考虑周全。”
众人恍然醒悟。
“妙极!”
“陈先生所言妙极。”
“哈哈哈,这吴通海怕死要气死喽。”
中常侍一职,手中无兵权也无其他,说白了就是讨好天子,靠天子的宠爱吃饭。
这等小官职经手之事不多,来了冀州当然是学习之路漫漫长。至于吴通海何时学成出师,还不是他霍霆山说了算。
上首的霍霆山勾起唇角:“先生所言极是。”
朝廷来人,霍霆山这方姿态做足。
待收到消息吴通海将至,霍霆山便领着众人到门口迎接。
这一瞧,霍霆山扬了扬眉。
吴通海此行阵仗颇大,香车宝马成列,尤其是那装货的马车,延绵不绝,一车又一车,不知晓的还以为他将全副家当都带来了远山郡。
马车行至州牧府门口,还未停稳,车上便迫不及待跳下一人。
此人身着丝绸纱衣,头戴折上巾,腰悬白玉,很是富贵风流倜傥的打扮,只不过因着那圆乎乎的敦厚身材,“风流倜傥”四字大抵与他无缘了。
他见了人便笑,笑容憨厚可掬,竟有几分似弥勒佛的亲和,看着很是讨喜。
此人正是天子宠臣,吴通海。
吴通海下来立马找准霍霆山,居然是当众跪地叩首:“下官常侍吴通海拜谒天策大将军。旧闻大将军盛名,如今一见,只觉盛名不足其本人万一,下官内心敬佩如黄河之水,奔流难息,请大将军受下官一拜。”
霍霆山狭长的眸微挑。
这个吴通海有点意思。
这台子搭起来,不管对方是何种意图霍霆山都得接住,遂他亲手将人扶起:“吴常侍何须多礼,你我同为陛下臣子,如今又同在冀州,相逢即是缘,不必将那些虚礼。”
吴通海面露感动:“下官冒昧前来,往后叨扰您了,还请您多担待些,后面是下官给大将军带的一些见面礼和拜师礼,还望大将军笑纳。”
聪明人有时喜欢藏话,这番话霍霆山听出了旁的意思。
霍霆山拍着他肩膀笑道:“吴常侍客气了。”
恰在这时有风拂过,吹起前面一辆马车的帏帘,透过帏帘,只见其中坐了几位貌美的年轻女郎。
不止一车,后面跟着的那车似也载的是容色出众的女郎。
站在霍霆山身后的众武将了然。
“您说客气,实在是抬举下官了。”吴通海再次献礼。
霍霆山:“且先进府吧。”
吴通海眉开眼笑,迅速招呼着仆从将一辆辆马车赶入府中。
霍霆山将人引入正厅,一番寒暄后,给吴通海安排了入住之地。
吴通海先笑着道谢,然后道:“长安多美人,此番下官来冀州,有一批敬仰大将军已久的女郎非要同行,下官观其神色,只道是同道行人,遂办了那成人之美的事,还望大将军莫怪。”
霍霆山笑着说不会,思绪有一两分却去了旁的地方。
裴莺不知今日府中来了人,午憩过后,和往常一样带着辛锦在花园里四处逛逛。
拐过长廊,她看到霍霆山朝着这边走来。
“夫人。”
裴莺停下:“将军有事?”
霍霆山低眸看她,眸光幽深如潭:“夫人晚些帮我刮胡子可好?”
裴莺眼睛瞬间瞪圆,难以置信。
这人,才隔了一日竟又想了……

“不。”裴莺又惊又惧, 下意识摇头:“我不……”
裴莺的拒绝在霍霆山的意料之外,不由多了几分好奇,“为何?”
裴莺往后退了一步, 明明今日状态比昨日好多了, 然而退的这一步却犹如踩在棉花里, 仿佛瞬间被拉回昨日早上, 一股无言的酸软触电似的窜遍全身,最后在被撞得最激烈的地方汇聚。
“我不舒服。”裴莺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她不记得在哪里曾听过一句话, 只有累死的牛, 没有耕坏的田。
她之前觉得挺有道理, 然而经过了前晚, 她有少许异议。牛确实会累死,但打井机乱打,只会把地打坏。
霍霆山仔细看她脸色, 他记得在他开口之前她还脸色红润, 如今脸儿倒是白了。
不像是不舒服, 更像是被他吓的。他又不食人肉, 有那么可怕吗?
这个认知让霍霆山不悦皱眉, 但顺着问:“夫人哪儿不舒服?”
裴莺热气攀上脸颊,心道这人怎的不依不挠,她那里不舒服,肿胀未消, 如今还酸涩得很, 但这种事如何好意思说出口。
“夫人。”男人又唤了声。
裴莺脸颊的热度一直蔓到颈脖,红唇张合两回都没说出来。
霍霆山并不催她, 在原地静等。
裴莺和他对视了眼,贝齿微微咬紧, 这人竟还等上了,仿佛她不说,他就会继续候着。
最后裴莺低声说了句小话。
声音很小,站在她后面的辛锦估计都听不清,但她知晓霍霆山生了双狗耳朵,他会听见的。
果然,她见眼前男人展了长眉。
“既然如此,夫人好生歇着吧。”放下这话,霍霆山转身离开。
裴莺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缓缓呼出一口气,然后发现一件事,这人是往来时路走的。
所以他特地来的这后花园寻她,为的就是和她说今晚想睡她。
裴莺:“……”
裴莺低头摸着手里的帕子,心里有些奇怪。她在幽州军里待了一月有余,平日没见他有这等想法。
难道是之前在行军打仗的原因?
行军打仗,戒女色。
如今仗打完了,因此无需再顾忌。
裴莺越想越觉得事实如此。
她是应了他五宿不假,但这般频频连着来,她吃不消,得想些办法才是。
那边,从后花园离开的霍霆山并没有回正厅。
吴通海已安置妥当,此人无需太频繁接待,否则定会沿着杆子往上爬。
吴通海今日所为最初确实令他惊讶,然而静下心来一琢磨,又好似不奇怪。
鲁莽如熊茂,知道朝廷派人来接手冀州,第一反应就是把此人杀了,来一出使官身亡,后继无人。
心思活络如吴通海,会猜不到幽州军里有对他起杀意之人吗?
他肯定会猜到。
杀了吴通海后,固然后面会冒出黄通海,李通海,孙通海之辈,但吴通海仅有一个。
他吴通海不想死。
一个无兵权、手中人脉根基又不及他的人来了冀州,此行于他人而言或许是看好戏,或给他霍霆山寻不痛快。
但对于吴通海来说,是羊入虎穴,上刀山下火海。
他也清楚自己招人恨,因此方至州牧府,便迫不及待给他表忠心。一口一个大将军,而非喊他霍幽州;送礼送美人,打的名义还是“拜师礼”。
虽还不知晓为何吴通海会来冀州,但对方有这般姿态足矣。这样一个识趣之人,他不会容不下。
在思索间,霍霆山来到了一个地方。
只是他来的似乎不是时候,医官冯玉竹正在给孟灵儿授课。
霍霆山停顿一瞬,才想起孟灵儿如今学业正忙,每日辗转在各先生处。
今日朝廷来人,谋士们皆不得闲,只有身为医官的冯玉竹不必理会那些事。
霍霆山正欲转身离开,却恰好听到冯玉竹这时说:“孟小娘子先休息两刻钟吧,整理整理思绪,后面某再继续授学。”
里面传来孟灵儿的应声。
冯玉竹放了孟灵儿中场休息,他打算趁着这时去如厕,结果方从内里出来,便看见一道高大的身影立于院中。
冯玉竹心下微惊,忙上去揖了一礼:“见过主公。”
“文丞不必多礼。”霍霆山喊着他的字,抬手虚扶。
冯玉竹直起身,正色道:“不知主公前来寻某所为何事?”
他这位主公身经百战,虽说在战场上受过不少伤,轻重皆有,但因着体格远胜常人,且每回伤后他都有为他仔细调理,按理说不会落下暗疾才是,怎的如今来寻他?
“来寻你拿些药。”霍霆山说。
话音方落,霍霆山见冯玉竹霎时变了脸色,笑道:“不是我用的药。”
冯玉竹这才安心。
若是主公身体出了问题,如今这局势怕是会立马发生变化,重新再洗一轮牌。
冀州就是一个例子。
冯玉竹问:“敢问主公想要何药?”
霍霆山面色如常:“妇人行房后不适所用之药。”
冯玉竹愣住,许久没回神,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妇人行房后不适?
主公何时会关心妇人那等事情,又是哪个伺候的竟敢拿这事和他说?
过往那些能伺候的巴不得多多益善,就算有不适也不会说,生怕断了自己的锦绣前程。最令他惊讶的是,主公居然还真当一回事,还亲自来问他拿药。
那伺候的女郎究竟是何许人也?
冯玉竹惊讶难止,思绪忍不住飘得有些远。
霍霆山淡淡道:“冯文丞。”
冯玉竹骤然回神,不敢多问:“主公,某手中现下无那种药,还请主公宽限些时间容某配置好。”
霍霆山问:“何时能配好?”
冯玉竹一听就知晓此事能列为“要事”,遂回答:“最快三个时辰。”
“莫要吝啬用好药材。”霍霆山不知想到什么,后面又补了句:“多配置些。”
冯玉竹恭敬应声。
霍霆山转身离开。
他不觉这事有何难为情,食色性也,病向浅中医,既然夫人身体不适,那该早些上药才是,何须羞耻。
裴莺尚不知有人为她寻了药,她在后花园逛了一圈后,往前院去。
霍霆山并不限制她和女儿的活动范围,后院、前院正厅,乃至出府游肆都可以。
拐过长廊后,裴莺听到了喧闹声,笑如银铃,清脆悦耳,有风拂过,她还似闻到些脂粉香气。
州牧府之前是幽州将领这一方在住,据裴莺所知,除了她和女儿等四人,其余只有些原来便在府中伺候的女婢在。
但显然,那脂粉香的主人不会是女婢。
裴莺走过去一瞧,只见之前一处闲置的阁院如今有了新客。
娇俏的小娘子们身着鲜艳衣裳,肥环燕瘦皆有,有才及笄的,也有双十年华的,一个个人比花娇,这会儿欢欢喜喜地打量着新院子。
裴莺看着那一张张真心实意的笑脸,心里很是复杂。
一方面,她既高兴于府中来了新的女郎,能分散那人不少精力,省得他老是来烦她。
但另一方面,作为一个现代人,且还曾是教书育人的园丁,她看着这些本该在读书年纪的女孩儿将心思全部系于男人身上,不由觉得难受堵心。
却又明白,女性在这般大环境下无什出路可言,她们的做法无可指摘。
不是她们的错,是这个时代不对。
裴莺不知道她如今算不算拧巴,只知晓哪怕再过十年,乃至二十年,她大概都没办法适应这里。
忽然有人看到了裴莺。
那比孟灵儿大一两岁的小娘子扯了扯同伴的衣袖,示意对方看那边。
杏色裙的小娘子扭头看,随即大惊:“这是何人?”
她们对自己为何而来一清二楚。
若是以前,朱锦是不愿前往幽州军中的,幽州天气严寒,北面还有蛮族侵扰,那等穷苦地有什好的,哪怕给她当一个军官的正室,她都不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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