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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穿越者,名动四方by未眠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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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升月落,这一宿有的人忐忑难眠,也有人美美入睡,时间流过,转眼来到了第二日。
今日的远山郡比昨日要热闹些,尤其是闭门的百姓听见外面有卫兵敲起铜锣,宣告城中已安稳,让他们放心出行后,渐渐有人出门了。
待金乌攀至头顶,城中已恢复了往日的八分喧闹。
茶舍和食肆重新迎客,在人流最旺盛的午时,带着藤纸的幽州兵再次出现在了往日邸报的宣读地。
“下面是今日的远山郡日报。”
此话一出,大堂静了静。
一双双耳朵竖起来,外面本来只是路过的行人也不游肆了,立马进来听日报。
幽州兵扬声道:“昨日,以萧家为首的一批家族勾结成团,欲为一己之私刺杀天策大将军。截止今日统计,此次涉事人家共计为十三户,累计犯下之罪不限于:与人结党怀欺、设计诱陷官员、抢占布衣良田,迫使之成为佃农……”
一条又一条的罪名被念出,堂中食客憋的满脸通红,想讨论又怕说话耽误了倾听。
好不容易待幽州兵念完,大堂中瞬间炸开了锅。
“萧家终于要倒霉了,老子忍他们很久了!”
“我的乖乖,我方才数了一下,这罪名竟然足足有十三条,且这还是不限于,说明有些没统计完。”
“畅快,那些个豪强也有这一日,待会儿我得回去给我堂叔上一炷香,他老人家可安息矣。”
堂中的幽州兵继续道:“十日后,萧家一案在官衙开审。”
堂中一片哗然。
城中百姓热火朝天地讨论着萧家一事,此事已然成为远山郡茶余饭后最热门的话题。
但在裴莺这里,许是已预见了这些豪强的结局,她并无多少兴趣。
这几日她依旧跟着辛锦学刺绣,总算是摸到了少许门道,偶尔也发现一点刺绣的乐趣。
不过裴莺不是那种喜欢勉强自己的人,什么挑灯夜绣,什么扎到手指,在她这儿通通不存在。
如今没有近视眼镜,若是不慎熬坏眼睛,余生都得雾里看花。因此挑灯夜绣是不存在的,一针一线慢慢绣,裴莺小心得很,宁可慢些也不愿扎到自己。
绣累了,就出去走走。
裴莺往日喜欢逛后花园,州牧府的后花园非常大,本就种了不少花儿,后来霍霆山命人从长平郡郡守府移来了一批奇珍异卉,便愈发的繁花似锦。
只不过那是之前,萧家暴动所携的火攻毁了大半个后花园,如今花园里一片寂败,曾经鲜艳的色彩大多化成灰烬。
“裴夫人,大将军让您去侧门一趟。”有卫兵来。
裴莺:“现在?”
卫兵颔首。
裴莺抿了抿唇,还是过去了。
这两日霍霆山不见踪影,也未寻她一同用膳,裴莺猜测对方是在忙豪强案收尾之事。
现在他找她,这是萧家的事已经处理完了?
这才过了两日,未免快了些。
怀着点疑惑,裴莺走到侧门,霍霆山已经在那儿了。
他今日依旧是一身黑袍,腰别环首刀,哪怕是站在阳光下,总令人联想到悬崖暗角的鹰隼,犀利又冷峻。
她走出小弯拱门时,男人看了过来,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一瞬间整个人都散漫了,那股摄人的冷峻消失不见。
“夫人来了,上车吧。”霍霆山将车厢门打开。
裴莺走到他跟前,却没有上去:“去何处?”
霍霆山:“夫人上车便是,待去到就知晓了。”
裴莺故意道:“那不成,万一您让人载我到集市,把我卖了呢。”
霍霆山扬眉:“谁敢买,我让他明年坟头草有一丈高。”
裴莺眼皮子跳了跳。
这人莫不是前日杀红了眼,如今动不动就打打杀杀。
“不卖夫人,我们去萧府一趟。”霍霆山将人送上马车。
裴莺上去以后,见他也上来了,不由道:“将军今日不骑马吗?”
霍霆山坐在裴莺对面:“这两日处理逆贼一案颇为费神,便乘马车吧。”
裴莺暗自感叹,权力和责任很多时候果然分不开,尤其是当掌权者不想昏昏度日时。
“案件已经处理好了?”裴莺问。
霍霆山笑道:“看来夫人对我不是一般的寄予厚望。”
裴莺一听他这话,就知道是没处理好,“我只是随便问问,这些豪强盘踞多年,藏污纳垢,若是彻底清理,想来需要不少时间。”
“所以夫人真正想问,我是否要彻底清理他们。”霍霆山慢悠悠道。
裴莺一滞,惊觉这人真是敏锐的可怕,思索片刻,最后打了个直球过去:“不能问吗?”
“可以问,我知无不言。”霍霆山目光含笑。
裴莺捏了捏帕子,最后说:“华家的华二郎,最后会被如何判处?”
霍霆山眯了眯眸子:“令媛让夫人来问的?”
“非也,囡囡没说,是我自己想知晓。”裴莺连忙道,可不能让女儿背这个锅。
霍霆山听了却不见面色有舒缓:“夫人关心华家那小子作甚,那等粉郎白面,既不中看也不中用。”
“……我就问问。”裴莺低声。
霍霆山看了她片刻,然后才说:“他如今还未及冠,仍在地方官学读书,平日姑且算安分,按照大楚律例,流放即可。”
裴莺莫名有种预感:“不会是流放到幽州吧?”
霍霆山笑了:“正是。”
裴莺无言。
他这和左手倒右手有什么区别?
说话间,萧府到了。
裴莺此前去过长平郡的郡守府、远山郡的州牧府,这两处府邸皆是奢华无比,如今来到萧府,她发现这里竟丝毫不差。
雕梁玉刻,重楼叠嶂,连那铺地的居然用的都是雕花纹的白玉砖。只能说不愧为百年豪强,这积攒的底蕴确实够厚实的。
往日高朋满座的萧府,如今萧条冷清的很,只有几个看守的幽州兵在,萧府的主子和部分豪奴被投狱,剩余人暂且遣散还家。
“将军您来萧府所为何事?”裴莺疑惑。
霍霆山言简意赅:“抄家。”
裴莺:“……”
“夫人随我来。”霍霆山带着人入内,他似之前也来过一趟,又或是看过图纸,如今轻车熟路的就来到了萧府的后花园。
霍霆山下巴微抬:“自个选,看中哪些告诉卫兵,让他们给你端回去。”
之前会主动和他约法三章,一条又一条,小嘴叭叭个不停,如今府里那些花被烧了大半,又寒碜又刺眼睛,她嘴巴倒不会用了。

第54章
霍霆山给裴莺留了卫兵后, 似有别的事要忙,转身离开了,留下微微瞪圆眼看着他背影的裴莺。
裴莺没想到, 这人将她带来萧府, 居然是让她来选花花草草。
第一次见抄家, 连人家后花园都一起抄了。
裴莺目光转到各类繁花上, 有那么一点不为外人道也的心动。花开得正盛,想来萧家主子被投狱、豪奴被遣散后, 仍有人在打理他们。
卫兵道:“请裴夫人吩咐。”
裴莺低声说:“我先逛一圈。”
这一逛就是半个时辰, 整个后花园逛下来, 裴莺确实有看中的, 卫兵来回走了几趟,渐渐把一辆专门用来运输辎重的空马车填满。
挑完奇卉,裴莺去找霍霆山。
她跟着卫兵在萧府家走了好生一段, 才看到他, 霍霆山在萧府的大库房里。他正命卫兵一样样东西的往外搬, 装到停在大库房门口的马车上。
霍霆山看见裴莺了:“夫人挑完了?”
裴莺颔首说是。
她往周围看了眼, 这个比篮球场还要大的库房所剩之物并不多, 多半是搬运工作早已开始。
霍霆山:“晚些给份清单你看看,夫人有看得上的和我说,若是无,那就都不留了。”
裴莺听他那话的意思不像是运回幽州:“将军这是要卖了这些宝贝?”
“自然。”霍霆山理所当然:“不能吃不能喝, 留它作甚, 卖了换些能吃能喝的。”
萧家的宝贝非常多,霍霆山打算挑出最顶尖的一批卖给长安那些冤大头, 再次一点的那批卖到兖州去,价格略调低些, 当地的豪强多半会收。
卖了银钱换粮草,尽量减少军队在外给幽州财政带来的负担。
至于剩下那些只是比普通物件好上些的,就犒赏将领。得让马儿吃草,才能跑得更好。
这一去,裴莺便随霍霆山在萧家待了一个下午。
最后算是满载而归。
远山郡的百姓们都在数着天数过日子,等着第十日的到来。
日子一天天过,第十日的宣判日也如约而至。这一日,食肆、茶舍大多关门停业,向来熙熙攘攘的集市也萧条得过分。
人流如江潮,尽数涌进官衙周围。
霍霆山今日特地换了身官袍,大楚尚黑、赤二色,因此官袍多以二色为主,武主黑,文主赤。
霍霆山的身形在武将中亦是出挑,如今着赤袍深衣,领口微敞,露出里面的黑色的中衣,上衣下裳相连,腰间一向带着的环首刀换成了玉挂,煞气总算敛了些。
他这一行来到官衙时,堂外已被挤得水泄不通,霍霆山也懒得废话,直入正题让人将萧氏一族的带上来。
往日风光无限的萧氏人被押上,他们戴着三木跪在堂下,一个个蔫头巴脑、蓬头垢面的,身上还散发着馊味。
最前面的是萧雄,接着是他的三个儿子,儿子后面是一窝孙子,然后是萧雄的一干弟弟,和他一干弟弟的儿孙。
整个堂下满满当当,谁看了不说一声萧家枝繁叶茂。
虽然许多已是证据确凿,但流程还是要意思意思走走。
问认罪否?
不认罪打一顿,然后上人证物证,不认就再打。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萧家无一人不认罪,或者说他们已然明白事到如今,再也没有翻盘的胜算。
人犯认罪后,宣读罪名。
从重罪开始,谋害官吏,杀人放火,侵占良田……
当初邸报上粗略说的十三条罪名,如今多了四条,翻成了十七条。
定罪,宣判。
萧雄这条嫡系的二代,附加他弟弟与其一众儿子全部斩首,三代流放。
部分平日行事张狂的豪奴也随主而去,有些只是附庸,并无太多作恶的家仆,行笞刑或杖刑。
百年萧家,随着一句句宣判,像被烈火灼干水分的树木,彻底化成一滩灰烬。
萧家后,接着是华家、齐家……
这一天的一整个白日,霍霆山都待在官衙。
不仅今日,接下来的两日他皆是早出晚归,用了整整三天才彻底将豪强之事处理完。
这几天远山郡的日报宣读时间远比之前的要长,百姓们一日三回反复地听,完全听不腻。
有些脑瓜子灵活的,干脆干起了说书的营生,将自己在衙门的所见所闻绘声绘色讲出来,求听得痛快的一个打赏。
还别说,这打赏并不少。
三日以后,尘埃落定。
州牧府,书房。
“主公,这是各家抄家物件整理之册。”陈世昌递上三本册子。
不是他非要特地分三份,而是这些个豪强的家底太厚了,做不到只用一本册子就将他们全部统计完。
霍霆山挥手:“拿去夫人那处,让她挑完再送回来。”
陈世昌惊愕:“主公?”
这一沓册子价值连城,里面有些东西,怕是比宫里的贡品还要来的精贵。
但见霍霆山并未说其他,陈世昌只能依言行事。他不由想,或许在不久将来,幽州要多一位主母了。
“等等。”身后之人陡然开口:“册子拿回来。”
陈世昌立马转回身,双手将数本册子奉上。看来他方才想岔了,幽州最近还出不了主母。
霍霆山接过册子翻开,先从厚家底的几个大族开始看起,手中的笔不时在册子上勾一勾。
好一会儿,三大族的册子才看完,霍霆山将笔一扔:“册子上勾的那些,全部运回幽州去。”
送过去给她挑,她说不准磨磨蹭蹭,老半天才选出那么一两样来,还不如他帮她速速选好。
陈世昌眼皮子跳了跳。
刚刚他在这侯了有一盏茶的时间,主公好像提笔勾了不少。
陈世昌恭敬应声,接过册子出了书房。待出来后,他才翻开册子,这一看不由瞠目结舌。
三大族库房里,所有女郎饰品中的掐尖货儿尽数被挑了去。
陈世昌之前那个猜测又不住冒出来。或许多一位主母的日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近很多。
陈世昌拿着册子出去,恰好碰上公孙良。两人打招呼,公孙良见陈世昌面色似有异,遂多问了一句。
陈世昌琢磨了下,到底将方才的事说了:“……太和,你说咱们幽州是不是很快要多一位主母了?”
太和是公孙良的字。
公孙良摸了摸羊胡子:“不一定。”
陈世昌不解皱眉道:“为何?主公何曾对旁的女郎那般上心过,怕是连当初听父母之命,明媒正娶的那位宁家女郎都未曾如此。”
公孙良颔首,并不否认这点。
他来到主公身旁前,那位先主母已病逝,这十多年来也未见主公如何怀念前人,想来和现下许多人一般,对那等由父辈定下的姻亲只是尊重有余,爱慕不足。
“那是为何?”陈世昌更疑惑了。
公孙良笑道:“因为另一位似乎并不愿。”
陈世昌面色一阵青一阵白,似有许多话想说,但又硬生生忍住。
“清正,我知晓你想说什么,但裴夫人非同一般,她远非平常女子可比。”公孙良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主公这条情路怕是不好走。”
就他目前看到的,完全是主公一头热,偏偏他自己似乎没有察觉。
无甚章法可言。
他作为局外人,不知道该如何提醒,或也不打算提醒,感情那等事,哪能随便让外人掺和,万一妙计变昏招反而不美。
“太和,那话你和我说便罢,万万不可到外面说。”陈世昌低声道。
公孙良笑应:“我自是知晓。”
远山郡豪强之论的热度还未降下来,另一则重磅消息在郡中炸开。
大将军以远山郡为试点,推行新的田策。
众所周知,一旦成为佃农,则需要依附于主家户籍,为对方服各种劳役,甚至成为豪强的私兵。
但如今新田策规定,佃农可以有自己的户籍。有了户籍,相当于有编户,是寻常百姓了,可以不用为豪强服劳役,更别说更为他们的私兵。
这一新策,相当于直接将佃农身上厚重的枷锁摘掉了大部分,让豪强和佃农的关系更倾向于比较单纯的雇佣,而非奴隶制。
新策一出,百姓无不狂喜,豪强……豪强不敢说话。
零星剩下来的那批几乎日日闭门,恨不得钻进地里消失在大众的视野里,以免霍霆山那日想起他们,再次磨刀霍霍。
裘家也闭门不出,不过没有其他小豪强那般胆战心惊,他们好歹站对了方向,不至于遭受灭顶之灾。
但裘伯同听闻萧家的一连串罪名后,还是火急火燎地开始自查。
盘子大了,他自己也清楚肯定会有些脏事,以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问题,但现在可不能了。
先自查,让他们投案自首,此外再送一批珍宝银钱过去,争取令那位彻底不和他们裘家计较。
家主大哥忙得晕头转向,裘四爷倒清闲,这日他从外面回来,先去找了女儿:“小宝,州牧府那位小娘子给你的信,我顺带给捎过来了。”
裘半夏一听州牧府,急忙从屋子里跑出来:“灵儿给我写信了?让我瞧瞧。”
来不及回屋,裘半夏直接拆了信件。
裘四爷候在一旁,见女儿表情又是惊喜又是失落,问她怎么回事。
裘半夏说:“父亲,灵儿过些天约我见面,说大抵是最近最后一回了。”
裘四爷微惊:“最后一回?为何,可是那位要离开冀州?”
裘半夏摇头说不知道,信上没说。
但实际上,裘四爷猜测并没有错。在新田策落实后,霍霆山确实要动身了。
豪强已除,冀州这块肥肉被他彻底吞进肚子里,且受他之命、自幽州来接管冀州的人已至。
这暂代管辖冀州的不是旁人,正是陈渊的兄长陈瓒。陈氏曾经是霍家的奴族,后面即使脱离了奴籍,也是作为霍族的附属存在。
冀州这块地有险关,当初能拿下全然是因为袁丁没了,且又有蓝巾贼这个共同外敌在,否则一年半载才拿下远山郡也能算快。
因此霍霆山思来想去,最后将陈渊的兄长从幽州调过来。陈瓒此人行军打仗不行,但颇有治理之才。
裴莺也收到了即将要启程的消息。
她是用膳时知晓此事的,霍霆山和她说起时语气平淡,但裴莺怔住好一会儿:“要走了啊……”
霍霆山嗯了声。
裴莺问:“接下来是去司州,还是去并州?”
霍霆山:“西南下司州。”
不论是并州的位置,还是未曾公开的铁矿,都十足的具有诱惑力,但攻打并州出师无名。司州先前挑过事,他攻打司州名正言顺。至于并州,他需要一个引子……
裴莺瞅了他一眼,目光落在案几的小炒肉上,片刻后又抬头看他一眼。
她这欲言又止的神情过于明显,霍霆山想当看不见都不行:“夫人有话说?”
裴莺低声道:“既然将军南下,不若我和囡囡在冀州等将军您吧,待您……”
“夫人。”
重重一声,听得裴莺心头微紧。
霍霆山面无表情,“此事想都别想。”
裴莺和他对视。
这人不笑时很唬人,她在那双暗沉黑眸的注视下败下阵来。
裴莺低头继续用膳,慢吞吞的,速度比方才慢了许多,看着食欲不振。
霍霆山皱了皱眉。
她这气性真是越来越大了,动不动就不高兴。
霍霆山淡淡道:“我找了两个花匠来,后花园那些个奇卉今明两日收拾妥当,后日全部送回幽州。”
裴莺闻声抬头看他,见他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一时也摸不清楚他这话用意是什么。
他一直看着她,她不做声好像不太好。于是裴莺哦了声,然后她看见他脸色好像有点黑。
“夫人的荷包,绣得如何?如今距离一月之约,只剩四日。”霍霆山忽然说。
裴莺如实道:“快了,还剩下少许便能收尾。”
霍霆山面色舒缓,“行。”
霍霆山是个雷厉风行之人,既然确定了要下司州,陈瓒就位、并与之完成交接工作,幽州军便动身了。
这次动身的不止幽州军,霍霆山还带走了一批冀州的将领。
原本冀州的班子被他打散,分成三七等分,三分留下,七分随他走。如此既削弱了原本冀州的本土力量,也方便他吸收那些或许真的有将才的武将。
霍霆山南下的动静毫无收敛,司州派出的斥候在其整军时便已先探到了消息。
一条条密报快马加鞭送回司州的州牧府。
司州的州牧府坐落于洛阳,李司州李啸天已经在此住了二十五个年头。
“急报——”
司州兵匆忙入内。
李啸天听到这熟悉的高昂汇报声,太阳穴突突的跳了跳。
司州兵入内跪拜:“李公,派往冀州的斥候来报。”
李啸天接过密报,打开火漆,目光迅速扫过后面色阴沉:“好他个霍霆山,竟张狂如此。”
李啸天之子,李康顺问父亲发生了何事。
李啸天将密报递给他,后者接过一看,不由皱了眉头:“这霍霆山好算计。”
幽州军进军司州的同时,还朝外不断传信,向世人说当初司州先出兵的不义之举,是生怕天下人不知晓他出师的名头。
“父亲,那霍霆山直接打过来,是全然不将赵天子放在眼里,朝廷会出兵的吧。”李康顺说。
听儿子提起朝廷,李啸天摸了摸胡子:“或许会,或许不会。”
赵天子这两年愈发势弱,朝廷对地方的控制只剩下浮在最外头的浅浅一层。国库空虚,腐败严重,明眼人都看得出地方割据已彻底形成。
当初架势异常大的蓝巾起义,朝廷只派了一个带着少许部队的黄木勇前往冀州。
固然这其中有借冀州军之手,从而削弱冀州军实力的想法,但也有另一个原因——
朝廷没人了。
朝廷军那点歪瓜裂枣,挑挑拣拣都挑不出多少来。
“不会?为何?”李康顺不解:“长安在雍州,雍州距离司州没多远,一旦司州被霍霆山拿下,长安岂非危矣?”
李啸天:“你觉得在赵天子眼中,我们和那霍霆山有何区别?”
李康顺被问住了。
好像无什区别,都是州牧,都占据着一方。那霍霆山诛了蓝巾贼的精锐,在赵天子心里说不准更觉得他是国之肱骨。
片刻后,李康顺答:“父亲,或许还是有不同的,若是司州再被霍霆山拿下,相当于他一人独占幽、冀、司三州,朝廷不会放任他坐大吧。”
李啸天嗤笑:“赵天子若有那等觉悟和警惕,也不会落得如今这般下场。不管朝廷如何,我们都不能坐以待毙。他霍霆山剑指司州,并州那边估计也着急,若再被他拿下一个司州,并州危矣。我儿,联系并州那边吧,我想他们很愿意与我们结盟。”
李康顺先是应声,然后想起了密报上的另一件事,“父亲,方才密报里说霍霆山身边有位裴夫人,姓裴,此人的父兄会不会与风靡长安的裴氏香皂有关联?”
裴氏香皂的热潮不仅仅在长安掀起,也掀到其他州里去。李啸天作为司州的州牧,香皂这等精贵物件自然有人给他献上来,他用过以后大为震撼。
震惊过后,李啸天看到了香皂背后的价值。
那可是源源不绝的银钱啊,如今这世道谁会嫌银钱多?
“那个裴夫人,看能否找个机会将人弄出来。”李啸天对儿子说。
此人出现得神秘,从根源上查消息颇有难度,还不如直接将人弄出来。
一个妇人罢了,想来也不会有多少人保护,派几个斥候出去,此事大概可成。
李康顺应声。
约定的荷包一月之期已至,裴莺看着手里的荷包,神情纠结。
辛锦来报:“夫人,大将军请您过去。”
这个时间,是膳点。
裴莺嗯了声,将荷包收进袖袋里,然后起身往主帐去。
离开远山郡的城池后,在外恢复到以往的行军生活,白日行军,若是晚间没有遇到乡镇城镇,军队则宿在营帐中。
女儿晕车没缓过来,裴莺独自前去。
一出营帐,恰好有寒风拂过,呼了裴莺一脸。
美妇人打了个寒颤,又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她看着远处的一片枯黄之色,不由恍神。
冬天来了。
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她竟在这个时代度过了一个秋季。
“夫人?”辛锦低声。
裴莺回神:“无事。”
主帐的帘子卷起,裴莺直入,见霍霆山已坐于案前,案上摆了个青铜鼎。这鼎上两侧有耳环,中下端有炉子,鼎内甚至还分了格,非常像火锅炉子。
事实上裴莺没猜错,这确实是火锅炉子,只不过是古代版的。
霍霆山往炉子底下添了炭:“近来天气渐寒,夫人来尝尝这古董羹。”
古董羹,是古时火锅的称呼,其名取自食物投入沸水中“咕咚”声。
裴莺看到桌案上摆了不少食物,荤素皆有之,此处还有许多调料。锅中水随调料一同煮开,最大程度令调料的香气煮开。
裴莺入座。
霍霆山将荤菜投入煮沸的汤中,一盘又一盘,很快填满了五个小格子。
有胡椒,其他调料也放得足,哪怕有些肉的腥味过重,调料也能将其掩盖。
这顿古董羹裴莺吃得颇为畅快,说起来这还是她来古代后吃的第一顿火锅,她总算寻到些与现代有关联的亲切。
酣畅淋漓,心满意足。
饭罢,霍霆山放下双箸:“夫人,一个月期限已至。”
没提荷包二字,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裴莺嗯了声,而后在霍霆山的注视下,慢吞吞从袖兜里将荷包拿出来,“将军,我第一回绣荷包,可能绣得不尽人意。”
“无事,凡事皆有第一回,能绣完已不错。”霍霆山看着裴莺手里的荷包。
时人不论男女都常用荷包,区别只在上面的图案和荷包颜色。
女郎常挑鲜艳活泼的颜色,诸如桃红、杏黄等。郎君则更稳重些,常用深蓝或灰黑。
霍霆山看到这只荷包是深蓝色的,他嘴角微扬。
不错,这颜色选得好。
她那大眼睛总算好使了一回。
裴莺瞅他一眼,发觉这人心情似乎不错,于是将荷包慢慢递过去。
递过去时荷包背朝上,霍霆山将其翻过,看到那上面的图案后眉梢挑起:“夫人这晨凫绣得不错,栩栩如生,浑圆可爱,可见夫人在女红方面天赋不浅。”
霍霆山说完,发现裴莺不仅脸颊红了,连耳珠也染了粉,红通通的,一路蔓到颈脖。
不过夸她两句罢了,竟这般高兴?
裴莺臊得慌,“将军,这不是晨凫,是雄鹰。”
霍霆山低头看手里的荷包,再看着那圆头圆脑、连身子也是圆乎乎的灰鸭子,不由陷入沉默。
半晌后,男人轻咳了声,“这雄鹰的伙食不错。”

霍霆山那句“伙食不错”直接把裴莺送走, 这个主帐她是多待不了一点。
美妇人匆匆离开,霍霆山坐在原位,手里还拿着小荷包。
帐中才用过古董羹, 鼎中煮开各类“染”后, 氤氲出来的味道更是浓烈了, 而在一众调料的气味中, 那若有似无的幽香慢慢被覆盖。
看着被风微微吹动的帐口,霍霆山轻啧了声:“骂不得, 如今夸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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