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穿越者,名动四方by未眠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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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霆山,之前你骗我之事还未过去。”裴莺拧起黛眉。
他却很平静,“那夫人先记着账,把利金算上也可,等往后再讨回来。现阶段其他的都可以商量,唯独我睡书房不可。”
裴莺被他理直气壮的语气惊到了。
这人怎敢这般说话?
她定定看了他半晌,见他决心不改,随即默默移开眼。
霍霆山说他闲暇,裴莺觉得可能不是假话,因为今日一整日,这人确实闲得很,没去书房,也没去军营。他就在房中和她下象棋,又或者陪她在院中走走。
如果不是明白这人为何怪异,裴莺都要以为她命不久矣。
白日光阴溜过,夜幕降临,不久后时间来到了安寝之时。
“咯滋。”房间的门推开。
刚沐浴完、从耳房中出来的裴莺见霍霆山阔步从外面进来,语塞了几息。
他还真敢回来睡!
裴莺不满地抿唇,发现自己好像还真不能把他怎么着。这州牧府是他的府邸,他爱睡哪儿就睡哪儿,她还能将他赶出去不成?
霍霆山目光扫过房中,没看见女婢的身影,“过往就罢,如今夫人不可独自在耳房沐浴。”
裴莺看着他,那点古怪又冒了出来。
什么叫过往就罢,过往和如今不过是多了着凉,且他人已回了主院,何须继续绕圈子?莫不是他想反客为主,这会儿欲开窗却佯装掀屋顶。
见裴莺不应,霍霆山又唤她。
心里的那点不爽体现在言行上,裴莺不理会他,径直往内走。待上了榻,她卷着被子背对着霍霆山睡在里侧。
男人静站了片刻,他落了灯罩、熄了烛火,任由室内被昏黑浸染。
上榻,安寝。
身旁的呼吸声逐渐均匀,如同房中点染的熏香般变成了令人安心的存在。霍霆山看着顶上素色的罗帐半晌,而后转了个身,将身旁人拥到自己怀中。
他的长臂圈过那截细腰,沿着腰线绕过,最后那只带着厚茧的大掌轻轻覆在了美妇人的小腹上。
那里如今尚且平坦。
闻着浅淡的甜香,霍霆山缓缓阖上眼,进入了深眠。
他平日几乎是一觉到天明,但今夜他少见的做了一个梦。梦境不详,梦中晕开一片血色。
“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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榻上的男人猛地睁开眼,他的呼吸比平日急促了不少,许久才平缓过来。
后半宿,霍霆山无眠。
裴莺前一日饮了药,又一觉好眠,第二日神清气爽,自觉昨日的不适除了八分。
早膳向来不在正厅用,午膳她和霍霆山在房中解决。裴莺自觉已痊愈,提议夕食在正厅和小辈们一起吃古董羹。
霍霆山无有不应。
膳后,裴莺着实看不惯这人在这盯着她,直接将人赶去书房。而她午睡起来后则带着辛锦去游后花园,期间听辛锦说起几件事。
“夫人,往后还是奴伺候您沐浴吧。”辛锦说。
裴莺不习惯沐浴时有旁人在侧,这会儿听辛锦这般说,心知肯定有缘故,“霍霆山训你了?”
辛锦:“大将军只是忧心您。”
“沐浴罢了,有何好忧心的,这人真是越来越怪了。”裴莺嘟囔。
辛锦落后于裴莺半步,继续说,“夫人,午后主院中来了六个女婢,皆是大将军从外院调来。”
裴莺惊愕,“来女婢了?还一来就来了六个?”
辛锦颔首称是,又说:“大将军还下令将旁侧一间小杂物厢房腾空,说是此地往后以做药材存放之地。”
裴莺细眉紧皱,心底的古怪之感重新冒头,并且再也难以忽视。从昨日开始这人就怪异极了,这其中一定发生了些她不知晓的事。
但回忆这两日之事,左思右想,裴莺都想不出有何特别的,美妇人低喃,“看来晚膳后得和他好生谈谈。”
晚膳在正厅用,裴莺在府中游园,直到时间差不多便改道去正厅。
刚踏入侧廊,裴莺听见正厅里有人说话,是三个小辈给霍霆山见礼。
看来他们都到了。
裴莺正要过去,就听霍霆山此时开口,“如今你们母亲已有身孕……”
就这么一句,在裴莺听来如同有惊雷砸下,将她直接镇在原地。后面霍霆山还说了其他的,但裴莺通通听不清了,只觉耳边隆隆的轰鸣声不断。
已有身孕?
自己怎的不知晓她已有身孕?这人究竟对着小辈胡说八道些什么!
辛锦见裴莺踉跄了一步,忙扶着她,“夫人,您怎么了?”
惊慌之下,辛锦的声音比平常大些。很快,一道高大的身影从侧廊口出来,在他身后,还跟着另外三道身影。
“夫人何处不适?”霍霆山扶着裴莺的手臂,又对辛锦说:“你速去将冯医官唤来。”
“不必!”裴莺立马拒绝。还传冯医官,这是嫌笑话闹得不够大吗?
直到如今,她总算知晓这两日他的怪异之处从何而来。
原来如此,原来这人不知从何处误以为她怀孕了,所以作风才和往日大不相同。
裴莺目光扫过霍霆山身后三个小辈,二子应该是之前已被告知过,这会儿看着她的目光唯有担忧。
而孟灵儿……
裴莺看到女儿完全懵了,人呆呆的,像三魂不见了七魄。
裴莺心尖一痛,当即说:“没有身孕,你父亲他弄错了,囡囡别听他说。”
周围静了。
孟灵儿缓缓眨了下眼睛。
霍霆山罕见的怔了怔。
裴莺不理会他,径自给三个小辈解释,“昨日我偶犯风寒,你们父亲误会了,真没有身孕,别信他的话。我和你们父亲都这般年纪了,还要什孩子,家里有你们三个足矣。”
霍明霁看了裴莺几息,眼底掠过惊讶。
竟然是误会了?
霍知章瞠目结舌,迅速瞅了眼父亲的脸色,只见对方面上似透出些不解和局促。
很少见的神情,起码这番神情过往霍知章没见过,他心里好奇得很,却不敢多看。
裴莺的眼角余光瞥见霍霆山似要开口,也顾不上小辈们在跟前,直接对他道:“我晚些回去和你说。饭点了,先行用膳吧。”
这一顿夕食的气氛相当沉默,平日话最多的霍知章,全程安静如鸡。
裴莺有心缓和气氛,主动挑起话题说了两句,但可能是小辈们见上首的父亲面色沉沉,也不敢如平常般欢快,遂这对话全程一板一眼,能不多说就不多说。
裴莺在心里长叹,这闹的。
晚膳一结束,霍明霁首先请辞,霍知章紧随其后。
孟灵儿有心想和裴莺说话,但两个兄长都请辞,她也不好独留,遂也只能离开。
小辈们离开后,霍霆山直接对候在正厅的奴仆道:“你们先行下去。”
裴莺从座上起身,“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和我回主院。”
霍霆山眸光微动,没说其他。
两人一路无话。待回了主院,裴莺将房门关上,“霍霆山,你从何处听闻我怀孕的?冯医官告诉你的?”
最后一个猜测裴莺很快自行否定了,“不可能,他当时给我号脉可没说过我怀孕。”
一个成熟的大夫,不可能号不出滑脉。不是冯医官说的,那就剩下他自己猜的。
“昨日我让卫兵来请夫人去书房,卫兵说听闻夫人似呕吐了,我回来时也听那女婢说‘此事非同小可’。”霍霆山声音平静。
裴莺回忆起昨天,他只提了辛锦那句‘此事非同小可’,但她却顺着回忆。
“不打紧,以前也有过。”
“如何会不打紧呢?今日不同往日……”
裴莺:“……呕吐是着凉引发的。”
在他本人先入为主、认定她怀孕之后,这番对话好像也符合怀孕的情形。
“你后面应该有去寻冯医官吧。”裴莺神情复杂。他连旁边杂物间改小药房这事都干得出来,肯定是寻冯医官问过。
霍霆山轻咳了声,“寻了,但似乎当时没说清。”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冯文丞是提过风寒药,只是他以为……
“你怎的这般快将事情告诉孩子们,这回好了,你这个做父亲的在他们跟前丢了面子。”裴莺一言难尽,想起方才三个小辈的神情,实在替他尴尬。
霍霆山扬起长眉,“弄错又如何,他们谁敢笑?”
裴莺:“……”
这人一旦恢复寻常,那股霸道劲儿又出来了。
不过裴莺想起另一事,他曾多番想和她有个孩子,这番闹了个乌龙,他估计挺失落的,但有些话裴莺还是得说,“霍霆山,我有一个亲生子嗣已够,不想再要其他。”
裴莺看着他,不放过他的神情变化,她以为他会面有阴郁,但意外的,他颔首,“既然夫人不愿,那就不要了吧。”
裴莺惊讶地看着他。
霍霆山失笑,“我确实很想和夫人孕育一个拥有你我血脉的孩儿,也幻想过这个孩子是像我更多些,还是更似夫人。还想过若他身是男儿,我会手把手带他行军打仗、教他权衡之术,若她身为女郎,便叫她可拥冰山避暑,出门率昆仑奴、领新罗婢,叫她享这世间一等一的富贵。”
他忽然叹了声,“可我后来才知孕子非易事,冯文丞曾说若是妇人难产,一切无力回天。难产之事虽为少数,但终究有可能,每每想到那般情形,我便寝食难安,夜不能寐。”
裴莺愣在原地。
这是她第一次听霍霆山剖析他想要子嗣的背后,更是首次听到他的忧虑。
霍霆山:“对妇人产子之事了解得越多,我便不住越担忧。我与夫人的子嗣固然重要,但它敌不过夫人万一。”
裴莺莫名觉得不自在,她垂下眸子不再看他。
“我知晓若是遇到那般事,夫人或许会香消玉殒,也或许会换个地方继续生活。但无论何种,我都会永远与夫人不得相见。”
裴莺眼瞳收紧,下意识猛地抬眸。
她对上了他幽深的眼,那双黑眸仿佛变成了一汪无尽的、容易令人溺毙的黑海,也好似成了一面镜子,里面映着神情惊愕的她。
他知晓?
他究竟还知道多少?
他说:“夫人并非此间人。”
一次比一次震撼。
她一颗心跳得厉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此时满脑子都是霍霆山那句“夫人并非此间人”。
人在极度惊恐或极度震惊时会失语, 裴莺此时就是这种状态。她怔怔地看着面前男人, 耳边全都是他方才那句话。
并非此间人。
他如此的笃定。
霍霆山见她愣愣的, 如同丢了魂魄般, 不由眉峰微敛,有几分无奈, 伸手去探她的手, 碰到的第一瞬只觉她指尖非常冰凉。
果然是吓着了。
被他碰到手的那一瞬, 裴莺火燎似的将手收回, 她面前的男人稍顿,下一刻强势伸过来,把她的手掌紧紧包裹。
他的手很粗粝, 却也非常暖和, 在这寒风凛冽的冬日像个暖炉, “是夫人说夫妻之间该坦诚。”
可能是他的手太温暖, 也可能是他的声音平缓得过分, 裴莺逐渐从失语的惊骇中的脱离。
从马镫马鞍,再到后面的香皂和蒸馏酒,她寻了不少理由,后来用得最多的就是从遗失的古籍中意外得知这些惊世之物。
她知晓霍霆山是个精明的人, 但对方并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 于是潜意识里,她选择性相信自己成功应付了过去。
然而如今他却告诉她没有, 她非但没应付过去,这人连她并非此间人都猜出来了。
“你……你是何时这般觉得的?”裴莺试着缩手, 但这人神色如常,手却如铁钳般握得相当紧。
“夫人莫怕,此事仅我一人知晓,我未和旁人提起过。”霍霆山牵着她到软榻旁坐下。
裴莺这才定了定心神。
霍霆山:“在冀州时,夫人有一日来寻我,向我打听华家之事,后来我才知晓原是小丫头情窦初开。”
听霍霆山说起“华家”,裴莺思绪飘回去年,想起了囡囡那段无疾而终的暗恋。
可是这和她有什关系?她记得当时她也没和他说起旁的。
霍霆山看到了她眼里的疑惑:“从那时起,我便觉得夫人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后来破了并州的燕门后,我携夫人、小丫头去长灵寺,夫人挂的那面许愿牌子上有错字……”
他稍顿:“或者也不能说错字,很可能是夫人那边的字。”
她当初在许愿牌上写:想带女儿回家
这个“儿”字相当陌生,应该写作“兒”才对。他当初有一瞬觉得她写了错字,但转念又觉得不可能。
且不说马镫和马鞍,单是邸报一样,她便清楚信息传递有多么重要。她平日会看游记,证明她是识字的。
那为何落笔是写“儿”,而非“兒”呢?
他猜想,她是习惯了。
几十年的书写习惯哪是说改就改,在自以为许愿牌不引人注目的情况下,她下意识选择了原先的书写习惯。
裴莺杏眸不住微微睁圆。
并州燕门是去年冬季破的,距今已有一年,他竟这般早就察觉到了?
霍霆山目光含笑,“只不过那时夫人似不欲旁人知晓,我便装作不知。”
裴莺长睫颤了颤,当初她给出梯田图纸后,他二度搜寻孟宅,显然这人是个铁血无神论者,他只是嘴上相信所谓的仙人托梦。
但就是这样一个铁血无神派,现在竟相信“仙境”,相信这世上还有另一个遥不可及的地方。
裴莺心中复杂无比,他说得轻巧,但她觉得那一段的心路历程有多震撼,或许只有他自己才知晓。
毕竟是三十多年观念的打破和重塑。
裴莺低声道:“霍霆山……”
男人应了声,目光温和。
裴莺垂下眼睫不去看他,目光落在他握着她的手掌上,“你挺会猜的,我确实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说出这一句后,后面的话似乎不再难以开口,“我是睡了一觉,一觉醒来后莫名其妙就在这里了。”
裴莺说完这句飞快抬眸看了他一眼,这人面色如常,并不因她的话感到惊讶。
瞧着像是,接受良好。
他如今竟连这种听着荒唐无比的话都信?
裴莺不住疑惑。
而她当然不会知晓霍霆山在她唯一一回醉酒时,已从她口中得知她是一觉醒来就到此地,因此并不惊讶。
见他能接受,于是裴莺继续了,“我在我那里也有一个女儿,她叫乔灵,罹难时十一岁,和我如今的囡囡长得一模一样。”
霍霆山眼底掠过一缕惊讶。
团成一团的麻绳结有一个解开了,他此前一直不理解她一个世外之人为何对小丫头有如此执念。
原来那小丫头和她女儿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
他想起了她和他的初见,以及后续一系列相处,除去对他的恐惧以外,她平时淡然得很,想来她原先也是这幅容貌。
霍霆山想到了一个很奇妙的词,转世。
裴莺:“后来之事,你也知晓了。”
“夫人那边的世界与此地相比如何?”霍霆山问。
裴莺瞅了他一眼,“没得比。”
男人扬起长眉,是不大信的模样。
裴莺:“家家有余粮,男女可读书,王侯才得以食用的蜂蜜,在我那边相当于几块胡饼的银钱。从南方的交州到北方的幽州,只需两个时辰便可抵达。人们在海底修了路,从这一边的岸口到那一边,行海底隧道过去。运载物资不再使用牛车和马车,而是用铁造成的汽车和飞机,前者在陆地上行驶,后者如同鸟儿般在天空飞,无论哪样,都可以快速的运载千万石的物资。”
霍霆山久久不语。
家家有余粮,哪怕是大楚最鼎盛的时期,都不能保证家家有余粮,更别说蜂蜜沦落为胡饼之价。
后面她说的,每一句都超出了他的认知。
交州到幽州只要两个时辰?
海底还能修路,这路该如何修,修路之人不会被淹死吗?哪怕路修好了,下水同样会溺毙。
汽车和飞机?在地上载着千万石物资行驶,他勉强可以理解,但带着物资在天上飞,这听着就很像无稽之谈。
虽然心中惊骇,但毕竟年纪和道行摆在那里,霍霆山只是怔住,没有大惊失色。
“往后是何人当皇帝?”霍霆山又问。
裴莺摇头:“已没有皇帝,是人民当家作主,讲究自由、平等、文明、和谐。”
霍霆山皱起浓眉,裴莺观其面色,就知晓他想的是国家如何能没有皇帝统治。
想了许久,最后霍霆山摇头,“夫人所言之事,我难以想象。”
裴莺笑了笑,“你若是能想象得出来,那我们之间横跨的、将近两千年的时光就不存在了。”
霍霆山握着裴莺的手紧了紧,“两千年……”
裴莺嗯了声。
许是还需些时间消化,后面谁也没有说话,房中被寂静包裹。窗外夜色浓郁如稠,月华浅浅如霜落在地上。
许久许久之后,房中传来一声叹息,“不少人都羡慕夫人能嫁入我霍家,但只有我知晓夫人嫁我是低嫁。”
裴莺细眉微挑,还挺惊讶的。
这人向来高傲,大男子主义不说,偶尔还会冒出点唯我独尊,如今倒会说些谦逊的话。
“既然是低嫁,霍霆山你该多听我些。”裴莺打铁趁热。
霍霆山此时还未发现她的小心思,“我何时有不听夫人之言?”
“我并无身孕,你欺瞒我之事不能揭过去,你今晚回你的书房去睡。”裴莺旧事重提。
霍霆山一滞,长眉压了下来,明显不乐意,“分房睡可以,但总得有个期限。”
裴莺想了想,还未等她想好,又听他说,“夫人若因房事不合拍才想和我分房睡,此事可以商量。”
这提议正中裴莺下怀,“可以商量的,如我之前所言,一夜最多一回。”
“两回。”霍霆山有理有据:“并非每夜都要,改作两回如何?”
裴莺:“两回的话,每七日最多一次。”
他忽然挑起眸子,“夫人这般说,莫不是一夜一回,每日都可?”
裴莺噎了下,“……那也不是。”
“是每七日两回,每回两次;还是一夜一回,每日皆可,夫人自己选吧。”霍霆山捏了捏她的指尖。
裴莺最后选了前者。
霍霆山应了声,又说起另一件事,“既然夫人没身孕,那随我南征吧。”
裴莺不觉得意外,她想起上回北征没带女儿去,回来被念叨好久,于是问他,“囡囡可以随军吗?”
“小丫头若不惧乘马车长途跋涉,倒也可。”霍霆山说。
这是让孟灵儿自行选择的意思。
裴莺颔首,“行,我明日问问她。”
他们坐在窗边的软榻上,两人挨得很近,裴莺这话落下后,霍霆山长臂一伸,将身旁人揽过,抱着人就往床榻的方向走,“时候不早了,夫人随我安寝。”
身影被烛光拉长,直到没入榻前的屏风消失不见。寂静不久后被打破,蜀锦制的帕腹如水般滑到榻下。
翌日午时。
三个小辈先行在正厅聚首,霍知章看到孟灵儿后,主动凑过去,“妹妹,今日休沐,你去寻母亲了没?”
孟灵儿:“去了。”
“如何?”霍知章追问。
一旁的霍明霁没有说话,但在弟弟开口时便看了过来。
孟灵儿如实道:“母亲还未醒,我没见着人,又不好一直在院外等,就先行回了。”
霍知章噢了声,“那只能等饭后。”
奴婢的见礼声传来,三个小辈同时嘘声,不久后,侧廊拐出两道身影。
“父亲,母亲。”
霍霆山:“都坐吧。”
冬日天寒,今日午膳用的还是古董羹,后院一批小黑猪已长大,无腥臭味的猪肉做成了丸子,在加了胡椒的汤汁里煮泡后鲜香又暖胃。
霍知章小心翼翼地瞅着父亲的脸色,见他已然和寻常无二,于是心里有数了。
看来昨日之事揭过。
他开始活跃气氛,加之裴莺也有心让这顿午膳温和些,于是配合他搭话,一来二去,今日膳桌上的气氛缓和多了。
白砂糖是新奇物,大概除了裴莺,在坐的无人不喜甜,故而每张案几上除了各类的染外,还有一小碟白糖。
裴莺看着白糖,忽然想起一事,“明霁,我和你父亲过些时候去南征,估计再回来最早也是明年的秋冬了。今年种下去的柘明年四月能成熟,白砂糖的制法你已知晓,制糖一事交由你来处理。”
霍明霁郑重道,“定不负母亲所托。”
“那台榨汁机,我后来想了想或许能再改进,将手摇式改成以牲畜拉磨式。”裴莺说。
待明年四月,能用的甘蔗就不是五十根了,而是非常恐怖的数量。
古代没有电力,一切只能靠人力运转,这里有奴仆,人力固然廉价,但再廉价的人力,估计也难以供得起这项数量庞大的榨汁工程。更别说霍霆山要领军南下,军农到时候会大批量减少,可用之人远没以前多。
因此思来想去,裴莺觉得还是得将榨汁机再改进一番。
裴莺说:“明霁,这只是我的大致想法,至于具体如何改进,此事得靠你自行摸索。”
联想到南征,霍明霁也明白过来,“儿子明白。”
裴莺笑着点头。
其实白砂糖的原料不止是甘蔗,用甜菜也可以,甚至在现代,因着甜菜在寒冷地方也能获得相当高的产量,所以北方用甜菜制糖反而更多些。
但甜菜起源欧洲,直到公元1500年左右、也大概是明朝时才传入中国。等被国人大规模种植,已是二十世纪初的事情了。
现在甜菜还没影呢,只能寻甘蔗这种本土作物。
听闻母亲说要随军南征,孟灵儿不住握紧了玉箸,好不容易熬到她和兄长谈完,小姑娘迫不及待道,“娘亲,我可以随军吗?我也想去南征。”
“囡囡晕车如何是好?”裴莺担忧道。
孟灵儿一听这话就有门,“没关系的娘亲,乘车倦了我可以骑马,晕车小事一件。”
裴莺颔首,“那好吧。”
孟灵儿心花怒放,胃口大开,迅速吃完了案上的一碟猪肉丸子。
等膳罢,裴莺见女儿眼巴巴地看着她,不由失笑,“囡囡陪我走走,消消食。”
孟灵儿立马应下。
这一去就是一个下午,母女俩先在后花园逛了两圈,而后裴莺和女儿出府游肆了。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对绸庄没有抵抗能力,纵使府中蜀锦不少,孟灵儿还是喜欢到绸庄里看看新衣款式。
裴莺和她一同逛绸庄,在路过荷包架子时,她的脚步不住放慢。
架上的荷包有男款也有女款,个个都非常精致。
裴莺不由了她绣的那一只。
她原先用的是深蓝的布料,但主人配戴得勤,清洗的频率也高,一年多以后,深蓝的布料都快变浅蓝了,边角处也有些破损。
“娘亲?娘亲?!”
裴莺猛地回神,看向女儿,“何事?”
孟灵儿面露担忧,“您是觉得有不适吗?”
“并无。”裴莺目光飘开,“只是方才在想旁的,并未听见。”
孟灵儿安心了,又裴莺说起其他。
等回到州牧府后,裴莺沉思片刻,最后还是去了一趟库房。
时间缓缓流过,转眼来到了深冬。在幽州天寒地冻时,一行快马从南方而来,携着天子令直入玄菟郡的州牧府。
和霍霆山想的一样,幼帝向各州下令了,召集人马共伐荆州。明面上是幼帝之命,但众人都很清楚,这背后下令的是纪羡白。
“这纪羡白心里弯弯绕绕真不少,深冬起兵,亏他想得出来。”熊茂愤恨道。
秦洋啧啧两声,“他就是想消磨咱们兵力,且此番出征朝廷并无任何补贴。”
光下令,没任何资助,简称自己吃自己的。
武将这边骂骂咧咧,幕僚这边摇羽扇的摇羽扇,摸胡子的摸胡子,倒不如武将们生气。
“此番南下途径司州,我们愤愤不平,或许李司州要比咱们惶恐数倍。司州或许可谋。”公孙良说。
司州在并州和冀州之下,同时又在荆州的正上方,幽州军要讨伐荆州,必经司州。
这开家门放别州军队进来之事,足够李司州寝食难安了。
霍霆山笑了笑,“确实如此,传我令下去,五日后启程。”
此行南下,霍霆山率十五万大军,十五万人马要整军并非易事,不过在天子令送达前,幽州已有准备,故而如今五日整军可以说得上时间宽裕。
五日很快过去,大军启程这一日裴莺起了个大早。
霍明霁送双亲和弟弟妹妹出门,他独自一人站在正门敞开的州牧府门前,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抿了抿唇。
“大兄,明年见。”孟灵儿挥手。
霍明霁展颜,“嗯,明年见。”
霍霆山骑在马上,回首看了眼长子,“行了,你回吧。”
霍明霁深深一拜,“儿子祝父亲此战马到功成,一切顺利。”
霍霆山随意应了声,随即打马前行。待出了城后,完成拔营的十五万大军随他启程。
行军的日子闷得很,裴莺坐在马车里,窝在暖烘烘的白狐裘中,手指挑过针线,继续忙着手中的活儿。
时间缓缓流过,不知不觉窗牗外高悬的红日已西沉。
马车缓缓停下,车门被打开,一道高大的黑影被沉沉地拖入车厢中。裴莺骤然惊醒,忙将手中的物件塞进白狐裘里。
霍霆山看到一道小影子晃过,还未等他看清便已失去了踪影,他眸子微挑,实在难得见裴莺这般的惊慌,“夫人在做什么?”
“没什么。”裴莺移开眼,然后强行转移话题,“是要扎营了吗?”
“夫人颇为怪异,让我看看你藏了何物。”霍霆山没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朝她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