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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穿越者,名动四方by未眠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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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洋拍拍熊茂肩膀,“以后叫你呆子,你就认了吧,你脑子就是不好使。”
陈渊颔首同意。
熊茂不吭声,明明虎背熊腰那么壮一个大汉,如今快缩到地里。
“你这呆子祈祷司州那边晚几日再动吧,若是他们今晚行动,明日你就得挨罚了。”沙英也拍拍熊茂的肩膀。
熊茂一声不吭。
“再不行动,我估计知章和陈杨他们都要被蚊子抬走了,天天在外面蹲点,也不能点艾草驱蚊。”
“最多再熬几日。”
金乌西沉,天幕很快暗了下来,夜色铺染大地,一蔟蔟的火把在幽州军营内点起。从高空俯瞰,火把连成一片,如同一条蜿蜒盘卧的长龙。
若将视野拉高拉远,能看到远方的军营内有大批士兵在迅速移动。两条长龙相对盘卧,一静一动,后者气势汹汹。
李啸天在点兵。
胸口处哽着的那口气并没有因时间流过而散去,妻子日日以泪洗面,哭声令他抑郁又心烦。
在妻子的哭诉声中,李啸天将事情从头开始复盘。
越是回忆,李啸天就越确认,那什么中间空隙时间来人、对事发地做了手脚是谎言。
他嫡子就是霍霆山杀了。
对方早就知晓他和杜良合作,后面那一系列全都是顺水推舟。再过几日各州的军队就要到了,现在不行动,等那时就更无可能令幽州吃瘪。
心中怒火再按耐,李啸天决定今夜行动。
当初扎营时,双方都利用山丘作掩体,非地高近河之处不选,如此一来,双方军营拉开了些距离,不至于紧挨着。
幽州有十五万人马,李啸天自然知晓不可能一口气吃下这十五万人。此行并非剿灭所有幽州军,不过是速战速决,出口恶气罢了。
李啸天抬头看天色。
今夜的明月似亮得有些过分了。
不好,如此不好。
才这般想,天上风云转移,一大片乌云拂来,挡住了那轮圆盘似的月。
李啸天不由心情大好,看来今夜是天助他也。
裴莺今夜也和往常一样早早休息了,睡到一半,忽然被营帐外的喧闹声吵醒。
她从睡梦之中惊醒,不由抱着被子坐起身,有一瞬以为自己回到北川县刚遇寇患之时。
黑暗里,她听到了熟悉的低沉嗓音,“夫人梦魇了?”
一只宽厚的手掌轻抚上她的背,像给某种易受惊的小动物顺毛般抚两下,“无甚可怕,区区蜚虫罢了。”
裴莺这才惊觉本该躺在她身旁的男人此时已穿戴整齐,瞧着像要出去。
她不由伸手抓住他的衣角,“霍霆山,是不是司州的军队来了?”
霍霆山握住她的手,将其从袍角上带下来,“夫人继续安寝吧,待睡醒就该结束了。”
“你,自己小心些。”裴莺低声道。
霍霆山勾起嘴角,“未得夫人一句‘好丈夫’,哪怕已半只脚踏进阎王殿,我也得转身回来。”

第124章
夜幕黑压压的沉, 天上既无繁星也无明月,这深夜本该静谧无声,然而此刻意外的人声鼎沸, 马匹嘶鸣。
春多蚊虫, 霍知章顾不上挠脖子上的小肿包, 领着幽州兵冲出灌木林, 从后方攻击方才过去的骑兵队。
一支支箭头后端裹着浸油麻布的箭矢飞过,火光划出一道道亮影, 在点亮黑暗的下几瞬息, 引出一连串惨叫声。
马匹鲜少遇到这类火箭, 火焰燎伤马尾, 军马嘶鸣受惊,有少许失控的马匹偏离了原先轨迹,朝侧方的灌木丛去。
“有敌袭, 后面的迅速调头应敌!”
“我们中计了!”
“他娘的, 这怎么搞的, 方才斥候竟没探出有埋伏。”
“估计是藏得够深, 且人不多, 这才让他们躲了过去。”
“他们人数肯定不多,兄弟们别乱阵脚。”
但这等安抚作用并不大,因为他们此时已临近幽州军营边缘,甚至最先抵达的精锐开始了袭击。
这偷袭还为偷两下, 后方忽然起火, 直接被包了饺子。
“百夫长,如今我们如何是好?是继续进攻, 还是……”
骑于马上的百夫长牙关紧咬。
计划成不了了。
对方有提防,这场夜袭注定铩羽而归。此时再袭幽州军, 和以卵击石无异。
“撤退!”百夫长扬声道:“他们能躲开斥候探查,一定人数不多且没有骑马,后方阻击力量小,我们调头回去。”
但此时已开战,箭雨密集到令人毛骨悚然,仅是片刻功夫,最前面的士兵纷纷中箭倒地。
前方的乱象如潮水似的往后蔓延,很快与后方蔓起的惊涛交汇,整支队伍都乱了。
“稳住马。”百夫长嘶吼道。
马匹跑离箭矢范围后,箭雨终于停歇。但很快,军营方传来马蹄声。
幽州军出兵了。
百夫长此时倒是心中稍定。
这一片的地形之前他摸得很彻底,且出兵之前在路中设下过陷阱与障碍,要甩掉身后的追兵并不难。
霍霆山坐在乌夜上,借着火箭上燃着的火光,看着不远处匆忙遁走的“荆州军”,他身后是一众身披胄甲的黑甲骑。
火光映在如鱼鳞般的黑甲上,折射出铮亮的寒芒。
霍霆山扬声道:“黑甲一纵队,随我追敌!”
身披黑甲的骑兵鱼贯而出,如同鬼魅般钻入黑暗中。一场夜幕下都追逐在幽州军营旁拉开序幕。
李啸天在营中来回踱步,等着捷报传来。
这几日他派了不少巡逻兵出去,可以说这一片都摸透底了,如何进军,如何撤退,一切安排妥当。
甚至为了计划万无一失,还忍痛下了弃马令。当甩不掉追兵时,可弃马潜入林中,在林中躲藏一宿,翌日再徒步回军营中。
除此以外,他还派了两支名为“巡逻”、实际作接应的队伍携自家军中服饰外出,以便夜袭队伍能迅速变装。
总之不可被幽州那方逮到。
一切明明安排妥当,但不知为何,李啸天心里某一角总有点隐秘的不安。
在派兵出去之前,龟缩在一角的不安若有似无,几乎难以察觉。但派兵后,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那点不安在慢慢膨胀。
如今竟令他颇为忐忑。
从庄园回来后第二日,他左思右想,到底命人给霍霆山传话,大意就是此事是长安贼人设计,莫要伤了双方的和气。
对面很快回话了,霍霆山对此表示理解,还说长安那边的人心思诡谲,若是他们二州因此闹出矛盾,坏了和谐,岂非落入歹人圈套中。
此外霍霆山还命人送了几头羊过来,既是安慰他丧子,也是重新旧好。后面接连两日,除了再无聚餐,双方都恢复到庄园事发前的交流状态,仿佛庄园之事未发生过。
按理说这一番操作后,霍霆山应该会以为自己成功糊弄过去,有种事成后长舒一口气的惬意,此时该是最放松之时。
柳校尉站在李啸天身旁,见上峰面色阴沉,似有忧色,不由安慰道,“李公,此前已考察了数日,加之派出去的都是生面孔,皆未在霍霆山等人面前露过面,就算被抓住了,也不会知晓是我方之人。”
李啸天面色稍霁,“算算时间,再过半个时辰,他们该回来了。”
“若不弃马,一个时辰足矣。”柳校尉说。
这话音刚落,一阵喧嚣陡然从后方爆开,有人惨叫、有人惊呼,竟听着是乱成一团。
李啸天和柳校尉同时回头,一簇火光骤然映入他们眼中,竟是后方有冲天的火光燃起。远处的火色汹涌澎湃,映亮了两人带着惊愕的面容。
“怎么回事?”
“报,李公,东侧有敌袭!”有卫兵匆忙来报:“瞧旗帜,像是荆州军。”
李啸天脸色大变:“荆州军?”
怎的在这个节骨眼上冒出个荆州军,且还是东侧受袭。
他们军营坐落于幽州军营的东侧,若此番袭击者是幽州军伪装的,这意味着他们需要绕过他们司州的营帐到东边去,如此太费事了?
难道真是荆州军来袭?
“务必擒住那些偷袭者。”李啸天厉声道。
此时司州的东侧军营已乱成一团。
守卫的士卒无不瞠目结舌地看着不远处朝他们直奔而来的火团。那火团熊熊燃烧,行进速度极快,竟有风沙走石的狂暴之势。
“天,那是什么?”
“是火神现身了吗,难道荆州军拥有操纵鬼火之力?”
“休要胡言,那分明是豕,是着了火的豕!莫要发愣了,速速拦住它们,别让它们冲进粮仓里。”
“豕怎的会着火呢?”
“弓来,快放箭……啊,它们往这边来了,该死的,别过来。”
不远处的陈氏兄弟看着乱成一锅粥的军营,皆是咧起嘴角。
给豕猪淋上油,再以火箭引之。
这火豕着实好用,一批不明所以的士卒最初看到火豕以为山神发怒,竟弃了弓箭跪地祷告求饶。
“多亏主母的火折子,否则点火可没这般顺畅。”
“他们来了,放完这一批箭就撤吧。”
陈杨手中拿着一支火折子,站在一手持长弓、另一手搭弓引箭的陈威身侧,他将火折子置于箭头之下,很快引燃浸油麻布。
箭头一燃,飞驰而出。
放完一箭后,陈威利落收弓,从怀中拿出一支箛,用力吹响。天上盘旋着的、今夜来给他们通风报信的海东青双翅一振迅速拔高,返回幽州方军营。
两人领队遁走时,身后跟着一众尾巴。
陈威提醒:“别走错了,万一和陈校尉他们对接不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陈杨镇定道:“你放心好了,这条路我做过标志,出不了事。”
霍霆山出了营帐后,裴莺几度辗转,听着外面的动静,一颗心不由提起。好像只过去了两刻钟,也好像是更久,外面的动静缓缓平息了。
夜重新了寂静。
霍霆山还没有回来。
裴莺又等了片刻,但阵阵困意涌来,她重新进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外面天光大亮。
裴莺掀帘而出,刚好看见往这边来的孟灵儿,“娘亲,昨夜有敌袭。”
裴莺:“囡囡吓到了?”
“吓到倒不至于,只是忍不住担忧,昨夜陈校尉半夜出去了,如今尚未归。”孟灵儿语气有几分忧虑。
裴莺怔住,眼里多了些狐疑。
囡囡怎知陈渊出去了?
对上母亲带着疑惑的眼,孟灵儿后知后觉她那话省去前因后果易引人误会,不由红着耳朵解释道:“是半夜里我听外面有喧闹声,遂起身出去看,恰好看见披甲的陈校尉往外走,看着像是要迎敌。方才路过听了一耳朵,陈校尉带领的去接应的队伍如今尚未归。”
裴莺看着女儿微红的耳朵,抿了抿唇。
孟灵儿说完那番话,控制不住偏开了目光,又伸出一根细白的手指无事可做的挠挠自己的脸侧。
不知怎的,莫名就担忧母亲继续问下去了。
但所幸没有。
母亲只是笑着问,“囡囡用过早膳否?”
孟灵儿心头微松,忙说还未。
裴莺颔首:“你父亲和二兄还未归,既然……”
话还未说完,那边有人高声道:“大将军归!”
军营霎时沸腾起来。
乌夜的身形比寻常骏马壮一圈,平日以最好的草料饲养,时常还有黄豆加餐,养得膘肥体壮,油光水滑。
霍霆山还未下马,他骑在高头大马上,目光越过一众迎上来的武将,精准落在裴莺身上。
他的胄甲拢着晨光,环首刀收于腰侧,身形高大魁梧如山岳,也似将出鞘的刀剑一般锐利慑人,但这一刻裴莺分明觉得那道望向她的目光并不具有任何压迫感。
“父亲他们回来了。”孟灵儿高兴道。
霍霆山翻身下马,简单吩咐了几句,让身旁武将把俘虏先行带下去。
遣走武将后,霍霆山上前,“夫人昨夜睡得可好?”
裴莺想起辗转了许久仍未睡的昨晚,“……还好。”
霍霆山本还想说什么,但这时孟灵儿先开口,经过大几个月的相处,如今她已不似最初那般怕这位继父,“父亲,我方才见您好似抓了一批人回来,那些都是司州之人吗?”
霍霆山嗯了声当应答。
“知章回来了吗?”裴莺问。
霍霆山:“已回。”
裴莺唤了卫兵给霍知章递口讯,让他一同过来用早膳。
霍知章风风火火来到,他从昨日到现在一天一夜没睡,依旧精神抖擞,不过是真的饿了。
早膳一端上来,霍知章好一顿狼吞虎咽后,缓解了最初的饥饿感后才说,“火豕一计甚妙,我方才听陈威和陈杨说,此行至少烧掉了司州两个粮仓,以数头野豕换他们两个粮仓,值!”
想到抓回来的那些俘虏,霍知章忍不住笑出一排白牙,“俘虏抓了有十几人,到时将这些人拎到李司州面前,当着他的面将他们的脑袋一个个割下来,想来李司州的脸色一定很精彩。”
裴莺拿着竹箸的手顿了顿。
“用膳就用膳,说什么割脑袋。”霍霆山面色不虞。
霍知章噎了一下。
不能说吗,明明以前也时常说的。
眼角余光无意间瞥见对面美妇人微白的脸色,霍知章懊恼道:“母亲对不住,我不说这个了。”
他换了个话题,“若非山中障碍多,林叶遮蔽了视野,肯定能收捕到更多的俘虏。”
“二兄,十几个已经很多了。”孟灵儿安慰道。
霍知章叹了口气,“他们来的人几乎死绝,这十几个确实不少,但我觉得应该还有点漏网之鱼逃回去。若是我有海东青的眼睛就好了,这样肯定一瞅一个准,到时他们一个都别想逃掉。”
裴莺怔住。
鹰眼,千里眼。
望远镜啊……

膳罢, 两个小辈离开。
霍霆山不慢不紧的给裴莺的茶盏添了茶,“夫人在想什么,一顿早膳用得魂不守舍的。”
裴莺没有立马回答他这个问题, 而是道, “你要不要回去先休息?”
这人昨晚半夜出去的, 在外面奔波一宿。
“少睡一两个时辰罢了, 不是大事。”他不觉累。
裴莺感慨这人着实精力旺盛,如果放到现代去, 肯定也是个大卷王。
既然他不累, 那就说点旁的。
裴莺:“霍霆山, 方才知章说想拥有一双鹰眼, 其实‘鹰眼’在后世已成现实,不过后世将‘鹰眼’叫做‘望远镜’。最好的望远镜能看到天上星星表面的坑坑洼洼,也能看到星星移动带出的轨迹。”
霍霆山惊讶难掩。
星星表面上的坑洼?那得是多远?
到时岂非只用这望远镜看着天, 便觉手可摘星辰?
“不过那天文等望远镜的构造非常繁复, 制造条件极为严苛, 如今是远指望不上, 当然也没必要。”裴莺清楚看到他眼睛里涌现的热度, 笑了下继续说:“最简陋的望远镜能看清千米外之景,我想也足够了。”
千米之外,就是两里地。
看到和看清是两个概念。前者仅是看到那里有个人,而后者则是还能看见人具体的小动作。
“夫人, 这望远镜需要何种材质?”霍霆山正色。
裴莺:“玻璃。”
见霍霆山眉心微锁, 裴莺顿了下,改口说:“琉璃。”
这下霍霆山听懂了。
如今的琉璃又称为“釉陶”, 颜色很多,有做饰品摆件, 也有用于陪葬,但是因着琉璃的产量算不上高,其价格比好玉还要胜一筹,多在王孙贵族、实力雄厚的高门间流通。
不过那等寻常百姓家难得的琉璃物,于霍霆山而言并不难得,“夫人,这琉璃需要多少?我即刻派人去取。”
却见裴莺摇头,“不是普通的琉璃,我需要的那种琉璃无色近透明、入水几近不可察,并非普通琉璃可比。”
“无色近透明?”霍霆山沉思片刻,“夫人,我早年曾参加过长安的宫廷宴,当时长安有一高门向上献礼,献的正是一樽琉璃雕摆。那大摆件和普通的有异,竟是半透明之态,当时赵天子大喜,对其赞不绝口。那时赵天子一个宠姬还说此等另类稀奇的琉璃摆件举世难得,晶莹透亮,与陛下相得映彰。”
虽然皇室衰落,但拥有的珍宝也是世间的掐尖儿。当年贵为国君的赵天子都如此惊诧,那世间这等半透明之态的琉璃能有多少呢?
半透明的尚且如此,更别说无色近透明、入水几近不可察的。
裴莺自然也知晓这个时代的琉璃多为不透明的。
琉璃发明于西周时期,最初生产的是各色用于做配饰的珠子。到了汉代时,其制作技术有了进一步的发展,琉璃的用途也不仅仅是配饰,然而仍矜贵得紧,非达官贵人不能用。
后来到宋朝时,琉璃才从高高在上的权贵之家走入民间。元代时更是有了能量产琉璃的厂子,再后来到了清代时,琉璃就成了玻璃窗。
“没有现成的透明琉璃,那就从头开始慢慢做起。”裴莺说起玻璃窗:“等玻璃烧制出来,不仅可做望远镜,居室的窗沿也可以换上,其采光比云母片和薄纸要好上数十倍。哪怕居于室内,下雨天亦能清楚看到室外之景。”
霍霆山没有见过她口中的“玻璃”,但顺着她对玻璃的描述,可以想象得出她描述之景。
在大雨瓢泼的雨天,外面风如拔山怒、雨如决河倾,但屋里静谧安宁,透过那层仿佛是施了仙法的“玻璃”,能看到屋外雨打芭蕉,内外两个世界。
这等新奇之物一旦出世,怕是长安权贵得争破脑袋了。
霍霆山很遗憾,“有时真想去夫人曾经的世界看一看。”
“别了吧。”裴莺止住他。
男人扬眉,“为何?”
裴莺神色复杂,“在我那里,杀人是要判刑的,情节严重得偿命,像你这种牢底坐穿都是轻的。”
霍霆山闷笑两声:“夫人这话说得好像大楚杀人不用下狱似的。”
裴莺:“这如何一样?”
霍霆山不答反问,“夫人那边有战事否?”
裴莺如实说:“我的国家内部没有,不过国和国间有时会打仗。”
“那不就得了,打仗肯定会出现伤亡,夫人只当我是个守边军士。保家卫国,怎会坐穿牢底?”他连身份都想好了。
裴莺:“……”
有道理,但又有说不出的奇怪。
他这种封建大爹去到现代的部队,真的会乖乖服从命令吗?确定不是想方设法把领导干掉,然后自己上位吗?
裴莺深表怀疑。
“若要制作夫人口中的‘玻璃’,需要何种材料?”霍霆山问。
裴莺:“此物材料颇多,我得慢慢列份单子出来。”
玻璃的主要成分是二氧化硅,和沙子一模一样,但沙子的熔点极高,大概在1650℃,寻常加热难达到这个温度,所以得配置各类辅助剂以此降低沙子的熔点。
“对了霍霆山,主原料石英砂要先行寻到。”裴莺说。如今这个时代已有琉璃制品,虽说工艺不如何,但也发现了石英砂的长处,因此石英砂肯定是有的。
然而霍霆山却问:“夫人,这石英砂在何处可寻得?”
裴莺陷入沉思,这个时代的石英砂叫什么来着。
两人对谜语似的说了半天,都没对个明白,最后叫来了几个出生草根的武将,这才弄清楚了石英砂在这个时代的称呼。
它如今叫码古。
“收集码古之事交由熊茂负责,让他领完罚即刻前去。”霍霆山下了令。
说完石英砂,秦洋汇报起另一件事,“大将军,之前派出去的斥候已归,豫州和雍州的兵马预计明后几日抵达;益州远些,但未来五日内也能到。”
霍霆山看向沙英,“让人看紧那十来个俘虏,可别让他们死了。顺带给李啸天送个口讯,就说昨夜受到荆州军夜袭,抓到些披俘虏,请李司州明日过来共观审讯。”
“当啷——”
青铜质的器皿被猛地从案上扫下地,李啸天眼里带着红丝,“霍、霆、山,着实可恨,竟欺我如此。”
帐内,李啸天几个副手皆是缄默不语。
他们都明白,一旦其他州兵马到了,就绝无和幽州清算的可能。
如今已临近傍晚日落,再过不久就该天黑了,天黑后的时间好像总会比白日流逝得更快些,一转眼就该来到了第二日。
距离明日的共观审讯越来越近了。
这审讯是去,还是不去?
若是去,其中遭受的屈辱和憋屈自然不用多说,他们已经能想到幽州那方人有多得意洋洋,面上笑出的每一条褶子都在嘲讽他们的受制于人。
但若不去,好似也没有理由不去,同盟抓到荆州兵俘虏,邀请同伴来共观审讯,多么合情合理之事……
就在这时,赵副都督从外面进来,他面色古怪,“李公,军营外来了几个信使。”
李啸天观他面色有异,想起即将到来的其他州兵马,“哪个州的信使?”
赵副都督:“荆州。”
李啸天一怔。
他们此行南下为伐荆而来,这荆州信使来找他……
李啸天在帐中来回踱步了两轮,最后说,“带他们过来。”
赵副都督去了很快又回,再回来时身后跟着几个男人,为首的那人生了双笑眼,时刻都笑眯眯的,看着像一条摇着尾巴的乖顺犬儿。
“鄙人丰维,拜谒李司州。”丰维和随他来的其余几人向李啸天跪拜大礼。
李啸天并不立马喊起,而是看着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们。他没说话,丰维几人维持着跪拜之姿,并没有起来。
足足一盏茶后,李啸天才淡淡开口,“起吧,你之名我知晓,不知是什么风将你这个游说名士刮到我军中来。”
丰维闻言起身,他面上依然笑盈盈的,丝毫没因李啸天让他跪拜一盏茶而有任何不满,“鄙人之主听闻李司州近来心中郁郁,思及早年与李公在长安深如千尺的同僚情谊,当即心如火燎、担忧不已,特派鄙人来传个口讯,一解李公愁苦。”
李啸天心里冷笑。
他和丛六奇早年确具在长安任职,却不过是泛泛之交,见面说的都是场面话。
但是……
李啸天沉声问:“丛荆州知晓些什么?”
丰维这回收了面上招牌式的笑,正色道:“霍霆山计杀了李大公子。李大公子年轻有为,谁见了不叹一声后生可畏,假以时日,他定是闻名天下的豪杰,可恨被那霍贼断了前程生路。杀子之仇,不共日月。十年前我主亦有一寄予厚望的嫡子,然,小公子意外病逝,我主当时凄然泪下,哀痛欲绝,数月亦未缓过来。亲子意外病逝尚且如此,若被贼人所杀,为父者该是何等愤恨,怕是恨不得亲手杀了那霍贼,再食其肉、啖其血、敲其骨。我主听闻李公遭遇,联想到亲子病逝时的无力,亦痛哭不止,我主深感痛心和遗憾,欲助李公报杀子之仇。”
这番话说完,丰维再次深深拜下。
李啸天的额角抽动了下。
李啸天看了柳校尉一眼,后者会意,当即开口道:“丛六奇如今可不是从前的丛荆州,外面的人都唾弃他一声丛反贼,与你们联盟,你让我们李公如何面对天下人。”
丰维起身,长长一叹,“自从纪羡白挟幼帝以令诸侯那日,这天下就乱了。各地雄主并起,各凭本事共逐天下权柄,李公难道甘愿一直顾忌那所谓的名声而屈于人下?青史由胜利者执笔,若胜了,自会抹去种种。李公,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李啸天眯了眯眼睛,无波无澜道,“丛荆州已称帝,和他结盟不照样是屈于人下?”
丰维露出笑容,“我主愿和李公共天下。”
李啸天不置可否,而是说:“霍霆山有十五万大军,他的军队来自最贫苦的北地。每个士卒都有饿狼三分凶色,你们丛荆州缩在关卡里不出来,让我独自面对霍霆山和其他几个州,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丰维嘴角的弧度深了深,“李公请安心,我主自然不会让您独自迎敌。那幽州军看着勇猛,其实并非不可破,鄙人有办法令其颓靡不振,到时候饿狼变小羊羔,如何宰杀还不是李公您说了算。”
夜幕降临,昨日的夜袭大捷,今夜幽州军军中举办篝火宴以此犒赏军士。
裴莺和霍霆山坐在一起,看他亲自动手鹿肉。
后勤军中有圈养牲畜,行军时带着一同上路,不过那些牲畜以羊居多,劁猪为次。这鹿还是意外碰上的,它自个从林子里跑出来,后来成了盘中餐。
裴莺之前吃过霍霆山的烤鱼,明明无什佐料,那滋味确是一绝的,如今他看用短刃将鹿肉切成薄片,再放到炉子上,很快鹿肉就熟了。
翻过面来,烤另一面。
金黄的油脂被烤得滋滋作响,香气随之溢了出来,旁人都知晓霍霆山烤得一手好肉,这会儿被香气引得频频张望。
沙英喉结滚动了下,口水快流出来了:“大将军,这野鹿竟离了群从林中蹦出来,着实傻得过分,属下怀疑有蹊跷,不若先帮您试毒一番?”
霍霆山眼皮子也不抬,把烤好的一片鹿肉放裴莺的碗里,“想吃自己烤。”
秦洋笑话沙英,“还试毒,寻常鹿如何你当火头军没见过吗?真是鬼话连篇。”
“你难道不想吃吗?”沙英反问。
秦洋的笑声瞬间没了。
咳,自然是想吃的。
说起来以往还未遇到主母时,大将军出征时烤的肉都有他们一份,现在没了。
裴莺端着小碗,拿着竹箸夹了一块鹿肉慢慢地吃。
这鹿肉上过作料了,肉质细嫩,味道鲜美,配上胡椒碎屑,一口下去肉仿佛在口舌间变成了流淌的火,吞咽后也一直能暖到食道里。
一片鹿肉还未吃完,裴莺旁侧的小碗又放了刚烤好的小片鹿肉,她见状忙道:“别顾着我,你也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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