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穿越者,名动四方by未眠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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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他。
霍霆山先不和他多说,打了个手势,身后的兵马蜂拥而上。
前后夹击,很快,这支荆州残部被剿灭了绝大部分,剩下没杀的也俘虏了。
李穷奇已被迫下了马,以他和剩下几个荆州将领为圆心,中间一圈皆是伸出来的卜字型长戟,长戟在月夜下折射出令人胆颤的幽光。
霍霆山骑于马上:“李穷奇,第二回逮着你了,服否?”
李穷奇额上青筋突突跳了两下,“不服!水乡镇不过是一个小乡镇,垛墙松散如同虚设,这样的据点易攻难守,设施不利于我,若换做是我,我也能轻易拿下水乡镇。”
一旁的霍知章嘲笑道,“不是你自己选择屯兵于水乡镇的吗?既然是亲自选的,后果合该自负。”
李穷奇噎了一下,也没法说对方预判了他的预判这种话,只能梗着脖子说,“反正我不服。”
似乎不意外他依然不服,霍霆山慢悠悠道:“不服?既然如此,我便再放你一回。”
和李穷奇一同被围住的还有六个荆州将领,几人闻言不由面露喜色。
千古艰难惟一死。如今能活着,有机会东山再起,自然是喜出望外。
然而,霍霆山的话没说完,“我给你一刻钟,这六个人中,你挑三个随你同归。”
六个挑三个,意思是能活的只有一半。
六人面色齐变,纷纷看向李穷奇,说着恳求的话。
霍霆山在一旁悠然看戏,静待时间流逝。一刻钟转眼就过,看了一场闹剧的男人再度开口,“选吧,想哪三个活着。”
李穷奇愤恨点了人。
霍霆山见状颔首,他以马鞭作指,点了点那三个已站到李穷奇身旁的、被对方选作“活人”的荆州将领,“那三个,杀了。”
几人面色剧变。
霍知章才不管他们心绪如何翻滚,和兰子穆同时出刀,瞬间就砍了两个首级。
鲜血溅了一地,“咕噜噜”第三个首级也落地,无头尸首直直往后倒。
“你耍我?!”李穷奇双目猩红,似恨不得食其肉。
霍霆山浑不在意,“谈不上戏耍,你我本就是不同阵营,我与你对着干很寻常不是?滚吧,再不滚,你们下去阎王那里和他们作伴。”
李穷奇站定几息,到底转身上马。马蹄声哒哒的响起,载着夜行者往西边去。
“父亲,您为何不杀李穷奇?”霍知章不解。
他已从沙英和熊茂口中得知李穷奇此人身手非凡,此等悍将,早早除了岂不少个忧患?
霍霆山瞥了眼小儿子,“别整日只会打打杀杀。天下这般大,奇人异士不少,非我方便杀,你杀得过来吗?再者他今日为荆州将,焉知明日不会投我幽州?曾经司州还属于李啸天呢,现在还不是成了你爹的地盘。”
霍知章哑口无言。
看着李穷奇离开的方向,霍霆山缓缓掀起嘴角。
杀三放三,放走的三人是李穷奇点名要死的,三人死里逃生,心里定然对李穷奇怨恨不已。他们可能还会担心李穷奇已看破他们心中的怨恨,觉得继续放他们在身旁不安全,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来个杀人灭口。
那三人多半会偷偷溜走,再绕路回去见丛六奇。
满腹的怨恨总得有个出处吧,能压制李穷奇的丛六奇就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
领兵前去攻打沉猿道,最后几乎全军覆没不说,费尽功夫铸来的铁脊蛇矛也没了。
哪怕丛六奇本身没多想,在有心之人的煽风点火下,也会起一丝丝的怀疑,怀疑李穷奇是否早叛变了,否则怎会两番从他霍霆山手里保住了命?
只差丛六奇这最后一把火了……
“回吧。”霍霆山调转马头。
第二日裴莺醒来,身侧很罕见的还有人,这人的霸道体现在方方面面,裴莺最初拨腰上那条长臂都未曾拨开。
不过经她这一弄,他也醒了。
他新冒出来的胡茬蹭在她的鬓角处,有些痒,裴莺侧头不由避了避,“昨夜顺利否?”
刚睡醒,霍霆山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不少,“还算顺利。”
“那只兽抓回来了?”裴莺在他怀里翻了个身。
“还未,不过也仅差最后一点火候。”霍霆山心情大好。
他是天将亮才回来的,歇下至今两个时辰不到,不过已精神抖擞。
早晨,各方各面的精神。
本来揽在美妇人腰后的粗粝大掌沿着她的腰线绕着往前滑,裴莺被他蹭得不住哆嗦。
夏日炎炎,房内的窗牗开着,榻旁放置了新更换的冰盆,此时风和日光一同进来,引入一室清凉的灿烂。
屏风后的动静并不小,刚刚打了一场胜仗的男人睡了个饱觉,心思浮动得很。
“之前是谁说战时禁……”
话还未说完,便被他全数吞入腹中。
含羞倚醉不成歌,纤手掩香罗。①
明媚春光无限好,满月暗生香。
本来裴莺还计划着早上睡醒后开始筹谋炼钢的事,结果被霍霆山这一捣乱,她拖到快午时才起。
“夫人。”门口有人说话,是辛锦的声音。
裴莺嗔怪地看了餍足的男人一眼,“肯定误时辰了。”
按照以往没战事时,他们都会和小辈一同用餐。如今好了,迟大到。
霍霆山懒洋洋道:“用膳而已,并非多紧急之事,让他们等着就是。”
裴莺不接他这话,径自穿衣裳,但穿着穿着,她发现不对劲。
如今是夏季,襦裙布料轻薄,这个时代的襦裙的领口虽不如唐朝时低,但要说特别高,那也算不上。
如今裴莺一低头,刚好就看到一抹露在衣襟外的、完全遮不住的绯红。
刚出炉不久,新鲜得紧。
裴莺懊悔的将衣襟往上提了提,遮住了,但这没什么用,她一松手衣襟又掉了下来。
“霍霆山,你太肆无忌惮了。”她低声埋怨他。
霍霆山瞅了瞅,“我下回注意些。”
最后这顿午膳裴莺没到正厅,她和霍霆山在房中解决。
而膳罢,裴莺开始着手炼钢之事。
炼钢并非一件容易的事, 裴莺大致记得不同时代的炼铁方法是不一样的。
中国在春秋末年开始步入铁器时代,时间推进到秦朝时,人们尝试将铁矿石和木炭相互夹层, 而后一同放进炼铁炉中, 以此得到了杂质较高的熟铁。
后来到了汉朝, 冶铁技术精进, 相继出现了“百钢法”和“炒铁法”,也就是这个时代, 比生铁更韧、比熟铁更坚硬的钢开始出现。
不过由于冶铁方法相对落后, 工序复杂不说, 此时炼出来的钢质量远不如后世好。
时间再推进到南北朝, 被录入《天工开物》的灌钢法出现了,此法将熔化的生铁液灌到熟铁上,通过生铁和熟铁之间的碳差生产钢, 钢的质量相对于汉朝时有了质的飞跃。
而当时间来到明朝, 灌钢法被改良, 出现了延续至今还在使用的“苏钢法”。此法是将生铁放在炉口, 待其融化滴入炉内, 和里面的熟铁发生反应。
这个过程有点像酸碱中和的滴定实验,可以相对精准的控制两方的比例,进而影响碳铁中的含量。
裴莺看着小本本上列出来的一个个办法,首先用炭笔划掉了“百钢法”, “太慢了, 一块铁片打几年,哪有那般多的时间。”
“炒铁法工序好像很繁琐来着, 算了……”裴莺自言自语后,又提笔将“炒铁法”给划掉了。
如今怀古关处的荆州军大胜雍州和益州联军, 东门关陷入僵局,从某种程度来说战事稍歇,因此并非真要当忠臣的霍霆山难得闲了下来。
他坐在裴莺身旁,听她小声嘀咕,见她那双漂亮的眼儿一瞬不瞬地看着小本子,专注得很,仿佛身旁没有一个活人。
她这般状态当真少见,霍霆山饶有趣味地看着,竟也不觉无聊。
裴莺用两个时辰将冶铁的大致流程捋出来,最后她舍弃了苏钢法,决定用灌钢法。
灌钢法一旦出世,定然会轰动天下,随之引来各方势力的注意。
不同于只是奢侈品的香皂,事关兵戎,各方极有可能联合起来、不惜一切代价探查灌钢法。
保不住这个法子是必然。一是外部力量过于强大,二是也别将古代铁匠不当回事,古人其实很聪明。
从一个点往前摸索,和从两个已确定的点相向摸索根本不是一个难度的。灌钢法公诸于世只是时间问题,可能只要两年,甚至一年不到,各州便知晓了。
她需要埋另一张底牌,而这张底牌就叫做苏钢法。
等灌钢法的风吹遍各州,那时幽州可悄悄换苏钢法,炼制一批质量更优等的钢铁。
确定炼钢方法后,后面得重点关注的是火炉温度。以灌钢法炼钢得1300℃往上走,如何提高炼铁炉的温度是要事,且高炉温不仅是炼钢所需,后面玻璃的炼制也会涉及到。
而裴莺就在这个地方卡住了。
一卡就是一个下午。
霍霆山在旁边看着她写写画画,绝大多数是写了又被她划掉,纸张用完揉成团丢进旁边的小竹篓里。
本来空空如也的小篓逐渐被装满。
“夫人,时候不早了,先用膳。”霍霆山把她面前的小本本合上。
然而他前一秒合上,她后一秒就重新打开,目光继续落在小册上,压根没往他身上飘,“你先去用,我晚些。”
裴莺觉得现在她处于一个临界点,有点忘记的东西隐约记得。
冰山一角露出来了,迷雾快要拨开了。
就差那么一点儿。
就一点儿!
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有心思用膳?
裴莺和炼钢炉杠上了。
霍霆山欲再说:“夫人……”
裴莺现在听不得旁人干扰她,当即绷着一张芙蓉面转头,冷着脸看着霍霆山,后者没说完的那些话莫名就没了。
他是偃旗息鼓了,但这人的身形骨架摆在那儿,哪怕特地敛了气势也存在感十足。
裴莺看着他,细眉逐渐拧起,“你起来。”
霍霆山不明所以,不过依言起身,而后见她也起来了,还拉他手臂。
这是改变主意,和他一起去用膳的意思?
直到相携走到房间门口,霍霆山感觉“挽着”他的那条手臂松开了,他正想转头,却见她退后一步,退回至房内。
紧接着——
“呯。”房门被关上。
霍霆山:“……”
李穷奇一人一马行走在官道上,他身上负了两处伤,一处在右侧肩膀,另一处在左侧后腰。
前者是那日于灵炆县城下,霍霆山以铁脊蛇矛伤的;后者是昨夜被那三人联手偷袭的。
当时他们在厩置用膳,吃着吃着,他竟有脱力之兆,不是膳食被动了手脚,就是水源不干净。但甭管什么原因,在那三人陡然朝他发难时,一切已水落石出。
他们对他动了杀心。
除了最初被偷袭得逞,李穷奇没再吃亏,甚至在身中一刀、肩胛有伤的情况下杀了一人。
那二人见他不减凶悍,己方又折了一人,因此心生退意,忙逃命去。
就这样,本来四人结伴上路,如今仅剩李穷奇一个了。
荆州的州牧府坐落在南郡江陵县,李穷奇一人一骑从北至南,足足花了五日才回到江陵。
城上守卫都认得他,以往卫兵见了李穷奇一定会恭敬见礼,但今日不知晓是听到某些风声,还是其他的缘故,李穷奇觉得卫兵看着他的神色略为怪异。
但他急着入宫,当时并未多想。
曾经的丛荆州丛六奇称帝,如今已是昭元帝了,都当上皇帝,如何还能住区区州牧府呢?于是曾经的州牧府被重新修筑了一番,摇身一变,变成了宫殿。
“哎呦,李将军,您可算回来了。”新封的赵姓中常侍和李穷奇的关系不错,见了李穷奇忙上前:“陛下盛怒,待会儿您见了陛下谨言慎行,该解释的一定得好好解释。”
话也不算特别多,仅两句罢了,点到为止。
李穷奇心沉了下去。
看来洪备和西门宫二人先他一步回了江陵。
“我已知晓,谢过赵常侍提醒。”李穷奇留下一句便阔步入内。
他急着去见自己的上峰。
江陵曾经是帝都,这里曾经也有占地面积极大的宫殿,不过那已经是五百多年前的事了。后来帝都相继坐落在长安和洛阳,江陵这个曾红极一时的城市慢慢褪去鼎盛的繁华。
新修的皇宫到底没什么底蕴,只尽可能用金银做堆砌,占地也算不得很大。
经汇报后,李穷奇被允许入内,他看到了想见之人,还有一旁曾为幕僚、现已加封为丞相的周毒。
“末将见过陛下。”李穷奇行大礼。
前朝尚黑的习俗延续至今朝,龙袍亦是黑色的。已自行称帝的丛六奇如今身着玄色龙袍、头戴十二束垂旒冠冕,他坐于上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曾经的爱将。
李穷奇虽低着头,但仍能察觉到上首之人略带不满和审视的目光。
“云归。”昭元帝喊着李穷奇的字,“朕需要一个解释。”
李穷奇来前已想好说辞,他并没隐瞒,全盘托出。
说他最初如何在灵炆县城下叫阵,又如何连伤二人以后引出了霍霆山,后续对战中不慎被对方夺了兵器。再后来领兵退至水乡县,不曾想对方竟来了一场夜袭,之后他被俘虏,以及霍霆山让他择人同归之事。
最后李穷奇说:“……是末将轻敌。”
是的,如今回想起来,确实是他轻敌了。
他最初连胜二人,令他掉以轻心。霍幽州为主帅,众所周知主将是统帅指挥能力出众,而非战斗力有多彪悍。他当时也理所当然的以为对方只如传闻那般天生神力,却不知那人还颇为狡诈。
铁脊蛇矛被夺,他肩胛负伤,注定了颓势已现……
昭元帝看着下方低头的李穷奇,淡淡开口,“爱卿离开怀古关时带走一万兵马,如今还剩几何?”
李穷奇满脸愧色道:“除了末将以外,仅剩下洪备和西门宫二人。”
听他主动提及这二人,昭元帝眯了眯眸子:“既然还有旁人活着,为何爱卿独自前来?”
李穷奇:“末将与他们闹翻了。当初霍霆山让末将择三人,洪备、西门宫和傅雄皆不在选择之列。他们三人随末将离开后,大概忧心被灭口,遂想先下手为强,合计杀末将,却未想到事未成,反倒折了一人。”
已间接承认他杀了傅雄。
昭元帝再问:“霍霆山抓你两回,为何不杀你?”
李穷奇从他的语气中并未听出怀疑,但也心知对方绝对有疑虑,否则不会问这个问题,“他欲末将归顺幽州,还说……”
这里李穷奇顿了顿,他本来是低着头的,此时缓缓抬起头,“那霍霆山还说陛下您为灭幽州军,投放了疫病,视司州乃至荆州边陲的百姓为草芥。”
他清楚的看到,当他说出这番话时,上首之人右脸有块肌肉似不受控制的抽动了下。
李穷奇心中惊骇。
这是何意?
难不成霍霆山说的是真的?
“一派胡言!”上首传来怒喝。
李穷奇心头稍定。
这时旁侧的周毒开口:“霍霆山此人奸诈,李将军莫中了他的计。”
李穷奇忙称自然不会。
他回话后,厅堂里陷入了沉寂。
上位者的审视从未停止过,但李穷奇却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该讲的都讲了,该解释的都解释了。
他不是那种会反复辩解的啰嗦性子,既然已全部说过,剩下如何看对方处理便是。
旁边的周毒给昭元帝连忙使眼色,后者沉默片刻才道:“朕已知晓,云归先回吧。”
李穷奇行礼告退。
待他离开,昭元帝冷声开口:“以爱卿看,他叛变否?”
周毒摸了摸胡子:“应该未。陛下您对他有恩,他能有今日,全靠您的提拔,李将军并非那种忘恩之人。”
“一万兵马几乎全军覆没,傅雄死于他手,费尽心思寻来的铁脊蛇矛落到了霍霆山手中,那柄铁脊蛇矛你是知晓的,朕自己都舍不得,却因惜才给了他。”昭元帝想起来就心疼。
那铁世间罕见,他手中也仅此一柄。这下好了,竟给霍霆山拿了去。
“一句惜才就将人放回来,爱卿焉知那不是借口?”昭元帝声音渐冷,“且洪备和西门宫也说了,那晚他执意要在小镇中屯兵,白日吃了败仗,晚间竟不快快的逃,李云归以往可不是那般不谨慎之人,如何叫朕觉得其中没有蹊跷?”
周毒暗自皱眉。
洪备和西门宫先行回到江陵,首先见了主公,第一印象落下,后面再改便难了,更罔论主公疑心病不轻。
思及此,周毒从座上起身,对着上首的丛六奇拱手作揖,“陛下,马有失蹄人有失足。李将军许是一时大意,那霍霆山诡计多端又极会趁胜追击,这才造成如今的局面。”
上首的昭元帝不语。
周毒在丛六奇身边二十余载,可以说他是丛六奇的第一批谋士,也是唯一一个从第一批剩下来的。
他比寻常人更清楚自己主公的脾性。
如今见对方不答,心知他是疑虑未消,主公多疑,那李穷奇之前又提及疫病,估计后面可能会去打听……
“陛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周毒停顿许久,最后低声道,“如若您发现实在无法信任李将军,请您千万莫让他活着离开江陵。”
李穷奇是一头虎,爪牙锋利,凶悍无比,如若这头猛虎最后不能像以前一样为己所用,必除之。
裴莺一连几天都在琢磨炼钢炉,刚开始她只是偶尔不去正厅和小辈一同用膳,后面是彻底不去了,皆在房中用膳。
霍霆山来就来,多加一双筷子,不来她就自己吃完再投身工作。
金乌西坠,夜幕降临。主屋里点起了灯,灯芒盈盈,驱散了不久前稍稍聚拢的几缕昏暗。
裴莺坐在案前,面前摊开着她的小本本。册子上写了不少,还画了外人看不懂的图。
优质的木炭在相对密闭的环境中,其燃烧温度最高能达到1200℃,这也是现在最高工艺的温度了。
要使这1200℃继续往上走,裴莺心知除了其他能降低铁的熔点的辅料以外,还必须在炉中加入氧气,火才能更旺。
问题是如何加入?
现阶段好像是用风箱或风囊来着,但这得通过人力鼓动,代表着一个炉子至少需要好几人昼夜不停的不断的鼓动风箱。
炼钢之事不宜张扬,人多不妥。且一旦松懈鼓风,温度肯定对炉内产生影响。
裴莺黛眉紧锁,努力搜寻以前看过的书的记忆。
不知不觉,将近两时辰就过去了。
“咯滋。”房门被打开,一道高大的身影从外面进来。
“夫人,时候不早了。”霍霆山来催睡觉了。
裴莺被他这声喊回神,后知后觉一晚上又快要过去了,而她还一无所获。
裴莺无奈扶额。
霍霆山见状给她倒了杯茶,“此事急不来,先喝点水。有什么是为夫能给你排忧解难的,夫人尽管说。”
裴莺愣住,转头看他的目光中带了点怔然,“霍霆山,你方才说什么?”
男人眉梢微扬,伸手去摸摸她白皙的耳廓,“在屋中闷了几日,竟将耳朵闷坏了。”
裴莺忽然间扭回头,不管他了,迅速将案几上散开的东西收好:“多谢提醒,我想到该如何稳定添氧了。霍霆山,今晚借你书房一用,你自个在屋中安寝。”
裴莺利落收拾完东西就走,速度极快,转眼不见了人。
霍霆山看着敞开的房门,陷入沉默。
他就给她倒了杯水,今晚竟要因此独守空房?
书房重地, 已不止是“闲人勿进”了。
许多世家中的掌权人会专门命人看守书房,所有女眷不得靠近,纵然是妻室也同样如此。
卫兵见裴莺来, 只见了礼, 并无阻拦半分, 显然是早就得过命令。
辛锦利落地将书房内的灯盏点亮后, 低声道:“夫人,奴在门口候着, 有事随时唤奴来。”
书房这等敏感之地, 辛锦很清楚自己不能多待, 忙完就赶紧出来。
来时匆忙, 一心惦记着好不容易抓到的灵光,裴莺没注意辛锦跟过来了,如今对她说:“辛锦, 你不必在外面等候, 先回去歇息吧。内里有小榻, 我忙完就安寝了, 也没什么需要伺候的地方。”
辛锦迟疑。
裴莺笑了下:“无事, 你且回,外面有卫兵值夜,我有事可唤他们。”
这回辛锦没再迟疑了,向裴莺告退。
书房门重新被关上。
裴莺摊开自己的小册子, 重新开始写写画画。
方才霍霆山对她说了一句:此事急不来, 先喝点水。有什么是为夫能给你排忧解难的,夫人尽管说。
挺寻常的一句话, 但这其中有两个字刺激到她了。
水、排。
她想起来了。
汉朝早期的吹风器用的是风箱风囊,最初这两种皆靠人力驱动, 也就是人驱。
后来改为用牛羊的兽驱,而再后来,人们发现兽驱也不是那么稳定,于是将目光从动物的身上投向了自然界。
聪明的古人想到了借助水力。
和现今的风力水力发电有异曲同工之妙,古人在水源边搭建起水轮,并将水轮和炼铁炉勾连起来,其中又以气囊做连接。
水流带动转轮,转轮又带动了气囊或风箱,如此既节省下耕地的牛羊,又获得了比人和牛羊都更为稳定的水力鼓风。
这种鼓风方式,因组成炼铁炉的洞穴是成排分布,而被称之为“水排”。
有了思路后,裴莺再干活就快多了。
专注做某件事的时间总过得很快,等裴莺把水排的图画好,天上的圆月已往西斜了。
子时已过,但她还罕见的精神奕奕,而就当裴莺想着一鼓作气把后面的流程写完时,书房的门开了。
裴莺闻声抬头,紧接着看到一个此时不应该、但可以出现在这里的人。
看着那道高大的身影,裴莺错愕,“霍霆山,你怎的过来了?”
某人只是说,“夫人难得有挑灯夜战时,便过来看看。”
此时的裴莺后知后觉转头看窗外,窗牗开着,今夜夜色清朗,天上无乌云遮蔽,是难得的月明星稀之景。
不过圆月西落,明显夜已深。
裴莺对他的说法表示怀疑:“真只是看看?如若你有要加急处理的军情,我另外寻个地方忙,不打扰你商议。”
以前也不是没出现过突发情况。睡着睡着外面有卫兵捎来紧急军情,他半夜三更起床去书房。
“并无军情。”霍霆山走过去,站她旁边低头看。
水排已画好,连带着相连的风囊和土高炉都已成型。
很新奇,皆是霍霆山未见过之物。但冶铁的大致流程他是知晓的,甚至早年刚接手幽州军时,他隔三差五会去军器监逛一逛。
现在联想着看,也看明白大半了。
霍霆山:“夫人所画图纸甚是精妙。”
“你若到了后世,会发现与之相比,如今一切皆如小儿玩泥巴般随意。”裴莺想起那一座座钢铁森林,和只需几个摇杆与按键就能轻松调起百吨巨物的吊车。
工业革命翻开了一副全新的历史篇章,也在前与后划出一道深如天堑的鸿沟。
“既然夫人将后世说得如此神奇,不如带我去瞧瞧。”他将目光转到她身上。
裴莺怔住,“这如何看?若是有办法回去,我……”在看到女儿后,就带女儿一起回去了。
话还未说完,她整个被抱了起来。
陡然腾空令裴莺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臂,而这人将她抱起后,还笑着故意抛了抛。
“霍霆山!”
裴莺被他惊得够呛,只忙着抓他的手臂和衣裳,已忘了之前未说完的话。
书房内间设有小榻,供使用者临时歇息。方冈这座假节府颇为豪横,书房的小榻也不例外,比普通人家的大上不少。
但是再大,它也仅仅是一张宽敞的单人榻,如今睡两人,自然是拥挤的。
裴莺被挤到靠墙那边去,一边贴着墙,另一边贴着他,她是服气的:“这就是你说的带你去瞧瞧?梦里什么都有是吧。”
霍霆山笑了下,“如何不算呢?”
裴莺:“……”
小榻并不宽敞,霍霆山将她半边身子捞到自己身上,和往常一样半拥着人。
裴莺没一会儿就抗议了:“你过去一点,热。”
这人懒洋洋道:“过不了,榻就这点大。”
裴莺顿住一会儿,忽然想明白一些事了,在黑暗里睁大眼睛看他,“所以真无紧急军情,你来书房一趟纯粹是为了睡觉?”
黑暗中,她听到他嗯了声,然后就没然后了。
裴莺一言难尽。
不过节奏一旦被打乱,紧绷着的那根弦松下来后,裴莺只觉困顿非常,很快就被疲倦包裹,连眼皮子都睁不开了。
要是寻常入睡,她肯定会和霍霆山再次强调热,并要求回主院里睡。但现在她太困了,困到能凑合的地步,闭上眼睛没多久就睡着了。
听着怀里人均匀的呼吸声,黑暗里的霍霆山缓缓闭上眼。
这感觉才对了。
一夜好眠。
接下来几天,裴莺的精力依旧放在炼钢上,图纸一张接一张的出。
霍霆山喊来了一个以前她从未接触过的幽州兵,那叫夏玄的男人似乎负责过军器监,是个行内人。
裴莺直接和他对接,夏玄每接过一张图纸便激动不已。
他多半从战场上退下来,右手的无名指和尾指被齐根斩断,但并不影响他此时用右手仅剩的三指紧紧拿着图纸,如获至宝。
“主母,这般设计妙极!”夏玄激动得面红耳赤。
不过激动完后,夏玄犯愁了。
图纸很好,其上的炼铁方法比现在先进多了,但却无法立马试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