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攀高枝—— by白鹭成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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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显赫的东荣府独子,怎么会真的孤独一生。
“唔。”谢兰亭动了动自己的肩膀,眉心微皱。
陆清容也顾不得想别的了,立马问:“怎么了?”
“一连半月的案牍劳累,没睡好,实在有些乏了。”他坐去旁边的凉亭,眼里突然涌上些疲惫。
都累成这样了,还因着她的一句话立马赶过来。
陆清容软了眉眼,突然觉得惭愧又高兴。
惭愧的是她不该这么不体贴,还一直怀疑他的诚心。高兴的是,在谢兰亭的心里,她好像真的有很重要的位置。

第78章 恋爱脑会吃大亏
整个上京的人都知道谢兰亭此人风流多情,春风楼里十首艳词有四首都是他填的,还与诸多妇人牵扯不清。
但陆清容眼下却觉得,这个人心里只有自己。
他在百忙之中抽空来陪她赏那些并没什么稀奇的花,听她说一些无聊又冗长的家事,甚至在大庭广众之下半蹲,替她拂去绣鞋上的脏污。
在场的贵女何其多,他却从头到尾只看她一个。
陆清容自打来到上京,见识了各式各样的公子哥,没有一个像谢兰亭这么温柔,这么懂她。
她突然有些慌,这么好的一个人,自己是不是也该多示示好?
眼看天色将暗,花会要散场,陆清容连忙对谢兰亭道:“家父不久之后许是会有升任之喜,到时候你可不可以来我家吃酒?”
四品统领配不上东荣府的门楣,但尚书省的三品重臣可以。
“哦?”谢兰亭撑手仰坐在花田之中,微笑着道,“看来近日朝野里的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是,我家虽然出身不高,但如今也算是拨云见日。”她坐在他身边,紧张地捏着帕子,“官职我们有,钱我们也有。”
所以她,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陆清容眼神灼灼,炙热地看着他。
谢兰亭无意间扫过来,对上她的双眼,微微一怔,继而就笑开:“你当我是什么攀龙附凤之辈?”
“不,没有……”
“没有你跟我说这些?”
“我怎么会这么想你,你很好,不好的是我。”她急得连连解释,“是我未必配得上——”
话未落音,面前这人就俯身过来,慢条斯理地蹭了蹭她的唇瓣。
陆清容霍然睁眼。
天色已暗,四周都没了人,只剩徐徐吹拂的晚风和摇曳起舞的春花。
她的心上人一袭银绣白袍,一手撑地,一手按住她的后颈,将她往他的方向微微一压。
浅黄的裙摆扬起来又落下,覆压在白袍之上。
唇瓣辗转,花香更甚。
“小姐?”丫鬟找了过来,“时辰差不多了,该回去了小姐。”
陆清容如梦初醒,一把将人推开,拢裙就走。
谢兰亭被她推得微微后仰,痞笑着看着那人羞恼的背影:“你家的酒,一定要等你爹荣升之后才能吃吗?”
陆清容停下脚步,脸色涨红,没敢回头:“你,你想什么时候吃。”
“明日。”他道,“我明日就去。”
喜悦和悸动一起涌上来,陆清容埋低了脑袋,提着裙摆就匆匆钻出花田。
“小姐,你口脂怎么都花了?”
“方才没注意,伸手擦花了。”
她仓皇上车,落下帘子,一个人靠在车壁上,好半晌才让狂跳的心脏慢慢恢复正常。
手指碰了碰唇瓣,绵软的触感似乎犹在。
脸颊红得要滴血,陆清容伸手捂住,小女儿的雀跃夹杂着羞涩满溢眉梢。
“公子这边请。”丫鬟伸手引路,“老爷今日碰巧不在,夫人的意思是让您教一教小姐的棋艺。”
谢兰亭走在陆家的回廊里,笑着打量四处:“真阔绰啊,单这檐上的镇守兽座就比东荣府的还精致华贵。”
丫鬟赔笑,指了指前头:“那边就是小姐的书斋了。”
陆家的大小姐得宠,不但能帮着料理家事,还能管府上大账,是以有单独的书斋,寻常人一般是不让过来的。
但谢兰亭那日说了一句:“昌和郡主家的书斋修得好,足以见其品味。”
陆清容显然是听进去了,当即就说她家的书斋也不差。
谢兰亭佯装不信:“你家也修书斋?”
这话可算踩着陆大小姐的尾巴了,急得都站了起来:“书斋怎么了,我家修不得?明日你且来看,我的书斋远比昌和郡主家的有趣!”
谢兰亭似笑非笑,跟着丫鬟一路前行,越过层层护院,避开两条猎狗,十分顺利地就踏进了陆家的书斋。
“你来了?”陆清容欣喜又期盼地递给他一碟点心,“先喝会茶。”
谢兰亭随手拿起一块放进嘴里,眼眸微亮:“这么好吃?”
“好吃吗?”陆清容紧张地问,“真的好吃?”
“谢某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他抬眼看她,秋水长眸里情深似海。
陆清容长舒一口气,雀跃得像个小孩儿。
她也拿起一块一口咬下去。
“……”脸色骤变,陆清容侧头就将点心吐了,眉头都拧成了麻绳。
“你,你快别吃了。”她急忙去拉他的手,“这做坏了,难吃死了。”
谢兰亭笑吟吟地又咬了一口:“容儿错把碱当糖放了。”
“你,你怎么知道是我做的。”
他笑:“你对我的心意,我岂能不知?”
陆清容脸又红了。
她急忙将四周的奴仆都赶出去,然后气呼呼地瞪他:“这话哪能当那么多人的面说,万一你以后不娶我,我怎么下得来台。”
谢兰亭垂着眼皮挑了挑眉,又起身拉住她的手腕,深深地看着她道:“我哪舍得让你落到那样的境地。”
听见这话,陆清容的心又更安定了一些。
她仰头看着面前的男人,觉得自己也许也能很快就迎来一场令人艳羡的婚事。
“你这书斋……”谢兰亭抬眼打量,有些失望,“看起来倒没什么特别。”
“你来这边。”她引他到一处书架前,不服气地道,“我这地方一眼看着是没什么,但玄妙之处全在暗处呢。”
说着,一拧花瓶,整个书架就从中间分开,露出后头的一扇门。
谢兰亭心里一惊,面上却是不显:“暗室,我家也有。”
“我这个不一样,是爹爹专门找能工巧匠修的,这世上除了我和我爹,已经再没有别人能打开这扇门了。”
她说着,将门上的圆盘左拧三圈,右拧五圈,最后缺口对准一个方位。
咔地一声,大门应声而开。

第79章 一起洗过澡的关系
陆清容很兴奋,她知道自己家的宅子在气派上是不可能比得过郡主的,但这些机巧门道,谁看了不啧啧称奇?
“里头这房间放着我平时要看的账,偶尔议事,也会让人在这里说。”她抬步走进去,拿起博古架上的两个酒盏回眸给他展示,“这是我爹送我的生辰贺礼,琉璃的,外头可买不着。”
谢兰亭跟着她进入室内,看着背后的门合上,突然笑问:“这里头是不是也隔绝声响,不管有什么动静,外头都听不着?”
陆清容想说是,但仔细一想他这话,登时就羞得站不住:“我,我们还是出去。”
这人轻笑了,伸手就将她揽进了怀里:“引我来如此好的地界,就这么走了岂不可惜?”
陆清容腿一软,有些慌张地抓住他的手臂:“你,你想做什么?”
谢兰亭凑近她耳侧吓唬:“你猜?”
“不行,我们得先过三书六礼,先——”
话没落音,这人就又低头凑了上来。
大盛风气开放,对女子要求远比前朝宽松,但她到底还未嫁,如此这般总是不妥。
陆清容挣扎了一下。
谢兰亭感受到了抗拒,立马将她松开并后退一步:“抱歉,你若不喜欢,那我们……”
“我,我没有不喜欢。”她连忙拉住他,“我只是有些害怕。”
“怕我欲行不轨?”谢兰亭挑眉。
“也不是……”她嗫嚅解释,觉得有些说不清楚,便干脆一闭眼,自己踮脚凑上去。
莽撞的吻磕在他唇瓣上,疼得他嘶了一声。
谢兰亭无奈摇头,将她抱起来放去书案上,再按住她的后颈,一点点地教。
陆清容看着嚣张跋扈,在情事上却很是笨拙,被他吻得眼睛都不敢睁,身子也软绵绵地直往他怀里倒。
谢兰亭很是熟稔地就将人掌控住,一手遮着她的视线,另一只手自然地就翻看起桌上的东西。
正巧,账本里夹着一张小惠钱庄的兑票,已经签字画押得了兑付,落的是陆欢的款。
再看那账本,陆清容也是心大,没名目的暗账就这么摊着,里头虽然多是黑话,但办案多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其中门道。
旁边还有几封书信,不知是谁写的,但直觉告诉他有用。
谢兰亭索性一起拿过来,塞进自己后腿上的绑带,又将衣摆层层叠叠地放下去。
怀里的人嘤咛了一声,想去解他的衣襟。
谢兰亭飞快地捏住她的手:“容儿,做什么呢。”
他可没有为一桩案子献身的打算。
陆清容骤然清醒,羞得头直往他怀里埋:“我……我……”
“这里头闷得慌,我们还是先出去吧。”他将她抱起来,笑吟吟地道,“你这腿软得走不动路,便由我代劳。”
“你莫要再说了……”她声音都发颤。
老实说,比起春风楼的花魁,她这样生涩不知趣的人实在不是他的菜。
不过看在主动帮了他大忙的份上,谢兰亭还是决定将人伺候到位,又哄又逗,外加还陪她下棋煮茶。
陆清容看他的眼神,从一开始的情窦初开,到后来已经变成了“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的坚定不移。
这样的眼神他见得多了,也不是太稀奇,只驾轻就熟地笑着,顺便再套套话。
张知序回到明珠楼,刚坐进浴池,房门就被人一脚踹开。
“大仙!”陈宝香大咧咧地伸进个脑袋,“谢兰亭那边成了,所有的东西已经都送去了长公主府上。”
张知序:“……”
他看了看赤裸的自己,再看了看大开的门:“进来说?”
陈宝香也不客气,跨进门就蹲在浴池边:“你说长公主什么时候会行动?”
“不知道。”张知序摇头,“快的话会在陆守淮升任之前,但她若有别的考量,那就指不定什么时候才会翻出来。”
“啊?”陈宝香皱了皱鼻尖,“阳林村哪还等得起?”
“大仙,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推长公主一把?”
张知序指了指自己的背。
陈宝香懂事地拿起刷子:“要不要把你眼睛也蒙上?”
“为何?”
“先前咱俩一起洗的时候,你不就让我蒙上么?”她比划了一下。
旁边的九泉:“……”
不是,他虽然发了誓今生都效忠主人,绝不会背叛他,但有些私事当他面这么说是不是也不太好?
“陈大人。”他小声提醒,“小的还在这里。”
“哦,那不正好吗。”陈宝香拿了旁边的腰带递过去,“你来蒙吧。”
九泉:?
池子里的张知序扶额,很难跟九泉解释一起洗不是那种一起洗,也没法让陈宝香明白此一时彼一时。
他只能接过腰带,对九泉道:“你先出去吧。”
“是。”
九泉跑得飞快,不但把门给关了,还将附近守着的小厮统统驱离。
“罢了。”张知序叹了口气,指了指她手里的腰带,“给你自己蒙上。”
“嗯?”陈宝香瞪眼,“我洗的时候蒙我眼睛,你洗的时候怎么还是蒙我眼睛?”
“少废话。”
“哦。”
秉着“大仙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一定有他的道理”的想法,陈宝香蒙上自己的眼睛,陈摩挲着拿起浴巾给他搓背。
“大仙你还有闲心沐浴,那肯定是已经想好对策了是不是?”
“长公主此人阴晴不定,甚少肯如别人的意。”张知序伸出胳膊给她,“这边脏污多,擦重一点。”
陈宝香摸着找到他的手臂,加重力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不能催她?”
“能,但不能我们去,得让一个她不讨厌的人先在圣人面前起个头,她才会愿意顺水推舟。”
“她不讨厌谁?”
“三省六部,除了她的门生,其余人都惹她讨厌。”张知序微微一笑,“但我家大哥骁勇善战,曾救过她一命,勉强能入得她的眼。”
张家大哥?
陈宝香连忙问:“他现在何处?”
“刚刚回京。”
“那这事不就好办了?”她一喜,“咱们直接去求你大哥。”
“你知道我大哥是什么脾性?”
“不知道,但能教出小张大人那么正直的人,想也不会是坏人。”陈宝香越说越兴奋,捏着帕子换了个方向继续抹,“这事能成!”
池子里的人突然闷哼一声。

“大仙?”陈宝香吓了一跳,“我碰到你伤口了?”
大仙没说话,只伸手捏住了她的手腕,湢室里一时安静得只剩水珠滴落的声音。
陈宝香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腕上的手又湿又热,有些轻微的颤抖,又像是很无奈。
半晌之后,他重新开口:“没有,你不用帮我了,我自己来。”
“你呼吸好像很热。”陈宝香歪了歪脑袋,“发高热了?”
张知序沉默地倚在水池边,无比庆幸这人什么也看不见。
胸口被她抹得泛红,他的耳根也跟着红了起来,手臂上起了一层颤栗,心里也有了异样。
他原是不重情欲之事的,拿陈宝香也一直当个同甘共苦的宿主来看,结果这人一碰他,他居然不受控制地就想起一些圆润弹跳的画面。
年少气盛,血气方刚,张知序喉结滚动得极快,强行别开头不看她,身体的反应却是迅猛又诚实。
蒸腾而起的热气染红了他的眼角,呼吸也不由地急促几分。
“大仙?”陈宝香什么也不知道,还在担心。
张知序飞快地收回自己的手:“你先出去吧。”
“不用我帮忙了?”
“我自己能洗。”
声音越来越艰涩,听着好像不太舒服。
“没事吧?”陈宝香觉得不对,伸手想去拽眼上的腰带。
浴池里哗啦一声响,有人起身,失态地按住了她的手。
“出去。”他低喝。
陈宝香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不知道,只觉得大仙好像生她的气了,连忙夹着尾巴逃离湢室。
他好像没说什么时候去找大哥?
但应该等洗完就能去了吧。
陈宝香扯下眼睛上的绑带,回到前厅里乖乖地等着。
原以为大仙会很快出来,但半个时辰过去了,九泉却跟她说:“主人刚起身,还要擦发更衣。”
啥?泡这么久,不得泡肿了么。
陈宝香起身张望:“还要多久呀,外头天都快黑了。”
九泉刚想劝她别急,却见宁肃从外头匆匆而来,到陈宝香面前拱手:“大人,二姑娘那边派人来传话,想请您过去一趟。”
二姑娘,张银月?
陈宝香连连摆手:“我今晚还有事要去找张大将军。”
“张大将军眼下就在二姑娘那边。”
陈宝香乐了:“那正好,我先过去,九泉待会儿给你家主人传个话,让他再跟着过来。”
“好。”九泉应下。
陈宝香一边感叹真巧一边往张家赶,心里盘算着要是那张家大哥好说话,自己就能把事儿给提了,都不用再劳烦大仙。
结果一跨进二房的庭院,她就发现不太对劲。
往常奴仆嬉笑热闹的地界,此时安静得像一座坟山,庭院地面干净得能映出人脸,所有的花草也被修剪成了最规整的形状。
再看四周,以往站着婀娜侍女的廊下各处,此时都换成了满身盔甲的士兵,刀鞘森森,气势压人。
她咽了口唾沫缩回了脚,问引路人:“咱们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没有。”引路人指了指前面的厢房,“张大将军和银月姑娘都在里头。”
狐疑地张望,陈宝香小心翼翼地踩上地砖。
五根藤条拧成的家法带着风,猛地打在一个人的背脊上。
陈宝香吓了一跳,扭头想跑,却听见那挨打的人哑声道:“孩儿知错,请父亲息怒。”
小张大人的声音?
陈宝香愕然回头。
目及之处,张溪来只着薄袍,被打得血都渗了出来,在背上纵横交错成藤条的形状,有些可怖。而在他的上位,一个穿着盔甲的人威严地坐着,脸上一丝动容也无。
“别打了。”银月眼眶通红,身子都发颤,“大哥,是我拉他去赏的花,你打他做什么。”
“不懂礼法毫无分寸之人,该打。”那人冷森森开口,“打死他,也算全了你的名声。”
银月焦急不已,拦不住施家法的人,干脆要自己扑上去挡。
“你去。”那人轻飘飘地开口,“你挨一下,他多挨十下。”
“……”银月震惊地僵在半路。
眼看那家法真是把人往死里打的,陈宝香三步并两步地跑进去,很是不经意地就将举着藤条的人撞开。
“银月,你找我?”她笑问。
屋子里一瞬死寂,银月欣喜地看向她,地上的张溪来撑地的手也微微动了动。
“这位就是住在明珠楼的陈姑娘?”主位上的人开了口。
陈宝香定睛一看,嚯,好个络腮胡长满脸的壮士,铜眼铁眉,气势十分骇人。
她打趣地作礼:“这位难道就是传说中骁勇善战的张大将军?”
银月脸色一变,焦急地看着她,轻轻摇头。
什么意思,她认错了?
陈宝香不明白,却听得上头的人嗤了一声,语气冷硬地道:“你就是用这油嘴滑舌的一套,哄得张凤卿为你破例?”
这人好像不太幽默。
陈宝香站直身子,愣头愣脑地与他回视:“他为我破什么例了?”
“闯地牢、带回张家祖宅、亲自守着你养伤治病、还让你住在他隔壁。”张庭安皱眉,目光不善地打量眼前的人,“这些,还不叫破例?”
银月呼吸都紧了,连连朝陈宝香使眼色。
她家这个大哥最是古板严苛,也最是看重二哥哥,在他眼里,天上的仙女都不一定能与二哥哥相配,就更别说眼前这位一看就不太正经的姑娘。
别顶嘴还好说,随便敷衍两句就能全身而退,可宝香姐姐看起来完全不知道状况,大哥说一句,她要顶三句。
“原来这些叫破例啊,我还以为是对朋友的热情招待呢。”
“朋友?”张庭安冷笑,拍出一张誊抄的籍贯,“你什么人,能与他做朋友?”
粗粝的手指在三乡村三个字上点了点,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陈宝香眯了眯眼,嘴角的弧度有些下放。
她打量面前的人,突然又笑开:“按大将军的说法,凤卿不是把我当朋友,那就是对我别有所图?”
“休得胡言。”张庭安震声拍案。
桌上的茶盏被这一下震得四分五裂,外头的守卫也惊了一跳,纷纷拔刀出鞘,围在了门口。

第81章 让我留在你身边
银月连忙上前护着她道:“大哥,宝香姐姐不是那个意思,你有什么话,不妨等二哥哥来了再问?”
“他来了有他的话要问,我现在要问的是这个女子。”张庭安冷冷地看向陈宝香,“你蓄意接近凤卿,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这怎么能是蓄意接近呢,宝香姐姐与二哥……”
“我要听她说。”张庭安摆手,家奴立刻上前将银月拦开。
陈宝香有些担忧地看了看银月。
先前来看,这小姑娘一直是笑吟吟的,很活泼开心,眼下却像是一只落了水的猫,惊惶不安。
她不由地皱起了眉看向上头的人:“我与凤卿相识本就是缘分一场,哪来什么蓄意。”
“哦?”张庭安似笑非笑,“你去他的烧尾宴,没有买通人?”
“那倒是买通了。”
“认识他之后,没有拿他的钱?”
“倒也,拿了一些。”
“如今任的职,没有受他的福荫?”
“……倒也受了一点。”
张庭安冷笑出声:“这就是你说的缘分一场。为着这攀高枝的缘分,你怕是没少花心思。”
陈宝香不太服气:“我和他之间不是这样的,是很特别的缘分。”
张庭安听乐了:“是,能不特别吗,以张家在上京这特别的地位,再加上这特别多的家财和他那特别好的皮相,任谁来了,也得特别一些。”
她愣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还嘴。
张庭安审视她,冷冷地下了结论:“对你而言,凤卿只是一处高枝罢了。”
陈宝香挠头,觉得他说的好像也没错,张知序就是她梦寐以求的攀附对象,也大方地给了她很多东西。
但要说他只是一处高枝——
她垂眼,很小声地道:“不是呀,他是个很好的人。”
年少无忧,丰衣足食,却仍有为生民计的远大理想。这样的人,陈宝香以前从未见过。
有他在,她才发现前头不是死路,一切都还有机会好起来,自己再努努力也许也会完成想做的事。
——她的命是大仙给的,斗志也是。
比起别的富家公子那种简单的高枝,大仙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张庭安往后一靠,接过奴仆递来的新茶,“你想说你跟他是两情相悦,想说你是真心喜欢他。”
这戏太老套了,老得他都没耐心看她演。
“得了吧,扪心自问,他若没有如今的钱财和地位,你还会做他的外室?”
陈宝香挑眉。
你别说,这大哥还真是句句都问在点子上,她若凭心去答,还真就成了个图财来的狐媚子。
但是等等啊。
她想不明白:“大将军,是谁同你说我是凤卿的外室?”
“你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啊!”她哭笑不得,“我如今在造业司武吏衙门任录事,算来是凤卿的手下,只不过有些交情又没地方住,他才破例收容我。”
张庭安一脸严肃地看着她,显然不信。
“听闻大将军驻守西茗城,战功赫赫,武艺超群。”陈宝香也懒得多说了,直接伸出自己的拳头,“在下想讨教两招。”
“你?”张庭安听得哼笑出声,“一个女娃娃,跟我讨教?”
“若是扛不过您五招,我明儿就搬出明珠楼。”
张庭安不笑了。
他眯眼看着面前这人,继而捏着扶手起身:“讨教的规矩你可清楚?”
“自然,生死自负。”
“好。”张庭安指了指庭院里的武器架子,“你去挑一样。”
张银月吓得脸都白了,连忙喊:“宝香姐姐不要,我大哥下手没轻重,万一——”
“我这些日子在武吏衙门里很是努力用功,但一直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指点。”陈宝香手指拂过架子上的武器,“今日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我当然想请大将军指教。”
若是在上个月,陈宝香还不一定有自信,毕竟她练武的对手都是些不着调的小武吏。
但最近在总衙里,她又遇见了徐不然,两人再度交手,她已经能跟他过上二十招。
进步之快,让她面对张庭安这样的人物也有了一试之心。
“随便挑。”张庭安指了指,“峨眉刺、软剑、匕首,我这里都有。”
陈宝香一笑,顺手就抽出了最后排的流星锤:“这个可以吗?”
张庭安:“……”
开什么玩笑,那两个流星锤光自重就有四十斤,男子拿着都吃力,她一个姑娘家是怎么轻松举起来的?
光举起来不够,她还试着挥了两下,沉重的锤头被她挥得像轻飘飘的木头。
张庭安终于觉得不太对劲。
这女娃子好像真有两把刷子。
“来。”她拉开架势。
张庭安凝神起拳,铁一般的拳头凌空而至,身形十分刁钻,乍看攻左,实则一眨眼就打到了陈宝香的右后侧。
力大透骨,陈宝香躲闪不及,硬生生挨了一下,半边身子都跟着一震,接着肩上就是裂骨般的剧痛。
她轻吸一口凉气,咬牙问:“我能还手吗?”
“进攻也是防守的一种。”
“多谢。”
她双锤两分,话音一落就朝对面砸去。
张家大哥看起来三十几岁了,反应却不输十几岁的年轻人,她一连几下都砸空,对方的招式却回回都落在她身上。
背心一记肘击,她喉间都尝到了腥味。
但好在她力气够足,能持续不断地挥舞流星锤,招式又快又密,连着舞十几下动作也不见疲惫迟缓。
张庭安久经沙场,丝毫不惧,也能连续躲避,但他毕竟年纪比她大,在二十次连闪之后终缓了一下身形。
嘭地一声,陈宝香一锤砸到他的背心。
张庭安身上有盔甲,原想着挨这一下也无妨,等他最后一招出手,陈宝香必定先倒。
可没想到的是,看着一般的流星锤,砸下来却如同山压,一股巨大的力道透过盔甲直入他的肺腑,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黑暗里响出了龟裂的纹路。
无法抵抗的重量瞬间让张庭安眼前一黑。
他手上都已经在出招了,身体却如高山崩塌,轰然倒地。
陈宝香踉跄两步,也有些不支,但想起赌约,她硬是撑住身子笑道:“我扛住了。”
扛住了,可以不搬出明珠楼。
她在世上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好不容易遇见大仙,才不想离开那个家呢。

第82章 原来也不是偏爱
庭院因着两人的交手而变得凌乱,张庭安撑手半跪在地上,久久也没回神。
陈宝香想伸手去拉他。
但月门外突然有人过来,不敢置信地出声:“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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