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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阴鸷反派身边当咸鱼by关山一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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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见到了一张,惨白的睡容。
魏蛟:“……”
魏蛟是第一次娶亲,不知道女儿家成婚时原来会把脸涂得这么白,嘴抹的这样红。
“喂,醒醒。”
他实在没想到有人坐着也能睡着。
对方眉头轻皱,像是被苍蝇惹恼了似的挥挥小臂,但还是没睁开眼。
心这么大?
魏蛟没忍住拿玉如意一头戳戳对方肩膀。
然后萧旻珠就被戳醒了。
今早上鸡没叫就被拉起来梳妆打扮,一番礼仪下来,魂都去了半个,坐在婚床上,想着魏蛟还没来,闭目养神一下,一个不慎,就睡过去了。
迷瞪地睁开眼,发现身前立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人醒了,脑子还没完全醒,萧旻珠就这么从对方被喜服勒紧的窄腰,宽阔的肩膀看上去,直到同一双熟悉的异眸对视。
她立马佯装乖顺地低下头。
说起来,这还是双方重逢以来第一次正式见面,前两次要么没看清,要么就是惊吓。
这两日,萧旻珠已经看开了,只要魏蛟还没宣判她的死期,那她就要好好挥霍享受余生的每一天。
她要做一条合格的咸鱼。
魏蛟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新妇先是懵懂又大胆地盯着自己发呆,而后又似被吓到了般立马低头缩成一个鹌鹑。
“你不害怕?”
哼,别以为自己不知道她是装出来的,
但不可否认,魏蛟被对方略微滑稽的演技取悦到了。
我害怕得不够明显吗?我都已经尽量在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了。
萧旻珠在袖子里掐了一把手背肉。
不得不说这具身体真的很娇贵,痛感度敏锐,霎时疼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只见女子抬起一双微红的婆娑泪目,眸光流转好似春水初融,她声情并茂道:“妾身害怕。”
魏蛟微眯眼。
而后女子又立马道:“但妾身怕的不是君侯,而是这吃人的乱世,感念君侯给妾身提供了庇护之所,若可以,妾愿这一世都能待在君侯的内院为君侯操持庶务报效恩典。”躺平到死。
箫旻珠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在朗诵。
然而她自以为声情并茂的表演并没有打动魏蛟,反而引来他的嘲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
萧旻珠拿着帕子擦泪的手一顿。
麻烦请尊重一下演员可以吗。
前段时日他虽然不在府中,但府上人有任何异常的动静都会有暗卫报给他听。
据暗卫言,萧女郎淑静,鲜少出雅竹轩,更勿出使君府的大门。
显然就是寻常乖顺胆怯且好把控的女子。
魏蛟突然收住笑容。
对方根本不是胆小柔弱的性子,这一切都是她的伪装,从前在他面前她可是永远高高在上、不可沾染的贵女做派。
回想起从前她对自己颐指气使的样子,魏蛟心中生出一丝恶趣味的戏弄。
既然萧旻珠从前那样对待自己,同理地,他也要让萧旻珠付出相同的代价才行。
魏蛟走至桌边,提壶倒了两杯酒,随后自己将其中一杯饮尽,余下一杯他举到箫旻珠面前。
“你我既做了夫妻,日后府上内务你一人做主,库房财务随意取用,我保你一世荣华,唯有一点,守好自己的本分,不要贪图不属于你的东西。”
萧旻珠眨巴眨巴眼睛。
如果他没理解错的话,这句话翻译过来应该就是,你可以贪图我的钱,但你不要奢望拥有我的感情,不要影响我前进的脚步。
这是什么三好夫婿啊。
那一刻,萧旻珠觉得对方整个人都在散发滤镜一般的金光。
随意取用!一世荣华!
萧旻珠一时之间只能听见这几个字。佛祖显灵了!
都到了这时候萧旻珠哪里还敢图其他,从今天开始,魏蛟就是她的金主,她的老板,她要把他好好供起来。
“君侯放心,妾身一定谨记自己的身份。”
萧旻珠把自己有些汗湿的手心在衣摆上轻轻擦了擦,双手郑重地将魏蛟手上的合卺酒接了过来,仿佛是什么琼浆玉露般,虔诚地一饮而尽。
魏蛟:“……还有条件。”
萧旻珠用亮晶晶的眼睛看向他,好像是在问,您还有什么吩咐。
魏蛟不怀好意地道:“在府上,你要当我的贴身女使,随唤随到。”
最后四个字,被一字一顿地强调。
萧旻珠脑海中浮现出一个问号。
别人都是打个巴掌给颗枣,魏蛟是先给她个西瓜,告诉她西瓜很甜很脆,然后转头一脚将她绊倒,哦豁,西瓜摔在地上裂开了。
虽然没碰到灰的瓜瓤也能捡起来吃,但萧旻珠现在暂时不想吃,她想把西瓜狠狠砸在魏蛟那张脸上。
“现在就开始尽好你下人的职责。”魏蛟张开手,站在那里像个大爷道:“给孤更衣。”
见萧旻珠久久不动,魏蛟目光冷冷地示意。
萧旻珠心里把魏蛟骂了几十遍,才不甘心地凑过去。
这个时代男子用的腰带用的是玉带扣,由扣环和扣舌组成,不算难解,但因为箫旻珠是第一次接触男子的衣衫,她只能稍微凑近些,这样看的更清楚。
萧旻珠的身高对女子来说算是比较高挑的那一类,但魏蛟身高八尺,萧旻珠站直也就在他肩膀,但因为她戴了满头珠翠,算上“发型”她大概在魏蛟鼻尖那里。
是以萧旻珠往他身前凑的时候,一头的钗环也跟着压了过去。
魏蛟啧了声,气得用手指将箫旻珠的额头戳开。
不过俊脸上还是被留了几块红印。

魏蛟去了盥室洗漱。
萧旻珠卸掉头上诸多钗环,又哼哧哼哧地把床收拾出来,桂圆花生之类的小东西一应都扫落到地上。
等萧旻珠洗漱完从盥室出来,天色已经很晚了。
这房间内的布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除了新置的喜烛,里间靠近床榻竟一个烛台也没有。
萧旻珠本来想在堂间留两盏灯不吹灭的,这样里面也能有细微的灯光看清路。
“把灯都熄了。”床帐内传出魏蛟的声音。
他不喜欢睡觉时有任何光亮。
萧旻珠只得吹灭剩下的两盏灯烛,像瞎子摸象一样往床的方向走。
没办法,她有轻微夜盲症,特别是明亮乍失时,房间看着和黑暗洞穴相差无几。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后,萧旻珠不小心踢倒了凳子。
在黑暗中视野也很好的魏蛟亲眼目睹对方往偏离床的方向越走越远。
或许是因为现在对方沦落到了自己手上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又或者她做贼心虚将凳子扶起来的窘迫模样让他觉得好笑。
魏蛟心情很好地提醒,“右边。”
萧旻珠往右走了十几步,终于摸到了床沿。
她呼出一口气,就十米的距离,自己好像走出了一百米的感觉。
萧旻珠蹬掉脚上的鞋子,开始往里面小心翼翼地爬,因为她如果走的话,很有可能会踩到睡在外面的魏蛟。
然而,她考虑得很周到,现实中膝盖还是不小心磕到了魏蛟的大腿。
应该是大腿。
魏蛟倒抽一口凉气猛地坐起身。
“对不起对不起,君侯,我不是故意的。”萧旻珠连滚带爬地赶忙缩到了床角,生怕魏蛟生气锤她。
看对方怕的像个鹌鹑的模样。
魏蛟阖眼,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怒意憋回去,“快睡!”
这两个字仿佛是咬牙切齿才挤出来的。
“噢噢,好的。”
萧旻珠赶忙趴到自己的地盘,用被子将自己整个裹了起来。
为了不挤到老板,她甚至只占了里面一小块位置。
挂在屋檐诏示喜气的红灯笼随着夜风轻轻晃动。
整座府邸都陷入了一片宁静中。
月光通过轩窗打开的缝隙,钻进了屋内。
魏蛟迟迟没有睡意。
他觉得帐子里又闷又热,而且隐隐约约还有一股淡淡的甜香味,像是花的气味。
“熏”得他睡不着。
他偏过头,发现罪魁祸首卷成一团正在熟睡。
魏蛟一脚将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踹开。
他先是用气声喊:“喂,萧旻珠,萧旻珠……”
今早上天不亮就被人唤起来梳妆打扮,整天下来都没怎么得到休息,萧旻珠太困了,根本没有听见有人在喊她。
所以魏蛟看见,那团被子不仅没有理他,反而又朝里面滚了滚。
魏蛟气恼地坐起来。
抱着自己不好过,别人也不能好过的恶毒心理,他抓住了被角,一用力,将自己叠成两卷的萧旻珠就从夹心里滚了出来。
萧旻珠终于被折腾醒了。
虽然她没什么起床气,但任谁大半夜被人弄醒都摆不出好脸色来。
黑暗中,两人面面相觑。
萧旻珠一脸麻木地问:“君侯把我叫醒是有什么事吗?”
魏蛟:“我有点渴了,你给我倒杯水。”
萧旻珠眼神示意,你离桌子的垂直距离比我近吧。
而且一个四肢能动的正常人会把其他人专门喊醒给自己倒水吗。
不过魏蛟显然是个精神有问题的不正常人,他丝毫没有愧疚之心地催促:“快点。”
萧旻珠怨气深重地从床上爬起来,借着外面的月光,给魏蛟倒了杯水。
魏蛟好整以暇地靠在床头,喝完,将空杯子重新递给她,说了句:“还要。”
萧旻珠抿紧嘴,她怕自己会忍不住骂出声,这一次她直接将水壶也拎了过来,以免对方把她折腾来折腾去。
魏蛟很快觉得没了意思,再饮了两杯就说不喝了。
临睡前,萧旻珠嘴角保持着营业式的微笑,“君侯还有什么吩咐吗?要是没有的话,我就睡了。”
魏蛟仰躺着,似是在酝酿睡意,漫不经心地嗯了声,“你睡你的,别说话,吵着我休息了。”
要是萧旻珠还是如从前的地位,魏蛟也是之前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她保不齐会将自己的手掐在魏蛟的脖子,狠狠给他晃起来。
到底是谁影响谁啊?
然而现在两人地位颠倒过来,萧旻珠只能面怂心不怂地说了声好。
也多亏了她良好的睡眠质量,很快就又睡了过去,自然不知道魏蛟后半夜跑了好几趟茅房。
一夜无梦。
萧旻珠醒来后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试想,新婚第二天,没有长辈需要你一大早起来敬茶,也没有一大帮子七大姑八大姨需要你认脸寒暄,一觉睡到自然醒的感觉有多么舒畅。
萧旻珠体验到了。
外面的人听到床帐里面的窸窣声,问了句:“夫人可醒了?”
萧旻珠含糊应了声,带着晨时初醒的沙哑。
随后红帐被人掀开,露出白桃那张笑呵呵的桃子脸。
萧旻珠没忍住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随口问:“君侯人呢?”
身旁的位置早就已经冷了。
“君侯一大早就去书房了。”小桃道。
萧旻珠感叹,这年头诸侯也不好当,既要带兵打仗,还要治理军政。
厨房送来了蟹肉包和炖得软烂的红豆粥。
享用完早餐,萧旻珠看见云娘正从外面走进来。
“给君侯夫人问安。”婚礼既成,云娘自然也改了口。
晨光熹微,女子的容貌较之以往更侬丽了几分,作为过来人,看来君侯很喜欢这位夫人,云娘心想。
但这也很正常,若她是君侯,说不定也会将这样的女郎高高捧起。
若萧旻珠知晓了云娘的心里活动,必定会说,她这是心情好加上睡得好,所以气色才这么好。
幽州牧魏畴光名义上的儿子就有十一个,所以当他三年前意外死在战场后,他的儿子们争夺家产争得不可开交,内乱不止,邻边几个军阀觊觎幽州这块肥肉,只欲趁着他们分出胜负疲累之际,将幽州瓜分。
所以当最后的胜利者是魏蛟时,他们意外又不屑。
朝廷苦诸侯割据久矣,畏惧他们,却又舍不掉他们。朝廷需要用这些地方势力来为自己抵抗外族的侵略和镇压春风吹又生的农民起义军,来维持自己的长久统治。
是以诸侯之间也是面和心不和,常常会组成同盟军镇压反叛,结束后又因各种各样的原因打起来。
他们几乎都见过魏蛟,因为魏帱常把他带到身边。
倒不是说他有多么器重魏蛟这个儿子,早年间他们还见过魏畴因战场一时失利,用鞭子跟打畜生似往魏蛟身上招呼。
只是说魏蛟在战场上确实很适合当柄利器。
这小子打起仗来不要命,回回都第一个冲锋陷阵,只要粘上了跟甩不掉的疯狗似的,不咬掉一块肉下来誓不罢休。
不怕对手凶猛,就怕对手是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疯子,吞并幽州的计划失败后,他们乖乖地退回了自己的领地。
日前见魏蛟又拿下了河东四郡,眼红不已,各各都想与他结盟,就连宁王也给他抛来了橄榄枝。
魏蛟就需要处理这些事务。
“君侯,这是旬先生走前留下的信。”军士恭敬地将信件递上来。
滁邱那边缺不得人,所以旬翊参加完婚宴的第二日就走了,也难为他想亲眼见到魏蛟成家的一片心。魏蛟烦躁地挥挥手,“行了,我知晓了。”
将信封撕开,信上写让他安抚金陵的百姓,收拢人心。
魏蛟最讨厌处理这些杂七杂八的政务。
昨晚上他一点都没睡好,大早上起来眼下一圈都是青的,偏偏路上的每个人见着他的人都一副想揶揄又不敢揶揄的神情。
回想早上起来的时候,萧旻珠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自己却要辛苦地坐在这里处理政务。
魏蛟那颗心又开始躁动了。
他招来下人,让他去将萧旻珠唤到书房里来。
昨夜才说了让她当自己的贴身婢女。贴身婢女是什么,就是要时时刻刻在主子身边伺候。
萧旻珠推开书房门,“君侯找我?”
魏蛟头也不抬,似乎很忙。
他嗯了声,“过来给我伺候笔墨。”
萧旻珠近身一看,疑惑道:“砚台里不是有墨吗?”
魏蛟啧了声:“叫你磨墨你就墨磨,哪儿这么多废话。”
明明就是故意折腾人,萧旻珠悄悄翻了个白眼。
往砚台里又倒了点清水,她拿着墨条按照顺时针方向开始转圈研磨。
因身旁有了另外一个人的存在,魏蛟莫名有些许不自在,悄悄咽了口唾沫,写字比平时慢了许多。
若旬翊见到他这幅样子怕是心里会生出几分欣慰。
将近一刻钟过去,魏蛟只写了半页纸,因为心神都放在了手上,所以他也未曾注意旁边磨墨的声音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君侯,这上面有几个错别字哎。”女子的声音突然从头顶砸下来。
魏蛟提笔的手指一顿,在纸上留下了一小滩墨渍。
萧旻珠仿佛没发现旁边的人越来越凝重的低气压,还好心地指出了那几个字。
“滁邱的邱右边是双耳旁,不是耳朵的耳,还有……”
魏蛟又羞又恼地攥紧笔杆,对着萧旻珠厉声道:“出去。”
萧旻珠偏头,发现魏蛟脸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片阴沉沉的乌云。
不是你让我进来的吗。
虽然只短短地和魏蛟相处了两天,萧旻珠已经对他的阴晴不定有了深刻的认识。
她立马闭嘴,拉开大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兵士见她出来有几分意外,萧旻珠哂哂地一笑,“里面空气不太好,我在外面站会儿。”
她搓着手心,默默地思考魏蛟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又烦又惹人嫌。
现在的日子仿佛比在扬州时还要憋屈。
萧旻珠还没想明白,白桃这时候跑了过来,“夫人,郎中到了正在庭外候着。”
她上次的病其实还没好全,郎中这次是来复诊。
“好。”
她可不是故意走的,到时候魏蛟就算问起来她也有理由回他。

等萧旻珠一出去,魏蛟气得直接将写了大半的信揉成一团丢到了地上。
有错别字怎么了,他们敢说什么吗。
其中有一封是给宁王的,之前宁王的下属齐修将他的新妇劫走这件事魏蛟还没算账,虽然不知道这件事宁王背后有没有掺一脚,都不影响魏蛟现在看他不爽。
要是有,就是其心可诛;要是没有,也说明他治下不严。
魏蛟三下五除二地把剩下信都写好,写完了还检查了一遍,后吩咐信使各自送出去。
魏蛟一把拉开房门,却没见到本应该站在外面的人。
他皱着眉头问守门的兵士,“她去哪儿了?”
兵士答:“刚刚夫人的婢女过来说为夫人看诊的郎中来了。”
魏蛟下意识地问:“她又病了?”
“这个…属下不知。”
魏蛟想起来之前他才回东平时云娘给他提过一次萧旻珠重病方愈。
什么身体,三天两头地病。
魏蛟眉头快要能夹死一只蚊子:“等会儿郎中出来把他带到书房。”
张甫春是东平城医术最负盛名的一位郎中,不仅寻常百姓,就连富人官宦人家也时常有找他看病的。
按理说行走官府已十分自如。
前段时间,使君府的下人突然来医馆找他,可把他吓得够呛。
东平城早已易主,现在住在使君府里面的是魏蛟。
给魏蛟看病,他怕自己有去无回。
然而穿着黑甲的士兵严阵以待地等在门口,就算他不去,也会被生拉硬拽着走。
他好生叮嘱了妻儿,视死如归地上了马车。
原本已经做好准备面对传闻中三头六臂、人面兽心的魏侯,不曾想找她看病的竟然是个面容昳丽到极致,但却气若游丝,昏迷的女郎。
下意识地,张甫春以为对方是魏蛟抢来的少女。
真是造孽。
天杀的逆贼。
许太守于城破那日被魏贼砍下头颅,挂在了城门,与许家有姻亲关系的近前来也接连被抄家,门口被贴上了封条。
百姓是对魏蛟敢怒不敢言。
好在幽州军进城后没有烧杀抢掠,大家的日子才勉强过得下去。
他为女子把了脉象,发现脉象虚浮无力,似天生带有不足之症,所以体质虚弱,普通人一场小病就是对她来说就是大病。
他先扎针用药把烧退了下去,又开了几贴治疗风寒的药,打算过几天再来复诊。
这一次见到女子,对方显然气色好了不少。
“夫人的风寒已经差不多痊愈了,只不过夫人阴伤化热,阳气不足需要好好调理,才可保身常健。”
前两日使君府才办了婚礼,婚车从主街路过时十分热闹,一扫城内这段时间以来的阴郁,张甫春这才明白自己误会了,这位夫人其实就是魏蛟的新妇。
医者仁心,尽管对方是魏蛟的妻子,他也会做好郎中应尽的本分。
萧旻珠让青竹取了赏钱送郎中出去。
出了鹿苑,张甫春婉言道:“府上在下来过几次,认得路,就不劳烦青竹姑娘了。”
走到拐角,路被人拦下。
是个魁梧的兵士。
张甫春后退一步,“你你要做什么?”
“君侯有请。”
魏蛟身体后仰,懒倦地靠在檀木椅上,一只腿随意伸着,另一只脚直接踩在椅子,十分狂妄不羁的坐姿。
他食指轻点额角,“你刚刚说她体质虚弱……”
张甫春躬着身,抱拳小心应道:“确实如此。”
他其实故意说严重了些,那样弱质芊芊,比他女儿年纪还小几岁的女郎要是丧于魏蛟之手,岂不是太可怜。
魏蛟:“如何治?”
张甫春低着头回道:“这种病没法根治,只能好好调养,不能受寒,不能受惊吓,最好心情要时刻保持愉悦。”
魏蛟猛地踹了下桌子,发出闷声,吓得张甫春差点跪下去。
他挣点钱容易嘛。
魏蛟心烦意乱,这不能那不能,萧旻珠怎么这么麻烦,死了还一了百了。
心里的另个声音又道,要是萧旻珠死了,那他还怎么折腾她,这才哪儿到哪儿。
两种不同声音相互抗衡,魏蛟烦躁地挠了挠头,“行了,孤知道了,你下去开药吧。”
这日晌午,萧旻珠刚用过午饭,靠在贵妃椅歇晌,女使就端着碗黑糊糊的汤药进来。
汤药热气腾腾,甫一靠近,就散发着一股子让人反胃的怪味儿,萧旻珠生怕把午饭给呕出来,赶忙捏住鼻子,瓮声瓮气道:“不是说我好了,让厨房别再煎药了吗?”
今日的药闻起来比之前喝的还要难闻。
女使小心翼翼地手捧药汁,神情为难地欲要开口。
“是我让厨房熬的。”
魏蛟从门外大步跨进来。
眼神窥一眼托盘里那熬得乌漆嘛黑的汤药,露出一抹嫌弃,
还真挺难闻。
他稍稍站开了些。
“郎中说你身体虚弱,需的好好调理,快喝了吧,免得到时候又病倒外人说我苛待了你。”
萧旻珠头摇成拨浪鼓,辩解道:“我真的已经好了!”
她知道自己这幅身体的体质不算好,据青竹说,她五岁时不小心跌进过荷花池,当时又是泛着凉意的秋天,或许是受了凉又呛了水,此后她的身体就经常病恹恹的,小病大病不断,直到长大点了才好了些。
但只是因为体质稍差些就经年累月地喝调理的药,把自己也由内而外地熏得跟泛着苦味的药材一样,这不是萧旻珠期望的。她宁愿运动锻炼来强身健体,但之前因为懒这件事就一直搁置了下来。
此时萧旻珠恨不得在对方眼前跳两套广播体操来证实自己已经恢复了元气。
魏蛟无动于衷,像是在说别逼我亲自灌进去。
抗议无效,萧旻珠只得心态沉重地接过了那碗药。
波澜的水面印出她的一张苦瓜脸。
手指摩挲碗沿,似乎能感受到药汁的滚烫和苦涩,其实已经变得温热了。
想着中药放凉喝会更苦,萧旻珠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壮士断腕地灌了一大口下去。
那一瞬间,苦涩充盈口腔,占据了整个味蕾,像是苦瓜伴着雨后地上的湿泥整口吃进嘴里。
让人反胃又苦涩的口感。
萧旻珠紧咬下唇,试图压住那股即将冲破喉咙的恶心。
旁边的魏蛟垂眸见看起来未曾减多少的碗底,幸灾乐祸道:“还剩——”
一半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只见她头往右一偏,又都呕了出来。
“萧旻珠!”下一刻魏蛟宛如炸毛的猫,生气大吼。
萧旻珠吐出来的药汁直接溅到了魏蛟的乌靴和袍面上。
“抱歉啊君侯,我不是故意的。”因为食道排斥的痉挛萧旻珠有气无力道。
她真的饮不下去。
女使战战兢兢地立在一旁,担心君侯会因此责罚夫人。
魏蛟盯着自己被溅湿的那一块儿衣料,胸口起伏不平,眼神闪过一丝愠怒。
他咬牙切齿道:“你可真是好样的。”
萧旻珠低头装无辜。
魏蛟冷冽的目光射向旁边的侍女,吩咐道:“盯着她,务必亲眼看着她喝下去。”
说罢,便怒气冲冲地走了,应当是跑去换衣服了,留下大眼瞪小眼的萧旻珠和女使。
萧旻珠斟酌着正欲开口,女使却突然道:“夫人如果不想喝的话,奴就拿去倒掉。”
夫人自从来到府里,从不苛责为难下人,也没有架子,与凶残可怖难伺候的燕侯比起来简直温柔如天使。
见夫人刚刚饮药痛苦不堪的样子,美人眼眸酝着痛苦,女使一下子就被击中了心脏,开始怜惜夫人。
夫人这么美,这么善良,怎么就嫁给了燕侯做妻子呢,虽然燕侯权势滔天,但他的脾气也与他的权势一样大,对待妻子也没有多少怜惜。
趁着刚好燕侯不在,她才大逆不道地这么说。
如果像往日,她根本不敢忤逆魏蛟的命令。
听到女使这么说,萧旻珠感动地简直不行,应诺道:“好姐姐,下月我就给你们涨月钱。”
女使退身准备去外面把药倒了。
萧旻珠制止了她,伸手接过碗,将药倒在了角落一株不惹人注意的盆栽里,“这样更保险。”
魏蛟殊不知身边伺候的下人渐渐被萧旻珠收买了人心。
此时,远在几百里之外的扬州。
萧奉看着手里的快报,称心快意地哈哈大笑,“不出贾先生所料,张玖果然退兵了。”
贾仁恭谦一笑:“若不是主公远见,在下的计策也无用。”
萧奉拈着胡须,在房间里慢慢踱步,一番思虑后道:“魏蛟而今又拿下了滁邱,不知他下一步作何打算,会不会去攻西面的刘元宗。”
魏蛟和刘元宗两家积怨久矣,迟早会有一战。
贾仁想了想道说应该不会,“魏侯出衡阳久矣,军资物资都耗费巨大,再者兵疲意阻,属下猜测对方先修养生息一段时间。”
“也是。”萧奉抚须长笑,“我这个侄女婿如日方升,我也能跟着沾沾光啊。”
贾仁赔笑不语。
萧奉不会想着提升己身实力,去获得更多的生存空间,因为那需要付出很多。原本这个州牧的位置他是没资格的坐的,长兄行军作战的能力比他强,也比他更有谋略,这些萧奉都知道,所以从前长兄在的时候他从没想过去争,但如今他坐到了这个位置上,就会尽可能地守住这份家业。
不过这件事后,萧奉尝到了联姻的甜头,女儿家总归是要嫁人的,既然反正要成婚,嫁给一个能为父亲带来助益岂不是两全其美。
萧使君默默地想,好在他后院的姬妾为他生了四五个女儿。
等幕僚退下,萧奉准备给魏蛟去一封信。
方提起笔,就听见门口传进敲门声。
“谁?”
“是我,父亲。”门被推开,露出萧青雁一张柔婉的脸来。
“青雁啊,找我有何事?”萧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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