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同人)穿成哪吒白月光后by未蓝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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扩散出去的灵力有了反馈,阁楼外也是悄然无声的,没有任何人的灵力波动。
哪吒好像真的不在。
时青寻的心跳顿时快了起来,会不会是猴哥处理完了手头的事,仍觉不对,来天庭找她了?
她不在瑶池,不在广寒宫,最有可能就是在云楼宫的。
这样的猜测让她胆子大了起来,她一向是个做决定很快的人,此时不逃,等哪吒回来,或许就再也逃不掉了。
因为无力,她颤颤巍巍站起了身,步伐踉跄,往阁楼的门挪动。
可只要心里有这种要跑的心,步子仿佛都能渐渐轻快起来,最后她的身躯已经不再摇晃,摸到了那扇木门。
轻轻一推,真的开了……
像是受到鼓舞,她一鼓作气推开门,观察了会儿空无一人的西莲苑,大步下了台阶,几乎快要跑出了这座后殿。
此刻,不对劲也好,预想中或许会有更差的后果也好,都比不过在无助中看到的这最后一丝希望——
“寻寻。”身后,清冷的声线蓦地响起。
他怎么老是这么神出鬼没啊!
同源的灵力,起初认识哪吒的时候,她几乎捕捉不到他的灵气,随着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才渐渐摸到了一点能寻获他灵气的方式。
可如果他有心想隐藏呢?
时青寻心中闪过无数的思绪,眼皮微颤,最终还是认命地转过了头去。
白衣绰约的少年正坐在房梁上,莲花冠已经被他从莲池里找回来了,他好好束着发,那张明艳光洁的脸庞就完全露了出来。
没有任何碎发的遮掩,可以很好地观察到他的表情,但他神态无波无澜,那双墨色的眼眸就那样静静盯着她,也不知看了多久。
“哪、哪吒,好巧哦,你回来了啊……”
时青寻实在想不到什么更好的开场白,本身也没什么力气,更没有心情,简单说出几个字都好像耗光了她此刻所有的心力。
她心想,自己嘴角扯出的笑一定挺难看的。
果然,对方并没有因为她佯装自然的话而勾起笑,却也没有因此沉下眸。
可是他没有任何表情的模样,让人瞧不清任何情绪,这样的状态本身就叫人揣揣不安。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这样的他令她提防,可身体的虚弱感只会叫她险些栽倒。
哪吒看见了。
他明明白白看着她每一个动作,可他没有贴心来扶她的打算,甚至连手都没有抬一下。
“寻寻。”
良久后,他又唤了她一声,“你没有想过我还在么?”
“……”
“你想过。”他道,“只是……无论我在与否,你心里的答案仍旧是离开,对么?”
心事就这样被他直言撞破了。
时青寻无力说话,任何多余的交谈、动作都会让她越来越累。
她本意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这种事上,可心中的那股倔被他这样略带讽刺的反问被激起,最终,她承认了。
“对。”
这下,少年的神色显然有了变化,他的眸子沉了沉。
“你别这样看着我,也别这样和我说话行吗?”时青寻又往后退了两步,感觉自己快应激了,身后便是莲花池边的水廊。
上一回,哪吒也是在这里陪她修炼功法,他用莲茎将她缠住,可当时她心知他不会真的逾矩。
如今却不是这样。
“我留下来,你要做什么?我不留下来,你又要做什么?”昏迷前,她已经把能说的好话都说尽了,可他只是短暂离开,并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他走时,连混天绫都不肯松开。
甚至只要这样去想了,她都快怀疑……是不是混天绫方才是假意松开她的,好让他能够在外面来这出瓮中捉鳖,成为他play的另一环。
神志不清的哪吒,是真的做好了永远将她关在这里的打算。
“你一直反问我,可是你心里都有定论了……”她道。
不逃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要没人发现她不见了,她就只能在这里和他耗着,煎熬等待他的最终审判。
逃了也是差不多的结局。
那还不如拼一把,先逃再说,时青寻就是这样想的。
听闻她言,哪吒轻轻笑了一声,笑意浅淡,泛着薄薄冷意。
他从阁楼顶上飞身下来,身姿翩然,宛若真正良善无暇的神祇,可内心阴暗的想法好似并不是如此。
明明没有其余动作,时青寻却蓦地自心间窜出一股强烈的不安。
潜意识令她想要再度迈开腿逃跑,可灵力消散了太多,运起灵力抵御他几乎不可能,唯一能做的或许是把柳叶刀召唤出来,但她不知为何,她又是真的不想伤害他……
身体再度被某种如蛇一般的东西缠上,时青寻失去平衡,快要栽倒之时,哪吒环住了她的腰。
身体不自觉绷紧,她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又感觉眼前一阵黑。
很好,这次是缚妖索。
——不是,他为啥有那么多用来捆人的法宝啊,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嘛?
真是梅开二度,上回是红孩儿,这回是他。
早知道不把这玩意从珞珈山拿回来了。
环住她腰肢的哪吒并没有将她抱起来,只是想给她一个缓冲而已,让她不至于摔疼,旋即,顺势将她放在了红木铺就的倚水台上。
“别冲动……”时青寻忍不住声音弱了下来,忐忑不安的情绪,让她的语气带上一点从未有过的哀求,但更多是不想激怒他的刻意服软。
他的动作顿了顿。
“怎样叫冲动?”哪吒曲下身,跪坐在她身边,好整以暇看着她。
他扯住她身上的绳索,托着她的背,让她倚在他怀里。
有力的双手禁锢着她的腰身,他的指尖留恋在她的腰侧,仿若漫不经心般上移了些许,而后他轻声道:“这样么?”
“别——”她皱起眉。
“亦或这样?”他对她的话根本不予理会,固执地扣紧她的腰,抵着她的肩,缓缓俯下一点身。
他的鼻息落在她的颈间。
不同于任何时候,汲取了她的灵力后,他的气息十分温暖,落在她身上的手在重新干透却轻薄的衣料上摩擦,热度仍旧清晰可知,令她的身躯僵硬。
这一刻,时青寻脑子里荒唐地生出了一个想法——这样炽热的气息,就好像这个人都不是哪吒。
他的唇轻碰过她颈间薄嫩的肌肤,温热的吐息氤出水雾,全都黏腻又暧昧地贴在颈脖上,触起一片鸡皮疙瘩。
“别这样!”她失声惊呼,难以抑制地剧烈挣扎起来,“我真的会生气的,哪吒。”
太过分了,这样太过分了。
不管怎么样,他们都还没有确认关系,这样太出格了——而且他现在根本就不清醒,她不想这样,一点都不想。
可是她饱含怒意的声音没能唤回对方的理智,而他察觉到她的抵触,重新直起身,下一个动作却是用指尖挑起了她的下巴。
“生气?你总会生气,可你从未在乎过我的生气。”
时青寻怔了怔,最后一丝力气耗尽,她无力地重新栽了回去。
哪吒扣着她下颌,温热的指腹缓缓按压着她的脸,看着她渐渐慌乱的神色,面上却是一派无动于衷。
他强迫着她与他对视。
在他的力道松懈的一刻,时青寻心情复杂地问他,“什么时候生气了,和我说说?”
“太多次了。”
“……”
“千年前,你便是如此。”冷漠的表情下藏匿了一丝受伤,可那丝真正属于他的情绪,却很快在他眸底消失殆尽。
他冷冷道:“你瞒着我,避开我,与旁人商量着离开的事,你总想着离开,从来没有顾及过我的想法——即便如今你忘了往事,仍是如此。”
时青寻微睁着眼,这是才在梦里回忆到的往事。
梦中的小少年眉眼清冷,克制着怒意,此刻她被迫仰着头看他,只觉现在的他更加冰冷。
他的手不再只是简单扣住她的下巴,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的唇角摩挲着。
明明挟制住她下巴的手使了劲,可落在她唇瓣的指腹却诡异地轻柔,好似他正期盼着某种美好的到来,一遍遍描绘她的唇形。
时青寻唇角微张,她没法说话,只能呜咽住一个字音。
她想说并不是这样的。
往事,她都有在认认真真回忆。
可对方的动作明摆着就是心存让她无法说出话的意图,他似乎生怕她又说出什么反驳的话,亦或是坦然到让他心痛的承认。
终于,他落在她唇角的手用了一点力度,眼眸也蓦地深沉下来。
“寻寻,为何一定要离开我。”这句话已经不再像反问,更像是他在心里做了某种荒谬的决定,“那么多相伴的日子,我一直都记在心里,可为何你却对那些弃之如敝屣,丝毫不在意。”
“我没有——”
哪吒再也不愿听她多言,他的耐心在这一刻彻底告罄,再次托住她的脖颈,将她放在了红木水台上。
“不用反驳,我不会听。”他冷呵了一声,“寻寻,你恐怕一直都不知道,我便是这样的恶。”
他并没有起身。
仿佛所有的理智彻底失去,他的呼吸乱了章法,抚摸着她的温热指腹也是,可他迷茫又颤抖的动作,却仍会点燃了一片火热的温度。
“从你还未离开之时,我便想好了重生后要将你牢牢锁在身边,可惜那时你逃了。”他缓缓陈述着,似在叹惋。
他在说什么啊!什么他就是这样恶的。
时青寻从来没有想过紧紧相依的热度会这样烫,随着他的讲述,潮热吐息便在她耳畔,这一刻,她心底的惶恐真的到了极点。
“不过没关系,我可以用尽一切方法将你唤回来。”他又道,像是情绪找到了突破口,所有埋藏在心间的执念一并宣泄而出。
“一千年不够,就用一万年,总有一天你会回到我身边,就像如今一样。”
“我永远在这里等着你,等你自投罗网的这一日,等你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你不能再逃开,我不会让你再逃。”
他一边说,她一边想努力挣扎回避,可是才意图侧过的身躯就会被他按着肩膀掰正,才扭开的脖子又会被他捏着转回来。
他现在这样子,比先前在阁楼里还要疯。
阁楼里至少是昏暗隐蔽的,黑暗的空间有时会令人心生恐惧,有时却因不必直面对方而能够稍微松懈。
在开敞的莲花池边,视线明亮,视野开阔至极,虽然心里明白西莲苑外或许一个人都没有,可结合他的动作,在这样空旷的场地里,时青寻还是觉得太过荒唐。
“哪吒,哪吒……”她一连唤了他好几声。
他还当真回应了她,时青寻被他扣住后脑无法动弹,却因此能看见他的乌眸里沉沉一片,可是他的眼尾微红,抿紧的唇也是格外的殷红。
他冷着声,仍在呢喃,语气又带有一丝颤:“寻寻,我将你藏起来,藏在西莲苑里,永远不再有人能将我们分开……可以吗?”
“你……”
她无力反抗,双目也一样红了,颤着眼皮还想再说点什么时,蓦地,对方的动作让她大脑在一瞬间完全放空。
天早已大亮,少年俯下身时,黑暗又稍稍降临,遮蔽视线,馥郁而缠绵的莲香整个将她笼罩,唇上温热的触感无法忽略。
他吻上了她的唇,迅速又颤抖,不顾一切又莫名克制。
只是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可她绷紧了脊背,浑身僵硬。
贴着她的唇瓣,甚至他连什么厮磨轻咬都不会,吻过之后,又沿着她的唇角,少年以唇轻轻触碰,一路亲吻到下颌。
他在喘息,带着一点轻颤的喘,温热的气息就落在她的唇角,又痒又麻。
略微的挣扎偏头,时青寻余光瞥见他清明不再的乌眸,难以言喻此刻的心情。
她察觉到他扣在她腰间的手越发紧,他的呼吸越发急促,可亲吻似乎带给他的感触也很大,他有了片刻迟疑。
只是这样的迟疑,于此刻的时青寻而言,也不过是又一次的审判。
怎么会是这样的呢?
被完全束缚住,像待宰的羔羊一样,她心感绝望。
——不该是这样的。
“哪吒……”仰头避开了他想再次俯身的动作,时青寻觉得眼角酸涩,是生理上因紧张想落泪,也是心理上的难受。
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尽管身体在颤栗,可她仍想抓住这个彼此都有些愣神的功夫,进行最后的自救。
“你真的要这样对待我吗?我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别把自己想象成这样的人。”
哪吒的眼皮颤了颤。
而自己开口说话时,时青寻好似品尝到了唇瓣上的一点血腥味,她略微一怔。
“哪吒。”忽略这点怪异,她的呼吸在颤,却仍然迅速说着话,保持咬字清晰,“不觉得这样很矛盾吗?你曾经被家人囚禁过,你应该最清楚被人囚禁是怎样的痛苦。”
哪吒仿佛不为所动,在她避开他之后,又一次执着地以手搂住她的背,拥抱住她。
在这一瞬间,她看着他的脸,看着他越发殷红明艳的唇色,蓦地反应过来,那丝血气是他一直在克制着,乃至咬破了他自己的嘴唇。
他将头埋在她颈间,维持着这个动作没有说话。
“你口口声声说着不愿和我分开,说你珍惜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说你珍惜我……”
但他至少停下了,时青寻的颤栗也渐渐缓了下来,她太过努力想保持冷静,以至于说起话来反而有些断断续续,“可现在,你却想把我藏起来囚禁,这算珍视吗?这不算的……”
脖颈很脆弱,被他埋首其中,一点动静都能被身体感受得清清楚楚。
她察觉到他的呼吸很急促。
时青寻的话也不由得更急切起来,“你清楚的,你肯定比任何人都清楚,囚禁根本不是珍视,不爱才会如此做,可你爱我……对么?”
“……”
“还有,你不是一个恶人。”最后她再开口,不知为何忍不住哽咽,心涩,“不要觉得自己恶劣,不要把自己想象的恶劣,好不好?你不该是这样的。”
他一直在说自己原本就这样卑劣。
为什么要觉得自己很坏啊。
或许有吧……
可他本来,该是嫉恶如仇的小英雄哪吒啊。
一遍遍告诉自己很坏的话,潜意识都会带领他去做一些不好的事,可他分明不曾是这样的。
在她小的时候,他会愿意在她长途跋涉至乾元山后送她回东海岸,会愿意和她游历四洲,会为她遮风挡雨;
还会和她一起看星星,会给她准备可口的饭菜,会在危险的时候站在她身前——如今也是这般。
他不该是这样坏的,时青寻心道。
就算所有人都觉得他恶劣,她也不是这样觉得的,这是在真正决定了解他之后,自己一次次通过接触得来的判断。
“而且……”她的呼吸彻底平稳下来,唯余尾音的一点苦涩,“你自己说过的,你永远不会伤害我,如今这样,再继续下去,你觉得这不是伤害吗?”
对方沉默了很久不曾说话。
她等待的心又开始忐忑,差些就要忍不住再次颤栗起来,想不明白他为何会这样是一方面原因,更是打心底不希望他会是这样。
忽然间,她感觉有温热的泪滴落在她颈间,水痕顺着脖子滑向领口。
时青寻愣住了。
她听到了少年很小声的、带着颤抖的一声道歉。
“对不起……”
很快,一声道歉好似不够疏解他的情绪,哪吒一声又一声道:“寻寻,对不起…对不起……”
她感觉指尖复起温暖,灵力顺着她的指尖盘旋蜿蜒,直至充盈全身。
从他身上重新涌来的灵力裹挟着与她稍稍不同的莲香,仿若天生而带的清冷,又融入了他短暂温暖过的体温,令身躯不再僵硬,心也不再颤栗。
“对不起,我伤害你了,我不该这么做,寻寻……”
缚妖索缓缓放松了力度,从她身上悄然退开。
身体上的紧缚感几乎消失,唯独少年还揽着她的肩,他抑制着颤抖,动作不再有逼迫感,更像是无助而茫然地抓住唯一的救赎,小心翼翼地拥抱住她。
沉默了一会儿,时青寻终于彻底缓过了神,她哑着声道:“哪吒……随我去灵山吧。”
他没有动,抵着她的肩头,仍在喃喃着对不起。
“我信你,你本来不想这么做的,对不对?”她轻道,“如若你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样,也难以控制自己这样,我陪你去灵山看看,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天庭之上,没有这个少年的亲人。
比之天庭诸仙,时青寻从很早就看了出来,哪吒更信任灵山佛祖那边的人,何况灵山还有助他重生的佛莲池,他数次都在那边调养身体,怎么都比在云楼宫好。
而且她心里也打鼓啊,好不容易把他的心劝松动了,但万一他又反悔了怎么办?
肯定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
“寻寻。”少年还靠在她的肩上,蓦地出声。
他的呼吸一直落在她的颈脖上,时青寻听不出他的语气,不免心跳快了一瞬。
但既然他都能松开她了,她又在心里给自己安慰,别紧张。
“我本来便想这么做的,想让你永远只能在我身边,想令你永远无法逃脱,想捆住你,锁住你,我难以忍受你的目光停留在别人身上,不愿你对我疏远冷漠,这就是我心底的想法,一直以来真实存在过的想法……”
不是啊,怎么又来。
时青寻眉心一跳,差点要跑,可她心底又隐隐觉得不对劲,最后还是决定先观察观察他的神色。
一下将灵力全部还给她,他的面色是前所未有的苍白,仿佛褪尽了血色。
但除此之外,是显而易见流露的脆弱。
他在不安,在难堪,又好像难得想袒露自己的心绪,将所有内心剖析给她看。
“可是,比之这些,我更怕你会讨厌我,会憎恶我。”他终于抬起头,眼尾通红,反而增添了几分气色。
目光灼灼望向她,像是哀求与祈愿,“对不起,别厌恶这样的我好不好……”
“……”
时青寻环住他的手僵了僵。
他还当真乖巧地等待着她的回应,一动不动的,唯有那双乌眸,浸上水光,闪烁着盈盈的光亮。
半晌后,时青寻蓦然问他:“你少时……李靖,是不是这样捆过你?”
哪吒的呼吸顿时一滞。
他揽在她肩上的手无意识收紧,又唯恐再次伤害她一般放开,留下的是他漫上心头的无措与恐惧。
“……走吧。”她扯住他的袖子,声音像叹息,也像再一次与他确认,“我们去灵山。”
之后的一切超乎想象的顺利。
将混天绫从阁楼里收回来后,哪吒抑制着自己不住的颤抖,比她还想逃离这里,后头几乎是他拉住她,径直离开了云楼宫。
明明偌大的宫殿里也能呼吸到空气,但是隔了一天再走出来,时青寻还是觉得大松一口气。
松口气是一回事,做人除了情绪还要有理智的,就当着哪吒的面,她递了一朵小莲花飞去瑶池。
见哪吒望着那株小莲花远去。
“给我一个保障,也是对你自己承诺的保障。”时青寻坦然解释着,“我不想再有这种事发生了。”
她传信给了三青鸟,要是她再失踪了,请来云楼宫找她。
哪吒轻轻嗯了一声。
他扯着她的袖子,没有再说什么。
时青寻却就着自己被扯动的袖角,又拉着袖子往回扯了扯,引起他的注意。
哪吒略带疑惑,看了她一眼。
“等一下。”她道,自腰间掏出一罐丹药,是先前卯日星君交予她的。
她的语气严肃,像家长教育小孩,“你还没吃药呢,不疼吗?一开始还一个劲喊疼。”
“……”
哪吒有一瞬恍惚。
痛意自然还在,可疼痛这种感觉,好像自他存在于这个世间就一直围绕着他,他感受过太多疼痛,大都大同小异。
久而久之,疼成了一种习惯,就不甚在意了。
“接着呀。”时青寻道,“现在就吃掉。”
他应了声,自她手中接过。
去灵山的云间,彼此都有些沉默。
时青寻的心很乱,她在想事情。
经过了这么一场莫名的黑化戏码,她该害怕的,可除却害怕之外,她好像又再一次看清了她眼前的这个少年。
他比她想象中还要缺爱。
缺乏爱的孩子,他们可能会有一种不配得感,没有体会过别人将爱意捧到他面前的感受,于是遇见了喜欢的人或事,潜意识里会想方设法占有,想尽办法藏匿。
红孩儿是如此,哪吒也是如此。
藏起来,像小孩护食一样,不断告诉自己这是唯独属于自己的。
原生家庭没有教会哪吒爱,反倒让他耳濡目染用这种更偏激的方式去对待别人,面对心爱的人与事物,他很难真正想象到该如何去守护。
他下意识地,觉得囚禁的方式可以守住他想守住的东西,同时,他也会矛盾……
“哪吒,李靖捆住你的时候,有对你做什么吗?”
半晌后,她主动开了口。
前面的好些时间,虽然心照不宣都沉默着,可哪吒一直握着她的手,他不断揉搓着她手腕上被束缚的红痕。
尤其是缚妖索弄出来的痕迹。
绳索不比混天绫柔软,绳上嵌着缕缕金线,那些金线压在肌肤上,变成了一道道细细的、谈不上伤口的痕。
他每揉一下,灵力在他温凉的指尖荡开,抚慰着她的肌肤,带来清凉的畅快。
不过,于其说在抚慰她,更不如说他在抚慰自己。
他在无措地补救着发生的一切,沉默更像束手无策的哀默。
“……李靖恨不得我死。”听到时青寻主动开口,他害怕错过这个机会,默然一瞬后很快接了话,“他想废去我的仙力,可惜做不到,想杀了我,也做不到。”
天生的煞神,生来有广大神通,比李靖想象中还要难以对付。
哪吒曾经只是没有系统学习过仙术,于是会被这个所谓的父亲囚禁,少时的他摸不准那繁复的法阵如何破解,但这不代表他本身不强大。
生命攸关之刻,潜意识的求生欲会叫人爆发出无限潜能,李靖怎么也无法完全铲除他。
于是,李靖一直忌惮着他。
无论从前,抑或是现在。
“不过,都过去了……”哪吒忽然颤了颤眼皮,垂下眸。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一个十分浅显的道理。
抑或是早已想明白,告诉自己要清楚,最终却又因什么不甘心而选择忽视的道理。
——所谓亲人,那个叫李靖的父亲,真的从没有爱过他。
所以他不能从亲人那里学到任何爱人的方式,他也不能用亲人对待他的方式,去对待自己爱的人。
时青寻忽然握上了他的手。
“你做得很好了。”掌心相对,她的手心很温暖,虽然她并没有看向他,可温暖的气息他仍可以感受到,“你没有被任何人杀死,也不会被任何人杀死,仍旧好好活在这个世上,还可以活得更好。”
神差鬼使地,她还补充了一句:“……我们都好好活在这个世上呢。”
“寻寻……”
“灵山到了。”时青寻道。
尽快送哪吒到灵山修养,她心口的大石才能彻底放下。
这次,灵山山门前竟然还有人接应,不是金吒,而是一位菩萨。时青寻心想着,三界之内发生的事好像都瞒不过这些大佬,不过大佬们一般都只在必要时刻出现。
他向菩萨行了礼,和善的菩萨也向她颔首示意,而后,非常直接地说明来意,他是来接引哪吒的。
有人接引那肯定最好,这蹊跷的事交给灵山处理,应该问题不大吧?
“三太子,不妨将手腕上的伤露出来。”菩萨又道,“让贫僧一观。”
哪吒顿了顿,还是老实地伸出了手。
时青寻的注意力也连忙投过去,她先前就觉得和他的伤有关,才早就想叫他来灵山。
菩萨都这样说了,想来是早就知情一些。
“三太子为佛莲之身,不惧世间之毒。”菩萨细细观察了一会儿哪吒的手腕,沉吟着,“可若不是毒,只是单纯以灵力为药引,也会有些作用的。”
哪吒的左手有三道伤口。
两道实则算一道,是之前在金兜山留下的蛇咬痕,另一道则是蝎子精的尾刺留下的痕迹。
先前根本没空也没心思察看哪吒的伤势,此刻他掀起袖子,时青寻也顺势看去,发觉那道由蝎子精留在他手背的伤……
也如蛇咬一般,留下了伤口愈合后始终无法消褪的红点。
哪吒的这两次受伤,都是生灵注射的毒液,的确也会有灵力残存于伤口上。
时青寻心沉了沉,两次事件离得这么近,不是巧合,分明是故意伤害的意思,她有些忧心忡忡又关切道:“菩萨,请问这伤能彻底好全吗?”
“既然来了灵山。”菩萨合掌颔首,“自然可以。”
还好,她心里松了口气,至少他不会再这样诡异黑化了吧。
“那……”时青寻又迟疑道,“菩萨,您能看出来,这是何人想要陷害哪吒吗?”
这下菩萨只是和善含笑,并未言语。
好好好,果然是天机不可泄露,佛曰不可说。
“青寻仙子,一切诸果,皆从因起。”临到了要将哪吒带上山,这位菩萨忽然又道,“一切诸报,皆从业起。”(注1)
“此刻虽无迹可寻,往后对方也会露出马脚,顺其自然便是。”笑着言罢,菩萨不再多言。
灵山脚下的和尚将菩萨和哪吒迎了进去,时青寻将哪吒还没吃完的药塞进他手心里,而他最后一次转头,有些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