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同人)人在三国,金手指是拼夕夕畅买by学做饭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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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打死这个偷儿,看以后谁还敢偷粮!”
“拿个土豆,抓把米,我闭着眼也就算了,蒸熟的面饼你也偷,还偷一袋子,你要不要脸啊!”
“土豆稻米也不行!知不知道大家都要断粮了!”
“就是!”
“直接打死他算了!”
方允皱了皱眉,正准备上前拦人,忽见一个抱着婴儿的妇人提着袋子,跌跌撞撞跑了过来。
这妇人瘦的厉害,嘴唇干裂,面上更是已经凹了进去,怀中的婴儿极小,看起来像是出生没几天的样子,正在母亲怀中哭泣,只是声音听起来十分微弱,不仔细听,根本察觉到。
她努力挤开人群,跪倒在两个失主面前,哭着乞求:
“别打了,面饼都在这里,别打了……”
妇人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但看她的模样,再看看她怀中的婴儿,两个失主就什么都明白了。
蓄势待发的拳头顿在了半空,围观众人愤怒的声音忽然为之一停。
失主中的弟弟别开了眼睛,兄长则死死的盯着抽泣祈求的妇人和她怀中的婴儿,忽然一把提起来袋子。
里面其实也就七个面饼,不过现在变成了六个半,他咬了咬牙,拿了个完整的扔在这妇人面前,厉声喝道:
“滚!”
妇人愣了愣,连忙把饼塞进了怀里,道些谢,胡乱抹了抹眼泪,努力拉扯着起来鼻青脸肿的丈夫,低垂着头往外走。
不知何处飘来一句叹息。
“给面饼有什么用啊,还是没粮,没粮就没奶,那婴孩,恐怕连三天都活不过……”
这声音飘到了方允耳里。
他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可没有粮食,说什么也没有用啊!
而如今,哪里还能有粮呢?
方允不知道。
坐在地上,将腰中绳子勒得更紧的百姓也不知道。
他们呆看着浑浊的水面,祈求它退的更快一些,那样,他们还能趁着现在是夏季,挖些野菜糊弄肚皮,而不是在这里干熬着等死。
只是水就那么存在着,怎么也退不去。
让人越发绝望的等待中,远方忽然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上方的信使高声呼喊道:
“县丞!县丞!天师亲至!降下了万石米粮,正在城中谷仓,县令让你带人去担啊!”
方允瞬间站了起来。
他们赶到时已经晚了。
天师早就离去,只有粮仓中满满的大米,和来自襄阳的人让方允意识到,对方曾经来过。
看着仓里的粮食,过来运送粮食的农夫克制不住的大哭起来,就连方允也几度失态,胡言乱语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方县丞,我们得赶紧行动起来了。”
来自襄阳的霍嬗唤醒了喜悦到极致的县丞。
“这米得赶快送过去,熬煮成粥,那些病人也得快点医治,尤其是来时我看到有不少泡在水里的腐尸,已经在烈阳下晒到发臭,都必须赶紧打捞起来掩埋,不然可是要生疫的。”
方允找回了神志,也没在意对方是位女子,而是立刻答应道:“是,我这就带人去做!”
木柴很快砍了过来,火焰升腾,锅中翻滚的大米逐渐散发出让人不断抽动鼻子香味,于是等待变成了难以忍受的煎熬,直至那米终于盛到了他们碗中,感受着滚烫的温度,众人的心才安定了下来。
香甜醇厚,还有些烫喉的粥入口,明明品不出一点味道,但还是有人瞬间落下泪来。
“这米可真香啊……”
有了粮食和药,剩下的一切就都好说了。
病人很快得到了更加妥善的治疗,退烧,抗炎药和青霉素的效果远超普通人的想象,几乎可以说立刻就好了起来。
这当然是错觉,事实上大量病人都用了一到两天才明显转好,但病人,病人家属和围观者都好像视而不见似的,不断赞叹‘仙药’的神奇,并将话题延伸到了带来这一切的天师身上。
讨论没有影响农人行为,相反,在达成了共识之后,他们更加积极起来,对命令执行的也更加坚定了,就像水里的牲畜尸体,有些虽然有些臭味,但那么大的牲畜,看起来也没有多腐烂,那在部分人眼里,完全可以捞上来煮熟试试能不能吃。
毕竟那么多肉呢,怎么就能白白浪费呢!
而这次农人虽然心疼到了极致,但还是全都掩埋起来,没有人偷偷将其藏起来。
过来查看的方允总算是将心放回了肚子里,他跟着这些人一同返回营地,忽然听到了嘹亮的婴啼。
抬头望去,果真是那个妇人。
她还是很瘦,不过动作看起来也没有那么虚弱了,而是很麻利的做着活,时不时抽出手,在婴儿身上拍一拍。
就是婴儿不是很听话,还在哭。
按理说,这声音应该很让人烦躁,但方允却不知何时扬起了嘴角。
这婴儿能活下来了……
真好啊。
如果需要词来描述方允的心情,那肯定是对未来的希望。
而在这场水灾中,希望的确是支撑着人走下去的最大动力。
包括钟致。
不过,他的希望不在天师身上,而是父亲的故交。
第87章 贪婪
这不是说天师不好,自家这两年能积累下那么多的家产,就是因对方从‘天界’所带来的棉花。
种一亩棉花,产量大约在一百四十斤上下,而七斤棉花就可以织出一匹布来,
一匹布价值两石粮食,哪怕需要扣除种植需要投入更多的人手,纺织过程中产生的粮食消耗,以及随着棉花种植多了,布价下降,以及粮价起伏的种种因素,种植一亩棉花,还是能获得比种粮高出四到六倍的利益。
如此大的利润,足够钟致和其他地主将家中田地大部分种植上棉花,只留少部分种植粮食,若非种棉太过耗费地力,必须隔一年种一年,大家怕都是要年年种下去了!
钟致去年只是观望,就种了十来亩地,收益也比不上他人,今年下定决心,花高价买来了大量的绵种,大规模种植,原本想着能大赚一笔,可谁曾想,忽然就遇上了大雨和溢水。
这一场灾下来,棉粮几乎要绝收,而他家还算是好的,没有什么外债,那些个与颍川郡工厂签了供货合约的,还得面临高昂的违约金赔付,才不知九月十月份该交货的时候要怎么活呢!
而天师主要救助的,是那些手中无三日余粮的人,他们这些个尚有饱饭,衣衫完备,能安于宅中的,暂时是顾不得了。
这种时候,干等肯定不行,钟致很快打起精神,带着田佣,去县中求助父亲的故交吴况,好从他那里借些钱粮,看看能不能补种些什么,能挽回多少损失算多少。
说起来,吴况和父亲曾一同参军,父亲还从死人堆里将对方救了回来,感情极为深厚,哪怕居住相隔上百里,平日往来不多,逢年过节的时候也会互相赠送一份厚礼。
有这情分在,想来对方也能施以援手,当然,钟致绝对不会让对方吃亏,他给百分之二十的利息,实在不行,三十也能咬咬牙接受。
刚受了灾,城里的气氛也算不上多好,街上人寥寥无几不说,面上更是萧肃。
明明是初夏天,看这景象的钟致身上却有点发冷,他揣摩着自己一会儿该怎么说,有些拘谨的敲响了对方家门。
或许是没见过他的缘故,仆人的态度有些冷淡,将他引入正堂等待后,人就不见了,连热水都没上来一杯。
心中焦急的方允忽视了这点。
急躁的等待了小半个时辰,一个穿着半旧锦衣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他面上挂着笑容,一过来,就快步上前,极为热络的拉住钟致的手。
“我侄,可算把你盼来了!”
吴况不由分说的拉着钟致往屋内走,边走边絮叨:“这些时日我忙碌田中积水之事,竟没来得及派人去问询你那边情况如何,来来来,方允你坐下来跟我说说,沂庄现在可还好?”
“沂庄地势偏低,至今污水还未排干,除了种的稻还好,其它……唉。”
不知道为何,钟致有些迟疑,只是含糊的说了下情况,而后又反问道:“吴叔家中?”
仆人呈上了糕点和茶饮,吴况将糕点盘子往对方那边推了推,面上的笑容却收了起来,叹气道:
“这一番暴雨下来,哪家能好?也就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罢了,对了,我侄过来是为了何事?”
“田地近乎绝产,自家还好,佣农要过不下去了,我想从吴叔这边借些钱粮,再补种些作物,好不至于今年什么收获都没有。”
钟致深呼吸,小心问道:“不知吴叔可能借我一千二石,不,八百石粮食?来年小侄必还您千石!”
吴况面色忽然阴沉起来。
“钟致,现在粮价可不便宜啊。”
天师留下了不少粮食,以至于粮价没有飙升到万钱一石的地步,但毕竟受了灾,接下来大半年,市场上粮食都不会很足,故而粮价相较于去年涨了三四倍不止。
以粮食的价值来说,这其实也不算太高,但等明年粮食丰收,市场上出售的粮多起来,恐怕又要立刻跌回去年的价格,这一来一回间,就算钟致多给了两成粮食,照样血亏无数啊!
“这,吴叔,是小子无礼!”
话说出口的瞬间,钟致就意识到自己算错了价格,他连忙解释道:“小子太过着急,我只借八百石粮,您来看什么价合适,要还多少?”
吴况盯着他看了几秒,道:“一石粮二百钱,利五成,明年春收时必还,如何?”
这你怎么不去抢!
如今市上一石粮也不过一百六十钱左右,这已经是翻了四倍的价格了,他倒好,居然翻了五倍,还要百分五十的利润,还是在春季粮贱钱贵的时候换钱返回,这不仅是白种半年,甚至还要往里面倒贴!
钟致气的差点站起来,他强忍着没有发作,开口道:“所需钱财太多了,小子家中没有这么多抵押之物,今日叨扰吴叔,我再去别处碰碰运气吧。”
“哎。”
吴况拦住了他:“你家中哪里没有抵押之物?那五百亩上田不正合适嘛。”
提到田地,钟致心中警铃大作,他瞬间站了起来:“小子刚才真只是失言,相必吴叔也是,今日叨扰吴叔,日后有时再来拜访!”
说着,他就往外面走。
可还未走出两步,门口忽然出现两个身形壮硕的仆人拦住了去路,而身后的吴况冷哼一声。
“贤侄,我何时说让你走了?”
“吴叔你——”
“你吴叔家中损失不小,总得想办法从别处填补回来些,那田产我就觉着不错,来,请贤侄在这契书上签字画押!”
说着,吴况就从袖中拿出一张早就写好的契书来。
“我不签,放开我,放开!”
膀大腰圆的仆人哪容他拒绝,扭住钟致手臂,对着他的头就来了一下,趁着对方犯晕之际,握着对方的手按了手印,随即将人直接扔出了吴家大门。
门口等待的几个田佣看着这幕,全都懵了,愣了一秒,才赶紧上前扶住钟致。
“主家!”
“主家你怎么了!”
吴况与县中官吏相熟,恐怕无人会认他被逼着签下了契书,钟家四代才累积下来的田产,全都要被人夺取了!
攥着那份条件更为苛刻,几乎就是抢田的契书,钟致彻底崩溃了。
“如此强抢,天理何在啊!”
正嚎啕大哭之际,有意识到发生什么的田佣开口道:“主家为何不去求一求天师派来的人呢?”
钟致愣了愣,眼中忽然多出了几分希翼。
良种和工厂的出现,缓解了豫州的人地矛盾,但官吏、世族之前的农户矛盾并未消失,只是被增加的粮产所遮掩,而这场雨灾带来的粮食锐减,瞬间将所有的矛盾暴露了出来,甚至更加尖锐。
毕竟,在资源减少的时候,所有温情都不将存在,那些本就是豺狼的人,会迅速撕下伪装,露出锋利的獠牙,去撕扯别人的血肉,用来填补,乃至壮大自己。
颍川郡,舞阳县。
颖川自古多才俊。
三年前曹刘约定止兵不战,又派遣学子去襄阳就学,其中就有不少出身颖川的学子,除了公费留学生,还有不少人自费前去。
庞大的学习队伍远能比零星几个人学到更多的东西,再加上颍川地理位置的优越,良种的铺开和经济发展远胜于它地。
重工业不是民间能够发展的东西,轻工业却可以努力一番,尤其是纺织业,这个推动工业发展的基础与发动机行业入门门槛低,收益快,需求也极为旺盛,不仅能够在北地大量倾销,甚至襄阳也愿意扶持,愿意以较高的价格大量购买,再折算成所需的物资贸易。
利益带来了商业的繁荣,纺织业在颍川郡飞速发展,同时也吸引了更多的人聚集进入作坊,工厂劳作,只不过看起来欣欣向荣的局势下,是颖川郡艰难维持的本地粮食自给率,以及越来越高的物价。
而暴雨带来的减产,给予了这一切最后一击。
任施有些疲倦的坐着马车,从周家往城中走。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流民大量聚在县城门外,将草插在自己头上,或跪或躺的等待着城中有人能将自己买下。
只是如今工坊已不再‘招’人,而城中居民自己尚且都顾不得,哪里还能有余粮供的起别人吃喝?一直无人过来买下他们。
故此,一见坐着马车出行的任施,这些流民便立刻涌了上来哀求。
“我是织工,会用提花机,求大人买下我吧!我只要十五石米就够了!”
“大人,我会酿酒,会木工,还能修机器,只要二十石……”
“求老爷发发散心,领走我这双儿女吧……”
“都让开!”
车夫厉声呵斥,将这些人都驱赶到了一边,安稳的入了城。
看着这些流民的模样,任施逐渐握紧了拳头,一路未发半言。
直至马车停在一处粥摊。
这是城里给无业居民施粥的地方。
流民中有不少匠人,失家失业的他们只需要有口饱饭,有处休息之处就够,于是不少作坊将旧工人解雇,把他们雇了进来,这些霎那间失业的工人瞬间没了生计,有些尚有储蓄的还好,能够再撑一段时间,没有的,和流民也没什么区别了。
粥摊免费施粥,城内城外都会发,只是粮食不多,每日只供一碗,勉力保证人不被饿死,但不断增多的人口让粥摊能够存在的时间越来越短,连两日都不够维持了。
组织起来施粥的任施,只能到处游说大户,劝他们捐出一点粮来,可惜——
粥摊前等待的李勉见任施回来,立刻起身询问:“任兄,此去周家如何?”
任施有些无力的看向了他,随即慢慢的摇了摇头。
“这群混账!”
有腹中饥饿的工匠还在粥摊周围晃悠,他们不太适合在这里谈话,李勉只能招呼着对方一起进入自己家中,而后抱着头,怎么都想不明白的努斥道:
“这群大户,家中不知道积了几年的粮食,如今受灾,竟一点都不肯拿出来,就为了再饿一饿这些农人工匠,好挑更加低价忠心的奴隶……就不怕激起民愤,不怕天师与刘使君亲至吗?明明使君已经就在汝南了啊!”
“他们觉自己能火中取栗,只看得见偌大糖栗,看不见那糖栗边的熊熊大火,哈,或许还觉着自己能扑灭大火呢!”
“你可知周家怎说?”
任施同样忍不住出言讥讽,他模仿着对方的语调,开口道:“不过一群牛马,死就死了,我等等再买又如何?就算是天师来了,也得用我们治天下!何况他们还不一定能到——我呸!”
闻言,李勉更不理解了。
“这些人到底是哪里来的胆子,认为自己能胜过天师?”
“夜郎给的吧。”
任施叹了口气,有些苦涩的开口解释:“不过是没见过天师之威,这两年又御使了更多的仆从杂役,觉着自己威武不凡,又欺我等手上无兵……可恨我等当真是无能为力,待使君亲至,不知要饿死多少百姓了!”
别说等未来饿死,现在就已经有人忍不下去了。
人是很复杂的生物,倘若一直受苦,那大概率会选择安于现状。
毕竟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周围人也是,如何不能继续忍下去?他们此刻还有口饭吃,有个避风避雨的破屋躺着呢!
但这两三年,颖川郡种下了良种,各地都在丰产,再加上襄阳回来的学子出仕,约束官吏,以及各地兴起的作坊也开始争抢人力的缘故,城里城外的农人忽然金贵起来。
他们不仅能糊弄饱肚皮,其中不少人还有了一技之长,出门在外,更会被亲邻高看一眼。
连之前在家温顺至极的小妇人,也因为纺织手艺厉害,赚回来不少钱粮回家,在家里‘嚣张跋扈’起来,不再浆洗做饭,而是反过来把这些家事交给了公婆,若是本事更大些,擅长数算修理那些精巧机器的,还能被士人礼遇!
虽然真的世家大族不会认为这些是士人,而是称呼他们为寒门,甚至耻于谈论这些和庶民混迹在一起家伙,但对小民来说,哪怕礼遇他们的只是乡吏,就已经很不同寻常了,何况这些是父祖做过县曹,县丞,甚至是县令的人啊!
在经历过饱食、尊严被满足、以及对未来无限期望之后,忽如其来的跌落,就怎么都无法忍受起来。
尤其是地主还在此刻送上了神助攻。
这场暴雨下来,自家知损失多少,必须要节省成本保证收益啊!
那就消减工人的供饭吧,这最容易出效果了。
还得给月俸?太亏了,不给不给,外面那么失业的劳工呢,他们不干有的是人干!
算了还是直接换人吧,外面逃难来的那些个不仅更能干活,吃的还更少啊!
算着账的地主坊主对自己做的这些决定非常满意,当然,其中一部分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行径有些过分,很容易引发民愤,不过这些泥腿子之间又不互相信任,反而极为仇视,有督工监管着,自己还养了那么多打手,就算是有人想闹事,那也能压下去嘛。
所以不用担心,接着奏乐,接着舞就好了!
而工坊里忍受着督工鞭子,流落街头,不知下一顿饭在何方的工人和农人就不是那么想的了。
淘汰令本坊、本地的老工与老农无力维持抱团,新招的工人更是,一开始他们还能仇恨那些抢了自家亲友工作的新工,并在督工刻意的挑拨下,疯狂争抢对方的那份口粮。
可随着粮食供应越来越少,争抢也得不到多少,而督工却还在喝酒吃肉,甚至还换了新衣,据说家里还多了两房妾室,这让所有工人都处于惶恐在面,愤怒压制于心的状态,只等一点火星,彻底点着它。
而这点火星来的是如此之快。
言家工坊。
说是工坊,但房屋不多,主要是用来存放工具和收来的棉花,绵工直接将这些搬出来在太阳下工作。
初级的工坊,还维持着全部的加工步骤,从清棉剥种梳绵到纺线织布都有人做,而由于都是用人力完成,所需人数就更多了,整个工坊光工人就有六百三十四人。
而周胜就是这些织工中的清绵工。
烈日炎炎,被其灼烤的劳工大多口干舌燥,可谁都不敢去喝水解渴。
那水井离那么远,过去喝水再回来,一会儿再跑趟茅房,这么耽误时间,必然要挨鞭子,而挨鞭子也就罢了,最怕的是手头东西做的少了,被赶出去换人啊!
所以劳工只能忍着,等午时吃饭的时候再多喝一些水。
干渴喝劳作让大部人都变得沉默,但周胜不是。
这个大约三十岁的壮年男子极为活络,非常有兴致的和周围人聊着天。
“这可真是巧了,我当年也从刘使君治下做过工!从麦城那边修路,你们不知道,当时可是有精白米饭吃的!那白米饭比这棉花都要白,不知道臼了多少遍呐,就让我们放开肚皮吃,还顿顿饭都能见油腥,隔三差五的就有比拳头大的肉,那日子,可真是美啊……”
有人不肯相信的嗤笑:“你这就骗人的吧,哪年哪月能给役夫吃这么好?”
“就是,老周你在这儿做什么白日梦呢!”
“晒糊涂了吧!”
“我看是饿疯了!”
“这一天天的都是薯,乃公肚子里现在还泛着酸水啊……”
“就是真的,我当年也修过路,他们不是征役,是花钱雇工,我当年,当年在……”
有绵工本不愿开口,可听对方回忆此事,心中便生出一股莫名的情绪,忍不住出言反驳,但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做的事,话憋在嘴边,怎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又道:
“不知道在哪儿,但我们同伍都拿了好多粮布回家,扣除路上嚼用,也价值五六千荆钱呢!”
有人不解:
“真有这么好的日子,你回来干嘛?”
绵工脸上多了些苦涩:“没办法,父母还在这儿呢,怎么能不回家啊!”
“唉,我也是,不回家,妻儿就都要饿死了。”
周胜叹息:“早知道,把钱全花了,也要将父母妻儿都接过去,那可是真神在的荆州啊,她挥挥手,就有成山的米粮出来了!神女仁善,也不像这些吃的肠满脑肥东西,守着满仓的粮食不给我们一点!真恨不得,恨不得……”
后面的话,渐渐隐了下去,众人都没有听到,可听前面的,又如何不明白他的心思?
有这样的异心,只要向督工告发了他,必然能得到极多的奖赏,可劳工谁都像没听见似的,继续追问起来他们在荆州时的事情。
在哪儿说不清楚,做的活,见的人,经历的事都能说出来,不同却又能联系到一起的细节,让几个曾经有过修路经验的劳工们多了几分熟悉,就连只是参与征战的兵丁也是如此。
而那些不曾去过的,此刻也多了几分向往,犹如在白日做起来美好的幻梦。
这样的交头接耳,自然引来了督工的呵斥,甚至还在那个声音最大的清绵工背后抽了一鞭子。
这鞭声打破了一切幻梦。
有人心中生出几分怒意,想要起身,却被身边人摁下。
周围寂静下来,绵工们闭上嘴,低下头,飞快的忙碌起来。
督工很满意自己做到的效果,他欣赏了一会儿,转身去了别处。
绵工们松了口气。
看众人嘴唇开裂发白,干渴至极的模样,周胜望了望远方的水井,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起身跑过去,打了满满一桶水回来。
绵工们瞬间高兴起来。
瓢装满水,一个个的往下传,大家都不敢多喝,润润喉咙就够。
那水好苦,带着咸味与铁锈的气息,都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咽下去。
可水又好甜,他们的喉咙就像是在被烈火灼烧,直至水流划过,才浇灭几分痛楚,带来一点点舒适。
可即便是这么一点舒适,也要被人夺去!
看到自己刚训斥过的泥腿子,竟然还敢去提水回来分着喝,督工顿时火冒三丈,他怒气冲冲的走了回来。
“一群皮痒的畜生,不抽你们就不干活了!”
“一上午连十斤绵都清不出来,有什么一个这儿喝水!”
光斥骂还不够满意,督工直接抬脚踹翻了水桶,大声质问:
“这是谁干的?站出来!”
水桶在地上滚了几个圈,里面还剩的水全部流了出来,在地上洇出一片黑迹,有外面的绵工看着这幕,脑袋一嗡,抄起手头沉重的棉机,就对着督工脑袋砸了上去。
所有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爆起都懵了,就连督工都没有反应过来,一下就躺到了地上,站起来准备承认是自己所为的周胜却眼疾手快,高声对着众人喊道:
“诸位!我等日日劳作不休,言家却只吃给我们吃两碗薯!如今更是连口水都喝不了,这样下去,迟早都是个死!还不如抢了仓里的存粮,去荆州投奔刘使君,使君治下有米有肉,只要有把子力气,就再也不受饿了啊!”
“反正都是个死,我干了!”
“乃公也不想再受这鸟气了!”
“也算我一个!”
“杀了督工!杀了他们,我们就有饱饭吃了!”
无数绵工出声相和,手中的工具化作杀人的武器,朝着督工袭去。
暴动开始了。
而它还不止一处。
有数名绵工趁夜,在工坊点燃大火。
饥肠辘辘的流民汇集在一,逼迫农庄打开大门,抢走大批粮食。
愤怒的工匠联合起来,占领了县衙武库,随即攻入工厂,将自己曾经的坊主砍断头颅,挂在城门前。
乱军四起,匪盗横行。
原本以为自己兵强马壮的大户愕然发现,自己好吃好喝供养的乡勇,竟然打不过这些泥腿子!
显然,还在货在汉末的世族们,完全没意识到这是2.0,更准确的来说应该是2.5版本的征战模式!
纺织工坊的工作给予绵工相同的经历与习惯,不需要额外的磨合适应成本,相同的仇恨驱散了不同乡里的隔阂。
一条完整的流水线需要从上往下的统筹调度,这些人才稍加转换,就能变成指挥、协调作战的主将和传达命令的中级将领,就连清绵工的组长也能直接转化为伍长,更不要说其中还有会修造武器的工匠……这样的优势,分分钟吊打这群世族好嘛!
而这些绵工的反叛多是以仇恨驱动,在发觉世族不堪一击,又藏着他们几百辈子都积累不下的财富后,心中怒火更重,甚至放弃了南下逃离,反而开始进攻世族,开始了汉末版的‘吊路灯’行动。
而下雨时无用的电台,在此刻总算发挥起来传达消息的重要作用,各地坊主大户县令死亡的消息瞬间传播到了颍川郡,乃至豫州州各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