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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弱美人是团宠by杏林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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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纪昭点头。
小绫闻言便指了指阁楼,“请稍等下,我去知会四姑娘一声。”
阿意迷迷糊糊间是听着了楼下人说话声的,但是眼皮实在过于沉重,正尽力挣扎着,就听见小绫的声音响在自己耳边,“四姑娘,姑娘,醒一醒,纪二公子来找你玩了!”
纪二公子是谁?
阿意不满被人喊醒,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小绫听得好笑,四姑娘这是还没回神呢,她开口提醒道,“五哥哥,四姑娘忘记了?”
听到“五哥哥”三个字,阿意混混沌沌的脑袋才仿若清醒了一瞬,她将脑袋在手中的抱枕上蹭了蹭,勉强睁开眼,却根本没看到人影,不由得疑惑道,“五哥哥人呢?”
瞧见阿意迷迷瞪瞪的神色,小绫心里直感觉一片软乎乎的,半蹲下来抬手帮着阿意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头发,哄着她道,“人在楼下呢,奴婢喊他上来好不好?”
阿意缓缓眨了眨眼,似是在反应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半晌才明白过来,乖乖点了点头,“好。”
小绫刚转个身,阿意才撑起的眼皮忍不住又垂了下去,直到再次听到脚步声,才恍恍惚惚抬起头来。
她面前,正站着一个长得机为好看的少年郎——
可是不对呀,不是说五哥哥来了吗?眼前这个是谁啊?怎么和五哥哥长得那么像?
阿意双眼泛着刚睡醒时的雾气,神色迷茫盯着眼前的人瞧,但是却越瞧越觉得不对劲。
不仅眼前的人不对劲,这周边的东西也都不对劲。
阿伯给她做的小摇椅明明是放在柴房里的,可柴房里什么时候铺了地毯,柴房的窗户怎么变成了这样,还有屋里面的干柴呢,怎么也全都不见了?
不对,不对,这不是柴房!
那这是哪里?
一个慌神,阿意浑身发冷,本就沉重的脑袋更加沉重,太阳穴连带着眼眶周围都开始一鼓一鼓的疼痛,视线也变得模糊。
纪昭起初见阿意抬着头盯着他看,还当她是没睡醒,但瞧着阿意神色越来越不对,不由得严肃了神色,这是被梦魇住了?
“姜意?姜意,醒醒——”
隐约间,阿意感觉自己听到了五哥哥在喊自己,她迷迷糊糊间怔了下,带着试探地开口,“五哥哥?”
瞧见小姑娘脸上不安的神色,纪昭拧起的眉头又紧了几分,声音却平稳清晰,“嗯,我在。”
他一边说着,一边弯腰想要将地上刚刚被阿意慌乱动作弄掉的毯子捡起来,但没想到阿意一听到这动静还当是他要离开,整个人忙从摇椅上挣扎下来,“五哥哥,不要走——”
眼看着她被毯子绊到整个人都要跌倒,纪昭顿时顾不上去捡什么毯子了,忙抢先一步将人扶住。
但人是扶住了,自己却因为踩到了什么一个踉跄,没站稳跌坐在了地毯上,阿意紧跟着跌在了他身上。
纪昭看了眼地上到处都是的垫子,叹了一口气,垂眸看向神色还有些呆愣的阿意询问道,“有没有摔到——”
话还没说完,便发觉手背上一阵湿意。
小姑娘紧紧抱着他的一只胳膊,仰着头看着他,眼泪直顺着脸颊向下落,明明没说话,却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要一次哭个够。
除了第一次上门时和昨日时,倒是又一次见着她哭成这般——
她的眼泪似是将这周围的空气都染湿了一片,弄得他也跟着心头不畅快。
纪昭掏出帕子,想说“别哭了,烦死了”,但是话到了嗓子处却莫名放轻了声音,变成一句,“别怕,只是噩梦而已——”
说到一半,忽然察觉到了阿意的眼神有几分不对劲,纪昭拿着手帕的手一紧,举起来后没落到阿意面上,而是在阿意面前左右晃了晃。
手帕每移动一点,刚刚浮现的猜测就更明显一点,就在纪昭已经将要笃定那个念头时,忽然听见一声轻轻的询问。
小姑娘的声音里还带着哭腔,但是脸上刚刚的惊恐不安已经散去了些许,清凌凌的眸子带着疑惑,正歪着脑袋用泪眼看着他,“五哥哥,你干什么呢?”
纪昭心头一松,没回答阿意的话,只转而问道,“刚刚有没有摔到?”
阿意想要摇摇头,结果没想到头晕还没过去,一动就忍不住“哎呦”了一声捂住了脑袋。
还以为她刚刚撞到了之前的伤口,纪昭忙坐直了身子凑过去查看,结果没想到阿意凑巧抬头,两颗脑袋竟是结结实实撞了个响——

第27章
小绫之前一直没听到楼上有什么动静,颇有些担心,再加上昨日四姑娘去纪府时,她虽没跟着一道过去,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是四姑娘去之前眼睛还是好好的,回来后可是就肿了的!
她纵使想着夫人和鸣翠姐都没说什么,应是没发生什么事,但是心底处却还是对这纪家小公子颇有微词,此刻犹豫了下,正要上来看看时,忽然听到阁楼上传来阿意连成串的笑声,便停住了脚步——
良久,才放了心般笑着摇了摇头,暗自道,“也不知玩了什么,竟这般开心?”
此时此刻,阁楼上。
纪昭面上乍一看清清冷冷的,实际上却隐隐含着几分无奈,“笑够了没有?”
阿意下意识又想要摇头,碰上纪昭不赞同的眼神时才反应过来,改为摆了摆手,“没笑够呀!”
哪怕是说这话时,也带着六七分根本忍不住的笑意。
纪昭默然一瞬,实在不知晓只是不小心撞了下脑袋而已,有什么好笑的。
不过——
算了,总好过哭吧?
他回想起刚刚小姑娘被梦魇住大哭的模样,还是有些不放心,便装作随意般开口问道,“刚刚你眼睛有没有不舒服?”
阿意眨了眨眼,回想了下,“我头疼,然后……然后……有一点点眼花算吗?”
因为头晕导致的目眩?似乎也说得过去。
纪昭收回思绪,站起身来,将阿意也从地毯上扶起来,瞧见阿意脚上的鞋子都掉了一只,不由得感到好笑,“什么噩梦把你吓成这样?”
“我没做噩梦,也没被噩梦吓到!”
阿意脸上泪痕还在,却仰起脸果断反驳道。
“哦?”
见他一副不信的模样,阿意抿了抿唇,认真解释道,“我睡着的时候没做噩梦,是我醒来后,就,就突然不知道自己是在哪儿,然后就被吓了一跳。”
她说着,似是回想起了刚刚的感受,情绪又有些低落下来。
纪昭忽然有些懊恼不该问起这个,正要换个话题时,却见阿意已经抬起了头,眼中带着得意,“但是后来我听到你喊我时,我就没有再害怕了呀!”
纪昭:“……哦。”
今日放学路上他还想过今日要不要找个机会再问问姜意关于她那位五哥哥的事情,最好是能让她明白她那位五哥哥说不定是在骗她,现在对上她亮晶晶的眸子,只能将这个念头又压了下去。
她对她那位五哥哥都不仅仅是信任这么简单了,反倒像是将人当成了自己的亲哥哥,要是自己现在开口,她万一受了惊吓,怕是旧病还没好,又要添新病。
这样想着,纪昭一低头又看见阿意抓在他袖子上的手指,指甲修剪得很是整齐,但是从指根到指尖都明显缺乏血色。
这般瘦弱,也难怪崔夫人总是放不下心来。
只是不知晓病根究竟出在何处?只单单是这一场病闹得似是不大可能,他回想起那日望江楼下抬头时一闪而过的面容,似乎在那时她的脸色就要比旁人苍白些。
阿意不知纪昭心里在想什么,只是要拉着人一起过去吃点心时,忽然瞧见纪昭身上还背着书袋,不由得顿了下,“五哥哥,你是刚放学就来了么?”
“嗯。”纪昭应完,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你前日是不是去找过我?”
阿意不情不愿地点了下头,有些不满还有些忐忑,“你为什么骗我说你不在家?”
“我没骗你。”纪昭无奈,果断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个明白。
阿意一脸错愕,没想到原来是误会。
也是,自己去找五哥哥时,那个守门的小厮的确也没问过自己是谁。
这样一想,昨天自己发的脾气似乎更是没了由头,而且——
阿意用余光悄悄瞥了瞥纪昭还未取下的书袋,面上是掩饰不住的心虚,“那个,五哥哥,你今天在学堂里应该没遇到什么事儿吧?”
纪昭心里被她这试探的语气逗乐,但面上却故意表现出几分迟疑来。
因着昨晚那个奇奇怪怪的梦的缘由,阿意本就一直挂念着这件事,此刻一见纪昭如此,当下便脱口而出,“夫子真的罚你了?”
她语气惊讶中又含着一种“哎呀,果真这样了”的懊恼,纪昭余光瞧见,眉梢微动,不否认也不肯定,瞧着倒像是不知如何开口的模样。
阿意见状哪里还耐得住性子,迫不及待将纪昭的左手拉起来看,左手是好好的,那就是右手——
咦,右手怎么也是好好的?
纪昭站着不动,由着她将自己的两只手都翻了个遍,再听见她嘀嘀咕咕的这几句,已然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
他忍住浮上眉梢的笑意,本还想再继续逗逗她,但是眼看着阿意的目光在他脸上脖子上都搜寻了一遍后,开始移向别处,甚至有意无意地在他屁股后停留了一瞬,彷佛下一瞬就要问开口问他的模样,纪昭忙抢先一步开口道,
“夫子没罚我。”
阿意却犹自有些不信,水润润的眸子中带着担忧,“真的吗?”
“真的。”
“真的?”阿意又重复了一遍,一边说一边抬头抬头盯着他的眼睛看,但看了半晌却什么也没看出,最后才勉勉强强认同地点了点头,“好吧。”
纪昭被她这副沮丧的模样气笑,转身在对面坐下,“我没被罚,你就这么失望?”
阿意立马打起了精神来,大眼睛里满是诚恳,“我没有,你不要冤枉我。”
说话间,一抬头瞧见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已经昏暗下来,阿意忍不住怔了下,时间过得这么快么?
纪昭也瞧见了外面的天色,同样愣了下,回过神来正要说他今日要回去了,一回头撞到阿意带着祈求的眼神时不由得停顿了下,到了嘴边的话无奈换了一句,“再待一会儿?”
阿意眸子一亮,忙点了点头,甚至还站起身来要自己动手给他倒一杯茶。
瞧见茶壶上还隐隐冒着的热气,生怕她烫到了手,纪昭忙将人拦住,“我自己来。”
阿意鼓了鼓脸颊,手撑着下巴,“好吧……”
一句话还没说完,阿意忽然坐直了身子,“五哥哥,你是不是回去还要写课业啊?”
“嗯。”
“要不你在这里写吧?”阿意指了指眼前的桌子,.
她平日里也会到这里看书,上面笔墨纸都是齐全的,怕纪昭不同意,阿意忙又举着手保证道,“你放心好了,我肯定不会出声打扰你的!”
纪昭并不想答应。
但是余光瞧见自己皱皱巴巴的袖角,可想而知刚刚攥住这里的手指有多用力,虽然现在小姑娘面上眸子瞧着倒是没什么异样,但毕竟才从梦魇中缓过神来,自己在这多待一会儿,就——当是让她安安心吧。
“好。”
的确很是安安静静地没出声打扰,只是目光时不时就忍不住凑过来瞧瞧而已。
眼看着阿意的脑袋都要探到他的眼下了,纪昭笔尖几次将要落到纸上都又抬起,最后干脆停了笔,抬头看向阿意。
谁知他还没出声,阿意倒是自己先冲着他无辜地眨了眨眼,似是在疑惑他为什么突然不写了。
纪昭暗中深呼吸了一口气,平复下情绪,本是想严肃一点同她说明道理,余光瞥见阿意坐得端直的身子时突然有了主意。
他轻咳了一声,故作无奈,“其实——”
阿意瞪圆了眸子,用眼神催促他快点说,其实什么?
“其实夫子的确罚了我。”
“啊?”阿意瞬间坐不住了,眉头蹙紧,“夫子打了你哪里?”
怎么就和打过不去了?眼看着她目光又开始乱看,纪昭差点被茶水呛到,顾不上喝第二口,就赶忙道,“是罚了我抄书。”
阿意这才小小地松了一口气,看来梦境里的果真都不能全当做真。
她这边回忆着梦境中的情形,对面纪昭将一杯茶全部喝完都没等到阿意主动开口后,索性自己主动开了口,“可否请你帮个忙?”
他自认为这话问得并无问题,却见阿意听到后微微愣了下,然后脸上就忍不住般地笑开了。
“五哥哥,你怎么和我还说请啊?”
她彷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般,歪着头看着他,眼睛笑得成了一弯水汪汪的月牙,“你直接说嘛,我肯定帮忙呀!”
纪昭本是被她笑得感觉有几分莫名其妙,但不知是不是抬头时被阿意的笑眼感染,脸色虽板正着,唇角却忍不住也带上了弧度,“夫子罚我抄此篇三遍——”
阿意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一看见密密麻麻的字,就先“哦”了声,不待纪昭开口,便主动道,“没关系,你可以在我家抄完再回去,如果嫌灯不够亮,我喊小绫来再加一盏!”
这是灯的问题么?
纪昭“呵”了声,直到抬眼瞧见阿意笑盈盈眼中闪过的促狭,才意识到小姑娘是在故意捣乱。
不再浪费口舌,纪昭直接将手中的书推到阿意面前,又取了支笔放到她面前,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开始抄吧。
阿意虽的确有故意骗骗他的心思,但是却没想真拒绝,见状将书正了正,又抬手从纪昭放在一旁的一沓空白课业纸中抽了几张出来,然后目光在桌子上搜寻了下,又将纪昭写好的课业取了一张过来,口中嘀咕道,“我得先看看五哥哥你的字和以前相差大不大——”
认认真真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后,阿意才将这张课业放下,一边持笔蘸墨,一边爽快道,
“五哥哥,你放心吧,我会模仿你的字,保证夫子看不出来——”
迟疑了下,又觉得刚刚的话说得太满,给自己找了个小补,“好吧,如果他很认真地看的话,应该还是能看出来一丢丢不对的……”
什么一丢丢两丢丢,纪昭根本没放在心上,只用眼神催促阿意快点开始。
阿意不满,轻“哼”了声,不再看他,先取了一张桌上她来练字练了一半的废纸,在边缘处练习了两行笔画,然后才开始在课业纸上落笔。
缓慢落下第一笔,跟上第二笔……
纪昭抬眸瞧了眼,本是想看看她写得怎么样,瞧见阿意认真的神色时反倒时忍不住顿了下,收回视线,继续刚刚还未写完的课业。
阁楼上一时只剩下两人挪动纸张的声音。
期间,小绫倒是上来过一次,瞧见阿意和纪昭两个人面对面坐着都低着头写东西时还好生错愕了一顿,但看着两人都很是专注的模样也不忍出声打扰,只放轻了步子又下了楼。
这篇文着实不短,阿意抄了一半下来,就已经感觉手腕发酸,她抿了抿唇,强撑着将这一遍抄完,又换了纸开始抄第二遍,但是才抄了约莫四分之一时,精神就已经开始有些跟不上了,尤其是她每次落笔时还要注意模仿五哥哥的字迹。
好在五哥哥的字虽然比以前好看了很多,但是在很多笔画上还是有着以前的痕迹的,阿意认真回想着以前五哥哥教自己写字时强调过的话,按照道理来说,这应该是两年——奥,不,应该是三年前的事情了,但是对自己来说却好像就发生在昨天一样。
这种感觉除了有种难以形容的奇妙外,还有些自己彷佛和现在格格不入的怪异。
阿意眼中恍惚了下,但一抬头瞧见对面的人影后,心跳却不由得又安定了下来。
不用管是几年前还是现在,都没有关系,五哥哥还是那个五哥哥……
她落笔越来越慢,脑袋越来越低……
等到纪昭一鼓作气将课业全部完成后抬起头时,就看见他对面的小姑娘已经枕着她自己的胳膊睡着了。
似是对他的目光若有所觉,阿意脑袋在胳膊上蹭了蹭。
眼看着她手中的笔就要在脸上留下墨汁,纪昭忙抬手挡了下,笔尖划过手心带来痒意,他的手却稳住未动,另一只手绕过桌面小心翼翼捏住笔向外抽——
阿意到底还是被惊醒了,眯着困乏的眼睛就要坐起身来,“等下,我还没有抄完——”
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笔倒是握得紧,纪昭轻呵了声,又怕突然开口惊到她,只得无奈轻声劝道,“不用写了,我拿回去写。”
谁料阿意此刻满脑子都是抄书抄书抄书,根本没听着他说的什么话,只是见他捏着自己的笔尾处,还当是他又要像以前教自己写字那样来纠正自己的笔画,当即用肩膀将人向后撞了撞,不满意地小声嘟囔,“哎呀,你走开,我不要你教,我自己写,我要自己写——”
纪昭先是被她这不耐烦的语气气到,又因她半睡半醒还一副执拗要抄完的样子而感到好笑,“不用写了,来,把笔给我?”
说完,见阿意还是不听,索性道,“行,那你——”
但这次话还没说完,就瞧见眼前的小姑娘一个瞌睡低头时笔尾差点戳到眼睛里,他吓了一跳,当即伸手握紧笔尾,声音加重了些,“姜意,不用抄了。”
阿意拽笔拽不动,这才稍微回了一点神,迷迷糊糊歪着脑袋仰着头看着他,声音里还有些委屈,“可我还没抄完呢。”
看来是不说个明白她是不愿放弃了?
纪昭叹了一口气,“不用抄了,夫子没罚我抄。”
阿意脑中困意还未散去,闻言下意识跟着他的话重复了一遍,“夫子没罚——”
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纪昭蓦得意识到情势不妙,想要找补,但已经来不及,阿意将眼前的一堆的课业纸胡乱叠放到一起通通塞到他怀里,冷哼了声,“五哥哥,你是一个撒谎精!”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阿意趴在桌子上,将脑袋埋在胳膊弯上,两只手捂着耳朵,坚决不肯同他说话。
纪昭嘴唇阖动了几下,话到了嘴边却都咽了下去,最后只默默先将桌上的课业都收拾好装进书袋中,然后看向阿意道,“我今日先回去了。”
阿意不吱声,直到听到纪昭的脚步声时才忍不住想要偷偷看一下,没想到才抬起眼就发现楼梯处已经不见了人影。
什么呀,走这么快吗?
阿意抿了抿唇,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失落,正神色郁郁时,忽然听见侧方似是传来了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伴着她熟悉的声音,“别生气了?”
原来还没走啊!
阿意眼中是藏不住的笑,但是话中却坚持不肯让步,坐在椅子上仰视着他,“才~不~会~哦。”
纪昭,“……那算了,我走了?”
说话间,人已经迈了步子,但到了楼梯口处时却不由得再次顿住,颇有几分无奈地回头,“我明天再来。”
阿意别过脸不看他,一副根本不听不在乎的模样。
倒是阁楼上摆放的一盏琉璃山茶花灯晶莹的花瓣上,隐约映照出一副弯月眼眸。
纪昭目光从上面一闪而过,不知看没看清,下楼时却明显不知觉间轻快许多。
小绫正在楼下和两个做事的小丫鬟说话,听见动静忙对纪昭问了声好,然后才继续看向小丫鬟道,“这边的垫子要多加一层,把这张铺在这里看一看?”
但铺上后却有些不大平整,绿夹袄的小丫鬟疑惑道,“小绫姐姐,为什么要多铺一层?可是四姑娘觉得身下太硬了?”
“倒也不是,只是床沿这里有些硬,怕伤着人。”
“这也能伤着人么?”小丫鬟不由得愣了下,实在想不通床沿而已,平日上面还有褥子类的,怎么会伤到人?
小绫回想起阿意手上的撞伤,眼中多了些心疼,解释道,“昨儿个四姑娘便在这里将手腕撞青了一块,别多问了,你去将——”
“撞青的是哪只手?”
正说话间,陡然听到有人发问,小绫不由得愣了下,但对上那双沉沉的眸子时,口中却已是下意识回答道,“是右手——”
她的话音还未落,就瞧见刚刚还在门口的小公子已经匆匆上了阁楼。
小绫一脸疑惑。
一半是疑惑纪昭怎么去而复返又上了楼,另外一半则是疑惑自己刚刚怎么会被一个小孩子的眼神震住了神思,莫不是错觉?
将这些都先撂在一旁,小绫忙也跟了上去。
阁楼上,见纪昭去而复返,阿意也愣了下,“五哥哥,你怎么又回来了?”
她应是又在桌子上趴了会,一侧的珠花有些松散。
见纪昭的目光落在自己头顶,阿意歪了歪脑袋,好奇地抬手摸了摸,“五哥哥,是我头上有什么吗?”
纪昭摇摇头,“没什么。”
阿意“哦”了声,无意识蹙了下眉头,“那你为什么——”
话说到一半,阿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顺着他的目光落点看向自己举起的手腕。
昨日涂了药,其实已经好了许多,但她皮肤一向白皙,哪怕是一点点的异色也格外明显。
明明昨日还因着这个很是委屈的,但不知为何,现在却又觉得其实也没那么重要,阿意抿了抿唇,认真道,“其实不疼的,只是看着吓人。”
说完,见眼前的纪昭还是皱着眉的模样,阿意忍不住拉住他的衣袖晃了晃,“真的,而且我有好好用姚大夫给我的药,姚大夫说,过几天就会彻底好了!”
盯着她的眼睛沉默半晌,纪昭才终于“嗯”了声,正要再说什么,却被阿意抢先道,“不用说抱歉,我已经原谅你啦!”
纪昭失笑,微微别过目光,“……好。”
阿意却想起了什么般,又冲着他眨了眨眼睛,补充道,“只是这件事原谅你哦,你骗我让我白白抄书的事情可还没完呢!”
纪昭从善如流,“那怎么样才可以完?”
“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原谅你一半……不,原谅你三分之一!”
“嗯,你问吧。”
“昨天你的书袋里装的到底是什么呀?”
没想到是要问这个……纪昭颇有几分意外,低头瞧见小姑娘眼中认认真真的好奇时更是忍不住沉默了下才道,“一个布玩偶。”
看着五哥哥面无表情的模样,阿意险些要以为自己听错了,五哥哥把一个布玩偶放在书袋子做什么?
但这次不等她再问,纪昭便已经先一步道,“时间不早了……明日见。”
小绫正在将阿意头上的珠花调整下,闻言,笑着道,“时间的确不早了,纪二公子路上仔细些。”
阿意也跟着要点头,“嗯嗯,要提着灯回去!”
几步路而已,提什么灯?纪昭摆摆手,就要下楼回家。
阿意犹自不放心,扭头要对小绫说让她给五哥哥送盏灯,小绫察觉到,忙拦住道,“哎呦,您先别动,小心扯疼了头发,放心好了,奴婢让人准备好了灯了。”
阿意这才放了心,一放松倒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小绫瞧见,眉眼间多了些疑惑,四姑娘今日起的本就比前几日还晚些,下午又睡了那么久,怎么现在这个时辰就又开始困顿了?难不成是因为止咳汤药的缘故?
她是琢磨不明白,阿意则是已经没了精神琢磨。
也就小绫帮着将头发理好的这么小会儿里,她便已经打了三四个哈欠。
不仅仅是困,而是连带着浑身都有些懒洋洋的。
往日里,她都是等着崔清若来过才会睡,这日崔清若过来时,阿意已经朦朦胧胧睡了好一阵儿。
摸了摸阿意的额头,有点微微的热,但是又还算不上烫,崔清若眉头蹙紧,“晚上时多留意些。”
“是,夫人。”
钟沛嘉今日白日去了徐家,直到了天色已晚时才回,现在也陪着崔清若一块儿来了松月院,闻言思索了下开口道,“阿意院子里还是要多添两个人才是。”
“正是如此,”崔清若闻言点了点头,“现在人还是少了些——”
之前阿意出了那场意外后,这院中的几个大丫鬟都该罚的罚了,该调走的调走了,如今那两个叫环儿和秀儿的倒是还不错,就是有些太稚嫩,还需要好好教教。
崔清若心里盘算了遍,末了倒是感慨了句,“要我说,还是和我住一个院安心些,偏偏这小祖宗不愿意呢!”
听她这样讲,钟沛嘉忍不住弯了弯眉眼,“大伯母这样偷偷说阿意的坏话,小心阿意梦里面都不会依——”
她这本是玩笑话,没料到话音才将将落地便听得床上的人嘤咛了一声,似有转醒的迹象。
崔清若和钟沛嘉对视了一眼,忙纷纷噤了声。
但却已经迟了,阿意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一条缝,她迷迷糊糊的和困意进行拉扯,才几个呼吸间而已,眼角就已经沁出困顿的湿意来。
崔清若忙抬手轻轻在被子上拍着,一边拍一边柔声道,“没事儿,睡吧——”
阿意却犹自还不肯睡,脑袋在枕头上蹭了几下,小嘴抿得直直的。
正被这又想醒又想睡的感觉折腾得很是不舒服时,阿意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阵很是熟悉的哼唱。
在那种大雪一下便是好些时日的时节,她抱着汤婆子钻在被窝里,只剩一颗小脑袋露在外面,时辰已晚,却又不肯睡觉时,耳边响起的就是这样的哼唱。
她在这样的哼唱下度过过很多个夜晚,睡吧,睡吧,安心睡吧……
安心睡吧……
阿意渐渐忘却了挣扎,被这小曲引着放松了身体,呼吸缓缓平稳下来,彻底陷入沉睡前嘴唇微微阖动了下,“嬷嬷……”
见小姑娘像是说了句梦话后便又睡着了,崔清若才慢慢放了心。
她一边轻声哼唱着,一边抬手小心将贴在阿意脸侧的几根头发用指间勾到一旁去,然后又屏住呼吸仔细听了听阿意的呼吸声才放慢动作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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