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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梯—— by码代码的Gig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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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来的?”
“你怎么知道?”
她脚上是球鞋,外套解了拉链敞开着,渴了进超市买水,而穿的是牛仔裤,很可能是走路,不是跑步。
“猜的,走了多久?”
孟思远看了眼时间,“接近三个小时。”
“累吗?”
“还好。”一直被他问着,她如法炮制地主动问了他,“你怎么在这?”
“我住附近。”
她看着他手中的养乐多,“你会喝这个?”
肖华低头看了眼手中冰凉的小罐,再看着她,“不然呢?”
“哦,觉得你不像是会喝这种东西的人。Sorry,我刻板印象了。”
“那我会买给谁?”
他总是擅长反问,而且还是盯着要她的回答,她说了句废话,“反正不像是你喝的。”
“你想多了。”
“哦。”
她虽然还想继续逛,但正纠结开口先行离开时,拿了瓶油的他先开了口。
“吃过晚饭没?”
“没有,我去看看食品区,买点带回去。”
肖华看着她,假期即将开始,许多人会休年假延长假期,估计她也不例外。一个年,像是会让时间延长,再见时就是明年了,他忽然开了口,“我要回去做饭,你要不要顺便来吃一口?”
孟思远本该拒绝的,可与一个人很早地回到家相比,与他相处一会儿,好像是个更诱人的选项。此时她已处于休假状态,“不好吃吗?只让我吃一口。”
肖华笑了,“不好吃给你点外卖。”
“那行。”
“想吃什么?”
“都行,做客的人不报菜名。”
“那土豆烧鸭。”
“鸭子很难自己做好吃吧。”
“那是你。”
听着他口中的不屑,她闭了嘴,人应当保持不做饭就闭嘴的好习惯。
肖华拿完食材,问了跟着溜达的她,“你要买零食吗?”
“不用,我不吃零食。买点水果可以吗?”
“可以。”
然而孟思远看到水果的价格后,面色不变地扫了一遍,选出了最有性价比的,“买个猕猴桃吧。”
“你自己拿。”
她拿完猕猴桃,就看见了他正在拿车厘子,是自己提议的买水果,她委婉地暗示了他一句,“我有猕猴桃就够了,你是要吃车厘子吗?”
“你不是喜欢吃车厘子?”
她喜欢,但她不喜欢这么贵的。她没有说话,再推辞不好。
谁都没有拿购物篮,各自手捧着东西去柜台结账,孟思远将自己的东西都放到了一处,站到了他的前方,笑着对他说,“我买单吧。”
肖华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不跟我AA呢?”
看出他的不高兴,她要坚持买单的话,估计这顿饭就吃不成了,她给自己找补着,“AA伤感情嘛,想着这次我付,下次你请我吃更贵点的。”
“不用。”
看人脸色吃饭的孟思远本想提购物袋,却是被付完钱的他拎过,他还不忘从袋子里拿出椰子水,递给了她。她说谢谢后,就拧开灌了大半瓶。
以为他要开车回去,却没想到他是走过来的。超市离他家还有一段距离,不过这一片走路的环境都很好,绿化覆盖率高,散步很舒服。
旁边的他提着东西,她手中拿着剩了三分之一的椰子水晃荡着,心情忽然变得有些好,但也不敢客气地问一句,要不要换我提。
有人提东西的感觉真不错,以前她拎着近十斤重的购物袋,下了公交还得爬坡回家,累得她还得中途喘会儿。
肖华看她走路都没个正形,水拿在手里晃悠着,走着走着还手背在了身后,年轻如她做出这种动作,没什么老成,更像是扮大人。
那袋东西挺沉的,孟思远真有些过意不去,她不太习惯只让别人干活,小心翼翼地问了他,“要不要我们一人拎一侧?”
“不用。”
被拒绝后,见他走路都不带喘,孟思远夸了他一句,“你体力还挺好的。”
她说完后,他也没说话,像是没听到一样。
意识到这话稍有歧义的她,断然没这个意思的她又给自己解释了句,“我以前提这么重的购物袋上坡时,把我喘得要死。”
“这不是上坡。”
看着他的神色正常,是自己想多了,他只是习惯性沉默而已。
“哦。”

第39章
走在小区内,基本的绿化多、楼间距大不说,孟思远还看到个网球场,“这里打球好方便啊。”
“你打网球吗?”
“我大学时打过一年,后来就很少打了。找场地、找人约时间都有点烦。”
“我可以跟你打。”
“好啊,你有空就喊我,我立马打车过来。”
“我们可以提前约时间。”
刚刚还以为他是随口一说,孟思远也热情地张口就来,而听到他这一句,倒不像是敷衍。自己也是真想打球了,对抗性运动会更好玩些,“那约早上或晚上可以吗,我不想太晒。”
“行。”
跟着他走进电梯后,孟思远心中略有些忐忑,自己算不上多有礼貌,手里没有拎礼物上门做客。
肖华从鞋柜里拿了双拖鞋丢给了她,“鞋码有点大,你试试。”
“好,谢谢。”
看着地上这两双一模一样的拖鞋,孟思远想,他购置衣物的风格大概是同款不同色地各拿一件,不必费神思考。
她脱下运动鞋,踩在拖鞋里时,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小腿的酸胀,她跟在他后面进了屋子。
客厅很大,风格极其简约,从地砖到沙发茶几,配色都让人很舒适。茶几上散乱地放了些纸质文件,她没有去沙发上坐着,怕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客厅旁边是个半开放式厨房,岛台做一道分割线,玻璃门敞开着,可看见里面锅具等杂物很少,就显得十分整洁。
看起来是一个单身男人的居住空间,简约而实用,她还挺欣赏的。说实话,这么大的空间,如果是她,她保不准会买很多家居用品,一不注意整理时就会显得凌乱,绝对不会有他这样的干净。一边觉得空间上有些浪费,一边又觉得less is more,极简主义挺美的。
肖华将采购的物品从购物袋中的拿出,她的那瓶油被他放在一旁,最后拿出养乐多,拆开递给了她一罐后,自己撕开锡纸,灌下后就将空瓶丢进垃圾桶。
孟思远没想到他是真喜欢喝这个,自己慢慢啜饮着,酸酸甜甜的,“好喝诶,我都好久没喝这个了。”
“我以前夜跑,结束后去买水时,捎带买过一次,觉得很适合跑完步喝。”
“我还以为你不会喜欢吃这种甜的呢。”
“是不太喜欢。”
“那你还喜欢什么甜的?”
孟思远坐在岛台前的高脚椅上,喝着养乐多,看他显然有答案,但难得看到了他脸上的犹豫,她瞬间来了精神,“你快说嘛。”
肖华不想告诉她的,但看着她一脸的兴奋,他不得不开口,“糖葫芦。”
实在没忍住,孟思远笑出了声,“可我觉得山楂好酸啊,不过裹上糖浆正好。那今年冬天你吃了吗?”
“没有,没在路上看到过。”
“那我下次在路上看到了给你带一根。”
肖华笑了,“不用。”
对他的拒绝,她不以为然。看着他在忙,她也想干点活,站起身,走到了他那侧,“我来洗水果吧。”
“行。”
厨房位置很大,两个人完全不拥挤。
孟思远将车厘子倒进盘中,剔透的黄中带了红,小巧的个头,很好看,她边洗就忍不住边尝了个,又脆又甜,“好甜啊,你要不要尝一个?”
“你放着吧。”
她转头看他,才发现他正在剥蒜。
她还是觉得有些违和感,穿着灰色毛衣的他,没了工作状态的凌厉,会很有耐心地在家做饭,“你经常做饭吗?”
“有空会做。”肖华给了个更严谨的回答,“一个月一到两次吧。”
“哦,那不常做啊,土豆烧鸭会好吃吗?”
“天赋这种事,跟练习关系不大吧。”
孟思远笑了,他难得夸耀自己、一点也不谦虚的地方,竟然是在做饭上。好像也是,她经常做饭,厨艺也就那样,“Maybe.”
肖华剥完蒜,鸭肉已经洗净了在控干水,他要拿过土豆切块时,就看见砧板上切了两个猕猴桃,而她站在了水池前,打开水龙头在洗刀。他刚想说她,不要用手去洗刀身,然而下一秒,听到刀掉落在了水池,而她迅速缩了手。
孟思远不知道这一切怎么不小心就发生的,本能让她将手缩回到身前,远离着危险地带。刚刚那一瞬,她已经感受到了被切了一刀的疼痛,刀口不会浅,但亲眼鲜血迅速从伤口处冒了出来,她还是疼得跺了下脚,一句我靠骂了出声。
她倒吸了口凉气,但还是足够冷静,准备用水冲一下伤口时,手腕就被他拽过,仔细地看着她的伤口。
血不断地在冒出,已经快顺着指腹滴落,肖华抓着她的手去冲水,感受到她的抗拒,他轻声说了句,“很快的。”
血冲掉后,随即又立刻冒出,但伤口的深度已隐约可见,是在右手的食指上,指甲旁边的一道一厘米多的伤痕,挺深的,但没严重到要去医院。肖华抓着她的手又冲了两次,血依旧是不止的,他抽了张纸巾轻按在了伤口上,“等我一下,我去拿创口贴。”
她只低头注意着手指,没抬头看他,嗯了声就当回应。
血渐渐沾染了纸巾,她小心地拨开看了眼伤口,从实际感受上说,没了那么疼,但看到伤口的深度,她产生了心理上的疼痛。心中有些懊恼,早知道来这会把手给弄伤,她就不来了。
肖华拿了创口贴过来时,就看见她低头皱着眉看着自己的手指,一副很委屈的样子,“很疼吗?”
“我觉得应该很疼。”
肖华轻拿过覆盖在伤口上的纸巾,再擦了下冒出的血珠,就迅速将创口贴对准了位置,用胶布将手指缠绕。能看见血吸收垫给染红了,但也得先这样止住血。
包住了伤口眼不见为净,孟思远弯了弯手指,能正常活动。
肖华将包装纸丢进垃圾桶,“下次不要用手洗刀。”
“我在家就这么洗的啊。”孟思远忽然想到了原因,“是你家的刀太锋利了。只是切菜而已,你买这么锋利的刀干什么?”
“是刀的错,不是你的错。”肖华一本正经地问她,“要不要我把刀给扔了?”
知道他这是在嘲讽自己,孟思远不想说话,做事有始有终的她将猕猴桃放进盘子里,再端了果盘到岛台上,重新坐下不吭声地吃水果。
肖华倒了杯温水端到她面前,“生气了?”
“没有。”
“我只是一句建议,这样很危险。”
“可我已经划破手了,很疼的,肯定下次不敢这样了。”
没想到她私下是这脾气,一句都说不得,像是那种只能被人夸的小孩,肖华也没法跟她计较什么,“好,我不说你了。现在好点了没有?”
他的语气像是在哄着她,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会不会好不了。”
“不会,三四天就能愈合了。”
“那就是过年的时候还带着伤口。”她抬起头看站在自己面前的他,“不吉利的,要是我明年发不了财怎么办?”
见她终于没了那点不高兴,肖华挑眉,“你这是找我碰瓷是吧?”
“反正我明年要是发不了财,你得给我点赔偿。”
“明年的事明年说。”
“不行,先谈赔偿。”
“那你看着这间屋子里什么东西最值钱,你可以选一件带走。”
“谁把值钱的东西放厨房啊。”
肖华笑了,“那我带你看一圈。”
见他真转过身要带自己逛屋子,孟思远下意识拉住他的毛衣,“不用了。”
自己尚有规矩,不会去触及他的任何隐私地带,她朝着回头看自己的他笑了下,“真不用啦,要不要我给你打下手,帮忙做饭?”
肖华看出她的顾虑,可能误以为自己要带她去参观所有房间,他当然不会干这种没分寸的事,“别想多,只带你看书房。”
她其实对他的书房还挺感兴趣,“书房可以参观吗?会不会有什么机密,我可不想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看到不该看的,你知道该怎么办的。”
孟思远笑了,跳下高脚凳,跟在了他身后往书房走去,“我可不知道。话说你看过武侠没有,小说里要炼出绝世好刀,就得用人来炼,我今天是用血来开你家刀啊。”
“人刀合一是吧。”肖华看了她一眼,“那你走的时候,记得把刀带走,我可不敢用。”
“刀贵不贵,贵的话我就带走。”
“挺贵的。”
“那算了。”
孟思远跟着他走进书房,书房一如外边的极简,只有一整面的书架,与一张书桌。一眼扫去,她就看到了件熟悉的东西,甚至在这个书房里显得有点不搭,是那个睡莲水杯。
她走过去拿起杯子细看,自己都没用上过一天,“原来你真在用,还以为你丢到了一旁看不上呢。”
“为什么?”
“你刚给我倒水的杯子是爱马仕,我端着喝水都战战兢兢的。”
“那是别人送的,你喜欢吗?”
“没有,我更喜欢这个睡莲。”
肖华从她手里拿过杯子,“你别想了。”
她瞪了他一眼,话口都没开,就被他给驳回了,“小气。”
“送出去的礼物还想要回去,你说谁更小气?”
孟思远轻哼了声,就走去后边的书架,她对他读什么书挺感兴趣的。看起来都不是什么崭新的书,有一些书页还泛了黄。
“我可以翻这些书吗?”
“可以。”
有一套书连着摆放在了一起,看着十分老旧,她抽出了一本翻开版权页,果然版本很旧,是1981年出版的,定价是4.1元。而书里,有用水笔划下的波浪线,以及旁边的随手写下的一两句话,字迹清晰,不过就是毫无美观可言。
肖华心中有种奇妙的感觉,阅读是件非常私人的事,她随手抽出的书,是年少时的他反复阅读的。那时他没多少书可读,还是机缘巧合之下,从一个返乡的大学生那得到的书。他如获至宝,读了许多遍,在二十世纪的作家里,没有任何一个人的作品对他的影响超过赫尔曼·沃克。
随着年纪增长,他时常觉得,人这一生,生命是父母给的,基本知识是老师教的,但这些只是人这一生的基本所需。决定自己成为一个真正健全人的更高认知,却是另有其人。而这些,又常是无意间的偶遇。
她穿着墨绿色的毛衣,头发绑在了脑后,在他的书房里,低着头翻阅着他曾经爱不释手的书。
在安静的书房里,时间像是被尘封。他看着她,或许这也是人世间的一种偶遇。
他也想起了曾经的自己,费许多波折去了镇上的小书店,出来时抱着一堆新书,花光了攒的零花钱。不知那个时候的她,正在干什么。
孟思远翻了几页,这个翻译质量很高,她也有了阅读的兴趣,转过头要跟他讲话时,才发现手插在裤袋中、半靠在书架上的他,正在看着自己。
他们离得不近也不远,在这静谧的房间里,在年的尾声里,只有他们。谁也不想打破这样的沉默,彼此都走过很多路,知道抵达心底的陪伴总是弥足珍贵的,即使那很短暂。
“这本不错,我要回去找来看。”
肖华看着她,“我可以借给你。”
孟思远小心翼翼地将书归于原位,“这个版本太珍贵了,我怕弄坏了,心理压力大。”

第40章
“书就是拿来看的,你借呗。不过这种全景写实化现实主义作品,可能不被现在年轻人喜欢了。”
孟思远看了眼他,“我不是年轻人了。”
肖华笑了,“你在我眼里很年轻。”
被人说年轻,若是别人说的,她指不定还会开心下,可从他口中说出,她没了那么乐意,“怎么,你觉得我很幼稚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你也没比我大几岁啊。”
看着她满脸的不服气,他认真地给了回答,“那我也比你早走了几年你即将要走的路,你将会产生的各种心理变化,我都会很清楚。我们关注的东西会很不一样。”
“不然呢?我们关注的东西当然不一样了。而且你走过的路,我也不一定会走。”
她轻易就将他的回答驳回,再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着看书架上的书,他忽然觉得有种被打败的无力感。
孟思远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读过的书,这样的体验其实很私密,人说到底就是如何度过时间,而她窥得了他过往的一部分。他读过许多书,涉猎颇多,品味不错,但没一本是与生意或商业相关的,最沾边的是些经济学论著。
她有时挺挑剔的,若是他这出现了一本成功学之类的机场文学,他在她心中形象都会大打折扣。
“你是不怎么看小说吗?”
“年轻时看的,那时候把市面上算经典的小说都读了遍,中间搬过家,书太多了,丢了许多。”
孟思远看到金庸的书时笑了,“我们算是一个时代的人好不好,都读过武侠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们不是一个时代的人?”
“反正你就那意思。”
肖华内心无语,懒得跟她计较。
都多少年前看的书了,孟思远随手拿出了本翻着,“我还记得小时候会比较到底谁的武功天下第一,毋庸置疑是东方不败,但他太可悲了点。”
“他上位后彻底把自己非人化扭曲了,这种扭曲者上位会带来灾难。”
“生活中这种人也挺多的。”她想了想,“把自己工具化,不择手段到达高位后,好像心态很难不扭曲。”
“工具化自己,看起来是种比较快的方式。”
“我觉得你从来没有过。”孟思远看着他,“你身上还有人味。”
这句话若是对别人说,保不准被当成骂人的话,然而肖华知道,这是句赞美,是他喜欢的评价,他没有说谢谢,问了她,“人味是什么味?”
他这么个问法,很难让人不想多,脑子里闪过一瞬曾经的梦境,她白了他一眼,“不好闻的味道。”
他笑了,“你在拐着弯骂我是吧。”
“我可没有。”
孟思远看着书架,内心感叹他的阅读量之大,却从未在她面前卖弄过。她个人有点怪癖,会欣赏有文化的人,但对以文化为营生的人,没什么滤镜,还是更欣赏实用主义者。
“你知道吗?我大学时,网上跟人聊政治相关的话题,对方是隔壁学校的,看上去挺有文化的,也确实有点。后来我们就约见了一面,但见面我才意识到,人家是想找人谈恋爱。从那时起,我就挺烦把文化挂嘴上的人。”
“我应该不算在这类里吧。”
“你当然不算。”她看了他,“符合做我朋友的要求,得有文化,但不能掉书袋子。”
“那我很荣幸。”肖华看着她问,“大学时,追你的男生是不是挺多的?”
“没有。”他看着自己不说话,像是不相信她似的,她强调了句,“是真没有多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你还挺希望很多男生追你的。”
正话反话全让他给说了,她说什么都是错是吧,她不自证,“对啊,怎么了,有问题吗?”
“没问题。”
看吧,对他这种人,就得直接抛反问。
“不过我觉得我的大学,过得挺焦虑的。学校里聪明的人太多了,没法不比较,自己常常被碾压。当时的睡眠都很糟糕,每天只能睡六个多小时。”
“那你现在睡多久?”
“将近八个小时吧,你呢?”
“现在调整到了六个小时。”
孟思远觉得不可思议,可又没太惊讶,他这种人精力肯定是异于常人的旺盛。但她也知道,这是一种焦虑。他不可能是全然轻松的,想的东西太多,压力太大。这个位置,没法不焦虑。
“六个小时有点少,你可以继续慢慢调整。”
“好。”肖华看见了她眼神中的关心,“你的八小时,也是天赋异禀吧。”
“你这么夸我,我怎么觉得你又在骂我是猪了。”
“所以,为什么你总是心虚地觉得自己是猪?”
孟思远不想跟他掰扯,继续往前走着,就看到了中间柜中的一个小玩意儿,是个小玻璃盒,里面有块水泥碎片,碎片上趴着辆小汽车。
她弯下了腰仔细看着,“这里哪里买的?”
“这是在柏林买的纪念品,水泥块是柏林墙拆掉的残片。这个小车叫特拉贝特轿车,是东德在1957年研发的,外壳是塑料的,应该是很轻,但耗油量堪比西德同期的小型公交车,开起来噪音大、冒黑烟,最高时速不足一百公里。在东德经济比较好的时期,不少家庭都有这个车。”
“还挺有意义的纪念品,我也要去买一个。”
“要去柏林旅游吗?”
孟思远站起了身,“对,我请了假,明天就走。”
肖华没料到她这么突然,“一个人吗?”
“对,过年的旅游搭子太难找了。”她笑了下,“不过我很享受一个人旅行啦,挺自由的。”
“我大部分旅行也是一个人。”
孟思远看着他,有些话,不该问,可她就忍不住想撩拨下,“好假,我不信。”
“嗯,的确。”肖华看着她,语气很正常地补了句,“不是一个人。”
看他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她的心莫名有些沉,“出差和同事吗?”
“不是,出差叫旅行吗?”
“哦。”孟思远没了心情,书房也参观完了,“走吧。”
肖华见她转头就走,他随后关了灯。身旁的她一言不发,他闷笑着,“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意识到自己的回答有问题,她又说了句,“我生什么气?没什么好生气的啊。”
她真是一点玩笑都开不起,或者说,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但她真能沉稳到拉开距离礼貌地聊天,毕竟他不是没见识过,“开玩笑而已。”
“哦。”
“我为什么要骗你?”
“不知道啊。”
肖华从未对人解释过这么多,听着她口气中的毫不在意,他心中略有丝烦躁,“信不信由你。”
见他加快了步子,走到自己身前,看着像是生气了,孟思远觉得他脾气好差,可的确是自己说话过了界限,她不吭声地跟着走到厨房,坐在了高脚凳上端茶喝,水已经凉透了,她喝了口就将杯子放到了一旁。
他背对着自己站在料理台前一句话都不讲,孟思远有些尴尬,不想主动开口,也没法直接离开,她干脆拿出手机,打开连连看玩了起来,也没忘开静音。
肖华切完备菜,转过头才发现她坐在了身后,左手撑着下巴,头低着像是在看手机。岛台上东西挺杂,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他走去拿过水杯时,才发现她在玩游戏,还是她心爱的连连看,全神贯注到头都没抬。食指被割破了,就用中指在点击屏幕,还挺坚韧不拔。
孟思远听到清脆的一声响时,茫然地从游戏里抬了头,才发现是他帮忙倒了热水,见他看着自己,她莫名有种被捉到玩游戏的心虚感,锁了屏幕,捧过水杯捂着手,“谢谢。”
“吃不吃辣?”
“一点点。”
肖华看了眼她的手指,从角落的盒子里拿了枚创口贴丢给了她,“换一个吧。”
“好。”
孟思远小心翼翼地撕着创口贴,但两侧的胶布黏在了一起,她很怕扯到伤口,一点点地慢慢弄。
不知是不是觉得自己太慢了些,他忽然走到自己面前,说了句别动,就抓过她的右手,要帮她撕开创口贴。她坐着,他弯着腰,两人离得很近。她能感受到他的气息喷洒在她的手背上,然而他也快不到哪去,专注时眉头微皱着,像是怕弄伤了她,慢条斯理地撕开胶布。
终于撕开时,创口贴被他扔在了一旁,吸收垫上已全是血,伤口处彻底止住了血,刚刚包得略紧,还绕出了条白印。没了血的遮挡,伤口的深度一眼可见,被切开的伤口无法闭合,大剌剌地敞开着。那把刀真是锋利到极致,一下就这么深。
她自己都不忍看,抬头看着他,“你说我可怜吗?来你家饭都没吃上,先给你家刀喂了肉。”
肖华拿了新创口贴,见她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看着自己,“我不想回答你。”
她笑了,她还能把他逼到不想回答,是多怕她碰瓷。
“不过手指伤了是挺烦的,只能用左手提行李了。”
“你几个行李?”
“一个行李箱,一个书包。”
“那你花钱让人给你提,找我报销。”
“不用啦,我才没这么小气呢。”孟思远看着食指上包裹着创口贴,还挺可爱的,“正好,看到欧洲帅哥的话,还能借口搭个讪,说我受伤了,让人给我提行李。”
肖华冷笑了声,“那你怎么不顺便把左手也划一刀?”
你有病吧,孟思远当然没敢骂出声,“不用,一只手就够了。”
“一只手够你自己提行李了。”
孟思远边吃车厘子边等着鸭子出锅,就坐在了厨房,没有去客厅,感觉那样很不礼貌。
看着眼前的厨房格局,她意识到自己以后买房,装修时也要弄个开放式厨房。很小的时候,过年时亲戚来家中吃饭,妈妈在厨房忙活着,一帮亲戚们在外边聊天喝茶,自己从客厅里拿了各色的零食跑去厨房喂妈妈吃,她还能帮忙剥蒜,被妈妈夸懂事。
今天去吃饭时,她不停地跑去厨房喊妈妈,说菜够了,一起快点来吃。心中的那点不适,此时找到了答案,封闭式的厨房,像是把人关了起来,旁人无法直接看到劳动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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