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梯—— by码代码的Gig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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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华忽然松开了手,一字一句地问着她,“你为什么要把你的东西拿走?”
他的质问太过有压迫感,孟思远低头看着他外套上的拉链,“我不想再来这。对了,你可以把密码换一下。”
“那你为什么不想再来这?”
“我觉得我们需要暂时分开下。”
“为什么你觉得我们需要暂时分开下?”
面对他的步步紧逼,审讯的语气,她像是个罪犯,而他是永远正确的法官,孟思远抬起头,“你不觉得吗?”
“我完全不觉得。”
“很早之前,你就知道李敏,何昊的妻子,是我的朋友。你没有跟我说,可能你觉得这不是件重要的事。”孟思远看着他的眼,“但你真的就没有一点想试探我的心思吗?想看我的反应是什么,想看我会不会犯错。”
她的眼神澄澈而带着犀利,肖华无法全然否认,“我认为你不会犯这种错。”
“那这种考验,到底是工作要求,还是私人层面的考察。”孟思远笑了,“肖华,你分得清吗?”
“这不是考验,我也没有办法预判你会和朋友发生争执,这只是个巧合。”
“我完全能接受工作上的考验,但我不想让生活这么复杂。”孟思远爱他,被他身上她缺乏的东西吸引着,那些是她无法拥有的,可此时,她还是会被那些特质的另一面灼伤,“我想让生活简单点,不想接受任何考验,也不用那么累的。”
“即使是你的朋友背叛了你,没有经受住考验,你也能原谅她是吗?”
“没有任何人经得起考验,不要跟个上帝一样给人设置考验。看着别人为难,在困境中为了自保而相互碾压,再自以为是地得出这个人不值得信任的结论,这很荒谬。”心头的火气骤然上升,孟思远看着他,“考验真的能给你带来安全感吗?一个人通过了一百次考验,那也可能在一百零一次通不过。所以你根本不信任任何人,包括我。”
她耸肩,补充了句,“很可惜,我没通过你的考验。我也没有资格要求你信任我。”
她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扎在自己心上,她将自己给出的信任弃如敝履,肖华冷笑,“所以,你还是在怪我,让你失去了一个朋友吗?你不记恨她,但要把账算我头上,让我付出代价。”
肖华轻易地拿过她手中的纸袋,扔在了地板上,“对你来说,一个背叛了的朋友,都要比我重要,是吗?”
“我不认为这两者有什么可比性,如果非要比,不同时候都会有不同的答案。”他口中反复的背叛让她觉得难堪,像是在讽刺着她曾珍视的友谊,孟思远苦笑着直接说出口,“虽然这个时候,对她来说,我没那么重要,但你也不用这么反反复复提醒我。”
“我不是在反复提醒你,我只是想说,为了她,你要跟我分开,我觉得这个理由不成立。”
孟思远问了他,“你口中的重要是什么?是要我把你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吗?对你绝对忠诚、绝对服从是吗?但凡有任何潜在的利益冲突,我都要以你为先吗?”
“我有要求过你这些吗?”肖华的脾气算不上好,但在此时他很清楚,他需要忍耐脾气,以避免说出任何冲动的话,虽然他已经快被她气疯了,“我把你看得很重要,在这件事上,你应该跟我站在同一战线。”
“在工作上,我很抱歉,我犯了错,是你帮我弥补了过错。”
“我没有在讲工作,你不用有任何的负罪感。”肖华停顿了下,“这件事我也有错,是我没有讲清楚。”
“那在个人上,抱歉,我没有筹码,我不够格跟你站在同一战线。”
“你讲的筹码是什么?”
“很多,我们相差太大了。”
“如果你说的筹码是指经济实力,那我们可以结婚。”
孟思远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疯了吧。”
看着她的眼神中无一丝答应的念头,惊讶到像是个局外人,肖华克制住了内心的不悦,“我没有疯,我只是在解决问题。我没有不信任你。”
爱他最深的时候,孟思远都未想过与他结婚。她不是不愿意与他站在一起,承担更多责任,但她无法以他要求的方式去做。而她,在利益与她在乎的东西有所冲突时,她依旧不知道会选什么,但他一定会选择利益,没有不好,只是选择不同。
“我不认为这是问题的解法。人很难改变,我们应该走一条更为轻松的路。”
肖华看着如此坚决的她,此时他无法说服她,“我们都先冷静下,不要急着做任何冲动的决定,可以吗?”
“我没有冲动。”孟思远的怒意再也压不住,“你怀疑我,都能跟我上床,我做不到。我已经忍到今天了,我不想再忍了。”
“这些天,你跟我在一起,就是在忍耐吗?”肖华并不相信那些真心是假的,可即使是她的气话,还是能轻易将他刺伤,“还是说,跟我在一起,你一直都在忍耐?”
孟思远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我希望你会一直是个公私分明的人,我们的分手不会影响到工作,不然会让我很难做。”
此刻她搬出工作,而他的挽回,是否都会被她当成是老板身份的施压,肖华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一个机会都不能再给我吗?你要多久,我可以不找你,让你冷静下。”
从他口中听到冷静这个词时,孟思远都觉得可笑,她已经够冷静了。面对总是如此冷静的他,她内心的恶魔被释放了,她点了头。
“好啊,我们都先冷静段时间。这段时间里,我们都可以跟别人date,不浪费彼此的时间。如果有遇到合适的,可以告知对方,当然,也可以不说。”
她说完还想问他,你觉得呢,可看见他陡然阴沉的脸色,她也不敢再问。
“我他妈不会跟别人约会,那叫脚踩两只船。”
“那就不用冷静了。”
孟思远弯腰从地上捡起了纸袋,手腕被他抓住时,她低吼了放开。
“那还是先冷静下。”肖华放开了她,“下雨,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带伞了。”看着还想说些什么的他,孟思远先说了句:“不要提出让我为难的要求好吗?”
肖华没有回答她,也没有再阻拦她,看着她离开客厅,看不见身影之时,一声门开又闭上,她彻底离开了。
肖华此时并不想给她任何压力,让她觉得为难。他无法相信分手的这个事实,但当作她在冲动,又是种自欺欺人。
他应该拿出解决方案,可是,他却开始质疑自己是否有能力解决。她不是不冷静,是太过冷静,冷静地思考过不想要结婚,从而有脱口而出的否决;冷静地说自己在忍耐,如果不是他的突然回家,她兴许会等到收购结束后。
她什么都考虑好了,将他剔除她生活的准备也都做好了。
而一想到她还会与别人约会,他根本无法接受这种可能。他更是无法分辨,她那是气话,还是在认真。
直到此时,肖华才能甘心承认,是他需要她,而不是她需要他。
他一向面对事实,不会有任何后悔。可是,若是没有下午那通电话,是不是又可以暂缓发生。条件改变时,结果就会不一样。
站在原地许久,肖华才迈开步子,走去了卧室,不论是床上还是衣帽间里,都没有了她存在过的痕迹。
他走去洗手间,洗手台上的托盘里,是他送给她的手表。她不要了,丢弃时毫无感情,像是极为厌恶,只想尽快摆脱。
肖华看着这块表,他这前半生都在不择手段地追求财富。获得之后,财富又变成一种诅咒,他的身边,永远不会有真心对他的人。
即使侥幸有过,又都难逃诅咒。
这种失去,都像是在让他认命,他不会得到的。
他忽然拿起这块表,砸了下去。
第78章
孟思远回到家后,坐在沙发上许久,不知要干什么。整个人陷进了柔软的沙发里,没有力气站起来,情绪被一点点地抽干。体会不到悲伤时,快乐也一样无法体会。
从傍晚的微雨,到天黑雨停的寂静,像是一瞬。而在这一瞬里,有无数个念头闪过头脑,没一个能付诸行动,像是丧失了行动能力,她只能抱着自己。
打破宁静的是手机的震动,是妈妈的信息。端午节前,妈妈就做了肉粽给她,她夸过好吃。这一次,妈妈又包了些肉粽,之前腌的咸鸭蛋也正正好,都冒油了。
妈妈问她什么时候有空,将东西拿给她。
孟思远能看出,妈妈有在斟酌用词,不主动提要送来给她。心中有些钝钝的难过,她总是在别扭地抗拒着妈妈对自己的好,即使看出妈妈有补救之心,她却是怕自己做比较、比输了后带来的刺痛而将距离控制在一定范围内。这个年纪的她,可真不好,还会有那么多的嫉妒心。
没那么亲近,也没那么糟糕;不会闹崩,也没有过多的亲昵。
是不是有些爱,必须保持着距离。离得太近,只会灼伤了自己。可是,没有人教过她要有怎样的分寸。她学不会保留,只想给出全部。
孟思远自然不会在此时让妈妈来家中,虽然她很想要一个拥抱,像小时候那样,躲在妈妈的怀里哭到抽泣,被温柔地轻拍着,妈妈会满足她的所有要求,只要她停止哭泣。
她回了信息,说自己正在加班,会叫一个闪送去家中拿。
放下手机,孟思远还是有了点精神。吸尘器早已被送到,被放在了墙角。她站起身,拿着吸尘器将家中清扫了遍,再将他的衣物收拾出来。他再朴素,也不尽是平价货,她一时不知如何处置,就塞进了衣橱里。
不大的家中,翻出好几个打火机,她没有扔掉。放在了茶几上,用来点香薰蜡烛。
打扫完毕时,闪送刚好到。粽子煮了一个下午,此时仍带着余温,她一层层地将粽叶剥开,肥瘦相间的肉与沾满了酱汁的糯米,融在嘴里时,她却想起一个清晨。
她煮了粽子和鸡蛋当早饭,见他走过来,她非得让他尝一口。他说要她喂,她拿着筷子夹了带肉的一角,小心地送进他嘴里,再盯着他的表情看。他咽下后揉了她的头,说他还是喜欢吃白粽子,她哼了声,说没味道的白粽子有什么好吃的。他说,我小时候就吃白粽,没有肉粽吃,吃习惯了。他这话倒让她有些内疚,说了句,那我让我妈再包点白粽。
可她还是转头就忘了,眼泪毫无征兆地流下,她哭着一口口吃完了盘中的粽子。
两天后,下班刚到家的孟思远就收到了李敏的信息,问她是否方便通话。包都未放下,她就连忙回了有空的。
在等待李敏回复的间隙里,她倒了杯水,累得坐在了地毯上。今天太忙,午饭忘了吃,她拆了包苏打饼干填肚子,刚嚼着咽下时,电话就打了过来。
李敏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习惯了大多数联系都由微信构建后,人都有些怕打电话,而接通的那一刻,她反而如同父母给自己打电话一般,先寒暄了句,“你下班了吧?”
“对,下班了。”孟思远有些忐忑,不知她的结果是什么,“你们有商量出结果了吗?”
“是的,他有合作的意向。”
从她口中听到这个消息时,惊喜之余,孟思远仍有些难以置信,“太好了,我会立即跟老板汇报,考虑到他回复可能不及时,我最迟明天给你回复。也希望何总能抽出时间,安排与我们见面。”
“好的。”李敏笑了下,“你也不用这么急。”
“好,我很开心。”孟思远由衷地发出了感叹,“你好厉害,能够让何总考虑这个提议。”
“谢谢,总要有一个选择的。”
“是不是很难?”
“难的不是这个决定,是选择后的承担。”
这两天,李敏当然费了诸多口舌,伴随着争吵,也不乏展现出自己最强硬的一面。权力并不总是决定性因素,强大的精神力同样有用。事情此刻如她的意愿进行时,她就要承担责任。不论是谈判的拉锯,还是面对亚东集团的压力,当进展不顺时,她都会受到牵连,小至一句怨言,大至分崩离析。但她若是什么都不愿承担,那曾让她无能为力的时刻,就会如同幽灵般,随时降临。
孟思远一时无言,这个决定,于李敏及家庭而言,是有很大风险的。虽然风险与收益大致是成正比的,但不确定性与阵痛,足以让许多人不敢承担责任。她内心欣赏李敏的果断,在相互不曾有过多联系的这几年里,李敏身上的勇气,是一点都不比她少的。
“真好。”
隔着电话线,李敏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你怎么了?”
“觉得你很有勇气。”
“你现在没有吗?”
她们不是面对面,内心依旧有防备,不会分享经历了什么,可孟思远却没有直接否认。她看着面前的马克杯,上面印着Friends,还是她出差时买回来的,“我不知道。”
“人不是总是充满勇气的,甚至有些勇气带着盲目与亢奋。有时低落,会让你去想,你要什么。”
“我现在没什么想要的。”
李敏没有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这样的低落,甚少见。而只言片语,就已经是她最大限度的表达,只有太过熟悉她,才能感受到她的不对劲。她把自己最为糟糕的情绪藏得太好了,若无其事地扮演着正常,不想让人发现,她又偏偏将掩藏受伤的执拗与自尊挂钩。
她们的关系已不是从前,或许现在只适合带着边界感地说些安慰话,可是,李敏还是很直接地说了实话,“思远,如果你觉得一个人的安慰能让你感到舒服,那你就主动把你的需求说出来。每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有时会忽视你的感受,但这是可以沟通的。而且你也没那么好,你也会忽视别人的感受。”
孟思远没有说话,即使隐约觉得李敏讲的有点对,但她内心仍是充满抵抗。她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别人无法要求她再去做些什么。但她不想再说这件事,“好。我要先挂了,我得去先去跟老板汇报这件事。有任何事,你给我留言好吗?”
李敏知道她的执拗脾气,没再多说,“好。”
挂完电话后,孟思远滑着手机屏幕,轻易就找到了与他的聊天界面。她不会删除与他的聊天记录,以防万一,虽然她也不知道会有什么万一。
显然不适合直接给他打电话,孟思远编辑了一条信息,检查两遍后,发送给了他。发完后,手机还未放下,就收到了他的回复。
四个字:还没下班?
孟思远不知何意,是她在公司的话,就顺便去他办公室?毕竟于他而言,口头吩咐更快些,如果有必要,她可以立即打车回去。
她回复了句:刚离开公司,您需要我回去吗?
不用,明天再说。他回复得依旧很快,却是过了会儿,又加了句:注意安全。
孟思远回了句好的,他再也没回复什么,让她心里松了口气。他的确足够公私分明,即使分手,他的人品也足以让人信任。
翌日,孟思远被通知去老板办公室时,她顺便带上两份文件,可以让他签字。
她敲门进入办公室时,就看见坐在办公桌前的他,他未抬头,指间夹着一根烟,正往嘴里送去。他吸烟时总是眉头皱起的,烟灰缸就放在手边,里面已有好几个烟蒂。眼神并不离开面前的文件,他就已老练地抖落了烟灰。
他穿了件衬衫,袖口被他随意地往上撸着,右手拿着钢笔,扫着文件,像是看到一处错误,他颇为不耐烦地划了一笔,并未留下任何批注,就接着往下看去。
他耐心不太好时,沉着脸不提,整个人都散发出无形的压迫感。配上这张硬朗的脸,都像是混社会的头儿坐在办公室里处理事情。毕竟打架斗殴,并不一定能当上老大,会赚钱就能轻易地拿到权力。
他的专注度非常高,但仍不忘手中燃着的烟,将烟递进嘴里都像是成了他的本能动作。她提醒着自己,不要说错话,不要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肖华知道有人进来,但眼前文件还剩一点,他不想被打断。看完后,他抬起头,就看见了她。他分不出她是否化妆了,但她的气色很好,看向他的眼神中无一丝情绪。像是一切都过去了,她不受半分影响。
孟思远正要开口说话时,嗓子忽然一阵干痒,忍不住咳了声。
肖华将烟头碾压了两下掐灭后,看着烟雾冒出,他又拿起手旁的茶杯,将水倒进烟灰缸中,“抱歉。”
“没关系的。”
肖华看着她,她又咳了一声,“感冒了吗?”
“没有。”孟思远及时将手中的文件递给了他,“请您过目后签字。”
肖华从她手中接过文件,看了眼并不紧急,就放到了一旁。他不只是要见她,还有杨旭。
“你要不要先坐一会儿?杨旭还没到。”
“好的。”
孟思远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一时有些尴尬,不知要说些什么。如果他们什么都不曾有过,那此时是个可以与老板闲聊的机会。
肖华看着沉默的她,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合适的点,能找她聊一下。但这也只有一次机会,否则第二次就变成了骚扰,如果第一次不成功的话。
这件事完全不在他的掌控范围内,但他也全然不能接受偏离他预设轨道的可能。再看着她对自己的拘谨态度,他心中一阵烦躁,忽然开口问了她:“那个吸尘器好用吗?”
“啊?”孟思远完全没想到他问这个,“挺好用的,你要吗?”
“不要。”肖华又补了句,“好用的话,我买一个。”
“可以的,很方便。”
两人正相视无言,她想避开他的眼神时,就听到了敲门声。
“抱歉老板,我迟到了。”
杨旭快步走进办公室,刚要解释迟到理由时,老板就说了声坐,他没有再继续说,坐下后同旁边的孟思远点头打了个招呼。
人都到了,肖华直接开了口,“我会跟天坤的总经理见面。同时,关于收购这件事,杨旭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这件事也由他主导负责。孟思远负责协调,有事直接向杨旭汇报。如果紧急,就直接跟我讲。”
孟思远点了头,“好的。”
“对了,之前讨论的,你一会儿跟她同步下。”
杨旭应下了说好,老板这句话,也意味着孟思远会深入参与这件事,现在还不知她会做些什么,但进度都会让她知道。他自然不会问为什么,只会执行。
“行了,就这样。”
“好的。”
孟思远与杨旭站起身,一同离开。
出了办公室后,杨旭笑着对她说,“我今天都有空的,看您时间,我跟你同步下信息。”
孟思远没想到他如此客气,用个您,都让她有些心虚,毕竟若论级别,他更高些,“我今天没有安排,您决定时间吧。”
“那就下午两点半可以吗?”
“好的,我到时候去找您。”
她如此态度,杨旭笑了,“咱们都别这么客气了,不然说话也够累的。”
孟思远笑着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她离开后,肖华拿过她带来的文件,大致扫了遍后签了字。签字时,他忽然想起邮箱里躺着份提案,是她昨天在下班点时发给他的。
他打开邮箱,找出提案,仔细看了遍后,又逐个标注了写上备注。将邮件发出去时,他内心苦笑,他都多少年没这么细致地干过活了。
他拿起手旁的烟盒,才发现空了,他捏扁了烟盒扔进垃圾桶里。抽屉里还有一包烟,他打开看了眼,却是没拿出,又空手关上了。
这两天他抽得有点多,他该克制下。
晚上到家后,孟思远看不进书与电影。天有点闷,整个人恹恹的,都没胃口吃晚饭。
她为了自己的精神状态,还是逼着自己换衣服出门跑步,将力气耗尽,她也许会睡得好一点。
绕了一大圈,跑一段再走一段,她的心肺能力本就一般,再加上空气的湿度颇重,跑得格外艰难。明明是为了不待在家中多想,可在咬牙跑完这一段剩下的两百米时,她却是想起两人曾经的夜跑。
有他带着她跑,她不必多想,只需跟随,跑得会轻松些。当她气喘吁吁停下时,随即忘了难以坚持到心中暗骂他的痛苦,吹着夜风说跑步真爽。他笑着看她,说你要不练一练,我们年底去波士顿跑半马,不过那儿的路有点难跑。当时她随口就应下了,说还可以顺便玩一圈东海岸了。
回程的路上,忽然飘了雨,就算她披了件冲锋衣,但感受到雨的骤然急促,孟思远不敢停下步伐,一口气跑回了家。
最后一公里,她跑出了最好的配速。到家时,她就去了浴室,脱下湿到快粘在皮肤上的衣物,站在花洒下,冲了许久的热水澡。
当头脑彻底空白,孟思远躺在床上,正要拿起床头被中断许久的小说继续看时,手机就接连震动着。
她皱着眉拿起手机,将近十点了,就怕是什么急事。点开手机后,却是他发来的好几张照片,是不同的小猫咪的图片。她还未点开细看时,他又发了条信息:有朋友开了家猫舍,你可以看看,想要什么样的。
本来心情好点了的孟思远,此时真挺烦他的,若无其事地发着微信,都像是将她的决定当成闹脾气。
她不会回他,却还是点开照片,不同品种的小猫咪们都好可爱,她一张张仔细欣赏着。特别是看到绿眼睛的漂亮猫咪时,她也不免体会到色令智昏的感受,顺手保存了图片。
她趴在枕头上,看了好一会儿,手机又震动了下,依旧是他的信息:养了之后如果有不适应,可以交给我。
孟思远没有回复,将手机开了免打扰后,就扔回柜子上。她伸手摁了小象的鼻子,今天她有看到的科普,大象睡觉时会把鼻子卷起。想起这画面,她忍不住轻笑了下。
她还是不敢养猫,害怕很多意外,更怕失去。
翌日醒来时,孟思远看了手机,那句话就是他昨晚的最后一句。
而这一天工作并不少,她上午见客户,中午赶回公司后,休息了一会儿,便是一场她主持的会议。会议结束,她正要去找杨旭时,就看到了张文杰。看着他一脸的凝重。她心中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张文杰向她点了头,“思远。”
“你来找......”孟思远及时吞下了就要脱口而出的肖华,“老板吗?”
张文杰没有回答,而此时杨旭走过来,喊了声张总。他看着孟思远,“你现在方便吗?”
“方便的。”
三人一同走进会议室,张文杰顺手就拉上百叶窗,打开了灯。屋子里惨白的灯光照在了他们脸上,谁都没开口时,安静到让人心慌。
张文杰开了口,“你们今天有谁跟老板联系过吗?”
“没有。”
张文杰看向了孟思远,“今天有看见过他吗?”
“没有,但他昨天有跟我联系。”孟思远主动问了他,“现在是联系不上他吗?”
“是的。”张文杰有些迟疑而谨慎地开了口,“我这里收到消息,他被请去配合调查了。”
孟思远的心一沉,但她此时不能有任何情绪,她看向张文杰:“那我现在可以给他打一通电话吗?”
“可以,现在就打。”
孟思远从电话薄里翻找他号码时的手都有些轻微的抖动,听着外放手机中传出的滴声,他几乎没有过不接她电话的时候,最多是场合不适宜时的主动挂断。挂断后,他会给她回条信息。听到机器人的自动回复时,她几乎是相信了这件事,“是孙亚东做的吗?”
“八九不离十。”
杨旭问了他,“那现在能做什么?”
“从公司层面看,这个消息还未放出。这个交给我,我会去找孙亚东,让他闭嘴。至于公司内部,要不要通知管理层,以及维持正常的运行,这是你们的事情。”
他能说出这话,即代表他手中有能让孙亚东闭嘴的东西,孟思远问了他:“能如何让老板尽快出来。”
“我会去联系人,打探到消息随时与你们讲。”张文杰忍不住骂了句,“这个孙亚东,竟然玩这种阴招,都不怕引火焚身。”
在这种事上,张文杰算是略有经验。他并不担心肖华出不来,问题是要多久能出来,超过两天,就进入危险期。但这种可能性较低,肖华不曾与上头那些人的根本利益有过冲突,况且,华科作为重点企业与纳税大户,一定有人要保他。
至于他为何这么突然地被请去喝茶,是上头的形势更为复杂。那里的人际斗争更为残酷,有时甚为高效,一道命令即可换天地;有时又像是林立着一块块铜墙铁壁,信息看起来无法迅速流通,需要费力的周旋。
“那也能看出孙亚东没有其他办法了。”
张文杰看向了说此话的孟思远,她的脸上仍保持着镇定,看不出一丝惊慌。遇到这种事,没人能不慌,就做到表面不露声色,就已经是将一件难事办好的开端了。
“是的,他觉得能用这种流氓手段把人震慑住,让人不敢再轻易出手。”
杨旭看出他们认识,而信息已经得到,有太多事要做,他及时提出离开。
见杨旭离开,孟思远忽然开口问了张文杰,“我是否能与你一同去见孙亚东?”
肖华不见得会乐意让她置身如此复杂的环境中,可他将她带入那个局时,就意味着会让她接触到这一面,而不尽是光鲜。她主动提出,张文杰并没有拒绝的理由,“可以。”
两人一同去亚东集团,拜会孙亚东。孙亚东没有拒绝,却是先给了个下马威,让他们在会客室里等待了四十分钟,再让秘书请他们进办公室。
这是孟思远第一次见孙亚东,与刻板印象中的大腹便便不同,他是另一个极端,瘦到布满皱纹的眼,透露着过多的算计与阴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