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行情诗by洝九微

或许，只是想听听她的声音。
哪怕只有一个喂。
那晚，圣修斯下了雨，他坐在车里，在她的楼下守了整整一晚。
雷声碾过的
时候，他曾有过无数次冲动，想要冲上楼，想要把她扣在怀里告诉她，不用害怕，有哥哥在。
可是他不能。
他只能阖着眼在心中默念：念念，不要怕，哥哥在陪着你。
再之后，便是在京北。
他受母亲之托，去大剧院接听音乐会的宋瓷。熙攘的人.流中，他以为自己因为太思念而眼花，直到在周淙之的朋友圈刷到了她入镜的照片。
原来她今晚在钟月山，周淙之给曾熙雯放了一场盛大的烟花。
照片里的姑娘只占了一点边角，却是他视线里永远的焦点，她仰着头，乌润的眼底映着漫天烟火。
那个时候她在想什么呢？
会不会想起在冰城的小镇，他们也有过这样的欢愉时光。
好像，是上辈子的事。
顾肖的迟迟不语终于将顾南湘的耐心耗尽，“哥哥不说就算了，就当我没问，我……”
她作势要走，又被顾肖扣住手腕，轻车熟路地带到怀中。
“不是我不肯说。”顾肖将下巴搭在顾南湘的肩头，“念念，那算不上是什么好的回忆。”
他不想在这个难得的周末还用这些往事惹她掉眼泪。
“如果你想知道，我们找个时间，我慢慢讲给你听。今天是周末，我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一起过过周末了。”
顾南湘哑然。
半晌又偏眸看顾肖乌沉的眼睫。
“你很想……和我过周末吗？”
“很想。”
“如果我告诉你我的周末其实很无聊呢？”
“那也想。”
“哦。”顾南湘推推他，“那顾璟珩先生，如果你现在没有事，麻烦你洗个手去厨房做饭吧。”
“嗯？”
顾南湘暂时将那些不愉快抛开，就像顾肖说的，先过一个周末。
她弯起笑，“这就是我的周末啊。睡觉、学习、画稿、做饭，前三项你都没办法参与，勉强让你参与第四项好了。”
顾肖默了默。
“其实……也不是完全不能参与。”
顾肖将人圈在怀里，轻声在顾南湘耳边道，“我可以陪你睡觉。”
“……！”顾南湘微怔一瞬，旋即被气笑了，“你想得真美。”
桌上手机的振动声打断了两人的聊天，是顾肖的助理高方宇打来的电话。
“好，我知道了。”
“让他躺几个月，他才会安分。”
“没事，不用管。”
挂断电话，顾南湘才去看顾肖的眼睛。果不其然，在他眼底看到了一抹沉凉。
她方才都听到了，顾承章今早去爬山，不慎跌下台阶，摔断了腿。
这或许就是天道昭昭。
这段时间，伴随着顾承章的引咎辞职，维远新材的负面已经少了许多，虽然股票还在停牌阶段，但想来再开盘时也不会继续暴跌。
触上顾南湘担忧的视线，顾肖揉揉她的发顶安抚，“没关系，小事。”
“哥。”顾南湘终于愿意好好喊一声哥哥，“你和……你们之间闹成这样，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顾南湘不接话，她不相信顾肖听不懂。
那个人毕竟是他的父亲。
顾肖捏捏顾南湘软白的耳垂，他最近手上的小动作真的是越来越多。
“还能怎么办。我们的许多观念都不和，如果他愿意，过段时间就让他回萦川养老吧。”
萦川是顾家的祖籍地，顾家的祖祠就修在那里。
远离宁海，远离维远，也远离他的念念。
顾南湘微微讶异。
顾肖唇角勾起笑，“你这是什么表情。当然，如果你愿意，等我们结婚的时候，他也可以回来。但前提是，你愿意，你不会因此不开心。”
顾南湘却蓦地从顾肖腿上起来，“你……休想给我挖坑，什么结婚，谁……谁要和你结婚！”
觉得自己一句话说得磕磕巴巴非常不镇定，顾南湘微顿，整理情绪。
随即，她伸出一根手指，在顾肖的胸口点了点，“哥哥，你最好摆清楚自己现在的位置。”
她又开始了。
但顾肖发现自己好像挺喜欢她这个样子的，有点闹腾，但很可爱。
他微微挑眉，“什么位置？”
“……”
他捉住顾南湘的指尖，眼底凝着笑，“不太清楚，麻烦南湘小姐给个提示。”
顾南湘想要抽出指尖，却又被顾肖捏紧。
“居然还要提示……”顾南湘不乐意了，“就是早晨说的啊，炮——”
“好，我知道了。”顾肖打断她的话，他是真的不爱听这个词。
“那南湘小姐能不能告诉我，要怎么才能转正？”
“想转正呀？”顾南湘拎起嘴角，笑得像只小狐狸，“自己——想。”
说完，她成功将自己的手指抽出来，在顾肖的微怔中，踢踢踏踏跑出了书房。
傍晚的时候，遛完旺财，顾南湘和顾肖驱车去参加梁家老太太的寿宴。
寿宴在宁海极负盛名的望海楼举办，宴请的也都是非富即贵有头有脸的人物。
顾老太太早早就准备好了寿礼，一对百子千福玉如意，听闻梁家老太太如今事事圆满，唯独膝下的孙辈个个都跟有“结婚恐惧症”一样，老太太如今已经八十，半个未来孙媳的影子都没看到。
今晚的寿宴，梁老太太着实也存了别的心思，想从宁海这一众权贵中，给孙子梁致挑个中意的女孩。
顾南湘和顾肖到的时候，望海楼已经宾客云集，顾南湘带着顾老太太的寿礼，和顾肖一起去给梁老夫人贺寿。
梁家老太太自然是欢喜，喜欢这对触手生凉的玉如意，更喜欢眼前出落得标致又大方的姑娘。
“南湘。”梁老夫人点点头，“是个好名字呢。”
“南湘！”
人群里传来梁致的声音，梁老太太微讶，显然没想到两人认知。
梁致走上前，他今天要行主人礼，一身灰色的手工西装，整个人有种玉树临风的倜傥。
顾南湘冲他点头，“好久不见。”
“没想到你今晚会过来。”
顾南湘弯起笑，“你好像总是在和我说这句话。”
她调侃一句，弄得梁致微微有些不好意思。
“说真的，我刚才远远看见，还以为认错人了呢，后来再看，才确定是你。毕竟这条裙子太挑人，除了你，第二个人都穿不出这个韵味。”
今晚顾南湘穿了一条春水绿的长裙，原因无他，这是她衣帽间里唯一一件当季的立领礼服。她脖子上的红痕还没消下去，其他所有的漂亮裙子都只能被pass掉。
思及此，顾南湘有些嗔怪地看了眼一旁的始作俑者。
顾肖在梁致喊顾南湘名字的时候就已经有些不快了，尤其听他夸赞顾南湘的话，更是让他心中滞闷。
他的念念当然是最美的，但也轮不到这个姓梁的来大献殷勤。
顾南湘倒是无所谓，她听多了这样的赞美，只落落大方地弯着笑。这一幕落在梁家老太太眼中，便有了不同寻常的解读。
“阿致。”
“奶奶。”
梁老太太又看一眼顾南湘，当真是越瞧越喜欢。
“怎么，你和南湘认识？”
“奶奶，我和南湘那可真的是太有缘分了！”
一旁的顾肖：“……”
梁致也是个话痨，开始洋洋洒洒和梁老太太讲他和顾南湘是怎么个有缘分，从两人在圣修斯新年夜的第一次偶遇，到顾南湘去曹老先生的医馆就诊，听得梁家老太太满心满眼都是笑。
“那当真是有缘呐。”
“您也这样觉得是不是？”
在顾南湘眉眼弯弯的笑意里，顾肖却有些听不下去了，尤其当梁老夫人旁敲侧击地问他，顾南湘的感情状况时。
面对长辈，顾肖面上还是挂着谦恭的笑，“老夫人，实不相瞒，顾家对念念的婚事早有安排。”
一句话，让梁老太太和梁致都微微一怔。
尤其是梁致。
梁老太太不解，“早有安排的意思是……”
“顾家有中意的人选，他们两个人也在接触中。”
顾肖回得直截了当，顾南湘瞥了眼自己道貌岸然的哥哥，和着他是自己代表顾家，认为自己就是那个“中意的人选”？
但转念想想，这个表述也没有错，如今的顾家，可不就是顾肖说了算。
对面，梁老太太显然有些失望，“原来……是这样啊。”
一旁的梁致只直勾勾地看着顾南湘，顾南湘冲他歉意颔首。
她能感觉出来梁致的善意，但她着实没那个打算，顾肖这番话倒也正好帮她省去了许多麻烦。
终于应付完梁老太太，顾南湘寻了个安静的角落休息。寿宴八点才开始，担心她不按时吃东西又要胃疼，顾肖找侍应生点了一份小米南瓜粥和两样清淡小菜。
顾南湘一边吃粥，一边笑吟吟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中意的人选，”她咬着这五个字，“哥哥你该不会是……说的自己吧？”
顾肖显然已经对她这样的话说方式良好适应，“哥哥这个条件，不行？”
顾南湘上下打量一遍，“马马虎虎吧。”
顾肖点头，“好，哥哥知道了，哥哥再努努力。”
“……”
像是寻到了乐趣，顾南湘托着腮又问，“两人正在接触中，这又是什么意思？是我和哥哥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这种接触？”
顾肖沉默一瞬，微微靠近，“也可以是……昨天晚上的那种接触。”
他微顿，“负距离的接触。”
“……！”
旁边有人走过来，顾南湘脸颊蓦地一红，这个男人……不要脸！
来人是一对中年夫妻，显然是冲顾肖来的，如今的宁海城，哪个生意人不想攀一攀顾家这棵参天大树。
客套的寒暄过后，珠光宝气的贵妇人又另起话头，“今天怎么没见牧庭？不是说也要过来？”
男人点点头，“是要过来，有事耽搁了。”
宁海苏市离得不远，这个圈子也就这么大，彼此相识并不令人意外。
贵夫人又满面堆笑地看向顾南湘和顾肖，“前段时间才听沈家人说给他们家大公子寻了门顶顶好的婚事，没想到竟然是顾小姐，我在这儿冒昧讨杯喜酒，顾小姐和顾总……应该不会拒绝吧？”
这番话，连顾南湘都理解了好半天。
终于理顺这其中的关系时，她差一点没忍住，笑出声。
至于身边的顾肖……果然，脸都黑了。
贵妇人以为自己说了什么不恰当的话，面色有些忐忑，“顾总？”
顾肖只好僵着笑，回一句模棱两可的“好说”。
待攀谈的两人走远，顾南湘坐回沙发里，实在忍不住，还是笑了出来，笑得肩膀都一抖一抖的。
顾肖一阵无言，又有些烦躁地扯了扯领口。
这算什么？
过了好半晌，顾南湘才忍着笑，微微探身过来“哥哥，你听说过蝴蝶效应吗？”
她纤长的眼睫眨眨，清润里带着点不谙世事的少女感，是她故意装给顾肖看的。
“不知道你刚才在梁老太太那里说的话会传成什么样子？万一回头让沈家人听说了，你说……他们会不会直接上我们顾家来提亲？”
“……”
顾肖抿唇，片刻的沉默里眸色滞着不虞。
他也着实没想到自己打发梁家的话竟被曲解成这个样子。
“哥。”顾南湘又凑近一点，“你说你这算不算是……”
顾南湘想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但忽然她又想到了更好的措辞。
“什么？”顾肖问。
顾南湘轻唔一声，“自己——绿——自己~”
顾肖：“……”
蓦地，顾肖的手掌在桌下捏上了顾南湘的大腿，顾南湘整个人微微一惊。周围人来人往，她生怕被看出端倪，整个人都有些僵。
男人的指腹隔着柔软的布料轻轻摩挲，“看来，哥哥昨晚还是罚轻了。”
顾南湘眼角倏然睁圆。
寿宴结束的时候已经快要十点，宾客渐渐散去，顾南湘和顾肖同梁老太太道别后，也准备驱车回雅园。
刚刚走出望海楼，身后就有人追了上来。
“南湘。”梁致几步走上前，手里还拿着车钥匙，“你等下有空吗？我……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顾南湘看一眼身边的顾肖，“哥，你能等……”
“我去车上等你。”
一句话，将梁致想要送顾南湘回家的路堵得死死的。可还没等顾肖转身，一辆白色的轿车就徐徐开了进来。
车窗降下，露出沈牧庭一张温润儒雅的脸，“南湘？”
顾南湘：“……”
顾肖堪堪迈开的步子又生生顿住。

顾肖其实并不十分介意梁致的存在, 却隐隐有些忌惮沈牧庭。
或者说，因为他了解顾南湘，知道她更容易被什么样的异样吸引。
顾南湘礼貌地冲沈牧庭点点头, “沈老师。”
沈牧庭眸色温和，“可惜今天太晚了，我的寿礼还没送到, 改天我去工作室找你喝茶？”
“好, 南湘里随时欢迎沈老师。”
沈牧庭进退得据, 和顾南湘浅聊两句便驱车离开，倒是一旁的梁致，还在眼巴巴地等着。
顾南湘看一眼唇角抿得平直的顾肖，他虽然一句话没讲, 但已然不高兴。顾南湘忽然就想起昨晚两人在练舞房的对话。
再见沈牧庭怎么办？
再见……哥哥想怎么罚, 就怎么罚。
顾南湘面上尽量表现得淡然, 内心已经因为这样羞耻的对话快要崩溃掉。
人在欲望的驱使下果然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
她轻咳一声，努力压下内心的异样, 眸光平静地看向梁致, “梁先生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梁致原本是想送顾南湘回家的，可眼下顾肖等在这里，这个想法显然要落空。
“借一步说话？”
顾南湘微顿, 点点头。
两人走到不远处的凉亭, 梁致看着面前明艳漂亮的女孩子，他承认顾南湘很吸引他。一开始或许没有，但看了她的作品和专访，和她这个人相处得越多, 就越被她牵引视线。
刚才在寿宴上，奶奶那样旁敲侧击地打听时, 他心中是有些雀跃的，但很快就被浇熄。
原来，她已经有了想要交往的对象。
梁致挠挠眉心，“其实，我……”
他忽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建设，才无比认真地看向顾南湘，“南湘，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骗子？”
“嗯？”
梁致想得很清楚，既然恋人没得做，那就趁自己还没陷得太深，及时抽身，以后就只当朋友。
但他很担心顾南湘会误会他，毕竟两人当初偶遇的时候，他曾哭哭啼啼地告诉顾南湘，自己的母亲生病住院，没钱医治。
而现在，他的外公是名医圣手，他又出生在钟鸣鼎食的梁家。
“我当时跟你说我妈妈的事……我没有骗你。”梁致微顿，“那个时候……”
“梁致。”
这好像还是顾南湘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梁致定定看着面前眉目如画的姑娘。
“我从没觉得你骗我。”
顾南湘弯着笑，说得诚恳又认真。
“为什么？”
“那天是跨年夜，你刚刚失恋，我不觉得在那样的状况下，你还要编造一个母亲重病的谎言。”顾南湘微顿，“除非大奸大恶之人，否则没人会在那种时候诅咒自己的母亲。”
“你就不怕错看我？”
顾南湘歪头，清润的眸子里带着审视。
半晌，她摇摇头。
“不会错看。一个连前女友和他分手，他骂归骂，但还是会站在对方的角度去谅解的人——”
她说：“不会是坏人。”
顾南湘折返回来的时候，顾肖还等在原处。男人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身量修长，站在孤白路灯之下，长指间燃着一支烟。
在顾南湘的印象里，顾肖从前是不怎么抽烟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这个瘾？
她正要走上前，一个身着旗袍曲线婀娜的女人在经过顾肖面前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女人很漂亮，看向顾肖的眼神带着再明显不过的浓厚兴致，不知两人说了什么，女人弯了弯唇，遗憾却潇洒地离开。
“啧，我哥哥的行情，还是这么好。”顾南湘眉眼弯弯地走过来
，视线投向远处的那道婀娜背影。
顾肖转头看她，瞥一眼远处的凉亭，“不及妹妹。”
顾南湘：“？”
好阴阳怪气一男的。
“聊完了？”
顾南湘点头，又下意识想回头。她正要往凉亭的方向望过去，却被顾肖掌着后脑往前带，“话都说清楚了，别看了。”
“……？”
顾南湘脚步放缓一点，看身边一本正经的男人。
“哥。”
“嗯？”
她凑近，眨眨眼，“你吃醋了呀？”
顾肖斜睨她，随即点头，“对。”
他承认得太快，顾南湘反倒觉得有些不好发挥，摸摸鼻尖，“我和梁致，只是朋友。”
渣男的经典解释语录。
“那沈牧庭呢？”
顾南湘眼皮一跳，“今晚不算！”
遇见沈牧庭完全在她的预料之外，顾肖不能把这笔账算在她身上。
“可你们约了在工作室喝茶。”
“……！”
紧张和无措也只是一瞬，顾南湘很快冷静下来。
“对啊，我和沈牧庭约了喝茶。”她冲顾肖咬着唇，眼底无辜，“我犯规了呢，这次……哥哥预备——怎么罚我？”
顾肖眯起眼，看夜色里眉眼清滟的女孩。
顾南湘唇角的笑意更甚，她吃准了顾肖不敢再“罚”他，毕竟——如果再罚，当真就要做实了他们“炮.友”的关系。
顾肖显然不想。
果不其然，顾肖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只点点头，“很聪明，知道从对方的弱点下手。”
顾南湘昂起下巴，“谢谢夸奖，但主要还是哥哥教得好。”
顾肖看着她骄矜的样子，深湛眼底满是纵容。
从前的那个念念，好像一点一点回来了。
迎面有小女孩走过来，手中拎着一个花篮，“哥哥，买花吗？”
红艳艳的一大捧玫瑰，盛放的花瓣上还挂着露珠。
“今天下午刚刚摘下来的花，新鲜又好看，送给漂亮姐姐最合适了。”
小姑娘不过五六岁的年纪，嘴巴却格外甜，让顾肖恍然想起了小时候的顾南湘。
他从皮夹里抽出一叠纸币，半蹲下，“花我买了，还有你的花篮。”
小姑娘看着远远超过鲜花和花篮价值的一叠钱，连忙摇头，“太多了，你给我一百块二十块就可以了。”
诚实且纯善的孩子。
“没关系，就像你说的，你的花很漂亮，也很新鲜，值这个价钱。”顾肖的视线掠过小女孩已经洗得发旧的布鞋，其中一只的后跟甚至快要磨破。
“拿着吧，过两天要降温，天气冷，晚上就不要出来卖花了。”
小女孩眨巴着乌黑的大眼睛，在顾肖的温和注视下点点头，“谢谢哥哥！”
拿着一沓钱跑开了。
顾肖将一提花递到顾南湘面前，眼底的温和晕开，“鲜花配美人，还望南湘小姐不嫌弃。”
这不是顾南湘第一次收到顾肖送的花，在她成长的每一个关键时刻，哥哥的花从不缺席。但这一次，却是意义最不同寻常的一次。
她没接，只弯着眉眼。
“那不知道……顾先生是以什么样的身份送这提花？”
“追求者。”
“顾先生以前追过人吗？”
“第一次，生疏之处，希望不要介意。”
唔，有点戳她。
可是怎么办，她一点都不想让他这么快得逞。
顾南湘点点头，接过花篮，“谢谢顾先生。”
她从篮子里捏出一支花轻嗅，馥郁清香的气息一霎溢满鼻息。
“可是……”顾南湘抬眼，乌润眼底敛着风情。她微微靠近，在顾肖耳边低声道：“比起彬彬有礼的追求者，我更喜欢刺激。”
手中的玫瑰花就这样轻轻擦过顾肖的下颌，女孩子亮澄澄的眼底盛着笑，“怎么办，只想和哥哥保持那种不正当的关系。”
顾肖：“……”
翌日，顾南湘没能继续待在家里。一批从斯里兰卡来的样石刚刚送到，她早早就去了工作室，迫不及待地想要看一下品质和成色。
忙完已经临近中午，顾南湘和几个设计师累瘫在办公室，许多样石未经打磨加工，一块一块翻过来倒过去，着实是一件体力活。
其中一个微胖的女孩擦擦额角的汗，“上学的时候我老师说珠宝设计其实是项体力活，我当时还没有什么体会，现在算是领教了。”
“何止体力活，还得兼任美术、设计、工艺，得会金工、锻造、切割……咱们做中式的，还要学编织、花丝、蜡雕……”另一个开始掰着手指吐槽自己这些年七七八八学了多少项手艺活，堪比蓝翔技工。
顾南湘弯起笑，“技多不压身，你现在不就成了咱们工作室的顶梁柱？时间差不多了，中午想吃什么，我请。”
一说吃饭，正抱着材料进来的丁暖可就不累了，“我知道有一家好吃的日料，开车过去要四十……分钟。”
所有人一听这个时长，又瞬间都蔫掉了。
工作室地处产业园，各种硬件什么都好，唯独吃饭不方便。虽然园区也有配套餐厅，但味道着实一言难尽，周末还不开放，周边的外卖最近已经被点了个遍，天天吃也是没滋没味。
几个姑娘正一筹莫展时，一辆黑色的轿车开了进来，在工作室门前的空地停下，顾南湘认出车牌号，知道是顾肖的车。
西装革履的男人从车上下来，矜贵清俊，手上拎着两个食盒。
顾南湘听见身后几个姑娘的议论声。
“靠，好帅！”
“帅是其次，主要是贵。”
一旁的丁暖也眨巴着眼睛，满眼的八卦。她是认识顾肖的，也见过顾南湘和他相处的状态。
怎么说呢，不太像兄妹。听说，也的确不是亲兄妹。
顾南湘走上前，看一眼顾肖手里的食盒，心中几分了然，但还是装作不知道故意问他，“顾总大驾光临，是要视察工作吗？”
顾肖已经习惯了她这样说话，牵着点儿笑点头，“对，来看看你们餐厅的建设情况。”
“那真是不巧了，我们工作室没餐厅呢。”
顾肖脚步微顿，继而在顾南湘耳边轻声道：“那你这个负责人，是不是该罚？”
他故意咬重最后一个“罚”字，引得顾南湘无端联想，红着脸看男人从容淡定地走进自己的工作室。
小丁已经快步走上前，“顾总，我来吧。”
“车上还有，去拿。”
小丁微讶，听懂了这话的另一层意思，就是他们人人都有份，当即咧开笑，“谢谢顾总！”
又连忙招呼另外两个姑娘一起去拿午餐。
“天，我第一次吃用宾利送的外卖。”
“小丁小丁，这人和咱们顾老师什么关系？”
小丁不是多嘴的，也不会到处去讲顾南湘的家事。
“可能好朋友吧，快点来帮忙，你们不饿吗？我都要饿死了。”
顾肖将食盒拎进顾南湘的办公室，洗过手后揭开。都是方姨亲手做的家常菜，味道没得说，在顾肖的叮嘱下又照顾到了顾南湘的口味。
她最近喜欢吃一点辣，但又不能太辣，典型的又菜又爱。
顾南湘本来就饿了，捏起其中的一只迷你虾饺就往嘴巴里丢。
“唔，好烫——”
顾肖伸手，“吐出来。”
看着面前的大掌和男人微微蹙起的眉头，顾南湘适应了一下虾饺的热度，囫
囵嚼碎咽掉了。
顾肖：“……”
顾南湘咬咬唇，她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好意思吐在顾肖手里。下一秒，却被顾肖扣着下巴，被迫张开嘴巴。
“我看看，有没有烫到？”
指尖触到软软的舌尖，烫没烫伤顾肖不知道，只感觉到柔软湿濡故意卷着他的手指，还在指腹上轻轻舔了下。
顾肖眸色一暗，抬眼就触上顾南湘盈着笑的眉眼，女孩子眼底闪过得逞的狡黠，那点故意的小心思遮都遮不住。
如果换作平时，他大概会压着她的舌头，将手指抽出再推入，看亮晶晶的口水将修长浸染，模拟着彼此心照不宣的动作。
但眼下，比起狎弄，他好像更想看她小狐狸一样的笑，想看在他的纵容下，她肆无忌惮的模样。
那个温柔又谨慎的顾南湘，是别人眼中的顾南湘。在他这里，她可以不一样，他想让她不一样。
像从前，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顾南湘不知道顾肖这些复杂的想法，她见好就收，红软饱满的唇瓣被捏成了鸟喙状，还故作无辜地撩拨，“哥哥检查好了吗？肚子好饿啊。”
顾肖：“……”
放下手，又看一眼探着头去看食盒的姑娘，顾肖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皮这一下，很开心？”
顾南湘微顿，偏头看他，随即点点头，“开心。”
所有能让顾肖变脸的事情，也都能让她开心。
顾肖扯出笑，没再耽误她——毕竟某只小馋猫眼巴巴地盯着食盒，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
这一顿午饭因为有了顾肖的投喂，顾南湘吃得心满意足，连带工作室的姑娘们都一起沾了光。饭后，一个个跑过来和她道谢。
道谢是真，顺便观摩某尊大神也是真。
等顾南湘送走最后一个女孩，才悠悠然走到顾肖身边，“顾总的存在感刷够了吗？”
“还行。”
“那我要开始忙了哦，没事的话，你自己先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