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名画by老天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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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味总算散去,身上舒服了不少,心里却还嘀咕着。
关于那些往事,他总是认为自己没错的——从痛打眼镜蛇,到后面的各种大力出奇迹,听上去虽然离谱,但他从不内耗在判断是非对错上。
只是这天,他开始琢磨,正常孩子在看到欺凌现象时真的会以暴制暴吗,是不是有更文明一点的措施可以采取?要不是一开始就对干坏事有特别的兴趣,会对陈盛砸核桃串的行为毫不阻止甚至欣然加入吗?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爸比他以为的要更加了解他,反倒是他自己没有细揪过自己行为的内部逻辑?
他从小动画片看多了,总觉得自己是正义的一方,是光明的代表。但是他就一定是个大善人吗?或者说,他就一定得做个善人吗?
他反正都已经变成现在这样了。非黑即白的那套早就从他的观念中抹去,他早就变成了叼着烟喊着哥的油腻样儿,在这样的外表下满口仁义道德,是不是也有点可笑了?
而且话又说回来,陈盛那种人他配谈恋爱吗?他本来也不配。他就是抱着玩玩的想法在和茗茗相处,真由着事情这样发展下去,那才是罪大恶极。
他至少应该尽到一个提醒义务。
这么想着,林禹成抬头看了看时间,估摸着朱茗应该早就跟陈盛分开了。
于是他发了条消息过去:【到家了吗?】
“再兜一圈吧,还没到你家的门禁时间呢。”聊上头了的陈盛如是说。
“哦……可以啊。”朱茗应下来,同时看着屏幕上的消息。
想不到这大哥还挺会关心人的。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回复:【还没,在和阿盛聊天。】
陈盛才不在乎她在回谁的消息,只继续道:“我跟禹成的关系就是这么变好的。一开始他可能也很讨厌我,觉得我八面玲珑左右逢源,但当我逢源到他头上了,他到底也招架不住。而且就像你说的,我在面对他时多少有些愧疚感以及崇拜之情,所以我这儿有点什么好东西都会想着他,这么多年都已经成习惯了。”
同时朱茗又收到消息:【抱歉,发错人了。】
林禹成觉得自己要死了,这被陈盛看到要怎么解释?这种说辞朱茗可能会信,但陈盛应该没这么好糊弄……话说这么晚了不送人回家还在外面逗留,他是想干嘛?
这时朱茗回了消息过来:【哦哦,你本来想发给陈盛的吗?】
林禹成的脑子转了一圈,觉得既然有被陈盛看到的风险,那不如索性洗成查陈盛的岗,这样他发给谁都合理:【对。这么晚了你们还在外面啊?】
朱茗回得很快:【是的,在听他说你们小时候的事。】
林禹成的脚趾抓了下地毯:【叫他别说了,赶紧送你回家,这都几点了。】
但陈盛还在兴头上:“他爸年纪大,所以他接管家业早,当时也是焦头烂额。我逼着我爸出了一大笔钱平了他家的账,那是我花钱花得最爽得一次。我意识到他思路还没转变过来,还想蛮干,所以软磨硬泡求他跟以前的发小恢复联系,不管是当时喜欢跟着他的那些,还是眼镜蛇那些,其实都是很好的人脉资源。”
朱茗看看屏幕又看看陈盛,到底是不忍心打断,手上啪啪地回复:【没事的,我10点半之前到家就可以。他难得说得这么开心。】
林禹成脑仁生疼——他们小时候的事不是陈盛的卑鄙者纪事吗?他就算不上心也没必要在女朋友面前这么自毁形象吧?这也能说得开心?
确实可以。陈盛之所以敢说,就是他觉得他的形象在朱茗眼中并不重要。
在此之前他也没有任何可以讲述这些往事的机会——他只有林禹成这么一个真心朋友,倒是没必要再去讲些双方心知肚明的事。面对新认识的其他人,又得维护自己的良好形象,不能把自己的这些懦弱和卑劣全盘托出。至于他的前女友们,更是不能多言——他太知道女生喜欢什么样的了,如果真把这些话说出来,他保准一个也拿不下。
至于朱茗,反正本来就一副呆呆的样子,陈盛早就觉得没意思了,而且凑巧遇到了眼镜蛇他们,又被一句“你很怕他们吗”问中心事。
他难得可以去向一个人说出当年的林禹成是如何英勇,而他又是如何聪慧。至于那些显然不太正当的心思和行为,说了就说了吧。
他本质上就是个无赖,早一步挑明和晚一步挑明,其实也就是睡得到和睡不到的区别。天下女人千千万,能把这些年来堆积的旧事吐出来的机会才是真少见,大不了这个直接分了得了。
毕竟这个是学校里的,要真搞成前几任那样,还真有点麻烦。
他根本毫不遮掩,说了个淋漓尽致,就差告诉朱茗他俩内裤有几个角了。直到快到门禁时间,才把车停在了花店门前的路口。
“下车吧。”他难得在朱茗这里找到了一丝愉悦,“今晚听了这么多,是不是很烦?”
“没有啊。”朱茗习惯性地缩着脖子摇了摇头,看起来也很开心,“能知道这么多关于你们的事,我觉得特别好。我现在能理解你为什么总是看起来很冷淡了,小时候被欺负过,然后还发生了这么多事,我觉得会这样也很正常。但是被欺负不是你的错,不够勇敢也不是你的错,你不是也很努力地在弥补禹成哥吗?我觉得这样就可以了。”
陈盛给听懵了。
时间紧迫,朱茗也不等他答话,一边下车一边摆手:“虽然你还是习惯性地贬低自己,但我觉得你其实是个很真诚的人。谢谢你愿意跟我说这些,我终于开始觉得你像个活人了。”
距离10点半还有不到一分钟,朱茗说完就飞快地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只剩陈盛一个人坐在车里看着她回家的方向,久久没有离开。
可陈盛不知道的是, 他的倾诉虽然告一段落,朱茗手机里的消息却没有停。
林禹成:【他跟你说这些干嘛。你跟他说要讲讲自己的事,别带上我。】
朱茗:【我已经回家了, 他应该也走了。】
林禹成看了眼时间,还真是不多不少10点半。
陈盛能这么老实可不多见,看来他确实对朱茗没什么兴趣。
这两次出来玩,林禹成只觉得陈盛对这姑娘是肉眼可见的敷衍,往好了想就快分了也说不定。
他在床上翻了个身, 继续聊:【我们小时候很离谱吧?】
朱茗也坐在了花店里间的床铺上:【不啊, 我觉得特别有意思。我好像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可以和别人说很久的事, 你们俩好有故事。】
林禹成都不知道她这是真心的还是阴阳怪气了, 他想自嘲说他俩小时候就跟没头脑和不高兴似的, 但仔细一想当时“没头脑”和“不高兴”的都是他。
所以他现在在朱茗眼中得是啥形象啊。
林禹成:【你们怎么会聊起这些的?】
朱茗:【就是因为今天看到眼镜蛇他们嘛,然后就聊到了。】
林禹成:【挺好的, 他之前都不会跟人说这些。】
朱茗:【是吗?我也是直到今天才觉得开始有点了解他。之前他都只会跟我说早安晚安,问我想吃什么, 想去哪玩,在干嘛。】
是的, 这确实是酒肉情侣的相处模式,今天估计是心情不好把人姑娘当树洞了吧。
林禹成又翻了个身:【你都还不了解他,就跟他谈恋爱了啊?】
朱茗:【谈恋爱不就是互相了解的过程吗?】
林禹成反应了一下, 他险些以为是自己的问题:【我以为是先了解,才会产生好感,然后再恋爱。】
朱茗:【那我可能是属于一见钟情那种,我第一眼看到阿盛就挺有好感的。】
呵, 哪有什么一见钟情,不就是看脸吗。
林禹成冷脸打字:【哦, 我不太明白,我从来没有谈过恋爱。】
朱茗眼睛霎时大了一圈。
这时妈妈的声音在店里响起:“我关门了啊,你今天还睡店里吗?”
朱茗赶忙抬头应她:“对,我东西都在这边啊。”
“你也够懒的,就不能抽空带回去吗?”说着就听外面卷帘门一响,是已经闭店了。
朱茗这才彻底放松下来,开灯,上床,趴在床上翘脚脚。
天花板上的小灯昏黄,隐蔽的小窝里,传来店里的阵阵花香。
她继续啪啪地打字:【真的吗?可你看起来像是谈过的。】
甚至像是谈过好多个。
林禹成警惕:【可能面相问题吧。从小到大不管发生什么坏事,大家总是第一个怀疑是我干的(摊手)。】
朱茗却有些迷惑:【谈恋爱算是干坏事吗?】
哎呀,狭隘了。
林禹成:【不是这个意思(惊恐)!我是说我总是因为面相被怀疑人品不行,所以你说我像谈过的,我以为是这个原因。】
朱茗:【哦哦,不是的。是因为你长得很帅,所以我才觉得你肯定谈过。】
林禹成一口气差点噎住。
他觉得自己还是有戏的。
林禹成:【还没呢(苦笑)。等什么时候我谈恋爱了,估计还得找陈盛取取经,毕竟他经验丰富。】
这朱茗还是第一次听说:【他经验很丰富吗?】
林禹成:【(惊讶)他没跟你说吗?】
朱茗:【没有。他这人其实比看起来要闷,不怎么说关于自己的事。】
林禹成:【哦哦,那我也不多说了。】
但朱茗觉得这其实也是了解自己男朋友的一个渠道:【没关系的,讲讲嘛。是什么不方便说的事吗?】
林禹成琢磨着措辞:【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吧,谈恋爱也不是什么坏事。陈盛一直就很受女生欢迎,有过几任女朋友。偶尔遇到比较极端的,可能也很正常。】
朱茗:【有多极端?】
林禹成:【嗯……我跟你说了你可不能告诉陈盛啊。】
朱茗:【好的,我不会说的。】
林禹成:【有女生为他差点跳了护城河。】
朱茗倒吸了一口凉气,打心底里发出一声“好吓人啊”。
朱茗:【这也太极端了!怪不得陈盛这么自我封闭,原来还发生过这样的事。如果是我的话,可能就吓得再也不敢恋爱了。】
林禹成怔住片刻,觉得走向不对:【不是,她是因为被分手所以才要跳河的。】
朱茗:【那也不能这样啊,在一起就开开心心在一起,要分手就体体面面地分手,这才是好聚好散。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寻死觅活也没法挽回感情啊。】
好熟悉的措辞,怎么跟陈盛狡辩的那些话这么像呢。
林禹成觉得还是自己没说清楚:【其实那件事陈盛也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他要是能再稍微认真一点,也不至于把人逼成那样。】
朱茗皱着眉头,她被他搞晕了——男生之间的好兄弟是这样的吗?怎么还胳膊肘往外拐呢?她们女生之间的好闺蜜一般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护着就完事了,反正她的闺蜜们干什么她都支持。
朱茗:【好吧……可能是我对当时的情况不太了解。】
她的一句“要不我还是抽空问问他”打到一半,就收到林禹成的二次强调:【你可千万不要去问陈盛啊,被他知道我跟你说这些,我就完了。】
朱茗只得又把话删掉:【这么严重吗?那我不说是从你这里知道的可以吗?】
林禹成发了个尴尬的表情包过来:【但是这件事就只有我知道啊。】
那还真没办法。朱茗挠挠头:【好吧。那我就不问了。】
林禹成:【抱歉啊。一不小心说多了,没让你觉得心里膈应什么的吧?】
好温柔的问法,朱茗回他:【你好会关心人啊。放心吧,完全不会!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关于阿盛的事,让我知道了我对他的了解还有很多空白。等以后什么时候他愿意说了,我再听他说吧。】
林禹成彻底看不懂了——她不膈应?她怎么会不膈应呢?
他纠结了这么久,顶着对兄弟不义的罪名,就这么把对陈盛最不利的信息说出来了,怎么好像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有种大招放空了的感觉,甚至好像还把自己变成了挑拨离间的那个——所以他现在是一个少时有勇无谋,大了油腻商场,背地里背刺兄弟的,小人。
正无措着,朱茗那边已发来消息:【那就先不说了哦,我收拾收拾准备睡了。】
他也赶紧回:【好的好的,晚安。】
朱茗:【晚安。】
关上和林禹成的聊天框,朱茗还得聊下一个。
陈盛:【我到家了。你回家了吗?】
朱茗:【我不回家,我住在花店。】
另一边的陈盛站在家门口,看着这回复想起林禹成问过他,朱茗为什么不回家。
他都不记得自己怎么回的了,他当时根本就不在乎。
陈盛:【怎么不回家住啊?】
朱茗:【就是觉得店里更好啊。只有我自己,没人打扰,我干什么都行。从里间的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花,很漂亮。】
陈盛看着这说法笑了一下:【真浪漫。浪漫主义画家小猪。】
朱茗:【喂,我都跟你说了我被这个外号欺负过了。】
陈盛:【你也说过有很多人是友善地叫你小猪。我不是先夸你才叫的吗?】
他是真觉得这姑娘笨笨的,怎么会有人听了这么多关于他的事,甚至听了他毫不遮掩的内心独白之后,还觉得他是个好人啊。
朱茗听了也开心。她翻了个身平躺着,手机举得高高的,似乎也开始觉得这个外号很可爱了。
真是个令人愉悦的夜晚。她目睹了很戏剧性的场面,听了一段有趣的故事,对自己的男友和他的好兄弟有了更深的认识,找到了一点自己正在恋爱的实感。
但也就是这样的实感,让她愈发不安,因为她还是觉得林禹成很有魅力——和陈盛聊天是很开心,但是她分明地意识到,和林禹成聊天时的快乐完全不输陈盛。
她还是自带一些分寸感的,知道自己不能去主动联系林禹成聊些有的没的,但只要是林禹成那边发来消息,她就顷刻间心花怒放。
这次是这样,之后几次亦然。
在那个炎热潮湿的大一暑假里,陈盛隔三岔五地约她出去玩,林禹成也总会同来。原本想趁着假期把自己的感情理顺,但被他俩这么一闹腾,朱茗反倒剪不断理还乱了。
陈盛找她聊天的频率比之前更高,有时要说好几次“我真的要去画画了”才能断开。而每次三人约会结束后,林禹成又总会在10点半准时给她发消息问她到家没。
一次两次是普通关心,次数一多了,朱茗一看到消息就心脏砰砰直跳。
她从没问过林禹成为什么这样,因为感觉只要一问,林禹成下次就不会再找她了。
于是总是抱着手机和林禹成聊半天,然后陈盛到家了,给她发消息,她再切出去和陈盛聊。有时候和林禹成这边没聊完,陈盛那边又已经开始了,就只能左右来回地切,那段时间朱茗打字速度都变快了。
偶尔也会有顾此失彼的时候,被陈盛问“你在干嘛呢”,或者被林禹成问“你在同时和陈盛聊天吗”。
然后朱茗就一个头三个大。就是,明明也没干嘛,却有种被逮到的感觉——甚至是两边都会给她这种感觉。
归根究底还是她自己的思想出了问题吧。陈盛是她男朋友,是个非常不错的人,甚至还有些心理创伤,她当然要将他妥善安放;但是林禹成又确实有股子陈盛没有的劲儿在身上,热辣滚烫的,挠得人心痒痒。
这样的心思让乖巧了近20年的朱茗十分苦恼,她甚至希望暑假不要结束,让他们仨就维持这样的关系好了,明明这样生活下去三个人都会很开心。
奈何世上却没有永远的盛夏。到了九月,天南海北的学生们陆续返校了。
室友们热情地跟朱茗打招呼,给她分享家乡的特产,朱茗虽然道了谢,却仍是满面愁容。
一看就是有情况。
善良的姑娘们陆续围过来,想对寝室可爱的忙内进行关心爱护。于是在大伙儿的再三追问下,朱茗总算是把自己的心结说了出来。
这一开口不要紧,一屋四个人被震晕了仨。
“你再说一次试试呢?”室友声音都有点抖了。
朱茗抬着双无辜的大眼望向她们:“我应该不是这世上唯一一个爱上两个男人的女人吧?”
第18章 天生一对
寝室内分工明确, 一个负责看朱茗和七千万的聊天记录,一个负责联系研究生院的熟人深度打听七千万的人品,还有一个负责给朱茗做思想工作。
“茗儿啊, 你男朋友要是别人我也不说什么了,可你男朋友是陈盛啊。你知道这是多少人想吃吃不到的肥肉,现在已经在你碗里了。”室友苦口婆心,“咱也不是不让你看着锅里的,关键那是锅吗你就看?”
看聊天记录的大腿已经快拍烂了:“茶!我靠怎么能这么茶, 还‘我从来没有谈过恋爱’, 他没谈过恋爱, 那那些抱着他哭的女生都是哪来的?”
朱茗还是觉得大伙儿说的跟她看见的根本不是一个人:“所以我说会不会是旁人单方面……”
“哎哟你对这人哪来这么强的滤镜啊!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那姐妹们说的你怎么不信?还有你看看你们俩这记录, 天天10点半准时开始,说他没定闹钟我都不信……”
“没有天天啊。”朱茗辩解, “就是我们三个一起吃饭或者唱歌之后,他会问我到家了吗, 因为10点半是我家门禁时间。我觉得其实也可以理解为关心……”
姐妹们直接福尔摩斯再世:“我的天啊,是这样吗?!那他就是守着时间, 等到确定你和陈盛分开了再给你发消息!他就是怕被陈盛发现!”
理是这么个理,但旁边一个显然更冷静:“关键是茗茗也怕被陈盛发现。你光谴责那死绿茶没用,现在是他俩搅和到一块儿了。”
朱茗惊呆:“不至于吧?!我们只是聊天而已啊, 而且内容也都很正常!”
“那你把聊天记录给陈盛看啊。”
朱茗不说话了。
那边打听人品的已经挂上电话:“我又跟我的线人确定了一下,他打包票看得真真的——在校门口,那女生还穿着业务员的工装呢,哭得妆都花了, 一拳一拳往七千万肩膀上捶。七千万动都不敢动一下,就站那让她打。”
朱茗又精神起来:“你看这不是挨打吗?没说是谈恋爱啊。”
“不是谈恋爱那性质就更严重了!他万一是那种很随便的人, 到处玩,玩得还花,那、那简直脏得要死!再有钱有什么用,长得再帅有什么用?现在网上怎么说的——男人不自爱,就像烂叶菜!”
朱茗扁扁嘴。
她是想相信林禹成的,但她实在不理解他都长成那样了,怎么可能没谈过恋爱啊。本来就疑惑的情况下被各种人证物证甩在脸上,多少有点迟疑。
更何况,林禹成背着陈盛跟她聊天这个行为,确实也不是很厚道。
看聊天记录的那个连连摇头:“真服了,确实没聊什么过分的,但是肯定也没想好事。这种套路宫斗剧里我见多了,不就是装装天真单纯,蛐蛐两句陈盛,完事儿还说‘哎呀我说这些弟妹不会怪我弟弟吧’。”
朱茗眯起眼睛:“宫斗剧里还演这个呢?”
“而且我就不明白了,陈盛约你是你们两口子的事,他跟着去干什么?那么大个电灯泡在边上杵着,亲个嘴都不方便……”室友说着说着一顿,“等会儿,你俩不会还没亲上吧?”
朱茗又扁了扁嘴。
其实后来几次约朱茗的时候,陈盛已经不主动叫上林禹成了,但林禹成就是很自然地要跟去。
这时候陈盛就骑虎难下:“真没必要啊哥,我就约姑娘出去玩玩……要不我身份证放你这,我保证不开房行吗?”
林禹成看着电脑,端着副一本正经的大哥样:“有电子身份证。”
“不是林禹成你别太过分!那是我女朋友,我就算去开房又怎么了?”
林禹成握着鼠标的手不动声色地变紧:“那就会变成和前几次一样的情况,到时候让茗茗哭着来捶我吗?”
“我不早跟你说了吗,我这次是认真的,女方家我都去过了,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这人混蛋,去一趟女方家根本不算什么。”林禹成说着把键盘往前一推,半转过身来,“而且你之前不是很希望我一起去吗?怎么突然画风变了?我怀疑你是要开始不干人事了。”
“我真服了。”陈盛昏倒在沙发上,“那今晚你买单。”
“妥。”
于是就一直以一种组团的形态和朱茗约会。
朱茗反正是习惯了,只当他俩是关系好,但林禹成和陈盛互相之间却能感觉到不对劲。
陈盛会问林禹成:“你最近怎么这么闲,以往我约你十次能出来一次就不错了,现在还真是次次不落下呢。”
林禹成那副不显山不漏水的模样,说起来还是师从陈盛:“我说了,我是真的不希望你再胡搞下去。茗茗是学校里的人,你跟她恋爱的事连我爸都听说了,真要是出点什么事,能闹得人尽皆知,到时就不是我能帮你处理的了。”
比起说林禹成想挖他墙角,对于陈盛来说还是这话可信:“你也忒能操心了。”
林禹成瞄他一眼:“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你要不是真心喜欢的,就少蹉跎人家,麻利点分手。我看茗茗要真想找,肯定能找到比你好得多的。”
陈盛就在旁边唉声叹气:“这话怎么说呢——我一开始就是喜欢她那个红扑扑的脸蛋,觉得很色,后来谈了之后说实话我是不喜欢的。我喜欢那种清纯的而不是蠢的……”
林禹成一下子没忍住:“你好好说话!”
凶完了才觉得自己反应过激了,好在看陈盛的反应,好像他平时也这样。
是的,在陈盛视角,他确实就只是听不惯混账话而已:“你听我接着说啊。但是吧,再继续相处相处,又觉得好像还挺可爱的。就因为她脑子里空空的,所以就是很包容,让我觉得在她面前很放松……”
“你在说什么屁话,她还算是脑子空空……”林禹成一下子又急起来,然后闭了下眼强行把脾气压下去,“行了你也不用再说了,你这明显就还是以前那副做派,你根本就改不了!”
说实话,这样的定论居然让陈盛轻松不少。
他这个人野惯了,什么样的花朵都见过,也形成了自己的“恋爱”模式。他觉得自己在恋爱过程中给了那些女生很好的情感体验,当然他自己也体验感拉满,直到走完所有的恋爱流程,对方于他也就彻底失去吸引力了。
这样的掌控感令他踏实,他知道自己没走心,总能在情场上来去自如。
而这一次让他觉得事情有点脱离自己的控制——最开始跟林禹成说自己是真心的,那其实只是为了糊弄事,他也知道林禹成根本不会信。但是到这会儿,每次被逼到要说自己“真心”的时候,他就有点颤颤的。
真心吗?也没有那么真吧?不就是稍稍可爱了一点,这种类型的女生很多吧?
辜负过真心的人最怕长出真心,因为他最知道付出真心的人有多弱势,弱到可以被人当狗玩。
所以听了林禹成的话,他还挺开心:“这玩意想改哪那么容易啊,你得给我点时间啊。”
他甚至都不太敢提“茗茗”这个称呼,他不想给自己一些和朱茗很亲近的心理暗示:“你看,这次这姑娘已经让我有点特殊的感觉了,说不定下回我就改好了呢?咱得循序渐进啊。”
听着他这些渣言渣语,林禹成就陷入一种极为割裂的情绪里。
一边是对自己喜欢的女孩被人轻视感到愤怒,他觉得所有人都该爱她;一边是觉得这混蛋幸好根本不喜欢茗茗,他无情就别怪他无义。
林禹成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思去找朱茗聊天的。
对于林禹成来说,现在陈盛不愿意分手并不是大事,因为这是迟早的事。
最大的问题是朱茗这傻瓜是真喜欢陈盛。
也就是说,如果现在陈盛突然露出真面目要和朱茗分手,那实际上受到伤害最大的还是朱茗。所以林禹成总是找她聊天,甚至有点给她做思想工作的意思。
如果她能事先对他有点感情,那会不会跟陈盛分手时就不会那么难过?或者说,如果在分手后实在难过的话,有没有可能把他当成第一顺位倾诉对象?
当然,一开始他也会惶恐不安,害怕朱茗反倒觉得他不道德、心思不纯,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懂得拒绝还是怎么回事,朱茗总是会回应他的消息,二人聊得有来有回。
无数个夜晚,他躺在床上,觉得要是没有陈盛的话,这简直就像是两个互有好感的人在互相试探。
但是某个聊得火热的开心瞬间,他又会深深自责——陈盛是他从小处到大的兄弟,他居然就这么爱上了他的女朋友,还真切地进入了撬墙角的具体流程。
然后在一句消息发出,朱茗却反常地半天没有回复时,他的嫉妒心又被拉扯到顶点,他甚至毫不客气地发出消息:【你在同时和陈盛聊天吗?】
几乎刚发出去他就后悔了——他居然在指责茗茗。
本来他找她聊天就已经是逾越,她愿意理他就已经算意外,而他竟习以为常并得寸进尺。
林禹成立刻想撤回这无理取闹的话,但朱茗已经回复过来:【没有啊,只是去削了个桃子。】
他便立刻调转话题,去聊些别的,以防关于陈盛的话头继续深入下去。
如果说假期里这样的关系就已经让他心乱如麻,那么开学后,情况就更加复杂。
哪怕是他这种在学校里没什么人际往来的人,也偶尔会听说陈盛和朱茗之间的八卦,他们在这个学校里是天生一对般的存在,是所有人都认可的、真正的情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