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着迷by茶暖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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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淮周把手机搁到边柜,正想回屋取睡袍和里裤,听见这话,他不可捕捉地掠过一丝笑,短暂打消念头。
“你适应一下?”
许织夏奇怪:“适应什么?”
他慢悠悠在床边坐下:“你哥哥习惯裸睡。”
许织夏意外,眼皮睁得更开。
兄妹再亲也不会越过成人的尺度,他们没聊过这话题,许织夏刚得知他也有这个习惯。
许织夏比不上他坦荡,意识到他今晚想裸着,她脸猝不及防地热了。
其实她也不想穿……
许织夏在矜持和舒服之间纠结得要命,随即又听见他问:“怎么,你都是穿着睡的?”
许织夏枕着看他,不作声。
他神情不知何时严肃了,真假难分,一只胳膊在她枕边支着,低垂着脸瞧住她:“没人告诉过你,睡觉穿着不利于生理健康?”
他在男友和兄长的身份间切换自如,好端端就管教起她了,但许织夏莫名理屈词穷。
“我知道。”她低声。
“是吗?”
那语气似是在怀疑她,许织夏下意识证明清白:“我自己睡的时候不穿。”
纪淮周要笑不笑:“是么。”
他又同样地问了遍,这回问得无可无不可,陈述的意味更重。
三言两语惹得许织夏有种被冤枉的委屈。
“我要脱的。”她闷声:“那哥哥回自己房间吧。”
纪淮周一副理应如此的态度,找不出一丝不安好心的破绽:“你脱你的,我在这里有什么关系。”
许织夏瞄着他。
他又说:“跟哥哥有什么好害羞的?”
这与当年她因月经初潮感到羞耻,他开导她的那句话简直异曲同工。
“没害羞……”她声音很小地嘴硬。
纪淮周含着鼻息薄薄笑出一声。
许织夏能揣测到他在捉弄,可是她没办法,总感觉他下一秒又要再问她“是吗”两个字,让她无言以对。
她冷不丁陷入自证陷阱。
穿着绝对没法睡,她原本就一心想着脱掉,只不过他在,她很为难,所以半推半就。
这会儿被推了一把,许织夏佯装若无其事,埋进被褥,人鼓在被下像只小团子。
她在睡裙里,寻到腰际那串闪钻的链子,一路勾到脚踝剥下来。
重新探回出脸,就迎上了那人的目光,笑容里带有不揭穿的深意。
许织夏被他瞧得不自在。
腰链和黑色蕾丝面料捏在手心很一小团,她不知怎么的,可能是想到他说他这年纪不玩纯情那套,她头脑一热,就朝他丢了过去。
那团东西落向他,纪淮周接住,指间有碎钻的冰凉,和一片轻薄柔软的触感。
他指腹摩挲了几下,不经意间被她这出人意料的举动击溃了部分理智。
他呼吸越放越沉,手肘压到她枕边,俯向她:“谁教你朝男人扔这个的?”
他嗓音一低下去,许织夏就没骨气地偏开了脸,嗫嚅:“哥哥不是要看吗?”
纪淮周勾唇笑了,觉得这姑娘故意在考验他耐性,他扯掉浴巾,掀开被子躺进去。
男人硬朗而高温的身躯忽而覆近,许织夏措手不及,躲都不能,就被他有劲的胳膊牢牢锢进了怀里。
这情形和在纪家逢场作戏时别无两样。
他当时也是什么都没有。
许织夏指尖抵在他心口,僵住不敢动了。
纪淮周搂着她腰,重新揉住那部分裙摆,唇凑近她的脸:“我想看的是什么,你不知道么?”
裙边随着他的声音上扯。
许织夏这下老实极了,忙探下去捉在他腕上,仰起脸,巴望着他:“没了……”
她现在只有一层棉裙了。
别人的恋爱是该循序渐进,需要有了解到接纳的过程,但他们已经相识了十七年,这个步骤早已提前完成。
只不过她在体验两性关系方面还是一张空白页。
纪淮周放慢着语调,在说话声里单膝推挤进她双膝间:“哥哥能不能享受一下,作为男朋友的待遇?”
许织夏一知半解,但心如有预感地怦跳。
她慢着声问:“什么待遇?”
他没回答,一瞬不瞬看住她,膝盖抬上去,抵住了原本那团小面料所在的位置。
卧室里有一只小猫叫起声。
又似乎没有猫。
许织夏急急抓住他两肩,一个失神指甲盖都把他掐出了几道月牙状的红印。
她眼巴巴的,呜咽声里拖出绵长的腔调:“哥哥别……”
纪淮周喉结咽了咽,掌心握住她后颈,哑着声:“不许撒娇。”
他们都太懂彼此,许织夏昂脸过去,啄了下他的唇,接着可怜兮兮地,用眼神央着他。
对视几秒,纪淮周舔了下唇,膝部中止压动,屋里那只猫的声音跟着消失不见了。
从小她一犯错就撒娇,偏偏他吃不腻她这套。
纪淮周深深沉下一口气,起身将浴巾围回去,没去抹掉膝上温温的水痕,径直大步迈向浴室。
许织夏脸不争气地红透了,忙不叠用被子卷住自己,只有乌黑浓郁的头发散在外面,有一支花鼓队在她心里急速击鼓。
听见哗啦啦的水声,许织夏发胀的脑中生出疑惑……他不是刚洗过澡吗。
不知为何,这回他待得特别久,迟迟没出浴室。
许织夏一点点染上困意。
半梦半醒间意识模糊,感觉他走出浴室后,又回了趟自己房间,过了段时间,眼皮上光源一暗,空着的那半张床轻陷了下,他从背后拥上来,隔被抱住她。
许织夏迷糊着,不自觉转过去,脸挤到那片温暖的颈窝,发出微弱的梦呓:“哥哥……”
“嗯。”他轻声回应。
许织夏渐渐安稳,睡沉过去。
他们约定了明天回家,但其实许织夏并不知道他父亲肯不肯放他走,她不明情况。
如果要回,他们要先回伦敦,她的行李在公寓,而他的护照之类无疑还在纪家。
但去了纪家,她怕他又是有去无回。
那夜,许织夏的梦境极其杂乱,一会儿梦到她身上只有那套小衣裳,躺在那间小小的船舱里,跟随着深夜海面的船身而晃,因为他的膝盖在顶;一会儿梦到他们回纪家取行李,又被追得满世界逃亡。
结果翌日,她在公寓的行李,和他在纪家的随身物品,都被完好无损地送到了曼彻斯特机场。
甚至他们坐的是纪家的私人飞机,为他们送行李的人说,已经为他们申请了回杭的航线。
许织夏万分诧异,恍然感觉自己这几日是掉了一个乌托邦里,而外面的世界在这短短几日里打了一场思想的仗,有人没有硝烟地反手定了乾坤。
而她一无所知,有他陪着,沉浸在乌托邦里快活,没有沾染上一丝尘埃。
飞机在云霄划出航迹云。
舱内奢华得如同空中五星酒店总统套房。
舷窗外天空湛蓝,许织夏收回目光,怀揣着纳闷,以及昨晚脸红心跳的亲昵后遗,很小声地唤对面的人:“哥哥。”
“嗯?”顾着她口味,就餐区的餐桌上是几道中餐,纪淮周放了碗筷到她面前。
“纪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许织夏一边问着,一边握起筷子:“家宿哥说,纪家现在就是个大火场。”
纪淮周低头剥着虾,去看她。
她歪着脑袋,一脸冥思苦想的模样:“而且那些人,怎么好像突然间都听你的了。”
纪淮周眼底讳莫如深,嘴角挂着笑:“管他们呢,哥哥自己的事情都来不及做。”
“你要做什么要紧的事?”
“谈情说爱。”
他不紧不慢地说,不紧不慢地剥开虾壳,不紧不慢地放虾肉到她的碗里。
这四个字,顿时把许织夏的思绪牵扯回昨晚,他膝盖的滑动和揉弄,在她两性的空白页留下痕迹。
当时的感觉复苏。
那支花鼓队又在许织夏心里放肆击起了鼓。
“不舒服么?”
他的声音自带成熟男人的厚度,音色不太端方,而是偏向野性,夹杂着慵懒劲。
这样的嗓音,淡淡的口吻,既显得他情绪风平浪静,又容易引人误会,他是故意轻浮。
许织夏正被艳事勾着魂,一不留神就误会了,羞愤地怨了他一声:“哥哥你不要问下流话……”
纪淮周抬眼,不明所以:“我说你脸这么红,不舒服么?”
四目交接。
许织夏怔住良久,逐渐回过味。
“没有。”她故作冷静,埋头去吃虾。
纪淮周瞧着她表情,揣度顷刻若有所思,无声弯了下唇,拿起湿餐巾:“这就下流了?”
许织夏敛住气息,缓缓看向他。
他擦着剥过虾的手指,看着她,慢悠悠地笑起来,遂了她的愿,故意轻浮。
“我们今今,昨晚叫得真好听。”
红彤彤的太阳东照,飞机在一片浓烈的晨光里,降落在杭市机场。
温带海洋性气候的英国,四季温差小,像个不悲不喜的老头,而一回到杭市,盛夏的风裹着烫意,扑面而来的热情。
无论是旧金山,是伦敦,还是曼彻斯特,抑或是其他任何地方,在许织夏心里,永远只有苏杭是精神栖息地。
车子抵达西湖边的中式合院。
熟悉的绿意盎然,蝉鸣声响。
许织夏直奔进别墅,车里的人被她无情地甩在身后。
周清梧估算着他们到家的时间,正在客厅等,听到庭院的动静,走到门口,就见她裙子飞扬着跑过来。
“小姨——”许织夏笑盈盈到她跟前。
周清梧很自然地半抱住她,眉眼笑开,捋捋她散乱的鬓发:“宝宝回来了,在英国开心吗?”
“开心的。”
“膝盖有没有再疼过?”
许织夏连连摇头,笑得不露声色。
瞧见那人拉着女孩子的行李箱,另只手揣着裤袋走近,闲闲的不着急,周清梧嗔怪他一句:“你怎么慢吞吞的,太阳大,都不知道给妹妹撑把伞。”
纪淮周停在门口:“您没见她跑得比兔子还快?”
许织夏不看他,抱着周清梧的手臂,下巴靠到她肩上,轻一哼声,一副受委屈的样子。
见状,周清梧摸着颈侧那颗脑袋安抚,转瞬严肃地问他:“你又欺负宝宝了?”
小姑娘惯会无声告状的。
纪淮周停顿两秒,突然笑了下,胳膊搭着箱杆,“嗯”出一声,懒懒承认。
许织夏狐疑地睨向他。
“哄一路了。”纪淮周噙着别有深意的笑,说着看过去,刻意瞟了她一眼。
目光交汇。
那句已在许织夏脑中循环了一整个航程的下流话,又被他的眼神勾出到耳畔回响。
——我们今今,昨晚叫得真好听。
许织夏臊红着脸,一溜烟上楼,逃回了自己房间。
她第一件事就是锁上门洗澡,换下那套内衣裤,但这套贴身衣物太不正经了,不好被周清梧看到,于是在浴室里洗干净后,她想悄悄晾晒到自己的阳台。
许织夏刚走出到阳台,就看见了他。
两间相邻的卧室,阳台也相邻着,他靠着黄花梨木的护栏,显然也是刚洗过澡,穿着纯灰色美式领口短袖和休闲短裤,短发半湿。
天光下,他眼睫虚敛着,虹膜透出的蓝调比平时显眼,嘴里咬着根烟,弹开打火机,另只手掌拢着那簇火焰,低下头正要点,听见声响,侧过脸。
她长发松松挽着,吊带睡裙外冷白皮清透,捧着团拧到不滴水的黑蕾丝面料。
纪淮周视线在她手里落了一下,似有若无地抬起唇角。
这人幼时起就爱捉弄她,现在又爱闹得她脸红,以前还收敛着,如今多了层男欢女爱的关系,他作为男人本色的那一面便无需再掩藏地暴露在了她面前。
但许织夏还是纯情的年纪。
那种羞耻中伴随着丝丝缕缕欢愉的感觉,就像有一只手在揉捏心脏,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将她的心脏捏得舒服温热。
没有小姑娘能招架得住他这样调情。
只能赧红着脸口是心非。
许织夏嘟哝他一句:“哥哥。”
打火机的金属盖咔嗒合上,纪淮周回过身,胳膊肘倚到护栏朝向她的那一面,略弓腰背地俯着。
微微笑着看她,答应:“诶。”
许织夏似怨非怨:“你老实点,别乱说话。”
纪淮周被她惹得垂下颈,胸腔震出气音笑了几声,再抬回起脸,佯装无辜:“哥哥还什么都没说呢。”
“你说了。”
“说什么了?”
“你说……”中间几个字,许织夏含糊两声,囫囵了过去,直接到句末:“好听。”
她扭捏的表情,在他眼里也格外可爱。
纪淮周盯着她看,笑意从眼底弥漫至眉梢:“是好听啊,夸你还不高兴了?”
那句话单拎出来,确实无可厚非,可与那晚的情形一关联,纯纯就是露骨的荤话,但她总不能将画面逐字逐句明白讲一遍。
许织夏只能犯嘀咕:“哥哥现在,一点儿都不正经。”
他唇齿间磨咬着烟蒂,一开腔就显得混不吝:“哥哥正经过么?”
反其道的回应。
许织夏无言良久,思来想去“嗯”了一声。
“装的。”他若无其事,掀着眼皮看她:“你不是早看出来了?”
许织夏想起第一次察觉到他眼神的变化。
是在旧金山,她毕业前夕。
城市霓虹映得地面水光发亮,餐厅檐下,雨水溅着水花,他的目光朝她布下一张细细密密的网,欲望如水,网不住地全涌了出来。
那时他还是对她心无杂念的哥哥,是她暗恋过,但永远不可能的人,她一分一秒都没有想过,那会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她说他在装一副好哥哥的样子。
还说他像犯罪片里的病态杀人狂。
当时他还会装模作样一下,此刻简直任由自己无耻的那一面展现出来,双手往前一伸说,对,你哥哥就是犯罪了,你把我抓走好了。
想着想着,许织夏抿不住地笑了。
但许织夏觉得,这才是他。
见他静静看着自己,许织夏压住嘴角:“为什么要装啊?”
纪淮周一声哼笑:“你那时候心里只有周玦,不装装好哥哥的样子,你不理我了怎么办?”
他有点秋后算账的意思。
许织夏眸光柔柔的,温声细语说:“不会的。”
有段时间她陷在一团迷雾里看不清,可不管是周玦还是纪淮周,都只是一个身份,她在意的是他这个人。
只不过无迹可寻地过去四年,再相见,他被强制规训,被压制住天性,这样的他让她陌生。
她心中的哥哥是有傲骨的,没有被驯服的可能。
从少年时起他就是如此,骄傲,自由,随心所欲,性格内敛难以捉摸,但也恪守自己的善恶观。
或许也不是对作为纪淮周的他感到陌生。
而是她见不得他在囚笼里的样子,事实上,这种不愿意面对的感觉称之为心疼,想回避,但割舍不掉。
“哥哥你看微信了吗?”许织夏背过身去晾内衣裤。
纪淮周依旧那个姿势倚着看她:“怎么了?”
他对谁的废话都没有耐心。
唯独她,什么闲言碎语他都乐意听。
“陆玺哥在群里说你坏话,因为你回国都不通知他,把他丢那儿了。”许织夏聊着笑起来:“他说以后要用中指给你发消息。”
纪淮周扯唇轻嗤一声:“出息,几岁的人了,还得我领他回来?”
“但陆玺哥去英国是为了陪我。”
“你再想想,在英国陪你的是谁。”
晾衣架挂上去,许织夏回过身。
对于他的陪法她有些羞于启齿,支吾着答非所问:“他只是和家宿哥,玩儿得太忘情了。”
他呵声:“我看他是脑浆晃太匀了。”
许织夏哭笑不得,又察觉自己不该笑,于是嗔道:“哥哥,你老是不好好说话。”
纪淮周夹下嘴里的烟,指尖在护栏垂着,慢条斯理回了句:“是,哥哥说话是没我们今今好听。”
他语气徐徐的,明显意有所指。
许织夏听出来了,恼羞地脱口而出:“纪淮周!”
纪淮周顿了一顿。
这是她头一回用这个名字称呼他,哥哥听习惯了,突然间听一听她以下犯上的口吻,很有调情的感觉。
纪淮周一边回味着女孩子温细嗓音里凶凶的调子,唇角一边慢慢勾出括号:“又不高兴了?”
在她的轻瞪中,他从容道:“那你罚我好了。”
许织夏目视于他:“罚你什么?”
他笑痕加深,故作思忖须臾,声音忽地轻了:“罚哥哥今晚也喘给你听?”
她对着他目光,眼睛眨了下,又眨了下,白净的双颊肉眼可见地浮起淡淡红晕。
紧接着纪淮周就看见她一扭头,往屋里跑进去了。
等再不见她踪影,纪淮周才缓缓收回眸光,直起腰,背过身去靠着护栏,在她绝对看不见的地方,唇边的笑意逐渐敛下去。
那支烟咬回到嘴里,金属盖弹开,打火机噌得跳跃出一簇红蓝火焰,烫得烟头闪烁了几下猩红。
他深吸进一口,仰高了颈,呼出一团青白烟雾,在他脸前弥散开去。
在许织夏出阳台前,他刚接了通钟遒的电话。
纪家乱成一团,需要他去主持大局。
在过去长达三十年的时间里,老东西像个一统天下的始皇帝,始终持有超过纪氏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在绝对控股的情况下,他掌握着纪氏公章,其余所有股东再联合密谋,都无法将他罢免。
而十七年前,曾有过一个罢免他的机会——纪世远与原配的儿子遇害,或意外或人为,都已不重要,人死了,按规定,如无人继承,这位大少爷持有的股份将以公司名义收回,进行股权重组,这将直接威胁到纪世远的占股比例。
为了保住掌权资格和他那点可怜的自尊心,纪世远声称二儿子养在港区,不日回英继承。
倒也无人太过生疑,毕竟大家族内部情形冗杂,刀光剑影,他们只会以为他狡猾,下了一步舍车保帅的棋。
于是纪淮崇就这么代替纪淮周认祖归宗了。
纪家那些叔伯都是朝秦暮楚的货色,深谙生存之道,纪世远身为纪家家主,有话语权一日,他们便唯他马首是瞻一日。
但迈上那个阶级的人,谁都贪婪,谁都有争夺权力的野心。
权力是一个平稳交接的漫长过程,从起初纪淮崇留下的百分之六,到前段日子接管总部后交接的百分之十,表面上,纪淮周的占股只有百分之十六。
但他的实际控股远远不止。
无人知晓的这部分股份,一部分是在这四年里,纪淮周以纪淮崇的名义在二级市场高价收购的。
还有部分,是在杭市剧院,与贺司屿做的交易。
纪淮周除了要贺司屿手中纪氏的那部分市场流通股,还要贺氏旗下的飞行器品牌,以及他的资源信息渠道,掌握几个人的把柄,尤其是伊迪丝贵爵。
当时音乐厅散尽,观众席只余他们二人,都维持着听钢琴曲的姿势。
“纪少爷这是要我为你卖命?”贺司屿似笑非笑,双手交握在腹前。
纪淮周面朝鎏金舞台,搭着腿,后颈慵懒靠在席位座椅:“事成之后,英国医疗研究所归你。”
贺司屿眸光微动,斜过去一眼。
“这个池座是给周宗彦留的吧。”纪淮周突然说,想到老同学,他静了片刻,接着翘了下唇,也看过去:“看来贺老板对这桩生意,也很感兴趣。”
陈家宿拿不到这个座位的门票,无疑是贺司屿授意的。
贺司屿手指慢慢点着,足足有五秒的寂静,他才终于再度开口:“纪少爷狮子大开口,条件未免太苛刻。”
纪淮周眼神冷下去,沉着语气:“贺老板当年送走我妹妹的时候,可没和我讲过条件。”
“怎么,”他要笑不笑:“苏小姐不值得你这么付出?”
两道目光在空中交锋。
最后贺司屿敛眸一笑,拧着领带起身:“成交。”
在得到贺司屿转让的流通股,以及某个对他母亲有愧之人在纪家的私有股后,纪淮周的实际股份已达到百分之三十。
只是在此之前不为人知。
而作为联姻的聘礼,纪世远转让出部分股份,为了获得伊迪丝在英贵圈的支持。
至此纪世远的占股已低至百分之三十。
老东西说利益是最深的感情,纪淮周便借这招悄无声息斩断了纪世远的后路,一报还一报,股东会或是伊迪丝家族,没有一个人会站在他这边。
这四年就像钝刀子割肉。
时隔十七年,终于又迎来掣肘纪世远的机会。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当然,他要纪世远付出的代价,远不止于此。
陈家宿和陆玺当晚的飞机抵达杭市。
晚餐在庭院落地窗前的圆桌,周清梧亲自下厨做了一桌菜,前几分钟陆玺都在怨声载道,直呼纪淮周是个抛弃他的负心汉。
许织夏含着口果汁,鼓着脸闷笑出声。
纪淮周在椅背歪着身子,拎着只酒杯,瞥了她一眼,许织夏一咽,抿住嘴巴,安分低头去吃碗里的红烧肉。
色泽太接近,许织夏这才发现有一小部分是肥肉,她皱皱眉头不想吃,筷子夹住肉,递向他唇边:“哥哥。”
他们之间许多日常的话语都不用言说,纪淮周看到她夹过来的肉,就明了她意思。
“先咬。”他说着,仰头饮了口酒。
许织夏张嘴咬下瘦肉,一边嚼着,一边把剩下的肥肉递回去,他就着她筷子,垂下头衔走她不要的肥肉。
这一幕,看得陆玺更委屈,他一口饮尽酒,杯子一搁,重重叹气:“老大对我,要是能有对今宝万分之一的温柔,我一定感动到哭!”
“你醒醒吧。”陈家宿扔了颗花生米到嘴里,想想又说:“算了,多喝两杯去睡吧陆仔,梦里可能有。”
周清梧止不住笑:“他就只跟妹妹好,你今天才晓得?”
“老大也就现在还没女朋友,要是有了……”
“有了。”纪淮周不咸不淡打断他,酒杯在指尖晃悠:“怎样呢?”
话音落地,一桌人有淡定的,有惊喜的,有震惊到瞪大双眼的,还有瞬间神经紧绷的。
明廷和陈家宿神色如常,碰了下酒杯,一个是天生的冷静,一个是知情的冷静。
“是哪家的姑娘?”周清梧笑着问。
陆玺直接从座位弹起:“谁啊!”
许织夏僵住,她说不了谎,怕被问,心虚得不敢和任何人对视,脸都快要埋进碗里去。
不过那晚纪淮周什么都没说。
晚餐后在客厅坐了会儿,陆玺的心被吊在万丈高空了,觉得他是在卖关子,被好奇心驱使着穷追不舍地问,他实在聒噪,纪淮周被烦得起身上楼。
避免殃及,他一走,许织夏也赶紧跟着回房间。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梯,过道的壁灯盛放着暖调的橙光,不明不暗的光影烘托出几分蠢蠢欲动。
许织夏停在她的卧室门口,前面高大的身躯同样随之止住了步子。
她抬起头,他也回过脸。
逆着壁灯光,纪淮周的脸沉在阴影里,他隐约带着笑,嗓子浸过酒,压着声音听起来有些迷醉,显得他们有奸情似的。
“你的床,还是我的床?”
许织夏张开唇,惊愣地望着他。
哥哥不会真要今晚喘给她听吧……
第62章 雨濯春尘
【虽然成长和快乐是天敌,但不能拒绝成长,成人的世界有成人世界独有的快乐,比如学会自洽后,我们可以尽情地做自己。
心如明镜台,时时拂尘埃。
——周楚今】
许织夏不清楚他要怎么喘。
她只知道自己既羞耻,又诡异地有些期待。
有心理学家提出过好奇效应,好奇是行为的驱动力,当你感兴趣,你就会主动探索。
换句话讲,因为对他的感情,所以对他的一切都有了不能自控的求知欲。
许织夏低咳一声:“……没你这样的。”
纪淮周回过身:“我怎样?”
“刚谈恋爱,就要天天一起睡。”许织夏埋怨他,半真半假的,语气里听不出抗拒,倒是乖得像在诱敌深入。
纪淮周笑着往她的门框边一靠。
“睡觉而已,又没做什么。”
他说着,抬抬眉骨:“你初中还赖着要跟我同屋呢,分都分不开,半夜抱着枕头挤我床。”
旧事重提,过往很多画面便浮现出脑海。
小时候的她总是深更半夜出现在他床边,想要睡他边上,攀着他胳膊晃啊晃,他一醒来,她就蔫巴巴地叫哥哥。
“那时候我还小,不懂事。”许织夏也靠到另一侧门框:“你跟小朋友计较什么?”
纪淮周便说:“那你也别跟你男朋友计较了。”
许织夏抬眼看过去,眸中闪烁了一瞬狡黠:“你也不懂事啊?”
他们都惬意地,一人靠着一侧门框,壁灯的光在长长的走廊里温柔地晕开。
墙布那面的新中式实木柜台,摆着一盆西府海棠,花枝延展出优雅的造型,枝头一朵朵的胭脂红。
她的脸颊上依稀也有这种颜色,笑起来,眼睛在光里亮亮的。
纪淮周歪着脸,瞧着她,也跟着她眼底隐出了笑意。
人间还是那个人间。
但荒野里开出了她这么一朵花。
她一开花,他便感受到生命的饱满,不再是空洞的。
“嗯。”纪淮周尾调轻轻上扬:“不想懂事了。”
本来就没怎么懂事过。
许织夏心里暗怼他,慢声慢气地说:“哥哥可以不计较,但是男朋友要计较的。”
他似乎笑了下,接着语速跟随她放慢:“诌完周玦和纪淮周,又要开始诌哥哥和男朋友了?”
听起来他怨念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