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修罗场里狂飚演技by闫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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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房的魏氏并未睡着,沈映蓉打小就由她伺候,嫁进吴家三年不曾生养,心里头还是有点着急。
对于传统妇人来说,没有一个子女傍身,晚年不免凄惨。
她不禁抱着侥幸,千里迢迢被夺了来,若有个子嗣,能在京中立足也挺好。
但她同时也清醒地明白,萧家那样的门楣,断然容不下外室女产下子嗣,且萧煜还不曾娶妻。
哪个女人愿意嫁进有庶长的夫家呢?
炭炉里备得有热水,见厢房里亮起微弱的灯光,魏氏去伺候沈映蓉清理。
这对于她们这些经历过事的妇人来说习以为常,却把萧煜吓了好大一跳。
当时他穿着寝衣,去隔壁取水,猝不及防见到魏氏,差点把热水打翻了。
萧煜跟见鬼似的,诧异道:“这么晚了魏妈妈还没睡吗?”
魏氏行了一礼,说道:“老奴来伺候娘子擦洗身子。”
萧煜的耳根子一下子就泛起红来,尴尬得无以言表,他连忙道:“不劳魏妈妈费心了,我替惠娘清理。”
魏氏愣了愣,表情有点怪怪的,又说道:“老奴去拿避子汤来,需得娘子服下。”
萧煜一脸茫然,平时他房里只有甄氏伺候,又没通房,对这些甚少了解,忍不住道:“避子汤?”
魏氏道:“四爷未曾娶妻,在主母没进门前,府中断不可容忍庶长存在。”
萧煜闭嘴。
他把热水端到屏风后,供沈映蓉清理,忍不住发牢骚道:“方才魏妈妈吓死我了。”
沈映蓉拧帕子,“你一大老爷们,怕鬼不成?”
萧煜露出天真的表情,“她大半夜都不睡的。”
沈映蓉仔细擦洗身上的痕迹,习以为常道:“四爷来了别院,要干些什么,她心里头难道不清楚?”
萧煜:“……”
沈映蓉:“大惊小怪,国公府的丫鬟婆子对你们这些主子的房事只怕比谁都清楚。”
萧煜:“……”
他有些接受不了,发牢骚道:“也不用大半夜等着……”
沈映蓉打断道:“谁知道你们这些爷们几时兴起?”
萧煜:“……”
他的三观到底受到了冲击,杵在屏风外涨红着脸,想到方才魏氏看他的眼神,无比尴尬。
因为对他来说,房事应该是非常隐私的,就算是甄氏,他也受不了服侍这种。
里头的沈映蓉清理干净身体,伸手道:“衣裳呢?”
萧煜去取来干净寝衣。
沈映蓉换上。
也在这时,那碗避子汤送来了。
萧煜去取来,半碗黑黢黢的,他闻了闻,又好奇尝了尝,无比嫌弃。
沈映蓉穿好寝衣出来,萧煜道:“这汤药不好喝。”
沈映蓉接过,眉都不皱就一饮而尽。
萧煜有些不痛快,“合着惠娘就不想要一个孩子?”
沈映蓉倒水漱口,拿干净帕子拭了拭唇角水渍,埋汰道:“给你生孩子啊,你想得倒挺美。”
萧煜:“……”
沈映蓉扶了扶酸胀的腰身,去到床上躺下,说道:“四爷把我夺了来,我顺了你,你想要身子,我给你,还想我替你生产,是不是太贪心?”
萧煜皱眉,不太喜欢她说话的语气,却无法反驳。
沈映蓉捋了捋发,淡淡道:“以后四爷会娶妻,自有女郎替你生养,我就不去操那份闲心了。”
萧煜坐到床沿道:“我娶你。”
听到这话,沈映蓉不由得笑了起来,“我不乐意。”
萧煜:“……”
沈映蓉:“国公府的门楣我沈氏可高攀不上,你们府里那么多兄弟姐妹和姨娘住一个屋檐下,我可吃不消去应付。
“且婚姻讲求门当户对,我经历过一次,并不觉得有什么好,也没兴致再去试第二次。
“四爷能把吴阅逼退,想来也有点脑子,若是被家中知晓我的事,只怕得闹翻天。
“我觉得,你也莫要瞎折腾了,我没那么大的野心,就这样挺好。”
她一番言语说得理性,没有丁点感情的成分,令萧煜不大痛快。
沈映蓉才不管他是否高兴,反正就抱着他迟早有一天会腻味的心态看待两人的关系。
外室就外室吧,虽然没有名分,却容易脱身。
她也不计较什么名分,该经历的都经历过了,若还像以前那般天真,就活该遭遇不幸。
萧煜心中憋着气,自个儿去清理好后,回来见沈映蓉躺得安稳。
他不高兴钻进被窝,两人背对着背,谁也不说话。
隔了好半晌,那厮又翻身腻腻歪歪贴到她身上,好似八爪鱼把她捞进怀里,心满意足。
沈映蓉没有理他,实在太困,他爱咋咋地。
翌日他们去了一趟永兴坊,当年沈肃在京中为官时公家特地给配了官邸,现在那儿已经改成了茶楼。
他们过去时赵三郎也在。
平时茶楼会聚集不少青年才俊,有时候也主持得有诗社。
这些从五湖四海汇聚到京城谋求前程的人五花八门。
有中了进士等着寻贵人给门路入仕的,也有在地方小有名气前来谋求出路的,形形色色。
起先沈映蓉以为考中进士就能做官了,不曾想里头的门道儿多得很。
她问出心中疑惑。
赵三郎解释道:“沈娘子有所不知,朝廷里的官职就只有那么多,但每过三年就有一次春闱,录取的进士也不少。
“若是在太平时期,地方衙门的官职极少变动,不免粥少僧多,想要入职的进士们得排着号等。
“若是你运气不好,三五年寻常,十年往上也有。
“这时候就得靠人脉关系疏通,早些打点门路,上任的机会也大得多。
“这地方平时也会来达官贵人,说不定运气好就撞上贵人抬举顺利入仕,也是常有的。”
沈映蓉恍然大悟道:“原来入仕这般艰难,本以为十年寒窗苦读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哪曾想仅仅只是开头。”
萧煜接茬儿,“所以你曾祖父在没有任何背景之下做到朝廷三品大员,着实厉害。”
沈映蓉打量周边情形,“想来他当年的路极其难走。”
几人边说边游览茶楼。
它早已不是官邸的模样,被改得七零八落,恐怕只剩脚下的青石板还刻着沈肃走过的印记。
途经一处长廊时,两侧放着不少寒菊,开得正艳。
沈映蓉瞧得欢喜,想讨要两盆,结果茶楼不卖,让对对联。
长廊上挂着不少对联,有的是下联,有的是上联,一些已经对出来了,一些则空着。
这可把萧煜和赵三郎难住了,他俩都没有文采,萧煜道:“惠娘若是喜欢,临走时我便通融着买两盆。”
沈映蓉没有应答,只仔细看那些没对出来的对联,她挑了两副七字联。
萧煜看不懂那些文绉绉的东西,问道:“这上头写的是什么意思?”
沈映蓉:“骂人的。”
一旁的赵三郎也探头来看,忍不住道:“你们文人可真会骂,不带脏字。”
沈映蓉有心讨寒菊,把那两副对联解下,去到旁边的桌前,坐下取笔墨,娟秀字迹一笔一划落到纸上。
萧煜是半桶水,尚武,只知道上头写的“天地”对“春秋”是工整的。
其余的一知半解。
搁下笔后,那两副对联被青禾取去呈给茶楼管事。
沈映蓉有点小性子,说道:“不用花钱的东西,何必浪费钱银。”
萧煜:“……”
赵三郎打趣道:“沈娘子气度,我等自愧不如。”
果不其然,他们在前往茶楼包厢途中,青禾就欢喜前来,说道:“娘子,茶楼允了,准你取两盆带走。”
沈映蓉:“替我挑两株绿色的。”
青禾应好。
萧煜拍马屁,“沈娘子才情,萧某自愧不如。”
沈映蓉抬眼道:“四爷若是心疼我,可否备些笔墨与我解闷儿?”又道,“奇闻异录的县志也成,成日闷在院里,总得打发时日。”
萧煜应好。
几人入到包厢那边,里头备了红泥小火炉煮茶,还有炭烤小食,处处尽显精致格调。
今儿既然是来游自家曾祖父的往日辉煌,话题自少不了沈肃的过往。
沈映蓉有心打探,故意提及沈家败落经历。
赵三郎果然上钩,说道:“有道是人走茶凉,寻常的士子若想在京中扎根可不容易。”
萧煜在一旁烹茶,接茬道:“无论多大的官职,只要致仕,朝廷都会打回原籍,给其他人腾位置。
“若是留在京中,难免会借着在职时的关系网与人方便,时日长了,多半会结党,朝廷很忌讳这个。”
沈映蓉道:“想t来我曾祖父在京中时门生众多。”
萧煜:“那是自然,毕竟是三品大员,为官数十年,总会提拔一些才干。”
怕他生疑,沈映蓉没有细问。
这地方受达官贵人光顾,京中权贵甚多,总会碰到一两个熟人。
也真是不巧,茶楼的羊乳茶是招牌,甚得国公萧宏笙喜爱,今儿与老友在此一聚。
不曾想他刚过来,就眼尖地瞧见了萧家的仆人,随意问了一嘴。
那仆人应答四爷在这儿,萧宏笙途径包厢进来看了一眼,若是萧煜又跟狐朋狗友鬼混,定要臭骂一顿。
里头的人猝不防及见到他,全都愣住了。
萧煜的脸微不可察的有些绿,连忙起身行礼道:“爹怎么来了?”
萧宏笙看了他一眼,视线又落到沈映蓉和赵三郎身上,狐疑地打量他们。
萧煜的求生欲极强,生怕出岔子,忙道:“儿许久没与三郎聚过了,今日在此叙旧,没有到处鬼混。”
幸亏赵三郎的脑子好使,当即起身行礼道:“伯父好,四郎离京半年,我甚是念他,今日在此小聚,没有狐朋狗友。”
说罢又向他介绍沈映蓉,说道:“此乃我阿娘那边的远房表亲,才进京城,我带她出来见见世面。”
当即跟沈映蓉介绍道:“表妹,这是萧国公。”
沈映蓉倒是镇定,起身行福身礼。
当时萧宏笙并未生疑,他只随意进来看一眼罢了,朝萧煜道:“你小子回京了消停着些,若是又闯出祸来让你阿娘操心,我非得扒了你的皮。”
萧煜应道:“爹放心,儿定不敢再胡作非为。”
忽听外头传来一道呼喊,萧宏笙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包厢里的三人大气不敢出。
待老虎走了后,萧煜暗暗松了口气,对面的赵三郎无比庆幸自己的机灵脑子。
唯独沈映蓉心中盘算,看方才那样子,想来萧煜那小子是怕他爹的。
有人管束着,甚好。
鉴于萧宏笙也在茶楼, 萧煜怕出岔子,之后不敢待得太久,回了别院。
他给沈映蓉买了不少物什, 绘画用的笔墨,甚至还有昂贵的颜料。
沈映蓉被他哄得欢喜, 只要是她想要的, 他多数都会满足, 是个合格的金主。
晚些时候萧煜回府, 主仆送他离开, 许婆子这才弄明白沈映蓉的身份。
平时孙女经常来别院耍, 主仆会舍糖果,也从未骂过, 双方相处得还算和睦, 故许婆子对沈映蓉印象颇佳。
她私下里同魏氏八卦,说道:“四爷对沈娘子这般好, 可见是有放到心上的。”
魏氏故意道:“放到心上有何用, 左不过是个无名无分的外室。”
许婆子虽不是赵府的家生子奴仆,却也在赵府当差了十多年,见识得也多,小声道:“你家娘子生得俊, 若是有点小手段, 入府做妾也不是不可。”
魏氏看向她,“大户人家的妾室可不易做。”
许婆子摆手,“得看遇到的家主是什么性情,若是好相处的, 哪怕是妾室,也算半个主子, 若能生下儿子来傍身,也算好造化。
“不是我这个老婆子说话难听,寻常人家都不愿意把闺女送去做妾,但得看什么门楣。
“若是那高门大户,巴不得把闺女卖进去求荣华富贵。
“通常有头有脸的都要体面,不会虐待姨娘,且沈娘子貌美,又会识字写画,可比一般的女郎厉害。
“现在萧四爷不曾娶妻,正是你们站稳脚跟的时候。一旦迎了主母入门,可就没这般容易进府了。”
魏氏心思一动,说道:“许妈妈说得极是,我家娘子千里迢迢进京来,若只做外室,实在委屈得慌。”
许婆子:“就是这个道理,那萧家,国公府的门楣,若是进去做妾,下半生衣食无忧,也不会吃亏。”
魏氏有心给她下套子,顺着她的话头道:“许妈妈住在皇城脚下,想来对京中的许多事情都熟悉。”
许婆子应道:“这倒是,我家男人年轻时干的是脚夫的行当,下九流走街串巷,对哪哪都熟,你若有什么想问我,他兴许知晓一二。”
魏氏:“实不相瞒,我也正为娘子的前程发愁。”
许婆子:“得赶紧在萧四爷娶妻之前入府,养在外头始终不是个事儿,没名没分的外室,日后要吃亏。”
魏氏小心翼翼道:“先前我不是同你说过吗,娘子的祖上也曾在京中做过官。”
许婆子是个人精,一下子就悟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想找个背景做依托?”
魏氏连连点头,“娘子小门小户,就算是进府做妾,只怕也艰难,若有一个背景做倚靠,说不定能成事。”
说罢握住许婆子的手,“只要许妈妈能帮衬一二,定不会亏待你。”又道,“四爷对娘子大方,你也是瞧见了的,待他日搬离了别院,只怕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许婆子的心思活络了,赶忙道:“魏妈妈客气了,你们远道而来,若有什么需求,只管说一声便是。”
听了这话,魏氏把她拉到了庖厨那边,从袖袋里取出一枚金锞子,塞进她手里。
许婆子没料到她这般大方,连忙道:“使不得!使不得!”
魏氏:“你家孙女红红生得极其可爱,日后待她长大了,总要置办嫁妆的。”
许婆子干笑两声,勉为其难受下了。
魏氏:“我想劳烦许妈妈打听一桩事,我们娘子的祖上可风光过呢,以前曾做到三品,只是家道中落,这才沦落到至今。
“方才许妈妈所言甚是,故而想请许妈妈替我们打听打听以前的户部尚书沈肃可还有哪些门生在京中。”
许婆子听得咋舌,“这么大的官儿?”
魏氏点头,“方才许妈妈说你家男人以前是做脚夫的,想来这些消息不难打听。”
许婆子忙道:“不难不难,这般大的人物,很容易打听的。”
魏氏:“那就有劳了。”顿了顿,“还请许妈妈莫要传了出去。”
许婆子:“你们只管放心,我知晓分寸。”
之后二人又说了许久才作罢。
厢房里的青禾频频往外探,沈映蓉坐在桌案前,说道:“在看什么呢?”
青禾:“奴婢瞧见魏妈妈拉着许婆子去了庖厨,不知在唠啥。”
沈映蓉抿嘴笑。
没一会儿魏氏就过来了,打起帘子进屋来,朝青禾做了个手势,她立马出去。
魏氏欢喜道:“方才老奴让许婆子帮忙探听以前老爷子在京时的那些门生,她应允了。”
沈映蓉点头,“甚好。”
魏氏显然有些担忧,“就是不知过了这么多年,他们会不会卖账,且还是得罪萧家的事。”
沈映蓉:“这得碰运气,有道是尽人事,听天命,倘若什么都做了还无用处,那便是命运如此,是造化。”
魏氏似乎有些不解,发出疑问道:“有时候老奴替娘子不平,明明你是被萧四郎强迫来的,何故还为着他的体面不大闹一场?”
沈映蓉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若把篓子捅出去了又能如何?”
魏氏脱口道:“国公府总要管上一管的。”
沈映蓉笑了笑,冷酷道:“魏妈妈也太抬举那些高门大户了,里头藏着多少见不得人的阴私。
“萧四郎年头才闯了祸被罚到宜州,年尾又闹出丑闻来,若萧家人通情达理还好,若是强横些的,让我不知不觉消失,把事情平息下来,到时候你找谁哭理去?”
这话把魏氏唬住了。
沈映蓉:“这里可是京城,你我不过是蝼蚁,比不得江玉县。一旦我捅出篓子来,没有背景依靠,只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萧四郎……”
“他哪有本事对抗得了家族施压?”
魏氏彻底闭了嘴,心中不禁对自家主子钦佩几分。
沈映蓉继续道:“这篓子我得捅,但绝不是我亲自去捅。”
魏氏听得迷糊,“不都一样吗?”
沈映蓉:“生路不一样。”顿了顿,“我不仅要回去,还得萧家送我回去,彻底断了萧四郎的念想,省得他再来纠缠。”
她说得笃定,心中似乎早有谋算,魏氏放下心来,知道她聪慧。
院子里清净,平时也只有两位家仆伺候,许婆子负责采买和日常,还有一位年纪轻的则洒扫干浆洗粗活。
那许婆子得了金锞子,可高兴坏了,这得寻常人家吃两年。
现在自家男人老了,腰不好,干不了重活,养的三个子女也没甚出息,有时候还要靠她的那点月例补贴。
许婆子很会钻空子抓机遇,觉得能在沈映蓉身上捞点油水,趁着外出采买的机会回了一趟家。
目前小儿子跟他们住在一起,t因着和离了,闺女养在许婆子手里照料,她心情好,特地给孙女买了胡饼和饴糖。
回到家中,男人郑老儿坐在门槛上修补坏掉的凳子。
见她这时候回来,颇觉诧异,问道:“老太婆怎么回来了?”
许婆子高兴朝他招手,郑老儿起身跟她进屋。
他们租住的房屋低矮窄小,整条巷子都是贫民住的。
京中寸土寸金的地方,要扎根立足可不容易。厢房里光线不好,哪怕是白日,仍旧黑漆漆的,许婆子把门掩上,只留一道缝隙。
郑老儿见她这般神秘,忍不住道:“合着二娘捡到钱了?”
许婆子把包裹了好几层的金锞子取出来递到他手里。
郑老儿好奇打开,看到黄灿灿的东西,顿时诧异地瞪大眼睛。
“二娘是从哪儿偷来的?”
许婆子没好气打了他一下,“出息,这是我伺候的主子赏的。”
郑老儿不信。
许婆子当即说起沈映蓉的情形,他听得半信半疑。
那金锞子委实扎眼,他内心一阵激动,用牙咬了一下,真是金子!
许婆子认为这是挣大钱的机会,严肃道:“这阵子那萧四爷在寻大些的院子,想来过不了多久主仆就会搬走,我得趁着这会子多从她们身上捞些。”
郑老儿有些胆小,提醒道:“你可莫要出岔子。”
许婆子:“你放心,我自知分寸。”又道,“明儿你就去打听打听沈肃的门生,那么大的一个官儿,应该容易探听消息。”
郑老儿点头。
许婆子继续道:“她们想入萧家做妾,我搭把手,各取所需,若那沈氏得幸入了萧家门,她还得感谢我呢。”
郑老儿似被那枚金锞子迷了眼,感慨道:“京中这样的地方,权贵之家随便舍些便够我们这些牛马过活了。”
许婆子把金锞子藏好,说道:“赞着给红红做嫁妆。”
郑老儿应好。
于是第二天他便外出打听沈肃过往。
在郑老儿替沈映蓉探听曾经的门生期间,她无比淡定,有时起兴会画从茶楼里讨来的绿菊。
而萧煜得了圣恩陪马氏进宫探望长姐萧贵妃。
萧贵妃年近四十,是国公府嫡长女,手里养着一个皇子,年仅十五。
按说国公府的闺女无需入宫吃苦,当年萧如英就是相中当今天子一表人才,主动进宫谋求前程。
只不过经历了这些年的磋磨,如今的萧如英早就看透了男人的那点子心思。
从十八岁进宫,走到至今的贵妃,她熬死了张皇后,斗垮不少妃嫔,享受着权欲带来的快感。
萧煜跟她一母同胞,嘴甜又会哄人,自是疼爱这个胞弟。
这回进宫,萧煜带了不少宜州特产,并还送上沈映蓉的《荷戏》讨她欢心。
萧如英生得明媚,一身雍容华贵,眉眼里写着被权欲熏染后的睿智精明。
她打开那幅《荷戏》,被其生动妙趣逗笑,赞道:“此画甚有趣味,颇有王昌中遗风。”
说罢视线落到落款上,好奇问道:“长青居士是何人?”
萧煜应答:“宜州的无名之辈。”
萧如英又细细观赏了一番,那《荷戏》显然是讨她喜欢的。
“这次四郎去一趟宜州,回来可老实了?”
萧煜:“回贵妃娘娘的话,我下回再也不敢惹祖母生气了。”
萧如英嗤鼻,“你那顽劣的性子,只有哄哄阿娘。”
国公夫人马氏道:“四郎明年就十九岁了,我琢磨着什么时候办一场宴请,给他相看合意的女郎。”
萧如英坐到榻上,“阿娘说的是,四郎也该成家立业了,往日骄纵着,待年岁大些,总得谋一份前程。”
马氏点头,看向宝贝儿子道:“也不知什么样的女郎能压得住他。”
萧如英:“四郎性子顽劣,寻常的女郎可管束不了。
“依我之见,得替他寻凶悍着些的,要压得住才行。若不然,成了婚还像以前那般混账,那才叫人头疼。”
萧煜不满道:“听阿姐的意思,合着是要寻凶悍的泼妇来管我不成?”
萧如英被逗笑了,故意道:“就是要凶悍泼辣的女人才制得住你,谁叫你这般不知趣,京中小霸王的名声盛名远扬,一般的大家闺秀没有用处。”
萧煜:“我已经改邪归正了。”
萧如英:“我信你的鬼话,你若什么时候收敛不捅篓子了,只怕太阳都打西边出来了。”
萧煜闭嘴,因为知道自己会捅篓子。
之后母女唠家常,都是跟他娶什么样的女人相关。
萧煜默默瞅着二人,心里头有些发愁,他实在寻不到恰当的时机开口。
却不知,这篓子被沈映蓉给捅了出来。
在未进京之前赵氏曾给她算过一卦,说她会遇贵人逢凶化吉。
许婆子就是她的贵人。
还真打听到了当年沈肃曾提拔过的门生后代,不过留在京中的只有三位,其余的后代要么早就致仕还乡,要么在外地任职,要么就病故。
但不管怎么说,给了她策划脱身的机会。
京中的冬月烧起了炭盆, 室内暖洋洋的,沈映蓉坐在榻上剪彩纸。
青禾送来滋阴润肺的梨膏汤,这边的气候比宜州要干燥许多。
忽听外头传来许婆子的声音, 魏氏出去看情形,原是来说事儿的。
魏氏将其迎了进来, 青禾到门口守着。
许婆子行了一礼, 说道:“娘子托的差事我家男人都打听清楚了, 因着年头太久, 多数都不在京中。
“这些人有的致仕回乡, 有的在其他州任职, 还有的则病故,断了联系。”
沈映蓉做了个“坐”的手势, 不疾不徐道:“那京中可还有门生后代?”
许婆子应道:“有的, 还有三家。”
魏氏道:“许妈妈坐下说话。”
许婆子“嗳”了一声,坐到凳子上, 把郑老儿说的那些信息细细道来。
这三家里头有一家姓冯, 后生现任大理寺正,从五品下,住在平乐坊。
另一家姓王,在京兆府做司法参军事, 正七品下, 家住太安坊。
还有一家姓钟,在工部任职虞部郎中,从五品上,也住在太安坊。
那郑老儿是个心细的, 特地把三家官老爷的品性打听一番,得出结论, 觉得冯姓官员名声稍好些,因着在大理寺当差,嫉恶如仇,很是正直。
这些信息对沈映蓉非常重要,她细细询问,许婆子一一作答。
青禾备了茶水来,许婆子在屋里唠了许久,皆是跟三家京官有关的事。
接近正午时分,许婆子才去庖厨那边备饮食,沈映蓉久久不语,似乎陷入了沉思。
魏氏轻声喊道:“娘子?”
沈映蓉回过神儿,魏氏试探问:“接下来娘子作何打算?”
沈映蓉轻轻摩挲袖口,若有所思道:“撒网。”
魏氏:“???”
沈映蓉:“先把求救信函投出去再说,若能落下水花来,便是好兆头。”
魏氏担忧道:“这三家品级算不得太高,只怕没一家敢去招惹萧府。”
沈映蓉:“投石问路,走一步算一步。”顿了顿,“方才听许妈妈的意思,冯家刚正,万一他家管上了呢?”
魏氏燃起希望,“在大理寺任职,管的就是不平事。
“萧四郎把娘子夺来,本就不平,如今你向他们求救,倘若有点良心的,定不会坐视不理。”
她的乐观沈映蓉并未反驳,始终秉承着尽人事听天命的宗旨筹谋,倘若还是未能逃脱萧煜的手掌心,那就是命里有这场劫。
现在选定了目标,沈映蓉开始琢磨着怎么去写那封求救信函。
这也是有讲究的,首先要交代清楚事情原委,其次要煽情自己处境和诉求,最后才是祖辈旧情恳请。
要文采斐然,要言辞真切,要撼动人心,缺一不可。
这是她最关键的机会,也是她能否继续筹谋下去的根基。
当天夜里沈映蓉辗转反侧,脑中琢磨着怎么去写这封求救信。
接下来的几天她都反复琢磨,有时候写了几笔,又觉不甚满意,重新斟酌。
如此反复折腾数日,总算写好近千字的求救信。
她从头到尾阅读,斟字酌句,直到确定没有任何遗漏,才抄写了三份。
魏氏又使了钱银给许婆子,请她帮忙把信函投送到冯王钟家。
在许婆子把信函带出去的第二日,萧煜过来了一趟,原是方安找到了合适的院子,让主仆搬过去。
那院子就租在隔壁坊,是一所二进院儿,萧煜特地把沈映蓉带过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