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修罗场里狂飚演技by闫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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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就闹吧,不过就是只顽猴,还能翻出她的五指山不成?
到底怕中途生出岔子, 沈映蓉等人忍受着颠簸,星夜兼程离开京畿。
她知晓萧煜的性子,怕其追来, 决定走陆路。
沿途春暖花开,勃勃生机, 哪怕一路颠簸, 仍旧难掩心情飞扬。
在她们逃离京畿的途中, 另一边的萧煜在庄子里被拖住了七日才返程回京t。
他回京后并未回府, 而是先去的崇明巷, 特地给沈映蓉带了不少小食讨她开心。
得知他回来, 院里的丫鬟婆子们全都如临大敌。
萧煜不知情,自顾去了沈映蓉住的厢房, 边走边喊:“惠娘。”
里头自然无人回应。
他并未生疑, 撩起门帘入内,直到看见屋里的衣物和钗环等物摆放得整整齐齐, 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
萧煜当即唤院里的程婆子, 她战战兢兢进屋来,怕挨罚,立马跪到地上,哭丧道:“请四爷饶命!请四爷饶命!”
萧煜心中血气翻涌, 克制着坏脾气, 问道:“惠娘人呢?”
程婆子不敢吭声。
萧煜不耐道:“你若敢隐瞒,我定饶不了你!”
程婆子这才哆嗦交代,说道:“老奴也不知其中情形,只知府里忽然差了胡妈妈来请娘子入府。”
当即把她知道的情况细细叙说一番, 听得萧煜满腹狐疑。
他把沈映蓉养在崇明巷一直都很谨慎,府里是怎么知道的?
萧煜觉得不对味, 经过一番细想,这才隐隐意识到去庄子只怕是为把他支出去。
问清楚程婆子的来龙去脉后,他立马离开院子回府。
本以为甄氏应该知晓些情形,结果问到她,吐了满肚子苦水。
“老奴也不清楚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四郎去庄子那天,老奴就被翠华园的婆子锁了起来,说是奉了夫人的命。
“当时老奴一头雾水,隐隐猜到应是沈氏的事败露了,但之后一直没人来审问,着实摸不着头脑。”
萧煜坐在椅子上,冷静得异常,“方才我回崇明巷,程婆子说沈氏主仆已经走了。”
听到这话,甄氏诧异不已,“什么叫走了?”
萧煜:“她们回宜州了。”顿了顿,深深地吸了口气,“背着我跑了。”
甄氏整个人愣了半晌,萧煜继续道:“是胡妈妈出面处理的此事。”
甄氏倒抽一口冷气,“四郎的意思是,夫人和老夫人定然知晓了沈氏的事?”
萧煜盯着她,眼神平静,“不然呢,谁敢私下里放她走?”又道,“好端端的,阿娘把我支到庄子里作甚?”
甄氏:“……”
她暗叫不好,欲言又止道:“四郎切莫头脑发热找老夫人闹事,她们此举,定是不想闹得太大。”
萧煜被活活气笑了,指着外头道:“沈氏是我的人,我要讨她做媳妇儿的,结果被她们给我放走了!
“有这么做亲娘祖母的吗?合着是想我这辈子打光棍?!”
见他情绪激动,甄氏连忙安抚小祖宗,“四郎莫要着急,有什么话当面说清楚便是。”
萧煜一字一句道:“我要去问祖母。”
甄氏“哎哟”一声,急道:“我的祖宗,你这是要反天不成!”
萧煜克制着即将爆发的坏脾气,“这事定是祖母出的主意,阿娘那脑子,哪有这般周全?”
甄氏连忙捂他的嘴,骂道:“你疯了,敢忤逆老夫人!
“四郎听老奴一句劝,你跟沈氏压根就不是一路人,如今她走了,便让她走吧,莫要再折腾了!”
她还想继续劝说,萧煜板着棺材脸出去了,甄氏急得不行,连忙追了出去。
萧煜憋着一口怨气前往寿安堂,要找自家祖母理论。
甄氏知道拦不住他,只得差人去翠华园知会马氏。
马氏一听萧煜那小子要跟萧老夫人抬杠,只觉天都塌了。
一个老祖宗,一个小祖宗。
一个代表着掌家的权威,一个代表着闯祸的事儿精。
一老一少,闹腾起来可不得了。
萧老夫人年事已高,若是被龟孙儿气着了便是大不孝;萧煜触犯家族利益底线,若是被家法伺候,只怕屁股得开花。
马氏不做多想,连忙去寿安堂和稀泥,盼着能把这事平下来。
此刻萧煜已经来找茬儿了,二话没说,扑通跪到萧老夫人跟前,梗着脖子道:“孙儿有话想问大母,还请大母替孙儿解惑。”
萧老夫人早有心理准备,手持念珠,也不跟他兜圈子,坐在榻上不紧不慢道:“解四郎干的那些混账事吗?”
萧煜垂首道:“孙儿不敢。”
萧老夫人没好气道:“你有什么不敢的,在宜州干的那些混账事,馨竹难书。
“我且问你,你强拆沈氏姻缘,不顾她意愿把她夺到京里,仗势欺人还有理了?”
萧煜嘴硬回答:“吴阅卖妻求荣,把她送到孙儿榻上,孙儿相中了她,两人生出嫌隙,以沈氏性子,自会和离,何来强拆一说?”
萧老夫人皱眉,“放屁,沈氏当面与我说她与前夫琴瑟和鸣,日日盼着回乡与夫家团聚。”
萧煜脱口道:“大母被她忽悠了!”又道,“她跟吴阅早就同床异梦,吴阅为求前程,把她出卖,哪来什么琴瑟和鸣?!”
萧老夫人自是不信,当即命人去把沈映蓉的那封求救信函取来扔给他看。
“这是沈氏向虞部郎中钟家写的求救信函,钟家亲自上门来讨公道,还做得了假不成?”
萧煜拆开信函,许是那女郎文采太好,煽情得委实叫人心生怜悯。
他却看得两眼直喷火,额上青筋暴跳,咬牙道:“满纸荒唐!大母被她骗了,她就是个骗子!”
萧老夫人平静地看着他,不发一语。
萧煜当即把宜州的事情详细讲述一番,彻底把萧老夫人气笑了,忍不住戳他的脑门道:“我看你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那吴阅虚伪,你与他一丘之貉,也别替自己伸冤了。
“如今她走了,不管她回宜州后作何打算,都与你无关,你明白吗?”
萧煜着急道:“孙儿要娶她!”
萧老夫人面色一冷,沉声道:“你说什么?”
萧煜知道自己触犯了逆鳞,还是鼓起勇气道:“孙儿要娶沈氏为妻。”
此话一出,萧老夫人深深地吸了口气,稳住情绪道:“她是骗子,你自己说的。”
萧煜:“我忍得。”
萧老夫人:“……”
萧煜:“就算她把孙儿骗得只剩下裤衩,孙儿也要娶她。”
萧老夫人:“……”
萧煜无视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前兆,继续道:“恳请大母准允,成全孙儿的婚事!”
说罢给她磕头。
萧老夫人显然被气着了,忽地一脚踹到他身上,无奈年纪大了踹不动,怒目道:“你是不是疯了?!”
萧煜跪在地上,背脊挺得笔直,没有吭声。
萧老夫人气恼道:“沈氏这般把你耍得团团转,你还要娶她?”
萧煜的脑回路非同寻常,回答道:“沈氏能哄过大母和阿娘,借钟家脱身,可见头脑聪慧,孙儿讨一个聪明的媳妇儿,有何不可?”
萧老夫人:“……”
萧煜:“沈氏的样貌大母瞧见过,文采也见识过,可谓才貌双全。
“且沈家祖上曾做到三品,虽没落,好歹也是寒门士族,不是乌七八糟的门楣。
“现下沈父是秀才,沈氏胞弟是童生,以后也会走科举入仕。
“那沈方哲在当地做教书先生,他能把沈氏教养得这般出色,又岂会不重视幼子,想必日后沈家定能重振祖辈荣耀。
“孙儿想娶她,只想要沈氏,还请大母成全!”
萧老夫人起伏的情绪渐渐变得冷静下来,肃穆道:“你是萧家的一份子,又可知你身上背负的是什么吗?”
萧煜沉默。
萧老夫人厉声道:“四郎既享了国公府给你的荣华,便该明白自己身上担负的责任。
“你勿要以为上头有兄长们撑着,自个儿便能逍遥自在。
“我今日告诉你,只要是萧家人,无论男女,都当担起兴旺家业的责任。
“以前看你年纪尚小,纵容你胡作非为,如今快要行冠礼,也该懂事了。
“你的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沈家入不了国公府的眼!
“今日祖母就把话挑明了,日后与你匹配的女郎皆是京中有名有姓的门楣。
“那沈氏,国公府瞧不上,且她自个儿也表明了意愿,竹门对竹门,木门对木门,她与你萧四郎不是一路人。
“从头到尾都是你一厢情愿,因着对她生情,便自作主张将她强夺了来。
“如今她不愿跟着你,绞尽脑汁施计脱身,便已表明了态度,你何必执意强求?”
这些话字字如针,狠狠地扎到萧煜心上,刺得他红了眼。
萧老夫人无视他的悲愤,继续道:“四郎该长大了,许多事情,也该长长眼替自己谋求前程。
“往日你游手好闲,不知闯下多少祸端,皆是国公府替你担着。你勿要忘了,离了国公府,你便什么都不是。”
萧t煜一身反骨,憋了满腔愤怒,反驳道:“孙儿不解!
“诚然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母做的任何决定自是为着萧家着想。
“可是大母可曾问过大哥和二哥他们,是否真心实意喜欢家中的安排?
“我们这辈人担责不假,长姐,大哥,二哥与三哥,从不曾忤逆过长辈分毫。
“他们努力让父辈满意,可大母可曾问过他们是否对你们的安排满意?
“我们这些孙辈不是肩扛家族兴旺的工具,我们是人,有喜好,有血肉,有懦弱也有放纵,我们不是大母框在规矩里的工具!”
刚刚赶过来的马氏听到这番逆天的叛逆言语,顿时被吓得腿软。
她当时就站不稳脚滑了下去,直觉告诉她,那混账小子铁定逃不掉家法伺候!
这是萧煜第一次正面挑战父辈权威。
萧老夫人代表的就是家族利益, 代表的就是长辈对小辈不容置疑的威严。
门口的马氏滑跪在地,嗫嚅道:“四郎年纪尚小,阿娘……”
萧老夫人冷冷打断道:“都快行冠礼了, 还年纪尚小?”
马氏闭嘴。
萧煜跪在地上,浑身上下哪哪都是不服劲, 马氏着急道:“四郎快给祖母认个错!”
偏偏萧煜铁了心杠上了, 嘴硬道:“我没错, 难道你们做长辈的, 就从未有过错处?”
话语一落萧老夫人便厉声道:“放肆!”
马氏被吓着了, 恐惧地缩了缩脖子, 不敢再多言。
萧老夫人指着萧煜,“你若像你大哥那般来与我对话, 我自会平等待你。
“可是这些年, 你萧老四干的哪一桩事不是叫人诟病的?
“自个儿连身都没有立正,哪来的脸来跟我论对错?”
萧煜猛地抬头, 看着她的眼睛道:“大母斥责孙儿立身不正, 孙儿无话可说,但这与孙儿娶妻有何关系?
“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孙儿就钟意那沈氏, 非她不娶。
“诚然家中安排的女郎能与萧家匹配, 但她只是让长辈满意,而孙儿是要与枕边人携手走一辈子的。
“大母,就算今日孙儿向你低头,娶了你安排的女郎, 可往后数十年,你可约束得了孙儿对她一心一意?
“若是孙儿又纳几房姬妾, 你是不是又得斥责孙儿用情不专,胡作非为,烂泥扶不上墙?”
这番质问字字泣血,是来自小辈对包办婚姻的反抗。
萧老夫人一时被问得无语。
萧煜红了眼,“在大母眼里,孙儿在宜州干的那些混账事实为不耻,可是在孙儿眼里,是要真心实意讨沈氏做妻的。
“孙儿相中了沈氏,喜欢她的至情至性,喜欢她的才貌双全,更喜欢她有智慧遇事不乱的那股子沉稳。
“孙儿就想讨这样的女郎共度一生。
“为何当初阿姐自主意愿入宫,你允了。现在我想讨沈氏,你却处处不允?
“你说我立身不正,孙儿以后会改,只要你应允我讨沈氏,以后什么都改。
“大母,大哥他们已经够听话了,也处处做到让你满意,能不能让我这个老四稍稍喘口气儿……”
萧老夫人平静道:“一厢情愿。”
萧煜的心被扎了一下。
萧老夫人毫不客气刺痛他,“你想娶沈氏,可人家不愿意跟你。
“感情讲究的是两情相悦,从头到尾都是你的一厢情愿。
“你拆散她的婚姻,强行带她进京,她若真对你有意,何故施计逃跑?
“四郎你还年轻,脑子里除了情爱便装不下其他。
“祖母不怪你,毕竟祖母也有年轻的时候,也有头脑发热的时候。
“可是你要明白,情爱并不是人生的一切,它仅仅只是锦上添花,就算没有,也能过一辈子。
“你看你爹娘,不也相安无事活了一辈子吗?他们有你们这些子女,便是最好的婚姻。
“日后待你娶妻生子,再回想起这段荒唐往事,也不过尔尔。
“听祖母的话,待你冷静下来,你会释然。现在无非是因为家中阻拦,便想证明自己的选择没有错,脑子发热罢了。”
萧老夫人说话的语气极其平静,她都已经是黄土埋到脖子上的人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可是萧煜仍旧执迷不悟,据理力争,“当初甄嬷嬷在宜州时也曾像大母这般劝说过,可是孙儿过不去那道坎儿。
“孙儿就是不甘心,大母凭什么认为沈氏不是良配。孙儿都不曾与她走过往后余生,何苦就断言我们不行?
“就算沈氏没有意愿,只要大母准予,孙儿自会用诚意打动她。
“若是她确实憎恨我,我也算求仁得仁,无话可说,但决计不是在这里做下定论。
“大母你也曾年轻过,孙儿不信,当初你跟祖父的这段婚姻就没有磕碰。”
听到这话,马氏暗叫不好,连忙提醒道:“四郎莫要口无遮拦!”
这话果然戳到了萧老夫人的痛处,厉声道:“你让他说!”
马氏被唬住了,爬过去打了萧煜两下子,骂道:“逆子是不是不想活了!”
萧老夫人面色阴沉,指着萧煜道:“你说,我如何与你祖父磕碰了?”
萧煜垂首不语。
马氏恐慌得不行,又揪了萧煜两把。
萧老夫人道:“芩娘你出去,我今日定要好生问一问这孙子。”
马氏急道:“阿娘勿要与四郎一般见识,他彻底疯了,你……”
“出去!”
马氏见她动了怒,不敢再多言,只得唯唯诺诺退了出去。
她心知今日这事收不了场,当即命人去把国公萧宏笙找回来。
室内的祖孙二人正面对峙,萧老夫人拄着拐杖走到萧煜跟前,一字一句问:“你从何处听闻我与你祖父不睦的?”
萧煜不敢吭声。
萧老夫人弯腰看他,忽地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萧煜被迫与她对视。
那时一老一少,他们面容相似,孙辈的身体里流淌着她的血脉。
萧老夫人看着那双不知天高地厚的眼睛,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她也曾年轻过,也是在十九岁那年,高门嫡女差点与一穷书生私奔。
后来那穷书生被家里头打死了,她被逼嫁入萧家。
当时萧家还没有从龙之功,她与老国公的这段婚姻自然谈不上好。
长子萧宏笙是老国公用手段迫使她怀上的,痛恨至极。而今那段尘封的过往被孙辈提及,萧老夫人再也守不住她的体面。
祖孙二人第一次灵魂对视,萧老夫人一字一句问:“你是从何处听闻我与你祖父之事的?”
萧煜不敢回答。
萧老夫人加重手上力道,“回答我!”
萧煜硬着头皮道:“府里早有传闻。”
萧老夫人被气笑了,恨声道:“你是不是想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因着有我这个祖母,才有你这样的孙子?”
萧煜嘴硬辩驳,作死道:“不是,孙儿只是想问大母,你说待时日长些,忆起往日,便会释然。
“那这么多年,你回忆起往日,心中可有遗憾?”
这话彻底激怒了萧老夫人,抡起巴掌扇去,“放肆!”
只听“啪”的一声,萧煜被打翻在地,脸上受了重力,很快就落下五指印。
萧老夫人被气得发抖。
偏偏那龟孙儿还要气她,再次跪直了身子,字字铿锵道:“孙儿要讨沈氏,非她不可。
“就像大母当年对抗家族一般,不想留下遗憾。
“哪怕孙儿是死,也要去搏一搏,孙儿不能像大母那般做到释然,还请大母成全!”
这番话彻底击溃了萧老夫人的体面,一怒之下拐杖打到他身上,近乎咆哮道:“来人!家法伺候!”
外头的马氏听到这话,连忙跪着爬了进来,颤声道:“阿娘使不得!使不得啊!”
当即哭求道:“四郎你赶紧认错,赶紧认错,说你错了……”
萧煜通身反骨,不认为自己有何错处。
马氏焦灼不已,连连抹泪。
萧老夫人被气坏了,跌坐到榻上,声嘶力竭命令,“拖下去,打!”
无人敢忤逆她的权威。
院子里的家奴你看我我看你,只得硬着头皮进屋把萧煜拖出来。
小子一身不吭,任由他们把他按压到宽大的长板凳上杖打。
一人杖打,一人报数,边上的家奴看得心惊胆战。
马氏急哭了,爬上前求饶道:“阿娘饶了四郎这一回罢,儿定会好好劝他。
“求阿娘宽宏大量,他还是个孩子,那杖打怎么受得住啊。”
萧老夫人面如土色,连手指都有些发抖,“那孽畜,愈发无法无天,今日定饶不了他!”
“阿娘,可他是你的亲孙儿啊,你打小就疼四郎……”
“是,我偏疼他不假,却疼出一个孽障来!”
“……”
见她满目愤怒,马氏不敢再劝,又扭头跑了出去,呼道:“别打了,你们别打了!”
室内的萧老夫人显然被气坏t了,握紧了拳头,厉声道:“打!打到他服气为止!”
得了她的命令,施家法的仆人不敢停手,只得硬着头皮打。
那板子是下了重手的,萧煜疼得直冒冷汗,硬是一声不吭。
马氏瞧着心疼,哭道:“儿啊,你就跟老夫人认个错,跟她说你错了。
“阿娘求你了,勿要再任性,只要你服个软,你大母定会饶你。”
萧煜趴在板凳上,咬牙道:“儿没有错。”
他的倔强把马氏气得半死,恨铁不成钢道:“你怎就这么糊涂,那沈氏究竟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以至于这般癫狂?!”
萧煜不语。
马氏抹泪道:“四郎听娘的话,服个软,若不然今日定会被打死在这儿的。”
萧煜默默咬牙忍受,强忍杖打带来的痛楚,弱声道:“阿娘回去罢,这条路是儿自己选的,怨不得他人。”
马氏气红了眼,见他的膝裤上起了血渍,苦苦哀求道:“你们别打了!别打了!”
施家法的人没有萧老夫人的命令不敢停手,报数的人也不敢停报。
不过二人的动作到底慢了几分。
也在这时,萧宏笙接到消息匆匆而来,见这阵仗被吓得腿软。
他慌忙进屋。
当时萧老夫人已经顺过气来,又恢复了往日的威仪。
萧宏笙打小就惧怕她,连忙跪地道:“四郎到底闯了什么祸,以至于阿娘要这般责罚他?”
萧老夫人平静道:“那孽障口无遮拦,中伤你父亲,当该责打教训。”
这话听得萧宏笙满脑子问号。
要知道杖打这样的家法素来都是起恐吓作用,府里还没有人真正领教过,今日萧煜算是第一人。
能让自家老母动用杖打家法,可见触犯了逆鳞。
萧宏笙嗫嚅道:“阿娘且消气,子不教父之过,四郎既然干出忤逆之事,儿自当受罚,还请阿娘勿要与他一般见识。”
萧老夫人不吃这套,指着外头道:“今日不管束他,明日他便要反天了。”
萧宏笙不敢吭声。
萧老夫人道:“打,继续给我打,打到他认错服气为止!”
外头的杖打声,马氏的呜咽声,以及冷冰冰的报数声,听得萧宏笙眼皮子狂跳,却束手无策。
马氏在外头哭嚎,啼哭道:“阿娘,你今日连着我也打死算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她到底见不得自家幺儿受这等责罚,不顾棍棒落下,以身护子。
那时萧煜已被杖打得皮开肉绽,硬是没有嚎叫出声。
他死死咬紧牙关,比牛还倔强,一身硬骨头的犟种。
马氏不让他们杖打,胡婆子瞧得眼皮子狂跳,硬着头皮走到门口,嗫嚅道:“老夫人,已经见血了,再打下去,恐伤了筋骨。”
萧宏笙暗叫不好,连忙出去看情形。
萧煜挨了四十八杖,活活痛晕厥了过去。
若是一般人,打二十下就已经不得了了,他硬是扛了四十八杖,膝裤都被皮肉裂开的血迹浸透了,委实骇人。
萧宏笙爱子心切,立马进屋劝萧老夫人,跪地道:“阿娘今日就饶了四郎罢,他到底年轻,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时候,倘若真被打出个好歹来,后半生便彻底废了。”
说罢给她磕头,着急道:“阿娘有气只管往儿身上发,今日就饶了四郎,有什么事明儿再说也不迟。”
萧老夫人显然也没料到那孙子竟然有这般硬骨头,就算被打晕了都没叫一声疼。
那孽障虽然把她气得半死,好歹是亲孙儿,若真打残废了,也不好跟儿子交代,便给了台阶作罢。
萧宏笙松了口气,又接连磕了几个头,忙下去差人请大夫来看诊。
一众家奴把小祖宗抬到竹床上,送往问月楼。
很快大夫便进府来看诊,那板子可没白挨,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大夫看得心惊。
所幸家奴趁着血渍未凝固时把膝裤剪开,皮肉这才没有粘到膝裤上,若不然处理起来那才叫棘手。
外头的马氏看着一盆盆血水往外端,心疼得频频落泪。
待大夫处理好伤口,用鹅毛上完药膏后,已经耗了半个多时辰。
施银针扎穴位,萧煜总算从昏迷中苏醒。
方才挨打时一股子傲骨,这会儿醒来满腚伤痛,再也忍不住哭爹喊娘嗷嗷叫。
马氏既心疼又恼恨,没好气道:“活该!方才怎么不知道叫疼?!”
萧煜被噎着了,只得窝囊咬帕子哼哼唧唧。
大夫处理完他的伤情,出来同夫妻说道:“这两日切莫沾水,需得差人时刻注意令郎的伤势,恐半夜会引起高热。”
马氏着急道:“若是发起了高热,那可如何是好?”
“夫人无需忧虑,待老夫开方子抓药熬上,以备不时之需。”
萧宏笙还是不放心,说道:“有劳大夫在府里耽搁两日,若有什么吩咐,府里差人去取便是。”
夫妻俩实在不放心萧煜,怕他晚上出岔子,把大夫留在了府中,以便能及时应付。
萧宏笙还不知萧煜犯事的详情,趁着空档仔细询问马氏,她把前因后果细说一番,听得萧宏笙炸毛。
刚才他还心疼那逆子,现在就忍不住骂骂咧咧说打得好。
马氏听得糟心,没好气道:“你就莫要落井下石了,四郎好歹是你的亲儿子。”
萧宏笙不痛快道:“这哪是什么儿子,这简直就是来讨债的!”
马氏:“你莫要惹恼我!”
萧宏笙闭嘴。
另一边的萧老夫人到底有些后悔罚得太重,但又不好拉下脸问情形,只独自在佛堂里静坐。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宏笙过来看她。
萧老夫人似乎觉得疲惫,不想见人。
萧宏笙杵在门口,轻声道:“四郎暂且无碍了,这事到底是他混账,阿娘打得好。”
萧老夫人闭目,没有理他。
萧宏笙默默走进佛堂,“先前儿不知内情,护子心切,不理解阿娘的举动。
“如今明白了阿娘的良苦用心,儿教子无方,还请阿娘责罚。”
萧老夫人忽然道:“大郎一直都是这般温顺懂事吗?”
萧宏笙愣住。
萧老夫人看向他,“我与你父亲年轻的时候曾闹出过不少荒唐事,那时夫妻不睦,日日争吵,你可曾怨过我?”
萧宏笙毕恭毕敬回答:“儿不敢。”
萧老夫人幽幽道:“你心里头只怕是埋怨的,毕竟那时候我处处看你不顺眼。”
“阿娘……”
“或许今日四郎说得不错,你们打小就受我管束,没有人敢忤逆,就算心中有怨,也不敢当面与我说,是这样的吗?”
这话听得萧宏笙冷汗淋漓,垂首道:“阿娘莫要听四郎胡言乱语,你为这个家付出了所有,他年轻气盛,不懂得其中的艰辛。”
萧老夫人的脸上有短暂的茫然,没头没脑地冒出来一句,“那小子有时候令我害怕,我看到他,就像看到年轻时的自己。
“他是这些孙辈里最像我的那个,不知天高地厚,一身反骨,叛逆又天真,可是我如今已经老了。”
“阿娘……”
“你下去罢,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萧宏笙知道她的脾性,只得行礼退了出去。
萧老夫人闭目,平静地掐手里的念珠,佛堂里陷入一片死寂。
闹出这么大的阵仗,自然也惊动了府里的其他妾室。
傍晚老大萧品安下值回来,听到这事,忙去了一趟问月楼。
萧煜趴在榻上,连翻身都不方便。
甄氏坐在一旁喂他喝汤药,他却嫌苦不愿意喝。
甄氏瞧得心急,说道:“四郎莫要再任性,若是发起了高热,有得你苦头吃。”
萧煜说气话,“烧死算了。”
甄氏打了他一下,萧煜满腹牢骚不服输。见萧品安来了,甄氏忙起身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