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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欢—— by姜厌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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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幅让人浮想联翩的画面,言柠不由心下一凛。

第17章 17
言柠的眼神直勾勾的,不容忽视,以至于即便言欢将大半注意力都落在梁沂洲身上,也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这道追踪而来的视线轨迹。
她侧目看去,一顿,说没有半点心虚是假的,只是转念一想,和梁沂洲隐婚,说到底是她的事,其中滋味只有她懂,就算受人指摘,她都不该心虚。
“姑姑。”她叫一声。
就是这一声,让梁沂洲转过身,做足了礼数,也叫:“姑姑。”
这场见面猝不及防但又避无可避,等三人的距离通过双向拉近后,言柠率先开口:“你们这是打算去哪儿?”
梁沂洲代替回答:“带言欢去吃点。”
言柠有一肚子的困惑想问,但也知道什么场合合适,另外,她不想当个连夜宵都不让侄女吃的恶毒姑姑,“自从阿叙离开后,我们就没见过了,既然遇到了,要是你不介意,就一起吃个饭吧。”
不管言欢在不在,她都是唯一一个毫不避讳提起言叙钦的人。
梁沂洲在给出回复前,先朝言欢看了眼,她的眼睛会说话,不愿意吭声时,她会垂下眼皮,掩盖眸中闪烁的光亮,顺势藏匿呼之欲出的情绪。
看不出是什么态度,梁沂洲就自己做主,点头停下。
这顿饭吃得各怀心思,饭后,言柠递给言欢一个不容置喙的眼神,“一会坐我车,我送你回去。”
言欢想说什么忍住了,转瞬听见她改口:“今晚就住我那。”
一句比一句强势,几乎到了寸步不让的程度。
言欢是小辈,还是有求于她、未来一段时间需要她仰仗的小辈,自然忤逆不了,顺从地点了点头。
言柠的音量没有收,像是故意要让梁沂洲听到,得来的是平淡无奇的反应,谈到住行这话题,上车后的言柠顺势多问了句:“你这几天住哪儿的?”
言欢有点心不在焉,导致反应慢了一拍,没听清楚。
言柠当她在装傻充愣,就把话挑明了问:“昨天晚上我去了趟富力山,没见到你,那儿的人说你已经有段时间没回来住了。”
言欢不傻,她相信言柠在知道这事后会特地去打听自己的行踪,更何况这事要真打听起来也不难,一通电话的工夫。
“我住三哥那儿。”她除了实话实说外别无选择。
“你要是不想住富力山,酒店也能住,非得住他那儿?”
言欢故作不解,“为什么不能住?我以前离家出走,也都是去三哥那儿的,我每回离开,他还说随时欢迎我再来。”
她的语气理所当然的,可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多理所当然。
“又又,你们都是成年人了,成年人的世界里,连性别都是不纯粹的,稍有不慎,就会被有心人夸大成上不了台面、不清不楚的风月情事。”
这还是往委婉了说的,耳濡目染过龌龊事的人,话不会太好听,就算被教养阻止只敢放在心里念,也是伤人的。
这是言柠自她回国后第一次叫她这昵称,竟用在了这种说教的场合,听着薄凉又讽刺。
至于其中的深意,不难揣测,是在提醒她男女之间的交往一旦掌握不好分寸,越了那条线,容易落人口实。
言欢目光从窗外飞驰的景色挪开,定格在言柠脸上,一字一顿,生怕言柠被外头嘈杂的声响影响听不清话音,“我和三哥之间的关系,清清白白的,旁人要是想往里掺点污秽,那就让他们掺去。”
合法领了证的,可不就是一清二白?
言柠在昏暗的光影中,微微眯了眯眼。
言欢没有瞧错,这眼神里是带了猜疑的。她不信自己的这套说辞。
以为会迎来第二波质问,言柠却摁下中止键,岔开话题:“听说你今晚差点又和人闹起来了?”
要么不张嘴,一张嘴要么就是在演,要么就是在得罪人。
这点和温煦稳重的大哥是一点儿都不像。
“是他们自己找事,我闲着也是闲着,就陪他们过个嘴瘾。”
言欢也有事想问言柠:“姑姑不是说珈和拿不了奖吗,为什么最后又变成了她?”
“这事你不知道?”言柠偏头,视线在她脸上逡巡几秒,没抿出半点异常。
言欢也没琢磨出她似是而非的试探因何而起,“就是不知道才问的姑姑。”
言柠相信她没撒谎,“我也是临时被通知的。”
“被”这个字用的巧妙,虽听不出话里的怨气,传递出的意思却是满满当当的不悦,言欢不再多嘴。
言柠房产众多,最常住的是霄云路8号的大平层,言欢出国前住过两三次,也不知道言柠怎么想的,后来直接把她的客房改装成了次卧,内饰数量比其余空间加起来的还要多,包括奶油风的装修风格,都是小女生爱的。
住宅里还有两个衣帽间,其中一个给言欢准备的,言欢以为里面的衣服还都是四年前的,拿到手一看,全是当季最新款,大小也很合身。
她挑了件棉麻质地的睡裙,洗完澡,没着急上床,而是坐在小沙发上拿起一本书看。
言柠在半个小时后敲门进来,看见她手里的书,还是那本《呼啸山庄》。
“之前就见你拿起来看过,这么喜欢?”
“以前喜欢,现在不喜欢。”
“嗯?”
“重读一遍后,发现他们的爱情太虚无了,和空有皮囊的人一样,内里空空如也。”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像是随口一问的语气,聊的是关于爱情的话题。
言欢标记好页码,合上书,放到茶几上,望着言柠似笑非笑道:“姑姑到底想问什么?”
回国后,她最擅长的是打哑谜和配合别人打哑谜,但毕竟是直来直往的性格,打太极式的迂回次数一多,也会让人烦躁。
“你和秦执的婚事有一定概率会黄,但你总归要嫁人的,我就在这儿多问一句,要是以后,你能自己做主婚事,你会想要嫁给什么样的人?”
这话还不够直白,留有三分迂回的余地,掩盖“你觉得梁三如何”的原话。
言欢其实没有深入想过这个问题,毕竟如果非得结婚,那她早就认定了梁沂洲是她的不二选择,这会儿只能给出一个再笼统不过的答案:“我要嫁的人,一定不能比我差劲。”
言柠脑袋里不受控地浮现出今晚言欢种种难以言述的反应,她是女人,经历过青涩懵懂的少女时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最吸引她这个年纪的人。
敬重仰慕一个比自己大不了一轮的男人,偏偏那人家世样貌学识各方面全都出类拔萃,就算在北城这种人才济济的地方也排得上前几,时间一久,这种钦慕轻而易举就能变了质
,化为满腔的柔情蜜意。
这世上,说不清的是理,道不明的是情,算不开的是利。
要是言欢以后真和梁沂洲在一起了,三点里起码有两点是折腾不明白的。
情和利。
因为言叙钦的关系,她也算看着梁沂洲长大,一个看着满是情,实际上却挤不出一点爱的人,最是薄情,填满不了言欢心脏处生生被撕裂的缺口。
至于利,梁氏家大业大,和言家利益往来不多,其中的利害关系却像深埋土壤里交错的根一般,紧密缠绕在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
总而言之,梁沂洲不合适。
藏在言柠心里最想问的问题还是被她问出口了,“你怎么看待梁沂洲的?”
言欢心脏急促跳动两下,对着言柠的眼,避重就轻道:“三哥对我来说,只是三哥。”
言柠沉默了会,像在掂量这话几分真几分假,可就算她掂量出了又有什么用?她能就此改变言欢一厢情愿的想法?
迟疑过后,她还是选择多提醒了句:“言欢,我正正经经地跟你说一遍,也只说一遍——”
“别和梁沂洲走得太近。”
言欢乖巧地点点头,似是而非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会的。”
要是做不到,那她只能束手就擒。
离开前,言柠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沙发上那不知不觉已经长大了的姑娘。
自己今晚这番话,言欢能听懂,至于听不听的进去,她得持观望态度,谁让自己这侄女最擅长干阳奉阴违的事,揠苗助长般的人为管束只能增长她的叛逆心理。
人逢喜事精神爽,言欢一到盛京,见到的就是珈和放大的笑脸,态度跟着和气不少,要她明天下午陪她去一趟圈里另一网红高雅钦新开的快闪店。
“请的都是她那圈子里的塑料小姐妹,估计看到我拿了奖,想着这流量不蹭白不蹭,就在受邀人那栏加上了我的名字,正好我闲着没事,那就赏脸去给她做个宣传吧。”
“只是这个原因?”
珈和阴恻恻地笑了声:“那小三叶拂柳也去。”
提起这人,言欢想起一件事,“叶拂柳也在红人盛典的受邀名单上,那为什么没有到场?”
珈和用脚趾头思考,“知道自己要陪跑,还是陪我跑,觉得丢人,不敢来了呗。”
叶拂柳不来,对珈和而言,是好事也是坏事,好在眼不见为净,坏在自己莫名其妙拿了个新锐,却没法当着面挑衅出口恶气,而这成了那天晚上最大的憾事。
言欢看穿她的意思,一语中的:“你和叶拂柳作对,恶心的是你自己。”
珈和当然也知道和叶拂柳正面交锋不亚于自揭伤疤,要怪就怪她的不甘心太满了,总将她的理智冲刷到岸边,被礁石磨损得不成样子。
“我也想轻描淡写说一句'那狗男人送你了,从此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这种话,然后痛痛快快地抛弃过去,重新开始,可惜,现在的我,就算卯足了劲,还是做不到。”
言欢原本也要跟珈和一起去,不曾想,刚出门,言家老宅打来的电话逼迫她中途改道。
路上,她给言兮发去消息:【爷爷要办宴席?】
言兮回得很快:【是有这回事,临时决定的,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
言欢:【谁会到场?】
言兮:【我就在老宅,没听说会有外人到场。】
言家现在光是忙着压下流言蜚语已经耗费不少精力,在这节骨眼上,言老爷子却要摆宴席,还是没名没分的一场宴席,说不过去。
言欢心存疑虑,可究竟是龙潭还是虎穴,又或者是纯粹、用来维系亲情的家宴,她拿不准。
窗外是车水马龙的景象,北城这地方就那么点大,能够谱写出的华丽篇章却是层出不穷,是名利场的缩影,也是舞台剧中爱恨交织桥段的放映,生意场上的无形硝烟化为霭霭白雾,缭绕在城市上空。
言欢在低沉的风声里,闭眼假寐。
养精蓄锐了足足四十分钟,场景跳转,她在老宅的会客厅里见到了秦彧父子。
疑虑得到解答。
比起不久前在一品阁的那顿,或许这才算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鸿门宴。
她隐约窥见了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

第18章 85
穿堂风顺势卷起,钻进言欢躯壳,在胸腔附近横冲直撞,脆弱的心脏在经猛烈的震颤后后,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去。
任人摆布的难堪滋味涌了上来,紧接着收获到的是短暂的自乱阵脚。
她强迫自己放轻松,几秒后,她才挂着得体的笑容先叫了声“爷爷”,然后是“秦伯伯”,唯独忽视了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秦执。
不过一周没见,秦执就变了样,剃成寸头,面部轮廓被衬得更加深邃,狭长凤眼里除了凉意,还藏着其他刻骨铭心的东西。
言欢看不破,也懒得耗费心神去深究,佯装不解:“爷爷,秦伯伯怎么过来了?”
言庭越笑着说:“在聊你的婚事。”
“和谁的?”
言庭越略带责备地扫了她一眼,“你说还能有谁?”
言欢像是听到了什么荒唐话,反应极大,“都出这样的事了,爷爷还要让我结婚吗?你不知道外面的人都是怎么拿我当成笑话看的。”
装的挺像一回事的,要是不知道她的本性,没准他真被骗进去了。
秦执扯了扯唇角,在秦彧的警告威胁下,才没有笑出声。
秦彧适时开口,“这事是我们秦执做得不对,伯伯在这儿先给我们又又道声歉。”
他瞪了眼秦执,小声示意:“忘了我怎么跟你说的?”
秦执喉结滚动了下,心不甘情不愿地照做,脑袋正对着言欢的方向,却没看她,是不敢看,也是不愿意看,以至于吐出的那声道歉没那么真诚。
言欢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言庭越觑着她的反应:“还气着呢?”
她偏过脸,“原谅不原谅是一回事,要我跟他结婚没可能了。”
刻意压低音量,“犯罪的事,我可没法干。”
场上三个人,听见这话的只有秦执一人,但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秦彧拿出保证,“又又你放心,这几天我已经教育过阿执了,以后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到时候我们可以再立个婚前协议,他要是再犯,就让他净身出户。”
言欢油盐不进,摇头说:“我不要他的钱。”
她缺的又不是钱。
“有了第一回 就会有无数回,我不相信他。”
暖色调的光拢在她脸上,眼角眉梢每一处细节变化看着都是虚假的。
可这会客厅里全是比她更虚假、更冠冕堂皇的人,这反倒衬出她的真实和渺小。
她不过是成人世界的利益搅拌机里微不足道的一味辅料。
“这事看来好像是没什么转圜余地了。”
秦彧目光沉沉,转头对着言庭越的一番话妥帖到挑不出错,“要是又又不愿意,那这桩婚事就算了吧,今天来,就当是给她赔罪了。”
“小孩子心性,闹着呢,过两天自己想通就好了。”
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言庭越还是做足了戏,又喂了颗定心丸给秦彧,“后天晚上请些朋友,先简单把婚宴办了,晚些再补场隆重的,至于领证的事,就定在下周一吧,我看过了,是个好日子。”
旱鸭子上架一般,生怕还有什么变故。
言欢藏在衣袖里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指甲半截扎进掌心,试图通过刺痛唤醒被他们的漠然冰封的理智。
她的视线在秦彧和言庭越身上打转,片刻看见秦彧舒快地笑了声,“那就这么说好了。”
父子俩没有久留,言欢也没有错过秦执离开前投向他的那道目光,有迟疑,更多的是对她接下来会如何打算的困惑和成功反击后的痛快。
门被打开又关到严丝合缝,这段时间被言欢拿来第二次抚平情绪,她故意不吭声,咬着下唇看向言庭越,
眼泪悬在眼眶将落不落。
言庭越没那么多时间陪她僵持,打完巴掌后递了颗糖过去,许诺言家会是她永远的后盾,等她结婚她还能拿到言氏5%的股份。
言欢当玩笑话听听,继续自己的表演,那两滴泪还是掉下了,言辞恳切,诉说自己愁肠百结的委屈,“爷爷,小时候您最疼我了,可是现在为什么连我做主自己婚事的权利都要收回?我不要什么股份,只要不嫁给秦执就行了。”
演完这段,言欢脑子里没来由蹦出几年前风靡网络网络的一句话:所以爱会消失吗?
爱不会消失,它只会转化成其他东西,比如厌烦,冷淡,无视,又或者是权衡利弊后选择的舍弃。
爱的本性,归根究底是自私,一旦满足不了自身,连作秀都会感到疲惫,随手就能扔。
言欢垂下眼皮,盖去眼底的悲凉,“现在的秦执是这副样子,您觉得婚后的他就会有所改变、有所长进?”
答案不攻自破,言庭越就没必要再费口舌回答,他也有好奇的事,试探性的目光锁过去,“那你倒说说,怎么就和秦执变成了今天这副样子?你小时候可是最爱和他待在一起了。”
小时候又是什么时候?
言欢记不清了,她只记得十七岁时他望向自己的那双饱含愤恨不甘的眼。
她收敛思绪,挤出凄苦的神情,“因为他看着我的时候,眼睛里总是有别人。”
瘦瘦单单的身形,姣好的模样,委屈时湿漉漉的眸,是她与生俱来的天赋,平白惹人怜惜。
只是用错了对象,反而会遭致嫌弃,言庭越觉得她这副抽抽噎噎的模样过于难看,于是眼不见为净地下了道死命令,没他的吩咐,大小姐不能踏出自己房间半步。
言欢听了想笑。
明明前不久她才上门挑衅过秦执,现在她就成了被困的阶下囚,还真是风水轮流转。
她转过身,用手背抹开残留在脸上的液体。
言兮知道这事后,在自己房间胡乱发了通脾气,“这都二十一世纪了,怎么还关起门搞起上家法那套?”
言兮要是胆子再大点,这会就要冲到言庭越书房,指着他鼻子骂一声:迂腐!
沈菁急得快要跺脚,“我的小祖宗,当妈求你,少说两句吧。虽然是高墙深院,闲话不好传,但也经不住你这么嚷嚷,被你爷爷知道,待会把你和你堂姐关一起去了。”
大清是早亡了,可言家有言家的规矩,言老爷子就是这院里容不得半点忤逆的王,只不准上一秒冲着你笑,下一秒就能让你变成第二个言柠。
言柠,说得好听,想出去自立门户,事实上不就是她为求自保的一种手段?
言兮不知其中的弯弯绕绕,一副无畏姿态,满不在乎地昂起下巴,“最好把我给关一起,言欢一个人要是无聊,我还能陪她聊聊天。”
越想越气,喝了口降火茶都无济于事,又开始替言欢抱不平,“嫁给不想嫁的人是她的错吗?你们为什么不让我替她说话?要是以后我也被爷爷安排嫁给一个成天在外面花天酒地的二世祖,你们怎么办?也就这么看着?”
“那哪成?”沈菁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言兮是姐姐,正因为是头胎,沈菁几乎把所有的耐心和宠爱都给了这个孩子,要是以后言兮过得不幸福,她第一个出来闹,“我们兮宝要嫁的人,自然是顶顶好的。”
“那要是我不愿意嫁呢?”
“那就只让对方入赘,只谈恋爱玩玩也行。”
言兮给了思想前卫的母亲一个脸颊吻,一面开始心疼起言欢。
原来在这个家里根本没有大是大非,只有拥有和缺少的区别——言欢什么都有,比自己聪明比自己优秀,唯有一点,她输给了自己,也是造成她此番境遇的原因。
她已经没有能为她撑腰的家人了。
言庭越只把言欢关了个禁闭,但没交代别人不能去探望她,吃完饭,言兮就去找言欢,隔着一扇门交谈,“他们有没有给你饭吃?”
言欢被逗笑,“总不能把我给饿死。”
言兮听见了这声笑,有些生气,“这节骨眼上了,你还笑得出来?”
“不然我要哭吗?”
“那还是别了,我可不会哄女人。”
“说的好像你会哄男人一样。”
“那不是我吹,我还真会,我读大一的时候……”
多亏了她,言欢觉得这空落落的房间没那么冷清的,连暗黄色的灯光都变得暖意融融。
见对方迟迟不答腔,言兮的独角戏越唱越没意思,抛出一个有来有往的问题:“你需要什么,只要我能拿来的,都给你。”
言欢没什么特别需要的,“手机在身边吗?”
“在,你想找人来搭救你?”
“你帮我问问,三哥现在在哪?”
“三哥?梁沂洲?你要找他?”言兮的嗓门一声比一声高,生怕吸引不了别人的注意,喊完,自己也意识到了,亡羊补牢般的捂住了嘴,压低音量道:“他能救你?他会管这种闲事?”
言欢避而不答。
言兮最烦她现在只将话说一半的臭德性,显得揣摩不出其中深意的自己格外愚蠢,哼笑一声,“不说算了,我也不是非要知道。”
口嫌体正直,说话的同时,她已经掏出手机,找到梁沂洲头像,删删改改最后发出去一句:【三哥,我刚才在五道口看到你了,真巧,你来这做什么?】
梁沂洲的消息隔了快十分钟才回复:【你看错了,我现在人在国外。】
言兮:【你又去国外了啊,这回要待多久?】
梁沂洲:【后天下午到北城。】
言兮抬起脑袋,敲了敲门,将收到的消息转述给言欢,言欢淡淡应了声,没说别的。
“不告诉他你现在在言家,不久后要被逼着嫁给渣世祖了?”
“没必要了。”
自从他们结婚以来,梁沂洲每次出差都会向她报备行程,回北城后的第一时间也是给她发消息,或者去远洋见她。
等他意识到她这次不声不响消失了两天,一定会动用关系去找她。知道她一直待在老宅后,以他的脑子,能推测出发生了什么。
言兮根本想不到这些,纳闷地问:“那你让我问他在哪做什么?”
“无聊,打发一下时间。”
言兮才不信她的鬼话,双腿蹲得发麻,她换了个姿势,边敲大腿边说:“你说你回来做什么呢?要是一直待在国外,就不会有今天了,秦执总不可能特意跑去英国逼着你结婚。”
言欢头一次觉得言兮这惹人心烦的喋喋不休听上去还挺动听,她没忍住弯了弯唇角,“没准的事。”
鬼迷心窍一般,她多透露了些:“我有必须要回来的理由。”
她并不是毫无准备回的国。
从前,她是言家放飞的风筝,看着自得又风光,享尽宠爱,可只要牵住她的丝线一天不断,她就一天无法重获自由。
十八岁那年,她以孤苦无依为代价,剪断了这根线,成为了不起眼的浮萍,在海上飘飘荡荡,飘到了千万里之外的异乡。
如果说离开言家,是万不得已的妥协,也是为了蓄势,那么回到言家,她凭着的是满腔的孤勇和算计。
看似是她在圣马丁犯了事逼不得已必须回来,实际上这事是她主动犯下的,求一个顺理成章回国的机会。
当然她在决定回国的那一刻,就给自己留下了一条退路。
是令她欢喜,也令她忧愁的退路,是整整五年的难偿所愿,这条退路叫做梁沂洲。
和新锐中国地区负责人高灿的商业会谈地点在洛杉矶一country club,内设一大型高尔夫球场,也是俱乐部里环境最好的一块区域,山景和高海拔的云层连接成厚重的幕布,空气里裹挟着馥郁的花香。
这笔生意对高灿而言尤为重要,做足东道主的礼仪后,不愿再耽搁一分一秒,马不停蹄地表明新锐对此次合作的诚意,然后开始介绍新锐新推出纯电中型SUV。
“经过多次评测,这款SUV保持在750km的续航,采用了Orin-X芯片和激光雷达,
400V架构,加入碳化硅器件,充电速度参考为15分钟达到319km……”
这样的配置在电车里算高,碍于在国外造价成本高,而价值本身决定了价格,售价又直接导致了新车出售困难,如若采用中国的生产供应链,粗略估算,成本将降低50%,竞争力也会大幅增长。
作为梁氏产业版图之一的越安科技致力于新能源汽车和汽车轻量化领域,主要从事精密铝合金汽车零部件和工业零部件的研发、生产和销售,产品主要应用领域包括新能源汽车变速系统、传动系统、电池系统、悬挂系统等核心系统的精密机械加工零部件。
不到十年时间,越安就成为汽车精密铝合金零部件细分领域的龙头企业之一,客户体系优质,且近年来收入规模增长速度较快,具有优势竞争地位,也是国内众多知名电车品牌的一级供应商。
硬实力和名声相得益彰,而这也是新锐为什么会把主意达到梁氏上的原因。
把性能和前景吹得再好,梁沂洲也有点兴致缺缺,比起普通电车,更让他感兴趣的是在电车里投入的智能驾驶技术。
只要是没被一句话直接定生死的,都代表还有商讨余地。
高灿心里又喜又忧,喜的是新锐这些年确实在提升智驾上花了不少心血,也取得一定的成果,忧的是他没预料到梁三会剑走偏锋,问起这话题,事先毫无准备,对这方面了解得也不算多,一时不知道该从哪个切入点开始介绍。
梁沂洲今天耐心足,没催促,见他犯了难,才开口:“高总也可以打通电话,让你们负责智驾的工程师亲口介绍。”
或许没其他嘲讽的意思,高灿却听出了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让人有种无地自容感。
不过谈生意,讲究的是三分形于色,七分藏于心,他很快掩下那份难堪,恢复到谈笑风生般的自得状态,连着从口中蹦出几个专业术语,记忆泊车、高速、城区LCC、高速领航辅助驾驶……
听着相当能唬人,当然前提是对方是个只懂皮毛的门外汉。
高灿自作聪明了一回,心里多少有点忐忑不安。
梁沂洲眼神清冷,态度不明不白,“今天就到这儿,下回再谈。”
是成了还是没成?
下回又是什么时候?
通通让人摸不着头脑。
梁沂洲直接去了洛杉矶国际机场,没在See's candies找到言欢最爱的两种口味,在手机上问高灿:【高总知道peanut brittle和mint creamlollypop这两种口味该去哪买吗?】
收到这条消息的高灿欣喜若狂,证明这事没彻底黄,至于对方问的什么,他也清楚,他女儿最爱的就是这家店的巧克力。
【梁总,回头我帮你问问,买到了直接寄到北城去,您看怎么样?】
梁沂洲:【那就麻烦了。】
下午四点,梁沂洲回到北城,先去了趟远洋,没瞧见人,问张嫂:“太太今天要加班?”
今天是周日。
“太太有几天没回来了。”
梁沂洲想起下飞机后发给言欢最终石沉大海的消息,无端被搅乱了心绪。
没多久,耳朵里飘进一条让人愣怔的消息:言家将于今晚七点举行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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