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欢—— by姜厌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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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欢知道他是为了见她,才刻意将开会时间压缩到这地步,心里有欢喜,有得意,就是没有半分愧疚,仿佛在他的世界里,她天生就该凌驾于其他事物之上,占领最重要的分量。
她心里的舒快快要满出去了,嘴上却还在装模作样,“三哥,你这样弄得我和褒姒一个性质了。”
“你不喜欢?”梁沂洲微微偏头,被光影笼罩着的脸不见分毫在商场上的杀伐果断,多了几分人畜无害的违和感。
他也没给她回答的空档,摁住她后颈,强势的吻叩上。
过分突然,导致言欢大脑宕机两秒,忘了办公室装的单向玻璃,一见到门后晃动的人影,心微微一晃,不想在别人的注目礼下和他亲密触碰,于是别开了脸,试图逃离他游刃有余的进攻节奏。
哪成想,隔了几秒,把头扭回头,又掉进他那双深情眼里,忍不住说:“三哥长着一双好人的眼睛。”
这话听笑了梁沂洲,“我其他地方长得像十恶不赦的罪人?”
“除了眼睛,你整张脸都像,特别是嘴唇,像薄情寡义的渣男会有的。”
梁沂洲不接这莫须有的罪名,“我就只有你,以后也只会有你。”
言欢眨了眨眼睛,以为他会趁热打铁,再接上几句动听的情话好哄她回家,结果转头他就换了个话题:“工作室什么时候开业?”
“三哥怎么知道的?”
梁沂洲还是那句话,“这圈子藏不住什么事。”
言欢卡顿两秒,说了个日期。
梁沂洲轻轻捏她的脸,“到时候我去给你送两份大礼。”
言欢的关注点有些偏,“为什么是两份?”
“一个代表梁家,另一份以你先生的个人名义。”
她心脏猛地一跳,面上还是不情不愿地来了句:“你这么兴师动众的,岂不是会让全世界都知道我已婚的事实了。”
“既然是事实,让别人知道也无妨。”
他也是存了私心的,想以此来打消一些对她的非分之想。
当然这话梁沂洲不会跟她说,他俯身,碰她唇角,“别人有的,我们小鱼也得有,还要比他们有的好千倍万倍。”
言欢这回没被他的情话迷惑,关注点还落在他的前一句话上,停顿几秒,琢磨出其中的深意,终于想起自己来这一趟的另一个目的了。
“我和布莱斯是朋友。”
说完,她有些后悔。
她还没完全原谅他,就算他吃醋误会,她也不该跟他解释这么多,就该让他继续醋着,变成彻头彻尾的柠檬精更好。
梁沂洲明显不想提这人,极淡地哦了声,表明自己听到了,但不会太当回事。
言欢拉开与他脸庞的距离,正儿八经地看着他说:“是实打实的异性普通朋友,不光他,我在圣马丁还交到了其他朋友。”
梁沂洲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被言欢截断:“你别跟我说什么异性之间不存在普通朋友,要真这样,你和简优算什么?”
她本来不想提这茬,他却非要逼她拿出杀手锏。
伶牙俐齿的,梁沂洲被堵得哑口无言。
言欢原本想在梁氏待到梁沂洲完成手上的工作,明月一通电话改变她的决定。
就在五分钟前,微博又爆出一条热搜,依旧带着“明月”两个字,只是事件的主人公是言欢。
#明月助手涉嫌抄袭Kaida#
【据相关人士爆料,明月助手是圣马丁学院服装设计系学生,今年的毕设作品涉嫌抄袭Kaida年前的最新概念:火光。】
言欢打开词条下的评论区。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助手都是这德行了,正主能有什么好做派?估计是蛇鼠一窝。】
【我之前就觉得焚芝这品牌特别像东拼西凑来的裁缝怪,但她家粉丝太可怕了,我只是这么一提,立刻有不少人来炮轰我,我账号都差点被他们炸了。】
【就我一个人觉得奇怪吗?这助手要是真抄了Kaida的设计理念,Kaida还会和明月合作?甚至还在社交平台上替明月说好话?】
【你怎么就知道他们没有达成什么不可告人的合作关系?】
【也没准是Kaida根本不把这种人放在眼里吧?】
言欢在圈子里行事张扬,但很少在社交网络上发自己的动态,以至于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她叫什么、是明月助手,真正知晓她是上流阶层大小姐的人却寥寥无几。
明月在电话里又说:“星耀已经在压评了,不过短时间内想要彻底消除负面新闻,是不太可能的事。”
这话落下没几分钟,明月再次点开热搜,发现相关词条全都消失了,一时间纳闷不已。
言欢说:“应该是三——我先生替我处理的。”
她没有打给梁沂洲求证这种可能性,全
凭直觉做出的推断。
明月斟酌了下措辞,“我不知道你在圣马丁都发生了什么,但我相信你不会干出抄袭这种事,如果真的只是误会,你还是赶紧澄清得好。”
事实上,言欢还没亲自出面,布莱斯先在微博上发了条力挺言欢的动态:【言欢是我在圣马丁最好的朋友,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们清楚多了,请不要因为一些无凭无据的流言,随便跟风中伤她。】
这号是他两年前创的,不常登陆,每条动态都和他在圣马丁的日常有关。
一年前,他也成立了自己的服装品牌,在国内有不少拥趸者,只是他本人懒,工作室经营不到半年,就宣布停业,之后就忙着毕设,言欢见他还是个无业游民,没怎么犹豫地向他抛出橄榄枝,邀请他成为工作室一员,布莱斯喜欢挑战自我,于是欣然答应。
那会言欢刚回工作室,还没来得及点开布莱斯的评论区,提前蹲守的记者直接冲她而去。
“请问你是否抄袭了Kaida作品?明月又是否知道这事?Kaida那边是什么态度?”
保安没拦住,最前排一人的录音笔直接敲上言欢的下巴。
不知道是谁还开了闪光灯,刺得言欢眼睛泛起一阵阵的酸涩感,差点涌出生理性泪水,她闭了闭眼,缓过后,用平铺直叙的语调回应他们咄咄逼人的话腔:“是不是抄袭了Kaida的作品,建议你们直接去问Kaida,毕竟没有人比设计者本身更清楚他们在创作时的设计理念,也就是说,除非Kaida本人亲口证实,你们觉得再像,都坐实不了我抄袭的罪名。”
正说着,言欢忽而察觉到不远处一道探究的目光,侧眸看去,是一个女人,戴着墨镜,她花了几秒才意识到是林思雨,之前没想通的事一瞬间全理明白了。
等到保安将人全都拦走后,言欢抽回落下林思雨身上的目光,转身朝直达电梯那儿走去,逼仄的空间里一子多出三个水火不容的人,显得空气更加压抑。
言欢若有若无地瞥了眼林思雨身侧的助理,没头没尾地来一句:“有些人天生就喜欢抢别人的东西。”
林思雨觉得她意有所指,拧紧了眉心。
言欢舒懒一笑,“不过没关系,能从我手里抢走的,只会是我不要的东西。”
林思雨承认现在的助手是她高价从Kadia身边挖走的,可这和言欢有什么关系。
这时一个猜测突然从脑子里闪现,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捕获,就已经消失。
布莱斯在中国的人气和口碑意外的好,力挺的言论一发出,很快得到不少人的支持,也有不少圣马丁学生出来说话。
【四年的全优生,会在毕设搞这种小手段吗?反正我是不信的。】
【她是我学姐,虽然脾气不太好,但在对待自己的作品上一点都不含糊,我在设计上遇到困难向她求助,她甚至会牺牲自己时间帮我。总而言之,我觉得她是个正直的暴脾气。】
网上的风向就此扭转大半。
两天后,言欢再次见到林思雨,对方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的运气可真好,每次都有人帮你化险为夷。”
言欢轻嗤,“到目前为止,我的运气只好过一回,那就是我的出身,让我从一开始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地享有别人或许一辈子都拿不到的优渥资源,至于如何利用这资源,和运气没有任何关系。”
怕她听不懂,言欢换了种说辞,“我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能摆脱抄袭的罪名,不是因为我运气好,恰好站在了有利于我的顺风局里,而是这局原本就是我制造出来的,包括里面各种有利于我的因素也都是我抢占来的,会得到今天的结果是顺理成章的事。”
林思雨听得一知半解,但她没往深处想,当下对于她的某些言论,表现出嗤之以鼻的态度,“你现在可还算不上完全摆脱了抄袭的罪名。”
言欢扯了扯唇角,什么也没接。
半天后,林思雨通过一场由明月组织的新闻发布会,才明白言欢摆露出这副运筹帷幄姿态的底气究竟在哪。
言欢穿着一条自己设计的挂脖裙,露出修长柔美的脖颈,珍珠耳钉衬得她耳垂白皙小巧,锁骨处的项链被专业人士辨出是不久前一场慈善拍卖会上的压轴拍品,家世底蕴可见一斑。
言欢调整话筒的位置,不疾不徐地张开嘴,嗓音如珠落玉盘一般,轻灵动听:“Kaida年前确实有个设计概念'火光',但这在当时只是一个一闪而过的灵感,具体的设计细节她完全没有构思出,也打算放弃了这个灵感。”
底下有记者打断:“所以言小姐这是承认借鉴了Kaida的灵感?”
这人格外加重了“借鉴”两个字。
言欢慢条斯理地笑了声,“我只是借用毕设展示的机会,补全了自己当初未完成的设计灵感,算哪门子借鉴?”
一石激起千层浪,议论声突然炸开。
言欢敲了两下话筒,等到刺耳的声音消散后,她用更加轻缓的语调下了个结论:“我就是Kadia。”
非要说起来,当初抄袭的风声就是她自己传出去的。
自己给自己扣上不光彩的帽子,这事谁听起来都荒唐到不可理喻的地步,但她需要一个可以名正言顺回来的理由,好打消言庭越的猜忌。
这理由可以是被迫的,也可以是不体面的,但不能是没有退路的。
这也是除梁沂洲外,她回来的第二条退路——寻一个合适的时机,彻彻底底地洗清自己的嫌疑。
同一时间,看完整场直播的周泊予啧啧称奇,“你老婆这招厉害,不仅替自己洗脱了抄袭的罪名,还顺势给自己新成立的工作室打了波不要钱的宣传。”
他看向梁沂洲,“这手段是你教她的?”
梁沂洲好整以暇地一笑,“你太低看她了。”
一开始,梁沂洲也以为言欢还是那个被父母、兄长护在掌心里的娇蛮小公主,但种种事实表明,她已经成长到足够当她世界里的女王了。
与此同时,他彻底想清楚了一件事。
对于他,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势均力敌的爱情。
而是一方的臣服,与另一方的征服。
看到梁沂洲起身后,周泊予挑眉问:“这就坐不住了?”
梁沂洲说:“去接我家女王陛下。”
第48章 48
言欢是在会所的地下停车场见到的梁沂洲,穿的一身黑,真丝衬衫衣摆被扣进西装裤里,皮带束着,衬出不含一丝赘肉的腰腹,靠在车边,腿长得过分,面色冷淡,整个人散发着孤月般的矜贵。
上车后,她好奇地问:“三哥为什么不直接来发布会现场接我?”
他要真这么做了,今天的新闻怕是有一半会落在他身上。
说不上是宣兵夺主,但也不想就此分散走属于她一个人的光彩和荣耀。
梁沂洲揽住她的细腰,笑笑没说话。
不是什么非要知道答案的问题,见他不愿说,言欢也没兴致追问到底,拿他的手当精美的艺术品把玩着,一面问:“三哥好像一点儿都不惊讶我的另一层身份。”
“不管你的身份有多少层,对我来说,言欢就永远是言欢。”
乍一听没什么,细品,却能抿出柔肠百结的情愫,司机眼疾手快地升上隔板。
空间变得更加狭窄,气流不通畅,团聚在一处,言欢鼻尖耸动,嗅他身上的味道,刚才的欢喜一半没了踪影,她不满地簇起眉毛,“三哥刚才是从销金窟还是温柔乡来的?
怎么身上沾到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气味?”
“只是去了趟周泊予的心理咨询室,他最近换了香薰,非要让我闻个遍,再帮他挑出最好的一款。”
言欢哦一声,信了他这单方面的说辞,拿出包里的香水,对准他脖子,“我能喷吗?”
事实上,不管他答不答应,此刻被占有欲支配的她都会这么做。
梁沂洲没同意也没反对,突然握住她拿香水的那只手,对着她左手腕摁下喷头,迅速的两下后,又那这浸着花香的细腕贴上自己的脖颈,轻轻拖拽出一条细长的痕迹。
这过程中,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看,还是那么深邃,仿佛能包容进一切,也成功将她不安分的心脏拽进他的深海里。
言欢忍受胸腔的鼓噪声,冷哼道:“赵泽他们没少在背后埋汰你端着不识风月的清高相,实际上就是不解风情,但我怎么觉得,三哥挺懂也挺会的。”
她清湛的眼睛瞪大些,“我真是三哥的初恋?”
转瞬得到不容置喙的答案。
言欢歪着脑袋点评道:“那你就是无师自通。”
“三十再不通,就该去和尚庙了。”
言欢笑弯眼睛,张嘴正准备说话时,车窗玻璃被人叩了两下,一个声音猝不及防地插入,来自明月:“回头有时间我们再好好聊聊。”
听着咬牙切齿的,估计在责怪她欺瞒自己的罪行。
几乎在同一时间,言欢感觉搭在自己腰间的手收得更紧了,不至于让她难以喘息,但也挺不自在,尤其在双方体温有攀升的迹象后。
得亏装的单向玻璃,不然她此刻耳垂的潮红一定会暴露在明月视野里,让她看了笑话。
明月估计预感到什么,丢下这么一句后,就和新助手一前一后离开了,言欢将脑袋埋进梁沂洲胸膛,幽幽叹了声气,“你吃布莱斯的醋我能理解,可连明月都不放过是不是太过头了?还是说,你刚才就是想欺负我?”
言欢以为会得来一句澄清解释,梁沂洲却独辟蹊径,“就当我刚才是在欺负你,'礼尚往来',你想什么时候欺负回去都由你。”
不得不承认,言欢有点享受他这种毫无底线的宠溺,也想回馈给他点补偿或报酬。
“三哥,我想搬回去了。”
说是搬,行李却一点没收拾,人直接回了他们的婚房,刚洗完澡换好家居服,言欢微信就被言兮狂轰滥炸了。
不用看,她也能猜到言兮会发来什么。
言兮:【?????????】
言兮:【!!!!!!!!!!!!!!】
言兮:【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居然连我都瞒得死死的!你知不知道当初我为了和Kaida搭上关系有多辛苦嘛,最后还被吃了个闭门羹!结果这尊大佛竟然在我身边?我把你当姐姐,那你真的又把我当成妹妹吗?言欢,我发誓再也不要和你好了!!!】
言兮:【弱小无助又可怜.jpg】
言欢从不干强人所难的事,气定神闲地敲下:【那行吧,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头顶出现长达一分钟的“对方正在输入”,到最后言兮什么也没回,言欢不难想象出她现在又愤怒又委屈的模样,嘴角微微牵出笑意:【我本来还想把工作室门禁密码发你,让你随便去挑几件衣服,但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就不自找没趣了。】
片刻工夫,屏幕里又多出一行感叹号。
言兮态度秒变,撒娇求饶连番用上了:【别啊,我的好姐姐,是兮兮小肚鸡肠了,你就告诉我密码嘛。】
言欢也不故意折磨她,爽快地丢了串数字过去。
言兮并非只拿不出的吝啬鬼,事后回赠了套前不久刚看中的钻石项链,言欢不跟她矫情,大大方方地收下了。
隔天上午,网上爆出新的热搜,和林思雨有关,有人指出她出道以来的多个作品分别借鉴了不同设计师的理念和创意,其中就包括Kaida的。
爆料这人还拿出成套的对比图和成品设计的时间线,把林思雨锤得死死的,林思雨口碑瞬间一落千丈。
言欢在刷微博时,手滑点了个赞,正犹豫要不要取消,她叛逃的前任助手找上门,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Kaida姐,求求你,帮帮她吧,这对你来说也不是难事,只要你在社交平台上替她说一句好话,就不会再有人攻击她了。”
对言欢来说,确实是动动手指就能解决的事,但是——
“我凭什么要帮她?”
稍顿后言欢换了种说法,“她身上有什么价值,能吸引我去帮她?”
“你们之前不是认识吗?还是好朋友。”
“她这么告诉你的?”
助手咬了咬唇,“是我猜的。”
言欢冷冷睨她,“你有胡乱揣测的工夫,不如赶紧替自己找到下家。”
助手脸色瞬间白了一个度。
觑着她这耐人寻味的反应,言欢突然想明白一件事,“你今天看上去是来给林思雨求情的,实际上为了你自己……当初你跳槽到林思雨这儿,在别人看来,已经属于背信弃义,现在林思雨出事了,以你的风评很难找到下家,换句话说,你和林思雨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管如何,你都得紧紧攥住她不放。”
再直白不过的一番话,毫不留情地挑开人心里的阴暗算计,也残忍地剖析出她岌岌可危的境况,助手脸色白得更厉害了,嘴唇肉眼可见地颤抖着。
林思雨的助手去向言欢低声下气寻求帮助这事,被第三者看到,po到网上添油加醋了一番,围观最多的除了时尚圈里的人,就是北城的公子小姐们。
【林思雨这算是小动作太多,反噬到了自己身上?】
【她这人也是好笑,以前没少借着言欢的名义狐假虎威,还自诩言大小姐的朋友,实际上人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爱生恨,才搞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你们女人就爱搞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混吃混喝当个大小姐不好?】
林思雨用力将手机往地上一砸,屏幕霎时四分五裂,她扭过头,拿猩红的眼瞪向助手:“谁让你去找她的?”
“除了她,我找不到别人。”
助手上前拉住林思雨的手,“思雨姐,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你还有大好的前途,不能就停在这儿。”
林思雨不傻,知道她心里的想法,猛地甩开她的手,“为了我好?别把话说得这么好听。你和我从一开始就是雇佣关系,撇开利益不提,你还指望我们之间能有情分?你跟在K——言欢身边两三年,我也没见得你对她有多少感情啊,还不是我加点钱就屁颠屁颠跟来了?”
说着林思雨想起一件事,不顾对面灰败的神色,“你从一开始就知道Kaida的真实身份,为什么不告诉我?看着我自掘坟墓,你是不是很高兴?”
“不是我不愿告诉你,是我没法说,我签过保密协议,要是我违反了——”助手咽了咽口水,及时刹车,停顿片刻后压低音量说,“思雨姐,你忘了吗?我劝过你的,是你——”
林思雨不想再听下去,手边有什么就砸,“你给我立马消失,从今天起,我不想再见到你。”
争吵声消失后,工作室恢复沉寂,林思雨目光掠过一地的狼藉,定格在下个月她将在时装周展出的作品上,这也是她辛辛苦苦准备了近一年的作品。
站到双腿发麻,她才找回发散的意识,找到一把小刀,上前,将礼裙划得四分五裂。
迄今为止,林思雨做出的所有努力,不过是想向圈子里的所有人证明:言欢能做到的事,她也能。
当然她最想要得
到的还是言欢的承认。
可最后的结果证明了,这些事她确实能做到,只是做不到像言欢那么好那么坦荡。
就在抄袭事件平息不久,秦隐在电话里告诉梁沂洲之前看中的工程师陈辉答应他的提议,决定来秦氏工作,对方还提出一点要求:在签约前,他要和小梁总见一面。
早在一个月前,秦隐就将陈辉的资料传给梁沂洲,奈何那段时间梁沂洲自己分身乏术,忘了这一茬,现在经秦隐这么一提,才想起来将陈辉的信息完完整整看一遍,发现这人曾在害死言叙钦智能驾驶开发公司德光科技工作过。
这样的巧合让梁沂洲升起疑心,更何况对方还兴师动众地指明要见他。
原定见面地点在秦隐公司,因为一些原因,最后改成梁氏集团。
陈辉比照片上显得老气,四十岁不到的年纪,头发已经白了一大片。
梁沂洲找他来是谈工作,不曾想,对方一见到他,立刻仓皇起身,走到他面前,二话不说跪下了。
谁也没料到会出现这画面,空气瞬间凝固,梁沂洲眯起眼睛,笑笑,“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辉下颌线绷得很紧。
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烦了梁沂洲,他突然止了笑,沉着嗓说:“给你工作机会的是秦总,你没必要对我这么感恩戴德。”
他不能确定这人接下来会说些什么,但他有种预感,不是什么好话。
陈辉还没张嘴,眼泪先绷不住了,秦隐直觉一会聊的事跟自己毫无干系,摆出了气定神闲的姿态,抿着茶,一面若有所思地观察他们的反应。
就在梁沂洲耐心彻底告罄前,陈辉捡回自己沙哑的嗓子,几乎是说半句停半句:“五年前,有人找上我和李斌,要我们去篡改一辆车的智驾系统程序。”
梁沂洲对李斌这名字完全不陌生,不久前在水库溺死的就是这个人。
他心脏开始剧烈跳动,快要跳到嗓子眼,勉强从缝隙里挤出一声:“继续说。”
“我胆子小,中途退出了,只剩下李斌一个人,后来我听他说,他要改的其实是梁总你的车,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坐上车的是另外一个人。”
这话的意思再明晰不过:言叙钦是替梁沂洲死的。
梁沂洲生生愣住了,太阳穴持续不断传来钝痛,清醒的意志出现长达数分钟的模糊,又过了几分钟,他才回神,手指骤然收紧,指尖泛起一圈圈的白。
车祸发生那天,也是他们带言欢去郊外那天。几人一直在外面待到下午四点,才分批分道扬镳。
按照原定的行程,他和言叙钦顺路去合作方那儿取了两辆新产出的电车。
研发部门口就有一段可以用来测验的路,当时言叙钦二话不说上了黑色那辆,开了一圈后,笑着跟他说:“这车不错,正好我有点累了,一会儿就让AI代替我开回去,我们小鱼就交给你了,你送她回家。”
梁沂洲求之不得,应得相当爽快,然而半路,车辆就发生了事故。
他看见言叙钦鲜血淋漓地歪倒在车里,怎么唤也唤不醒,偏头,就是言欢同样了无生气的一张脸,一遍又一遍地无声喊着:“哥哥。”
梁沂洲大脑的痛感又回来了,这次连心脏都疼得厉害,好似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捏着,连呼吸都变得格外艰辛。
他到底要怎么将这事告诉言欢?
言欢知道言叙钦当了自己的替死鬼后,又会如何面对他?
梁沂洲想不出答案,骨子里趋利避害的意识告诉他:在言欢什么都不知情的情况下,隐瞒到底才是最佳方案。
她可以怨他在感情上畏畏缩缩,也可以责骂他不够敏感细腻,从而忽略了她的感受,但就是不能因为第三者恨上他。
也就在这时,梁沂洲陡然意识到,言叙钦对他而言,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在漫长的沉默里,梁沂洲感觉自己变成一条被冲到岸上的鱼,陷入缺氧的痛苦中难以自救。
好在嗓音不算哑,不至于彻底让人看穿他此刻的恐惧和迷茫。
“秦总,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下次见面再聊别的事,一会儿我会让人送你离开。”
明明是他的地盘,人却落荒而逃了。
秦隐掩下眸底的玩味,点头,两分钟后,他的目光穿过单向玻璃,看了眼空空荡荡的过道,确认人不会回来后,才重新定在姿态拘谨、甚至称得上不安的陈辉身上。
陈辉被他瞧得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如坐针毡,秦隐不打算放他离开,双手交叠搭在大腿上,分明是闲散的姿态,却散发出难以忽视的压迫感,半会开口道:“你应该还隐瞒了什么,说说。”
第49章 49
梁沂洲这次的情绪波动过于明晰,连被他正派到外地考察的林秘书通过一通电话就察觉到了。
梁沂洲又想到了言欢。
她看着谁也不放在心上,实际上心思敏感,只会比别人更早发现自己拼命想要掩盖的东西。
在没有得出是该将车祸真相一五一十转述给她,还是带着这样一个秘密进坟墓的结论后,梁沂洲打算先用其他借口同她保持距离。
两小时后,梁沂洲先给秦隐打去电话:“秦总,今天见面时说的话,还请你不要透露出去,尤其是对我的妻子。”
秦隐看了眼正背对着自己的玉玊,虚情假意地应允道:“当然。”
他迟疑了会,分不清是看热闹的恶趣味上来,还是为报自己过去被这群正经出身的公子哥们冷眼对待的仇,他没有将后来在陈辉那儿听到的更为震惊的事实说出口——不着急,先让向来稳重的梁三体会一把什么才叫真正的抓耳挠腮再说。
梁沂洲高估了自己现在的定力,明知在还没有承受住现实冲击的节骨眼上,不该主动将自己暴露在言欢视野里,他还是提前结束给自己找的理由,回了趟家,没瞧见言欢,听张嫂说才知道人一直没回来。
那会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偌大的工作室只亮着一张灯,白到发冷,她纤薄的身型笼在其中,清清泠泠的,宛若天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