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欢—— by姜厌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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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以为你是真的变勤快、想在北城闯出一片天地,敢情吸引你到片场的,不是工作,而是你蠢蠢欲动想要出轨的心。”
“我告诉你,你最好在这两天里把你那档破事处理好了,不然我就把你出轨的证据发到微博上,让你被千千万万的人围剿。”
言欢脚步一顿,等里面的通话结束,带她的负责人敲了敲门。
刚才的女声响起:“进来。”
阮姐推开门来了句:“我的祖宗,又出什么事了,怎么又发这么大的脾气?”
“又”这个字用得实在微妙,言欢差点听笑了。
“还不是——”珈和看见她身后的人,注意力瞬间被转移走,皱着眉问:“她是谁?”
“我们给你找的新助理,叫言欢。”
“哪个yan,哪个huan?”
言欢站在原地抢先解答:“言语的言,欢喜的欢。”
珈和看她两秒,不知所谓地拖长调哦了声,低头看向自己的豆蔻色指甲,轻飘飘一句:“我不要她,你们再帮我招一个。”
“那你得先和我说说,她这是哪没让你满意?”
珈和言简意赅:“不合眼缘。”
“这外形还不够好?”
“好,怎么不好,但是吧,好过头了。”
珈和换了个姿势,靠在椅背上,双手环胸,姿态高傲到不将人放在眼里,说起话来无遮无拦,“我放个花瓶在身边有什么意义?给自己添堵吗?”
言欢这回是真听笑了,偏头看向阮姐,“既然她想换人,那我就先走了。”
阮姐急了,“先别急着走。”
把言欢安排到珈和身边,是特助亲自交代的,加上她和言总还是一个姓,其中的利害关系一目了然。这事要是办不妥,明天她怕是来不了盛京了。
阮姐没法明目张胆地提醒珈和站在她们跟前的是一个没法得罪的人,只能另辟蹊径:“小祖宗,总监说了,接下来一周,你要是服从安排,她就以星耀的名义,替你联系《入梦》的制片,多争取到一个适合你的角色。”
珈和心里一喜,压下眉梢的雀跃,故作勉强道:“那她就先留着吧。”
换做以前的言欢,不会甩冷脸走人,只会轻声慢笑反过来让这人滚,这一滚,还会滚出北城,现在她不会了,她想要看看姑姑这番决定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阮姐走后,珈和问另一助理珰珰,“moonsoon新一季的衣服什么时候能到?”
“好像这两天就能寄到咱这。”
珈和等不及了,“你去他们工作室看看。”
说完,眼尾扫到言欢,“算了,让她去。”
珰珰担忧道:“可她刚来,都没去过,会不会——”
“那正好趁这机会考验一下她的业务能力,不行我就去找薛哥退货。”
言欢私底下没见过网红,今天一见,算开了眼了,她极淡地笑了声,“麻烦你们把地址传我手机上,我现在就出发。”
珈和不情不愿地掏出手机加了她的微信,“两个小时内给我赶回来,我还有其他事要你做。”
时间并不充裕,言欢转身就走,刚走出大楼,条件反射想要打给司机让他来接,两秒后她放弃这念头,拦下路边一辆的士。
车里有股怪味,她把车窗降到最低,窗外含着清香的风涌了进来,压下胃部传来的不适感。
不久,微信响了声,她以为是珈和发来的,点开,一愣。
梁沂洲:【前两天听言老爷子说,你要去星耀就职?】
言欢:【是呀,五分钟前我还在星耀。】
她手指在屏幕上悬停几秒,摁着起伏不定的心跳敲下,【三哥,怎么了?】
梁沂洲:【我找人给你订做了一个玻璃月亮音乐盒,就当送你的就职礼物,晚上我会让人送到富力山。】
言欢又愣了下,
记忆跳回那天晚饭后他送言兮和自己回去的路上,她望着朦朦夜色来了句:“今晚看不到月亮。”
他搭腔问:“想看月亮?”
她半开玩笑地说:“我不仅想看,我还想摘呢。”
那时候的她,根本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的话,会被他放在心上。
他大概也是拿她当妹妹疼的。
可惜他不知道,她一点都不想当他的妹妹。
第7章 07
四十分钟后,车停在moonsoon工作室门口,说是工作室,用专营实体店来形容更加贴切,三层小洋楼,两层售卖,顶层是工作和休闲娱乐区域。
客流量比想象中的大,需要分批排队才能进店。
言欢随机抽取一名员工,开门见山表明来意:“珈和让我来拿衣服。”
这人扭头看她眼,稍滞,问同伴:“新一批衣服到了没有?”
“不清楚欸,我这边忙,让她自己去三楼问问店长吧。”
言欢顺着旋转木梯上了三楼,装的玻璃门,进去需要指纹解锁,站在门前好一会儿也不见有人来,她冷着脸曲指敲了敲玻璃。
有人瞧她是个生面孔,隔着玻璃说:“不好意思,这里是工作区域,不让进。”
“珈和让我来的。”
“珈和?”说话的是新员工,不懂珈和同moonsoon存在利益合作关系。
离她最近那人小声道:“就是那个快过气,脾气还贼臭的网红。”
这声鄙夷言欢没听到,只捕捉到一开始同自己说话那人投过来意味不明的一眼,紧接着玻璃门从里面打开。
衣服是结束工作的店长亲自交到她手上的,末了笑着打了句场面话:“moonsoon很期待珈和这次的试装宣传。”
言欢这才明白这批衣服的用处。
最后她卡着两小时的限制时间回到盛京,迎来的是珈和相当不耐烦的一张脸,冷嘲热讽张嘴就来:“这么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跑去悠闲地喝了杯下午茶。”
她非要这么嘲弄,言欢就只能明明白白地跟她算笔账,“路上来回车程将近一个半小时,那边的工作人员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我和他们交涉也需要时间,你要是嫌我慢,下次别再这么大方地给俩小时,直接给我点支烟,让我在烟燃尽前把事办妥,没准我就被刺激出了超能力,飞着去飞着回。”
就是这样不疾不徐的语气,杀伤力极大,珈和被堵到脸色格外难看,嘴唇都咬白了一圈,深吸一口气,不再回呛,而是看向珰珰,“你去把衣服烫了,我马上要试穿。”
她拿起电子烟,抽一口补充道:“记得一定要慢慢烫。”
珰珰眼观鼻鼻观心,轻声应道:“好的珈和姐。”
蒸汽挂烫机就放在落地窗边,珰珰拿上衣服,走过去,不到两分钟,忽然来了声:“这里怎么破了一个洞?”
珈和站起身,凑过去瞧了眼,凉凉一笑,扭头对言欢说:“你怎么办的事?衣服破成这样都不知道,要我怎么穿?”
衣服一拿到手,言欢职业病就犯了,第一时间仔仔细细检查了遍,根本不存在珈和说的破破烂烂。
她不着痕迹地瞥了眼珰珰,又想起刚才他们的那番对话,明白了。
这气她其实可以忍下,再打个太极翻篇,偏偏言庭越的电话在这时响起,她旁若无人地摁下接听键。
老爷子的声音间隔十几公里传来,醇厚里含着三分笑意:“又又到星耀了吧,环境还适应不?”
乍一听,像极体贴孙女的好爷爷。
言欢转念一想,与其忍气吞声,还不如趁机让言庭越看到自己在外的骄纵跋扈。
于是她陡然转换语气:“别说适应了,正气着呢,爷爷,我先不跟您说,这边有点事要解决。”
言欢收起手机,直视珈和的脸,“既然你这么嫌弃,那干脆别穿了。”
珈和没想到她这么狂,生生又给气笑了,正要说点什么狠狠回击,就见她从包里掏出一枚打火机,大拇指一拨,火苗窜了出来,然后当着她们的面,将嫩黄色的连衣裙烧成炭灰色。
珈和瞪大眼睛,好半会才挤出一声:“疯了吧你?”
言欢没看她,若无其事地离开休息室。
没一会儿,她收到梁沂洲发来的消息,问她现在在哪。
一天找她两回,频率真高。
言欢举起手机,拍下头顶的星耀标识,取景巧妙,把一旁的弯月也捕进去了,然后将照片传到对面。
梁氏总部和星耀隔得不算远,二十分钟后,言欢见到梁沂洲,他下了车,大步流星地朝她走去,月光掩映下,质感垂顺的风衣在半空划出一道又一道流畅的弧线,一身矜冷,看的她心口怦然。
梁沂洲的第一句话是:“衣服怎么了?”
言欢顺着他低垂的视线看去,一顿。
西装下摆烧开一个硬币大小的洞,她竟然毫无察觉。
因为一时气恼,就把衣服烧了灰,连带自己衣服也遭殃这种行为极其符合她过去任性的做派,但对着他,她说不出口,在他面前,她总会下意识收敛性子,乖巧几分。
就像一艘搁浅在滩涂上的渔船,被动等待着以他为名的海浪光顾。
今晚也是,着急地想要替自己找到合适的说辞,奈何脑子突然生锈,百转千回也只挤出一声:“三哥,我不抽烟的。”
梁沂洲笑了声,是从胸腔里闷出来的一声,听着低磁性感,像在人心上挠痒痒。
“我知道。”可能是察觉到她有什么难言之隐,他没追问到底,递过去一个纸袋,“音乐盒,回去看看喜不喜欢。”
“谢谢三哥。”
言欢接过,随即不着痕迹地退开几步,生怕被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从而瞧出些端倪。
“三哥是特地给我送这个来的?”她问。
不是说要差人送到富力山?
“不算特意,想到要是你还在星耀,就能顺路给你。”
坦诚到一句虚情假意都不愿敷衍。
言欢不知是该难过还是该高兴,“对了三哥,上次你留在我那儿的西装,我还没找人送去干洗,得晚几天再给你。”
梁沂洲说不急,“先留在你那儿。”
周泊予的消息在他说完这几个字后进来,让他别忘了下周一下午三点的心理咨询。
梁沂洲没着急回,看着言欢问:“还要工作?”
言欢不想穿着这身和他同坐一辆车,于是信口胡诌:“还得再留一会,三哥路上小心。”
他应一声,上了街口的黑色轿车,轻轻捏了两下眉心,掏出手机,单手执机,回道:【帮我取消了吧。】
周泊予很好说话:【取消可以,告诉我原因。】
梁沂洲言简意赅:【忙。】
周泊予笑了:【谁不忙,就你高贵。】
梁沂洲:【你开的那心理咨询室收费标准太高,去不起了。】
周泊予:【梁先生跟我搁这儿说笑呢?】
周泊予:【行吧,我去跟你的心理咨询师说一声,不过你还是得过来一趟,跟我聊聊,当然只是朋友之间的随便聊聊,一分不收,行不行?】
梁沂洲迟疑了会:【推迟半小时吧,另外,最多聊一小时。】
“疯了疯了!姑姑绝对是疯了!”
言欢刚见到言兮,就听见她嚎了这么一句,“你一中央圣马丁的高材生、未来赫赫有名的服装设计师,没法设计漂亮衣服,反倒被人使唤当个免费跑腿的去拿别人设计的衣服,这像什么话!”
替人抱不平的同时,言兮不忘分出半个眼神去看言欢,见她木着一张脸,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喉咙不由一噎,“你倒是气定神闲。”
言欢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我这是被你转晕的。”
长睫在脸颊投落下一小片青黑色的阴影,衬得淡妆后的脸色白而清透,看着像被水沾湿的薄纸片。
“她们让你去拿衣服,你就去拿呀,跟我一起的时候,怎么就不见你这么听话?”
言欢睨她,“我比你大,为什么要听你的?”
说得……有道理,言兮没理了,拐回正题,“那你最后乖乖把衣服给他们了?”
言欢摇头,用平铺直叙的语调回:“我给烧了。”
“烧得好,烧得妙,烧得——”
言兮嗓子突然卡住了,一惊一乍,“你说什么?烧
了?你给烧了?你烧衣服做什么?”
要命嘞,好好的言家,怎么一疯就疯了俩,再这么下去,她怕也是要被她们惊吓疯,成步惊云他妹步惊风了!
言欢耳朵已经废了,不想嘴巴也废,就没说得太详细,懒懒散散地靠在沙发上,“我心里不痛快,就给烧了。”
她迅速转移话题,“我昨晚没睡好,你让我耳朵清静点吧。”
最后只清静了不到五分钟,佣人站在门后说:“大小姐,老爷子让您去趟他书房。”
言兮天真又乐观,忍不住鼓掌叫好:“看来爷爷已经知道了你被姑姑安排到那破地方当小助理,想给你讨个说法。”
言欢心说那可不一定,没准是来问罪她的。
进书房前,言欢特意摆出气愤至极的模样,“姑姑明明说要让我进Ash,结果现在让我去给一网红当小助理,那人还对我指手画脚的,我做什么她都不满意。”
越说底气越不足,声音忽然轻了下来,“我也是一时没兜住气,才会把那些衣服全都烧了。”
言庭越安静听她说完,幽幽来了句:“你这脾气,以后嫁进秦家可怎么办?”
言欢眸光一闪。
言庭越回忆起了往昔,“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就进了言氏不到两年,干的都是基层员工干的活,没少被使唤被责骂,可还不都是一步一步坚持下来了?”
言欢摆出虚心受教的姿态,“爷爷说的对,那下回我受着就行了。”
微抿的唇角出卖了她的不甘心,言庭越看破不说破,轻笑,毫无征兆地抬高音量,“我言家的子女,在外面怎么能受着?”
他当初进的是言氏,可星耀,虽姓言,却不是言家的,言家人凭什么要在那儿受窝囊气?
“爷爷刚才也就是感慨一句,等你姑姑那工作室重新开始营业,再让她把你调过去,这段时间,你想怎么闹就怎么闹。”
“可是姑姑会生气的。”
“她是你姑姑,还能帮着外人不顾你?”
言欢没接茬。
言庭越想起什么,“听说上回给你的珍珠被你做成小玩意送给兮兮了,那回头爷爷再送你点别的东西,送到富力山,你挑喜欢的留下。”
言欢前脚刚离开书房,言柠后脚进来,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短暂相交,对着那倦容清晰的脸,言欢低眸叫了声“姑姑”。
言柠没应,只冷淡地点了下头,径直走向书房,反手关上了门,隔音效果极佳,交谈声一句没传出来。
言庭越同女儿说的也是言欢的事,明里暗里提醒她不管言欢闹出什么样动静,在她嫁进秦家前,她都要替她擦好屁股。
言柠站在光影交汇处,轻轻应了声。
言柠离开后,言庭越对着雕花木窗想起半个月前接到的那通跨国长途电话。
言欢打来的,没头没尾地同他来了句:“爷爷,你帮帮我。”
语气里藏不住的恐慌与无助,怕是再铁石心肠的人都会遭不住,心就那样软下来。
勉强从她语无伦次的话里打探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言庭越立刻叫人把消息压下,等到对面情绪缓和下来,才柔着嗓子说:“待不下去就别待了,回来吧,只有你在爷爷身边,爷爷才能护着你。”
回来也好,正好可以将她的婚事提上日程。
言庭越闭了闭眼,对着一旁的赵铮说:“以后不用再花心思在我这大孙女身上了,她那身叛逆劲已经被磨平,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了。”
年少时旁人“胸中有丘壑、腹内有乾坤”般的夸赞终究成了溢美之词,言庭越没有一点惋惜是假的,但平庸有平庸的好,至少方便掌控。
言庭越扫了眼日历牌,“我看下周一日子不错,你去联系秦彧,两家人吃个饭顺便把婚事敲定下来。”
言欢坐言柠的车一起回了星耀,走的总裁专属通道,保密性强,一路上见不到其他人。
一到办公室,言柠就撂下言欢,专注地埋头处理文件。
两小时后,助理送来两袋吃食,新荣记的,三菜一汤,言欢掰开筷子,见人还没有过来用餐的打算,脑袋一抬,问:“姑姑不吃?”
远处传来极淡的回应,“你先吃。”
“长辈不吃,作晚辈的哪敢动筷子呀。”
言柠手里的油性笔一顿,百忙之中抬起头瞧她眼,莹白的肤色,乌黑晶亮的眼珠,天真又无辜。
看久了,又在脑子里回忆她刚才那句话的腔调。
明明是土生土长的北城人,离家几年,说话的腔调莫名染上生长于江南水乡的味道,吴侬软语,几分娇嗔,偶尔过了度,听着阴阳怪气到极点。
“在我面前,就别装了。”
言欢一顿,“装什么?”
“各种装模作样,远不如你以前的直来直往,看着听着都膈应人。”
言欢突然沉默了。
她讨厌伪装,是因为以前的她根本不需要伪装,说难听点,她就算对人呼来喝去,被她奴役那人反而会当着她的面来句“言大小姐真性情”。
而现在,她无时无刻不在伪装,又对着不同的人展露出不同的性格,是因为以她目前的处境只能伪装。
言柠朝沙发走去,“我知道你烧那些衣服,一半是为了做给老爷子看的,好坐实你外面强、屋里横的人设,从而让老爷子认为你真的无可救药了,放弃对你的关注。”
言欢保持沉默,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眼,好半会才问:“您想说什么?”
“你这次回国,到底是为了什么?”
言欢猜到她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只是没料到会来得这么快且突然,“秦执前两天问过我一模一样的问题,我当时告诉他,是因为爷爷想让我回来和他结婚了。”
言柠语气格外坚定,“这种无足轻重的事不会是你回来的目的。”
言欢诧异,原来言秦两家的婚事在言柠看来这么无关紧要。
“姑姑说的对,就算爷爷没有要我回来,我都会回来,也只能回来。”
她嗓音顿了下,“传闻不假,我在圣马丁确实出了点事。”
具体什么事,她没有明说,言柠未必会关心。
言柠依旧对她的说辞持半信半疑的态度,思忖片刻,换了种更直白的说法:“我不管是你主动还是被动回的国,说说吧,你这次回来想要得到什么?”
言欢一阵好笑,“我想要什么您就会给我吗?“
言柠的态度一如既往的模棱两可,“你可以先说说。”
言欢抬头直视对面的目光。
言柠对自己的态度,她一直琢磨不透,不喜或者厌烦,又不像,毕竟她是在她十岁时父母葬礼上第一个抱住她的人。
那天,她还和她讲了一则童话故事,后来她上网搜索,才知道这个故事原版的译名很长:《毛毛:时间窃贼和一个小女孩的不可思议的故事》。
主人公毛毛拥有常人没有的灵敏听力,她的对立方是没有生命、只能通过坑蒙拐骗,窃取人类心中的生命花朵才能存活下去的灰先生。
故事的最后,毛毛用最后一朵生命之花打败大反派灰先生,拯救了全世界。
讲述完整个故事,言柠附在她耳边,低声道:“你不需要去拯救全世界,但你要藏好保护好你的生命之花,总有一天,你会需要它来拯救自己、拯救你身边的人。”
言欢当时年纪尚小,听得一知半解的同时,对言柠升起难以言述的孺慕之情,只增不减,最后变成崇拜和战胜欲。
也因那次,她自作聪明地认为言柠是在乎她的,然而在她出国那天,言柠并没有来送她,四年时间,连一条嘘寒问暖的消息不曾发去。
言欢心里自然是失望的,可即便如此,她对言柠还是有一种难以用正常逻辑和思维解释的信任,她笃定她不会将她们之间的对话泄露给言庭越。
屋里开着加湿器,烟雾很薄,氤氲在人脸上,却能模糊她们表情。
言欢尽量让自己的神色看着不那么微妙,按捺下起伏的情绪后,她牛头不对马嘴地问道:“您在星耀的股份有多少?”
言柠眯了眯眼,报出一个数字:“51%。”
51%。
超过半数,绝对的控股权。
“第二大股东又有多少?”
“15%。”
“那我想好了第一个想要的东西——”
言欢笑得天真无邪,“我要您股份
里的25%,至于转让时间,就定在12月17日好了,今年转不了,那就明年,大后年,总之,必须得是12月17日。”
言柠心脏一颤,并未痛斥她狮子大开口,而是用微微发紧的嗓音明知故问:“为什么非得选在这一天?”
论起理由来再简单不过,言欢轻声说:“因为我是从这一天开始不断失去的。”
十二年前的12月17日,是她父母离世的那一天,不管是不是人为设计的,从那天起,她和哥哥就彻彻底底地被困囿于言家这座高台中,难以自渡。
言柠深深看她,久到饭菜都凉了大半,也没有正面给出回复。
言欢到底年轻,在僵持不下的氛围里,率先沉不住气,笑着说:“星耀的股份对我来说没什么用,您就当我什么都没提吧。”
星耀是言柠一手创办的,其中的艰辛不言而喻,言欢心疼每一个被言家无情抛弃利用的人,自然做不到狮子大开口掠夺走言柠的心血,她要拿就去拿那些真正属于言家的东西。
试探的结果出乎言欢的意料,言柠开诚布公道:“等到你真正有了能力,我会把整个星耀给你。”
她无子无女,孑然一身,也未培养接班人,百年之后,星耀的一切都将与她无关,与其送给星耀内部处处设陷想要拉自己下台的狼子野心之辈,还不如转赠给有血缘关系、又是她曾亏欠过的大哥的孩子。
她的大方让言欢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言柠掰开筷子,夹了席黄金脆带鱼送进嘴里,吃相慢条斯理,“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一点,在星耀的这段时间,遇到能咽下的委屈,就咽下。”
以前的言大小姐不懂忍,可“忍”对现在的她来说太重要了。
言欢趁这机会想问个明白,“为什么?”
言柠猜测她真正想问是为什么要让她去当助理,“你有你的别有所图,我自然也有我的考量,你只需要记住一点,我害谁都不会害你。”
言欢从小就讨厌抬头看人,所以同她说话人总会弯腰弓背以示自己的迁就,哪怕是梁沂洲也会这么做,但言柠从来不会,她从不迁就她,她不愿意告知的事,任何人都撬不开她的嘴。
“我知道了,接下来的时间,您说什么我都会照做的。”
这场对话的信息量太大,言欢需要时间好好消化,餐具都没打开,就起身告别,“今天我就先回去了,明天再来好好当我的小助理。”
言柠听不出她的诚意,极淡地嗯一声,言欢走后,她突然没了用餐的兴致。
外头已经放了晴,但还是灰蒙蒙的,笼罩在心头,压得人喘不上气。
大哥大嫂葬礼那天,言柠想同言欢说的其实并不是那些啰嗦的隐喻,之后数次她都想直白地告诉她:再这么天真无忧下去,你迟早要被言家养的怪物拆入果腹。
可能是心底的怯懦和明哲保身的意识作祟,这话她始终没有勇气开口,好在几年后言欢自己意识到了,也做出了改变。
这是可喜的点,至于可悲之处,在于她的改变带着初出茅庐的稚嫩,她目前展开的羽翼,也尚且贫瘠,别说对抗在北城根深蒂固的言家,恐怕连最脆弱的枝叶都折不下。
娱乐圈和她们生活的圈子有相似之处,但又存在着很大的区别,这里面的人更会装更会演,哪怕是在镜头后,他们都会按照自己的剧本执着地表演下去。
透过接触他们,言欢能学到很多,比如更好地辨别周围谁对她是真心或假意,也比如学习他们的伪装技巧,变得更加世故圆滑,让她潜在的敌人更难拿捏到她的把柄和软肋。
衣服被烧毁,珈和没法拍照宣传,上面得知此事,专门派人去和moonsoon那边沟通致歉,这事才得以翻篇,周五上午,对方重新寄来一条连衣裙。
珈和凹好造型,让珰珰帮忙拍了几张照,又找设计部门的修图师精修一遍,编辑好上传到小红书和微博,见点赞量龟速增长,就去买了些水军。
中午十二点,言欢拿着珈和交待的蔬菜沙拉进了休息室。
珈和还记着她的“罪孽”,没给她好脸色看,一言不发地尝了几口,放下叉子,不动了。
珰珰在珈和手底下干了两年,没少被责骂,但骂是一回事,珈和在物质上从未亏待她,每个月甚至都会多给她一笔工资,衣服包包也会大大方方地送,三个月前,珰珰的母亲突发恶疾需要开刀,手术费还是珈和垫付的,也因此,珰珰对珈和一直心存感激,在饮食健康问题上,没少劝,“珈和姐,你最近胃老是不舒服,还是多吃点吧。”
珈和口吻一如既往地糟糕,“吃什么吃?再吃你让我怎么上镜?”
哪成想,临近晚饭点,她又突然有了些胃口,强制性带着两名助手去了一家高级西餐厅,大手一挥,点满整整一桌的菜品。
言欢没怎么动,除了黑松露拌饭外,每道菜象征性地尝了口,珈和狐疑,“你不吃黑松露?这东西可贵了,普通人还舍不得吃。”
她语气里带点对言欢不识好歹的不满。
言欢淡淡说:“黑松露以前是拿来喂猪的。”
比起满不在乎,那更像一种司空见惯的反应,就好像再昂贵的配料,只是饭桌上最不起眼的白米饭。
语不惊人死不休。
珈和表情一僵,险些没握住勺子。
周六傍晚,言欢刚回富力山,接到珈和电话,问她酒量怎么样。
言欢给出一个中规中矩的答案:“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