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淘宝去种田by深白加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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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总管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似乎很满意李妍年的反应。他清清嗓子:“小王爷日前出门游历,途中出了些差池,险些落入贼子之手。幸好得了姑娘救助,这才保住了我家小主人的性命。王爷收到回报后,特地嘱咐我们一定要登门道谢,这里一点薄礼,还请姑娘不要推辞,定然收下。”
说着,他朝后头的下人挥挥手,便有几人低眉顺目地托了几个盛着看起来十分贵重的盒子往屋里走。
李妍年摆摆手,想要推辞,吕总管全当看不见,抬眼往屋里看了看,淡笑着问道:“李姑娘,不知方不方便腾点地方,让我家小主人坐着暖一下手脚?天冷,我家小主人又心急来见救命恩人,连轿子都没坐,一路吹着风来的。一会儿还要回去,这一来一去的,怕是回头要闹头疼,又是一场病。”
李妍年打量了下穿着白狐风帽斗篷的赵旭,只见少年的脸色果然有些苍白,想起他也算是重伤未愈,不由地心生怜意,于是点了点头,道:“歇歇脚倒是不为难,只是家里地方小,这么多人怕是坐不下。”
吕总管笑道:“李姑娘不必多虑,主仆有别,他们自然是不进屋的,在外头等着就好。”
说完不等李妍年反应,直接朝后头伺候赵旭的打了个手势,那几人顿时抬起小主人直奔屋里去了。
那模样,怎么看怎么奇怪,好像他们抬着的并不是自家小主子,而是什么烫手的火药包似的。
李妍年心里正觉着有些不对劲,回头不小心和顾明远的视线对上,对方飞快地瞄了一眼王府的人,借着宽袖的遮挡,轻轻摆手做了个“不”的手势。
什么意思?李妍年眼里涌上疑问。
但吕总管这时已经敏锐地朝两人看来,顾明远立刻转开视线,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吕总管淡然收回视线,呵呵笑道:“李姑娘,能再劳烦你烧些热水来吗?小王爷有些口渴,想要口水喝。”
热水灶上倒是还有。上门即是客,更何况要水喝的那个还是个病人,李妍年当即点点头,应承道:“有的,您稍坐,我去去就来。”
吕总管笑着点头:“李姑娘请自便,劳烦了。”
顾明远眼见着事情最终还是朝着逸王府喜闻乐见的方向去了,无奈地摇摇头,他已经尽力,实在是人力有所限,有所不能及。
富贾如皇商,在皇权面前,也不过是比升斗小民好上那么一点点,不过是有钱一些的升斗小民罢了。
谁让自己出身不如人,便是个内监总管,没了根的奴才,也敢把自己当下人一样使唤。可顾明远不得不忍着。
他没忘记来之前父亲是怎样对自己耳提面命,让他警醒着些不要得罪了逸王府上的人。毕竟整个大宋,最有可能与他们顾家结亲,肯让顾家娶进一个姓赵的嫡女的,就只有逸王府了。
其他几个王爷,要不是嫡女早已经尽数有了夫家,就是家风实在是荒唐得让人闻之色变,或者是死活瞧不上商贾人家,便是抱着名声饿死,也不肯将嫡女下嫁到顾家这样的人家,顶多给一个庶女。
可凭顾家人的眼光,又怎么可能瞧得上庶女?更何况同是皇商的杜家,据说已经拿重金砸动了之前不肯嫁女的汝阳王,以万金之价,“买”到了前汝阳王妃的嫡次女。顾明远不乏阴暗地猜想,杜家这次之所以能如愿以偿,只怕还是得益于现汝阳王妃嫉恨前任,才钻成的空子。
杜家能娶到郡主,顾家自然不能落后。汝阳王那边是不可能了,毕竟前王妃留下的女儿也就那么两个,一个在生母的安排下早定好人家了,一个被定给了杜家。衡量来衡量去,逸王府就成了顾家唯一的选择。
所以顾明远就算是有千般不舍,万般不忍,也没办法违抗家族的意志,拦住眼见着要跳火坑的李妍年。
刚刚费尽了全力做的那一个提醒的动作,便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的善意了。
吕总管见李家的小姑娘已经走了,回头凉凉看了顾明远一样,似笑非笑的,开口说道:“这趟来,辛苦三少了。”
顾明远不确定他有没有看清自己的小动作,镇定回道:“大人客气。”
不知道是不是这一声大人讨好到了他,吕总管眼里露出些笑意,眯着眼儿朝顾明远点点头:“可不敢称什么大人,我也不过是逸王府上的一个下人,三少,事情都办成了,那么,咱们这就走着?”
顾明远看着眼前洞开的大门,失了神智的逸王府庶子赵旭正懵懂地四处张望着,连手里劲儿松了,御寒的白狐斗篷掉落到了泥地上都无知无觉,一副稚儿模样,一时心中也不知是何种滋味,似怜他,又似伤己。
顾家想要和逸王府结亲,自然对逸王府过往刻意有了十分了解,免得求亲过程中,犯着人家的忌讳,莫名惹得婚事告吹。
顾明远很难说,自己和赵旭两个人,谁比谁的出身更差一些。
他虽是生在顾家,却是嫡子身份,从小到大一直都是父亲母亲爱宠着长大,没受过什么委屈,只有旁人受他委屈的份儿。
而赵旭呢?
莫名其妙地一个人出了王府,然后莫名其妙地被人绑了,又莫名其妙地被人扔在了杜家庄外。一觉醒来,好好的聪明人,成了个傻子。
他要是嫡子也就罢了,逸王再不要脸面不疼惜儿女,也得花钱一辈子养着这个儿子,然后替他张罗个肯吃这个明眼亏的人家的女儿进门,赵旭这一辈子也能安安乐乐地过去。可偏偏他是个庶子,而且还是逸王府中,曾经风头一时无两,最招逸王妃嫉恨的薛姨娘的儿子。
这母子俩曾经有多风光,这会儿落败后,就有多凄凉。
他曾经也是逸王最宠爱的儿子之一,可现在……顾明远眼神微暗,人都说商人重利,最是无情。可照他看,天家的才是天底下最无情的呢。连着自己亲身骨肉,一旦没有了利用价值,说扔也就扔了。
只是可怜这李家三兄妹,不过是顺手救一个人,却无端端给家里招进这么一尊大佛……
“三少?”
吕总管见他迟迟没有出声,怕那边去烧热水的小丫头折返,不耐地出声提醒。
顾明远回过神来,抱歉地笑笑:“一时岔了神,大人莫怪。那便听大人的,这就走吧。”
吕总管客气地让出道来:“三少先请。”
顾明远不敢拿大:“还是大人先请。”
吕总管满意地看看眼前这个仅有十五岁的少年,年纪轻轻,说话行事却十分老练沉稳,家底也厚实,唯一不足的就是太过心软了一些,不过这样也好,做夫君的脾气软和,到时候小郡主嫁过门来,日子也不至于难过。
吕总管不再推辞,嘴角噙笑地迈步走到前头,利落地翻身上了马,对着随行而来的王府下人们发号施令时瞬间又落了脸:“都闭着嘴悄着声儿,回去谁敢嚼半句舌头,仔细着以后没舌头可嚼!”
众奴仆脸色灰扑扑的,谁也不敢吱声。一行人就跟来时一样,快马扬鞭,悄无声息地出了村。
而屋里头,李妍年没想到李大娘今天忘记在灶上留火了,不得不捡了树枝重新烧开水。等她终于把火点着,水也热上了,想到堂屋里跟等着喝水的人知会一声,堂屋里却是静悄悄的,不止刚刚前拥后簇的奴仆一个都瞧不着了,连那个吕总管,还有顾家三少爷都不见了踪影。
要不是堂屋长凳上还坐着个瓷娃娃一般精致得不似真人的少年,李妍年简直要怀疑,刚刚发生的一切不过是自己的幻觉。
“小王爷,他们人呢,都到哪里去了?”
李妍年回头问人,才发现赵旭身上披着的白狐斗篷掉了,而他里头穿着的不过是件薄薄的白绸中衣,看脸色,显然是冻了大半天了,竟然也不知道把斗篷捡起来重新披好。
少年听见她问话,转过脸来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眉眼忽地一弯,露出个羞涩的笑容来:“红豆。”
李妍年正要捡那白狐斗篷给他披上,心里还在奇怪逸王府的人行事诡异,还有顾明远刚刚特意避着人给她打手势又是什么意思,听见有人叫自己名字,没太在意,随口应了一声。
赵旭便又喊了一声:“红豆。”
李妍年回过神:“小王爷,我在这里呢。你家的下人呢,怎么烧个水的功夫,就全不见了?”
赵旭还是冲她甜甜笑着:“红豆。”
李妍年:“……”
“小王爷,咱们打个商量,看在我也算救了一回的份上,你能说点别的不?”
“红豆。”
李妍年:“……”
她现在终于明白逸王府的人上门来到底是干嘛来的了。心里一阵灵犀闪过,她扑过去将吕总管让人送进来的几个小盒子一一打开。
嗯,很好,扔了个小王爷给她,好歹还知道留些伙食费,一个盒子里放了一两银子……只是不知道区区三两银子,他们打算让自己照顾人照顾到什么时候呢?
“小王爷,你好歹也是个郡王,你家里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把你扔到我这个乡下丫头家里来?”
赵旭揪着白狐风帽上的毛毛,又冲她露齿一笑:“红豆。”
李妍年:“……”
第四十一章
李大叔,李大娘,还有黑豆毛豆两兄弟,一行人回到家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个有些吊诡的场景:
平日里遇事总是不慌不忙,仿佛任何时候都是一副成竹在胸模样的李妍年,正紧紧皱着眉头坐着,满脸苦大仇深。脑门上绑着的两个小揪揪已经被她揉得散了形,看着毛茸茸的,虽说乱了点,倒多少有了点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额……”李大叔率先打破沉默,看向家里突然冒出来的大活人,朝李妍年问道:“红豆,这个孩子是谁家的,我怎么看着眼生得很,不像是咱们村的?”
李妍年心想不像是李家村的才是对了,人家好歹是个小郡王,能像乡下人那真是有鬼了。
她焦躁地挠挠头,都不知道这笔烂账该从何说起。
毛豆这时候突然叫道:“哥,是那天咱们救的小哥哥。”
毛豆这孩子眼睛真是毒得没边了,这样都能把人给认出来。李妍年有些吃惊,朝一脸迷茫的黑豆点头说道:“豆豆说的没错,就是他。哥,你和我过来,我有些话要跟你单独说说。”
李大叔和李大娘听着这话音,虽然好奇,还是很识趣地各自找借口走开了,李大娘还很贴心地顺手拉走了想看热闹的毛豆。
堂屋里,黑豆打眼看看呆坐着的赵旭。刚刚大家说了这么会儿话,这陌生少年也只是目光呆呆地看着自家妹子,看着不像是脑袋灵光的样子。他伸手指指自己脑袋,求证地看向李妍年。
李妍年叹口气,点点头:“大概是伤着脑袋了,回春堂没给人治好。今天顾三少领着他们家里人送过来的,说是上门来谢谢咱们,结果我就是进厨房烧水的功夫,人就都不见了。”
黑豆奇怪道:“既然是顾三少带来的,肯定是认识的人家,那咱们明天给人送回去?”
李妍年摇头:“这事只怕没那么简单。”
她压低了声儿,在黑豆耳边说了三个字。
“什么?”黑豆吃惊地叫出声,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又压低了声音问道,“堂堂王爷,怎么会把自己亲儿子扔了?”
李妍年也想不通,她只知道送人来的领头的是逸王府上的内监总管,自己救的人是逸王的第二十二子叫赵旭,别的什么都不清楚,更别提逸王府的人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力气,特意找上门来把人丢给自己。
“也怪我自己笨,顾三少爷都偷着和我打手势提醒我别上当了,可还是傻兮兮地中了人家圈套。这人要是能还,顾三少也没必要避着人提醒我,毕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找不到王府的人我还找不到顾三少?所以我琢磨着咱们就算把人送到杜家庄,顾三少也不会替人收下的。”
“那怎么办?咱们现在自己都还住在大叔大娘家,这人……他就算是伤了脑子,也是个小郡王,咱们这小庙可供不起他这尊大佛。回头要是得罪了,还要惹祸。”
李妍年又是叹气:“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天寒地冻的,总不能把人扔出去,一会儿我再去和大娘说说,看看能不能先收留他一晚上。明天我就上杜家庄去,找顾三少问问,这逸王府到底是个什么打算。”
黑豆摇头:“不,还是我去,你一个女孩子家整天往外跑也不是回事,安心在家里呆着,我去问那三少爷。”
李妍年见他坚持,只好点头让步:“好吧,不过哥,你明天去庄子上避着点杜家的人,别惹事,见着人了就赶紧回家来啊。”
黑豆笑道:“我晓得的,你就少操点心,仔细心思重了压个子,以后长不高。”
李妍年无语地看向还有心思说笑的兄长,转了话题:“哥,房子盖得怎么样了?小舅舅有说要什么没有?”
这下轮到黑豆叹气了,无奈地揉揉李妍年本来就已经很乱的头发:“一天问一回,房子是盖起来的,不是见风长的,都才把地基弄结实了,开始砌砖头呢,你就别操心了,盖房子的事情有小舅舅,还有李大叔,他们会看着的,缺什么也都会说的,就放心吧啊,小老太婆。”
这时忽的传来一声噗嗤,两兄妹诧异转头,就看见原本看着李妍年发呆的赵旭笑得眉眼弯弯的,简直要把人笑融化了去。
“小老太婆。”
他忽地指着李妍年,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李妍年不满地打落他的手:“小郡王,你别学我哥说话。”
赵旭又笑:“小老太婆。”
李妍年有些恼怒地看向黑豆:“哥,你看你,乱说什么,把人都教坏了。之前还喊我红豆的,现在可好了,学了新词了。”
黑豆什么都不怕,就怕妹子朝自己瞪眼,连忙一溜烟地跑向厨房:“不关我的事,我去看看婶子要人帮着烧火不。”
这下堂屋里只剩李妍年和赵旭了。她皱眉戳了戳赵旭,心想长得好看的人果然天生占优势,要是换个丑的,她分分钟把人扔一边去。
“你父王怎么想的啊,挺好一个孩子,就是脑子秀逗了点,说不要就不要了。养个孩子能有多难,放你在家里看看不也是挺好的吗?要长这么好看多不容易。”
李妍年虽是对着他说话,倒更像是自言自语。赵旭这会儿笑够了,也安静下来,一双水晶般清澈的眼睛很是专注地盯着李妍年看。
李妍年从没把自己当成个小姑娘,对着个半大少年也是长辈心态,觉着这孩子挺不容易的,为着这么点毛病就被自己亲人给无情抛弃了。她哄孩子似的摸摸赵旭的头,想起这个月四次买东西的机会还没用完,账户里买完宣纸还剩那么几块钱,便顺手搜了个包邮牛奶糖,挑了个纸质包装的花生牛乳糖买了,剥好糖纸,转身塞到赵旭嘴巴里。
在尝到糖果味道的瞬间,小傻子的眼睛顿时亮了。
李妍年被他的样子逗笑:“好吃吧?”
赵旭没有回答她,只是鼓着腮帮子,用力啜着糖,一脸发现新大陆的表情。
李妍年摸摸他的脑袋:“你乖乖坐这里别跑,我去里头给你拿个烘手的火炉来啊。”
说完又看了一眼大门,确定门栓上好了,才揣着口袋里的糖到后头去找毛豆了。
毛豆在里头正帮着李大娘烧火呢,李妍年朝他招招手,把袖子里的糖偷渡给他,一面笑着朝他做了个嘘的手势。
毛豆连忙偷笑着接过。李大娘听见有人走进来,回头见是李妍年,笑道:“你和你哥说好事情了?”
李妍年点头:“嗯,刚说完。婶子,外头那孩子恐怕得在咱家住几天。您看能让他和我哥他们挤挤不?他们家给了伙食费的,您别客气,一定得收下啊。”
李大娘撇嘴道:“你这孩子太见外了,不过是多张嘴吃饭的事情,还要什么钱。”
李妍年不管她,从荷包里掏出五钱碎银子,径自塞到她手里:“人都给了钱了,我收着才是不合适。这孩子不也知道要在家里住多久,这点碎银子婶子您先收着,等明天我哥去庄子上问清楚了,要是还住着,后头用的再给。”
李大娘一边嘴里说着不碍事不碍事,一边还是把银子收下了,满脸高兴:“那成,一会儿我看看村里有没有人去镇上的,再叫人买点新鲜菜回来。”
见李大娘收了钱,李妍年这才转头对毛豆说道:“豆啊,你拨些炭火弄个手炉,外头小哥哥坐着挺冷。”
毛豆乖巧地应了,拿着火钳在灶膛里一阵翻动,很快就弄好了个手炉:“姐,给你。”
“好乖,”她揉揉毛豆脑袋,想起什么,又冲李大娘说道:“婶子,您下午得空不?”
李大娘不解道:“咋啦?”
“要是得空您就帮外头那孩子量量尺寸,赶着先给他做两身衣服,不够的料子我让我哥再去镇上买。”
李大娘不知道赵旭的身份,先替她心疼了起来:“两身衣服可费好些料子,孩子家里人怎么都不见备好衣服送来的,平白无故要人花钱。”
李妍年呵呵笑道:“这不是家里人不便,一时也没想好嘛,婶子您别担心,人都给了钱的,没占我便宜。”
李大娘心想那感情好,多一匹布自己也能多得些布头:“那行,我下午就不去房子那边了,你小舅舅那帮人干活可得劲,就是太能吃了,碗口那么大的馒头,能吃五六笼。也就你们兄妹几个看着不心疼,谁家盖房子让人这么吃的,不得赔死。”
李妍年笑道:“好歹是自己的亲舅舅,吃不好,回头我小舅舅不得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人爱吃,说明婶子您手艺高呢,回头往外头那么一说,谁不念着您的手艺好?”
这一番话把李大娘夸得飘飘然的,眼睛都笑没了。
“婶子,没什么事那我就先出去了啊,那孩子还在外头坐着呢,我先带他进屋去歇会儿,没得把人给冻病了。”
李大娘连忙赶她:“那成,你忙去吧,这里有毛豆帮忙就够了。”
李妍年捧着手炉出来,一看赵旭好好地还在,松了口气,过去拍了拍他肩膀:“乖,别在这里坐着了,回屋里去。”
赵旭直直地看着她,满脸懵懂,像是听不懂她说什么的样子。
李妍年伸手去拉他,却完全拉不动。她叹口气,只好掏掏口袋,又摸出颗糖剥好塞到他嘴巴里。赵旭瞬间幸福地眯了眼,李妍年再伸手要拉他起来,他也不挣扎了,乖乖地起身跟着走。
李妍年无语吐槽:“真是有奶便是娘啊。小郡王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之前我怎么感觉还听到你说过一句完整的咕噜话,进家门之后就说不成了呢?”
赵旭脸上表情忽地一滞,但很快就恢复到了懵懂的原样。李妍年只顾着看路,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异样。
两人进了黑豆毛豆睡的屋子,李妍年随便收拾了一下床铺,把人拉到床上,按着他想让他睡下。可赵旭却硬扛着力气不肯就范,那咬牙用力的模样,活像个贞节烈女,誓死不从李妍年这个恶霸似的。
李妍年实在没辙了,只好拿出杀手锏,又剥了颗糖到他嘴巴里:“你乖乖睡觉,一会儿能吃饭了再叫你。”
赵旭白嫩嫩的笑脸几乎皱成了包子褶,抽着鼻子嫌弃:“臭。”
李妍年吸着鼻子闻了闻:“哪里臭?都这样了就别当豌豆上的公主了,老实点给我躺下。”
说实话这屋里的确是有些味道,李妍年以前住乡下奶奶家的时候也经常闻到,就是那种棉被用久了,融了汗渍皮脂和潮气,结块发硬后散发出来的贫穷味。
但这会儿叫她上哪儿找干净被子去?要挑剔也得看环境,李妍年不是兜里没钱,只是现在连她都是寄人篱下,住人家家里然后说要买新被子,那不是明摆着打大叔大娘的脸么?!
大概是她严肃的表情和语气挺有效果,赵旭扁着嘴,委委屈屈地躺下了,眼里还包着一泡眼泪,被她怎么欺负了似的。
对方颜值过高,李妍年实在对长得好看的皮囊没什么脾气,当下软了口气,摸摸赵旭脑袋,半劝半哄:“你乖一点,等我新房子盖好了,到时候再给你买新被子,不准再闹脾气了,不然不给糖吃。”
也不知道是她做出的承诺还是威胁起到了效果,赵旭总算是缓了脸色,不再是一副随时能哭出来的样子了。
李妍年费了半天功夫总算把人给安顿好了,走出房间的时候只觉得心好累,怎么像是提前体验了一把带娃的辛酸?
家里多了个人,日子倒是没有太大变化。
只是这边黑豆他们家的房子盖得轰轰烈烈的,村里人来回都好几拨看热闹的了,老李家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李妍年心里还觉着奇怪,这老李家的几个不省事的怎么这回这么识趣儿,一个来捣乱的都没有。害她心里一直犯嘀咕,不知道天花板上第二只皮鞋什么时候才会掉下来。
她不知道的是,老李家内部早就已经闹过一回了。
大房虽然做贼心虚,不敢再起什么幺蛾子,三房可没什么把柄露在外头,一听说黑豆他们家盖房子,而且盖的还是青砖琉璃瓦的大房子,早在黑豆爷奶跟前挑拨过一回了。
黑豆奶奶李氏一听二房拿着银子这么招摇,哪里还坐得住,跳起脚来就要往黑豆家来,结果被李老头一声冷喝喝住。
“钱都给了,孩子爱怎么花就怎么花,你还嫌咱们家做的事情不够丢脸?还要当着孩子舅舅的面闹?今天你敢出这个门去,也就不用回来了。”
李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这还是老头子第一次当着孩子的面给自己没脸。她脚步挪腾半天,还是往厨房去了:“谁说我要闹事去了,家里萝卜都还没削呢。”
李军山挑事不成,被李老头瞪了一眼。
“老三你也是,有点长辈的样子,跟几个孩子过不去,你不要脸,你爹我还要脸。回头张家人要是再找上门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李军山只好讪笑:“爹,您消消气,我就是随口说说,哪能呢……”
李老头冷哼一声,提着水烟枪走了。
李军山回到家,跟自个儿媳妇把老两口的意思那么一说,两人就算再有怨气,也只能忍了没闹腾,倒是给李妍年他们省了不少事儿。
赵旭来到李家第二天,黑豆一大早便动身去了杜家庄,却是挨到傍晚才回了家。结果不出李妍年所料,黑豆这次去庄子上,连顾家三少爷的影子都没见着。问饭庄上和书肆上的伙计,都说自己东家出去和人谈生意去了。
黑豆摇头叹气道:“这明摆着就是赖上咱们家了。”
以他那点见识,实在是想不明白怎么会有做父亲的肯把亲骨肉扔在外头的,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官也就是村里的里正了,其实严格说来,里正都算不上是什么官,家里都比村里人过得好,也没见里正叔把孩子给扔出家门的,更何况是个王爷!
李妍年大概猜到了一点,总归是王府里有人不愿意赵旭回去,至于那个人是谁,她在抓瞎的情况下也无从得知。
“事到如今,也只能先供着了。对了,哥,这次去书肆上,徐掌柜有说下个月他要多少货?”
一说到正事,黑豆神色也严肃起来:“倒是没看见徐掌柜,不过柜上的伙计说了,这个月的纸眼瞅着还要短,下个月肯定还要多。”
他有些迟疑道:“下个月要是要八千张,一万张……你那边会不会有问题?”
李妍年自己心里也打鼓,但就算和黑豆说了实话,对情形也是于事无补,也只点头笑笑:“这些事情哥你就别操心了,专心盖房子,早点盖好,咱们也好早点搬过去。”
黑豆想想也是,宽心笑道:“下个月中,估计就盖得差不多了。有你和婶子好吃好喝的供着,舅舅带着他那帮兄弟干活可出力了,咱家的猪肉也没让人白吃了。”
李妍年数着日子也不远了,放心道:“那一点点肉每人也就分到一点,说起来好像天天给人吃肉了似的,没得亏心。哥,你看咱们是不是每天都给舅舅他们添点肉菜,盖房子可是力气活,别说咱舅舅还在里头干活,就是没他在也不能每天都叫人馒头就咸菜啊。”
黑豆在她的影响下,对银钱已经没有以前那样看得紧了,虽说心里没觉着咸菜馒头的日子有什么苦的,但既然妹子这么说了,他也只有点头同意的份。
“你拿主意吧,买肉的事情你跟婶子说。”
李妍年笑道:“好嘞。”
李大娘比黑豆难说动些,但李妍年一抬出家里多出来的娇客,看在人家是出了菜钱的份上,才点头同意了。
隔天大伙儿的饭桌上就多了一大盘的猪下水炖萝卜,还有一小盘白水煮熟的切片猪肥肉,盖房子的帮工都疯了,一边疯狂下筷子抢肉吃,一边不住地对张四宝竖起大拇指。
有一边埋头抢肉,一边含糊说道:“四宝啊咱哥们几个这回可真跟你来对了,这咱家过年都没这么吃啊。”
还有一边骂旁人抢肉抢得太快的:“哪个王八羔子,我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肉都不见了,快给小爷吐出来一片!”
便有贱兮兮的凑上去,张嘴让那人看自己嚼得半碎了的肥肉沫子:“这样的你也要不?要小爷就让你这一口。”
众人又笑又骂的,饭桌上闹腾的不行。张四宝赶紧把碗里的几片肥肉扒进嘴里,随便嚼了几下吞下肚子,才一抹嘴上油光朝众人说道:“有好事我啥时候落下你们过?吃了人家的东西,咱们哥们几个干活可别掉链子,赶紧着帮几个孩子把房子给盖好咯!”
大伙儿都笑:“看你这话说的,就是不图几个小东家的厚待,咱大伙儿也没给咱们队丢脸啊,干活谁还不是都卖了力气的。”
众人这一顿吃得肚子撑爆,遇见来收碗筷的李大娘,又是一阵夸她手艺好,肥肠弄得一点儿味道都没,感慨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猪下水,倒把李大娘哄得高兴极了,原先替三兄妹那点心疼劲儿也散了,每天做起饭菜来可劲儿地卖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