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淘宝去种田by深白加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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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宝叹气:“这一天入账看着多,可卖出去的都是白花花的大米饭,连个进价成本是多少我心里都没底,这铺子到底是亏是赚,我这个做账房的,实在是说不上来,拿着东家的钱,心里有愧啊。”
李妍年是没料到自己这个大舅舅竟然这么有职业道德,拿着出纳的薪水,操着总经理的心,不由得笑了。
“舅舅你就放心吧。这铺子里的生意,东家心里有数的,咱们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可以了。您想啊,这天底下哪有肯做亏本生意的人啊。进货的事情您也别操心,东家都有说好的铺子的,这个不归咱们管。”
张大宝被她这么一安慰,心里算是好受了些。一行人打扫了一下铺子里的卫生,正准备收摊锁门,昨天来过的邢捕头又晃悠过来了。
“欸邢捕头,您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吃上饭?赶紧,快进来坐,”张大宝眼尖,看着邢捕头有收了脚步往回撤的打算,连忙叫住了人,热情招呼道。
李妍年也机灵地上前去迎:“今天店里没人清净,也刚打扫过,干净着呢。灶上还有一屉饭没动过,您要是不嫌弃我们手笨,再给您烫点菜来下饭。”
从衙门出来就已经过了饭点了,邢肃风其实也不是没地方去,但一上了街,他这双脚就跟有了自己意识似的,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浅滩码头上的这家无名饭铺上来。但跟昨天店里人挤人的景象不同,今天来的点都还早些,店里就已经没人了,而且看样子,他们连卫生都打扫好了,正准备关铺子。
邢肃风的目光对上张大宝的一瞬间,便有些后悔,他完全可以在衙门边上巷子里的面摊上叫一碗面,将就着填饱肚子的,结果拖着人关不了门,还得另外招待他。
邢肃风心里明白,这并不是因为他有多么招人喜欢,只不过是他们都怕自己身上这层皮,怕惹了小人结下梁子。
其实他们大可不必。
他到底还是跟他那个没出息的爹一样,耍不来那些无赖生财的伎俩。
邢肃风想走,想开口告诉他们,不必麻烦了,自己只不过是路过,并不是专程赶过来吃午饭的。但他的一双脚又一次违背了他的意志,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安安稳稳地坐在饭桌前,而那个跟自己说话的小姑娘动作利索的跟个穿花蝴蝶一般,不一会儿功夫,就把东西都给自己上齐了。
有饭,有汤,有咸菜,还有一碗焖透了的红烧肉。
李妍年见邢捕头抬头有些探究地看向自己,笑着解释道:“没什么好东西招待您,这肉是我们自己吃的,锅里新打的,干净的没人动过,您不嫌弃就尝尝,下饭是顶好的。”
这碗用红油腐乳汁焖透的红烧肉,的确是他们吃剩的不错,不过是李妍年一早就另外打起来,准备带回去给毛豆他们尝尝味道的。现在店里忽然来了这么一尊大佛,她当然得先紧着伺候好,先落下个面子情,往后再慢慢结交。
邢肃风看她一眼,没说什么,沉默地端起饭碗吃饭。
这顿饭他吃得极慢,饭量也不比昨天,前后总共也就添了两次饭而已,但李妍年给他配的小菜,包括那碗红烧肉,他都吃得干干净净,连红烧肉的汤汁都浇到碗里,伴着饭吃完了。
“掌柜的,多少钱?”
张大宝不敢问他要钱,正想说邢爷能来他们铺子上吃饭便是极大的赏脸,李妍年却抢先说道:“三文钱,谢谢。”
邢捕头又回头看她一眼,闷声不响地从腰间掏出三枚铜钱,轻轻放在柜台上,抬腿便出了去。
见人终于走了,张大宝呼出一口长气,冲李妍年说道:“乖乖,也就你敢张嘴,杜家庄上的捕快可从来都是连吃带拿的,别说要钱了,不倒给他们就不错了。”
李妍年笑道:“这有什么,舅舅,这邢捕头跟庄子上的人一看就不一样。您忘记了,昨天也是他掏钱请的那几个捕快吃的饭。今天他谁也没带,就自己绕过来了。我看呐,这个邢捕头是个好人,所以兜里没钱,往后也要常来的。您别到时候犯糊涂了说不收钱,那人可真不敢上门来了。咱们开门做生意的,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要有求别人的时候。临到用时再烧香,这香可烧不灵。”
张大宝撇了她一眼,有些纵容地笑道:“就你这孩子弯弯道道多,你娘当初要是有你一半的鬼机灵,也不会……”
他话说到一半,自己先难受了起来。李妍年连忙打住:“舅舅,时候不早了,这桌就留着给你收拾了,我跟张婶他们先回去了啊,你记得锁门。”
张大宝被她这么一打岔,也没心思难过了:“这里交给我,你们赶紧上路,一会儿天黑了路可不好走。”
李妍年应了声,黑豆已经架好了牛车,在外头等他们了。
李妍年和张婶两个照例坐车,一路上晃晃悠悠的,李妍年也摸透张婶的脾气了,晓得自己勉强拉着人聊天才是为难人家,因此只朝张婶点头笑了笑,便靠着车厢内壁合眼休息。
李大娘说的没错,李叔挑中的这头小牛虽说年纪还小,力气真不差,这一早一晚两趟来回,也没见小牛吃不住,车子拉得稳稳当当的。
黑豆一开始掀了帘子看了一下里头的情况,见李妍年趁着赶路的功夫补觉,眼里露出些许心疼,没说什么,车子倒赶得越发稳了。
老实说,他其实不明白自家妹子为什么这么着急要开饭铺,把自己折腾得这么累,明明靠着卖宣纸和胡椒,他们手上已经有了村里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财富。但既然是妹子想做的事情,他就一定会帮她做到。
即便这只是个开始。
黑豆看着不远的山边正慢慢落下的太阳,笃定地自言自语道。
第五十八章
整个四月,饭铺上的生意看似不惊人,却慢慢累积了一批稳定的顾客群,而且有越来越多码头上的苦力舍得掏那三文钱一尝饱着肚子干活的滋味。铺子里从一天能收两三百文,渐渐地涨到一天能收四五百文,还有远些的客人隔个几天便来打一次牙祭的。
用来掩人耳目的中低档米李妍年也和米行的人谈好,每隔个三五天便上他们店里进个几斗米。一斗也不过二三十文钱,回回和黑豆拉了货回来,转手李妍年便将米收进仓库里,再把仓库里的好米腾换出来。虽然麻烦些,好歹能让人少起些疑心。
李妍年嘱托李大娘收的种蛋,李大娘也尽心地在村里问遍了,总共收了六十七个蛋,家里有三只能抱窝的老母鸡,匀一匀也刚好够用。李大娘还喜滋滋地跟李妍年说,养小鸡的家伙什该准备的也趁早要准备起来。因为到下个月初九左右,这些小鸡仔也就要出壳了,到时候老母鸡再带上一两个月,骨头也就长结实,可以脱了老母鸡自己放着养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忙过去,眼看着就要到月底,从她这里贩过胡椒卖的徐子君还是一点音信都没有,李妍年正琢磨着要不要把存下来的三千来块钱攒起来,留到下个月用,徐子君倒出现了,拄着个拐杖,张着嘴,却是一句话都没说成,便晕倒在她跟前。
李妍年看他打扮,一身破烂长衫,已经脏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满脸斑驳,脚趾溃烂,哪来还有半点书生模样,只差再托上一个碗,便是活脱脱的乞丐像了。
事实上,徐子君还真成了乞丐。
事情还得从头说起,前有引为挚友的刘云贵在重利面前,翻脸不认旧情,后却有素不相识的黄毛丫头,只言片语间便以极低的价格卖给他十五斤胡椒。虽然比不得杜家货船放出的货多,但徐子君心里笃定,刘云贵从杜家拿货的价格,一定会比自己的拿价高出很多。
所以带着那十五斤胡椒返乡的时候徐子君的一颗心简直是时时刻刻都是飘在天上的。只要一想到这趟回家,不仅能取得妻子的原谅,一家人重修旧好,还能狠狠地压一回刘云贵出货的价格,出一口被背叛的恶气,他就痛快得不得了,真是恨不得睁眼就回到了菀坪。
但徐子君没想到的是,刘云贵心比墨黑,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听来的风声,竟一早就晓得徐子君有十几斤的胡椒准备低价出手,诬告他合伙不成,起了偷盗之心,一纸告状将徐子君告到了衙门里。
徐子君自然不肯认,可他一说不清楚货源何处,二比不得刘云贵圆滑,晓得上下打点,县里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得了他暗中允诺,一等官司告捷,除了原来应承的银两好处,徐子君手上的十五斤胡椒,便有一半是拿与县老爷与底下人分的。
如此官商勾结之下,徐子君不过一乡富贾,没权没势的,也没功名在身,很快就被屈打成招,罚没了贼赃不算,还被关在牢里吃了近一个月苦头,身上银子也都被狱卒使着法子给抖落干净了,最后实在是没钱了,狱卒也还算有些良心,替他往他丈人家报了个信。等他妻子娘家人出面使够了银子,徐子君这才是终于出了来。
丈人倒还可怜他,又舍不得女儿吃苦,便发愿说拨一处废屋让徐子君继续住着,等一两年徐子君赚到了够养活自己和家人的钱,再让他们夫妻团聚,不然便做主让他们夫妻和离。
徐子君一夜之间沦落到要仰人鼻息,不免自怨自艾,难过了三五天,总算还惦记着要把娘子接回家来,他也是个有志气肯放下脸面的,思来想去,自己除了一手字画还拿得出手,别的也一无所长,便问丈人借了十两银子,在城隍庙外摆了个字画摊,字画也卖,替人抄书的活也接,运气好的时候一天下来也有三五百钱入账。
可好景不长。
刘云贵不知从哪里听说了他在摆字画摊的消息,每日使了钱雇些地痞流氓,也不打他,就坐在徐子君摊边上,有人来便上前去捣乱,没几天,徐子君的字画摊便摆不下去了。
徐子君碍着面子没向丈人求助,不死心地又跑去别人铺子上做个识字掌柜。刘云贵却阴魂不散,又一次缠上来,搅黄了他的差事不说,还被东家逼着倒赔了十两货款。
这下徐子君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厚着脸皮求上丈人家,却是大门紧闭。一问邻居,才晓得他丈人几天前就已经带着家人,收拾了家产,一路坐船去了余杭省亲,没个十年八载,只怕是回不来了。
徐子君这才意识到自己是上当受骗了。丈人给的那十两白银,哪里是什么做生意的本钱,不过是打发了他,好让人远远住着,还安安心心地做着美梦罢了。
徐子君满心愤恨,恨自己识人不清,错把豺狼当亲友,惹上刘云贵这样一个黑心黑肝的畜生;也恨自己头脑发热耳朵软,一心妄做发财梦,来路不明的东西也当宝贝一样欢天喜地地收了,害得自己深陷官门,有嘴说不清;但更恨的还是自己视作亲父的丈人,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拿自己当傻子耍,让他备受旁人冷眼的时候,还一心一意地想着赚钱回家,赢回妻子!
急火攻心之下,徐子君咳出一口鲜血,一头栽倒在了丈人门前。邻人虽可怜他,也不敢把人往家里拖,怕他真有个三长两短,自家莫名其妙惹上祸事,只是凑钱请了个闲汉,将徐子君又送回了暂住的废屋。
身无白财,众叛亲离。
徐子君在废屋木床上醒来,心里生了几分死意,在脖子套进麻绳打成的环结中的那一瞬间,他忽然想起李妍年在牛车上回头看自己的那一眼神情,笑得那么坦然,顿时怒从心头起。自己沦落到今日这个地步,那个不肯具了姓名的小姑娘却还能那样逍遥地活着,肆意地笑着……
凭什么!
徐子君顿时不想死了。要死,也得等找到李妍年,揪着她脖子问一问“你那些胡椒都是哪来的,你知不知道你害死我了!”
身无分文,拿了个破碗,柱了根拐杖,徐子君凭着记忆,这样一路乞讨到了杜家庄上。
东来客栈他是住不起了,在附近打听了几日,却是什么都没打听到。也是徐子君运气不好,不晓得自从李家兄妹得罪了杜回春,就已经很少来庄子上晃悠了。而他如今一身乞丐打扮,能朝人打听的也不过是马厩的小厮,扫地的杂役,进不到客栈里见李妍年留了话的那两个伙计。
正当徐子君绝望之际,一日缩在墙角下睡觉之际,隐隐约约听见面摊上有人说起清水镇上最近名头十分红火的一个小饭铺,上好的白米饭,竟是只要三文钱,便能放开肚皮吃到饱为止。
徐子君兜里倒是有这么三文钱,但他看看自己一双脏污到看不出原来颜色的双手,再看看底下一双早已经磨破的鞋子,和露出来的几个满是伤痕的脚趾头,这样的他,只怕也是进不去吃饭的吧?
他正自怨自艾,又听得那煮面的汉子笑着和客人说道:“那铺子啊,我熟啊。替人管着铺子的几个孩子,就是上次在回春馆跟杜大夫闹了红脸的兄妹俩儿,一个叫黑豆,一个叫红豆,心地特好,本来都已经赶了牛车要回家了,偏偏碰上个从花子手里逃出来的半大孩子,冻得半条命都快没了,一看就得费好些银子才救得活,那兄妹三也二话不说就把人给搬回来了。给了五两银子不说,还连累着没回成家,在庄子上又住了一晚上,第二天才走的。”
吃面的吸溜一口面条——那欢畅劲儿,仿佛他眼前这碗清汤面条是什么佳肴美馔,勾得徐子君肚里的馋虫几乎都要爬出来了,一边抹着嘴笑道:“我说老吴,你这说得一板一眼的,还真跟自己亲眼见着似的,人家兄妹几个回没回家你都知道了。”
锅里滚着热汤,刚刚下锅的灰黑面条这会儿已经熟了。老吴熟练地捞起一碗,很仔细地抓了一小撮盐到碗里,另外倒了些清汤进去,撒一把葱花拌开了,端给另一桌的客人,这才得了功夫说道:“还真是我亲眼所见。那两个孩子也不是别人家的,原来舅舅就在前街的布庄上干活,我一说你们准认识,就是那个成天笑呵呵的张大宝。我侄子也在那铺子上做杂活呢,听说那小姑娘这边刚得罪了杜大夫,那头布行上就有人传了杜大夫的话,把人给开了,一个铜钱都没多给,就让人卷铺盖回了家。”
“还有这事儿?原来不是听你说,那布行掌柜最看好张大宝,一直拎在身边教本事的吗?”
“可不是。要不是我侄子回来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那张大宝也的确是回家不干了,我也不信杜大夫这么小心眼,非得跟人一家子过不去呢。”
摊子上立时有人嘘了他们一声:“既然晓得,还不轻些说话。咱们可都是在这庄子上混饭吃的,家里老老小小,总跟他们杜家脱不了干系。你们这会儿嚼闲话嚼得痛快,一会儿传到别人耳朵里,那可就是惹祸了。张大宝的事儿,还不够看明白的吗?”
老吴叹口气:“说起来,那个张大宝现在也在清水镇的饭铺上呢,租了码头边上的一个库房,人人都说张大宝背后的人昏了头了,这铺子不出半个月,准赔得当裤子。没想到人这铺子还红红火火地开着,听起来比我这个面摊生意还要好呢。”
之前吃面的兄弟笑道:“才三文钱一顿饭,去的人多了还有送咸菜的,可不像你这面摊,放点盐就差上秤了,人家店里那咸菜可实在,一筷子便能下一碗饭去,生意能不红火吗?要不是这路实在太难赶,他们店里也不许打了饭带出门吃,不然我倒是愿意天天去的。也难怪那些扛大包的穷鬼舍得天天照顾那铺子生意,人啊,不吃点盐,哪里有力气。”
“一斤粗盐最近又涨到五十文了,我一文钱一碗面,大方得起来吗……”老吴喊冤的声音还在耳边,徐子君却听不进去了。
李家兄妹,牛车,清水镇……会是她吗?
肚子已经空了两天了,徐子君有些艰难地扶着墙站了起来,回头去摸碗,才发现就这么会儿合眼浅眠的功夫,讨饭的家伙都被人给摸走了。
杜家庄上的东西贵,馒头要两文钱一个,徐子君舍不得买;面条是便宜,但是人家摊主不愿意卖给他。再一次掂了掂兜里的三文钱,徐子君下定了决心,要上清水镇浅水码头那儿去碰碰运气。
如果不是她,就使了这三文钱,死前弄顿饱饭吃吃。
如果是她……
徐子君走了一下午,在看清楚站在柜台后头收钱的小姑娘的一瞬间,说是五雷轰顶也不夸张。只可惜他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字,被逼到极限的身体盛放不下这么多情绪,徐子君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听得咣当一声,完全失去了意识。
第五十九章
徐子君这么个大活人咣当一下倒在店门口,不止李妍年被吓了一大跳,连着店里吃饭的客人也被惊着了,放了饭碗跑出来看热闹。
“这人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就倒下了?”
“大概是饿昏了,这要饭的也真知道找地方晕,小姑娘看了肯定心软,叫醒了肯定要给吃的。”
“切,你这么会算,怎么不去天井摆摊算命算了?”
李妍年好不容易从一堆人里挤了过去,拍了徐子君几下,也不见人有反应,焦急抬头,想叫张大宝和黑豆过来看看人到底是怎么了。
一边的齐老三看不下去,扒开看热闹的众人也挤了过来,不嫌脏地摸了摸徐子君的颈脉。等到手指底下传来明显的脉动声,他心里也有了底,这人真像大伙儿议论的一样,是饿晕过去了。
“没什么大事,红豆,你们厨房里有米汤没?端一碗来喂进去,饿出来的毛病,没什么大问题。我掐一下人中,人就能醒过来。”
齐老三一边说着,一边手指用力掐了一下徐子君的人中,才不过两三秒功夫,果真见人幽幽转醒过来。
只不过徐子君这个家伙不懂得感恩,睁眼一看见李妍年就像冲她脖子抓过来,还好齐老三反应快,一把把人给制住了。
“欸我说你这要饭的是怎么回事儿?人姑娘好心要救你,你倒好,一醒过来就要打人家一个小姑娘,良心都喂狗了?”齐老三气得眉毛倒竖,就没见过有这样坏了心眼的。
徐子君不过一个文弱书生,又吃了这么些日子的苦头,要拼力气,哪里拼得过齐老三,顿时焉了。心里却是气不过,使着最后一点力气冲着李妍年破口大骂道:“她好心?她害得我家破人亡,沦落至今!她要是好心,这天底下还有好人么?”
李妍年被骂得云里雾里:“我什么时候害得你家破人亡了?你总得讲点道理吧?”
边上一群看客也帮嘴道:“你这要饭的说话好没道理,人家一个小姑娘,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能做什么恶事?”
“就是!咱兄弟可是天天都到人铺子里吃饭的,忙得转个腿儿的功夫都没有,哪有闲心害你?你这要饭的碰瓷也得找对人家!”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倒把徐子君当成讹钱的坏蛋想欺负人家一个小姑娘,骂了个狗血淋头。
可怜徐子君本来就虚弱的很,被大家这么一骂,气血上涌,又翻眼晕了过去。
齐老三便说:“这坏心眼的咱也别帮了,扔墙角去,让他自生自灭。”
众人都说是,李妍年还真怕他们兴头上来把人给扔了,连忙拦住:“这人我真认识,中间怕还是有什么误会,回头把人给伤了,我可就更说不清楚了。各位大哥,还看在我的面子上,把人拖到后厨去,一会儿他醒了,我再慢慢跟他说。”
齐老三不放心地问道:“你真的要把人拖进店里去?不怕人醒了闹起来?”
黑豆适时挤上来说道:“没事,有我看着呢。真闹起来不是还有你们么,保证他讨不了好去。”
众人听兄妹两个都这么说,这才肯帮着搭把手,把徐子君送到了后厨房里。
李妍年和黑豆留在里头,让张婶到前头帮忙,连不放心他们,跟着过来的张大包也被两兄妹给支了出去,关好了门,黑豆这才学着刚刚齐老三的动作,按着人中把徐子君给弄醒了。
“又是你!”徐子君连着晕了两次,这回是咬着牙瞪着李妍年说的,却实在是没力气上手了。
“行了,知道你现在恨死我了,情况一会儿再说,你先喝了这碗米汤,要骂人,要算账,也得吃饱了肚子长了力气再说。”
李妍年猜着徐子君这般景象,应该是和自己卖给他的胡椒脱不了干系。难道是自己系统上买的胡椒质量太次了,徐子君转手的时候得罪了买家,被有钱有势的买家给下狠手给坑了?
她这边脑洞打开猜测着各种可能,徐子君还算听得进人话,接过那碗米汤仰头一气喝干了。
温热的米汤尝起来又香又甜,他饥渴地舔着碗边,直到确定碗里最后一滴米汤都进了肚子,才不舍的放下了碗。
黑豆皱眉催促道:“喝饱了吧?说说你的情况,我妹妹到底是怎么害你家破人亡了。”
徐子君冷哼一声,才跟两兄妹说起自己回到家乡后一桩接着一桩的倒霉事。
听完狗血的李妍年眼前只回转着四个大字——槽多无口!这明明从头到尾都是刘云贵那个阴险小人害的他,徐子君倒好,不去找刘云贵的麻烦,只记着她了!
还真是柿子要拣着软的捏。
“呵呵,徐子君啊徐子君,你可真给你们读书人长脸。你扪心自问,你家业倒了,老婆跑了,真是我害的?你怎么不说算计你的刘云贵,嫌弃你的老丈人?你老婆还真是有眼光,晓得你这人不是后半辈子的良人,才肯听你岳丈的话,乖乖地跟着去了余杭。你老婆这样聪慧的女子,又有那样的家世,就算是二嫁,也多的是好人家要的。我真替她感到高兴,下半辈子不用再对着一个只会怨天尤人,从不看看自己的失败者。”
“你!你……”徐子君被气得直翻眼白,似乎无法接受看着这样天真浪漫的小姑娘竟会口出恶言,还字字诛心,态度如此凉薄。
“我什么?还觉着是我卖给你的胡椒惹的祸?呵呵,你这样的人,就算有千金在手,迟早也都是要白白送了给旁人的。那刘云贵为什么能弄死你?钱!你说你笨不笨,人家能给衙门送钱,你怎么就不晓得送?你从我这里进的胡椒有多便宜你自己心里没数?全送了给人家也不过是三百两银子,回头和衙门说好了,往后的胡椒生意衙门不用出一分一厘,你白送他们一半的利润,又有何不可?就是送上七成,你也比刘云贵有的赚,不是么?”
李妍年句句紧逼,徐子君竟一时语结,压根答不上话。
李妍年冷笑一声,继续说道:“要说怪,你的确是得怪我。是我有眼不识混鱼目,一时可怜你,才独独挑了你卖了那么十来斤胡椒。也幸好当时没同你具了姓名家世,不然你大牢中熬不过供出我来,我小小年纪,如何斗得过那身官皮?你这人活着不过是害人害己,所以我说我替你老婆感到庆幸,又怎么说错了?”
“你一不识时务,二不识人心,三不知反省,你说你,还有什么脸面撑着一口气来同我算账?有那分寻死的心,怎么不买把锋利的小刀,天天守着刘家大门去?若是我,我是没脸自己独独寻死的!要死,也得拉上那个姓刘的来垫背!”
黑豆听得心惊胆跳,急道:“二妞,瞎说些什么,说什么寻死觅活的话,呸呸呸,童言无忌。”
对着兄长,李妍年倒是顿时缓和了脸色,笑道:“哥,我这不是就是个假设么,这书呆子,没胆子找姓刘的拼命,欺负我个小姑娘,我咽不下这口气。”
一旁的徐子君一脸如丧考妣,一双眼睛茫然地大睁着,想对自己说,不对的,她只是想给自己脱罪,她说的全不是真的……然后心底却有个声音清楚而又响亮地反驳着,承认吧,明明就是你软弱,不敢正视你自己的无能,买了匕首,却不敢去找刘云贵算账,寻死又没那个胆子,才会在决定上吊的那一瞬间,又给自己找了一个活下去的借口……
徐子君惨白着脸站起身来,晃晃悠悠地便要往外走。
李妍年身形一闪,便挡在了门前。
徐子君无奈,苦笑一声:“你说的对,是我自己没用。你还有什么要骂的,要是没骂够,徐某人便站在这里,任你骂了就是。”
李妍年摇头道:“说到底,咱们也是生意场上的熟人,你如今沦落到要饭的境地,我看着也不好受。你也吃过这么些苦头,人情冷暖也尝透了,所以用不着我再骂你。我拦住你,只想问你一句,以后还有什么打算?”
徐子君还是苦笑,叹气道:“还能有什么打算,先要饭,攒够了钱,买身干净衣服,再问问镇上铺子有没有要个能写会算的账房先生。我爹供着我读了这么多年书,总算是没白费了银钱。只可惜,我没能给他脸上添光。”
李妍年笑意盈盈地提议道:“我这里倒有条出路,就看你愿不愿意再吃些苦头。”
徐子君眼睛一亮,黑豆却是满脸疑惑地朝李妍年看过来,不知道自家妹子这回又打了什么主意,难道是要让这个姓徐的留在铺子里干活?这可不成,不说这姓徐的心里对自家妹子还有多少恨意,留着始终是个祸端,便是铺子里也不需要再添一个账房先生,有大舅舅张大宝看着就足够了,多添个人,完全是添乱。
黑豆正想出声制止,就听得李妍年意志满满地对徐子君说道:“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替我出一趟海?五月中,顾家有一趟船要去南洋,我打听过了,五十两白银,便能换船上一个空床位。我丑话先说在前头,海上除了风浪大,还有那不要命的海盗,不论是碰上哪一个,都够你死一回的。你想好了,是愿意安安生生地留在清水镇上做个乞丐,还是拿命去搏一搏前程后路,替我打个前哨?”
徐子君目光不由得幽深起来,似有所思地盯着李妍年看了一会儿。
黑豆忍着插嘴的冲动,揪心地看着沉默的两人,自家妹子到底是什么时候有了出海的心思?他怎么从来都没有听她提起过?
正当徐子君准备开口应下来的时候,李妍年忽然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来,递到他手上:“当初你是给了我三百两的银票,不过不好意思,我没打算还你,做生意的讲究个银货两讫,你给了钱,我也是给了货的,至于后头你亏了还是赚了,那是你自己的本事,怨不到我头上,我也没道理说看你落魄了,就得把那三百两吐出来全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