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婚姻,一直分居by元月月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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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烦点头:“多的话可以,只有几斤就算了。再给我弄点酸白菜、酸萝卜,回头我就说是你们村的。将来你们村和于家村的人想自己干,就去我们现在卖猪肉的几个地方。看在猪肉的份上应该会对你们很客气。”
于小舅不禁说:“我一直以为你担心猪肉不好卖,所以买几斤猪肉送点小菜。”
叶烦道:“猪肉好卖,可是比菜市场贵一两毛,不送点东西的话,肉卖完谁还记得咱们啊。”
耿致晔跟他便宜大舅显摆:“烦烦会做生意吧?”
大舅忍不住点头。
这个村里的人准备了五头猪,由猪的主人去搞酸白菜或萝卜干。叶烦提醒他们一棵大白菜切六半,小的切四半。又说有小葱或蒜苗的话,掐一把小葱蒜苗叶也行,礼轻情意重。
昨儿村民过来跟他家亲戚聊过买肉送菜,因为白菜萝卜便宜,村民亲戚没意见。叶烦话音落下,他们就把准备好的菜放车上。
算上他们早上起来抓的八桶鱼,整辆运输车塞满了,三个跟车卖肉的村民都要蹲角落里。
叶烦到了副驾驶就提醒耿致晔开慢点。
十点半,叶烦终于到昨天约定的地方,下了车就说抱歉,说多拉了几桶鱼耽误了。
于文桃去菜市场买过鱼,叶烦问过她价格,她拉的鱼就比菜市场便宜点。
有个大爷看鱼很新鲜,可是早几天在菜市场买的鱼还没吃,就有点犹豫不决。
叶烦见状就说:“一头鱼送两头腊八蒜。”
大爷立刻说来一头。
一手拎着鱼一手拎着肉回到家,大爷被老伴儿数落一顿。大爷说一句“什么都不知道。”拿着盆和碗就走。
叶烦给大爷切一块猪血,往碗里放两头蒜。大爷到胡同里,邻居问:“还买猪血啊?”
“卖猪肉的闺女送的。买鱼送腊八蒜。我看还有腌的胡萝卜,我不喜欢。”大爷到家就跟老伴儿显摆。他老伴儿忍不住去路口看叶烦卖猪肉,发现角落里有一筐菜,大妈就问:“闺女,这菜也送啊?”
叶烦摇头:“人家辛辛苦苦种的。大妈来点?比菜市场便宜。”
“我回家拿东西。”大妈家也种了,可惜一时疏忽忘了盖东西,一觉醒来叶子霜打坏,只能等到来年开春再长出来。
大妈经常去菜市场,耿致晔称好菜,大妈算一下真比菜市场便宜,心情很好,主动帮耿致晔宣传——他们卖的鱼、肉和菜都好。
小孩子看热闹,叶烦也不吝啬,捏一个萝卜干或掰几个腊八蒜递给小孩。腼腆的小孩不好意思伸手,家里长辈让他们接过去,然后就问:“味道怎么样?”
小孩说跟家里做的一个味儿。
此话到大人耳朵里自动转换成“跟家里的一样干净”。有人爱吃萝卜干,就问叶烦:“萝卜干卖不卖?”
该村村民准备的东西多,叶烦估计送不完:“没打算卖,不知道菜市场什么价。要不按照你买菜市场的萝卜干的价格,买一斤送你一两?”
很多人排队买猪肉,想买萝卜干的人不好意思当众胡扯,就说个实在价。耿致晔叫她回家拿盆,然后给对方称一斤一两,称高高的,说送二两也不为过。
哪怕给钱的时候一分不让,市民见耿致晔这么大方也很高兴。
快十二点了,只剩几个猪肺,几颗酸菜,还有一把大爷大妈挑剩的青菜,叶烦觉着没必要再等下去,就叫耿致晔开车。
耿致晔刚打开车门,昨儿那位跟叶烦商量卖肉的同志下班回来,还没到跟前就问:“叶同志,我爸买肉了吗?”
叶烦叫耿致晔等一下:“我不认识你爸啊。”
“这老爷子!”同志叫叶烦等一下,他骑车到家就问:“路口有卖猪肉的,你们买了吗?”
同志的父亲:“买了。我第一个,还把猪板油包了,就是有点贵。”
同志的母亲不禁说:“不贵。送两个大骨头,有一两斤,还帮我们劈开。我说他们的腊八蒜看着好吃,收钱的闺女还给我抓两头。”
那位同志放心了,调转车头去找叶烦。
叶烦见着他就问:“买了吧?”
“买了。”同志问,“还有吗?”
叶烦一时没反应过来:“——你家还要啊?”
“不,不是,我同事,皇城西南,说他家还没买。明儿要不要去那边试试?”
叶烦:“你说地址。我回去就叫村民杀猪,争取下午三点到。”
同志给出地址,又说:“那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叶烦点头。
这位同志等叶烦走远,就用公用电话通知同事——叶烦下午过去。
到村里,村民已经准备好饭菜——酸白菜以及自家做的红薯粉跟大肠猪耳朵之类的一起炖的杀猪菜。
叶烦到村民屋里,说:“之前于家村的人跟大家说过吧?车钱算我的,给车加油的钱也算我的,我抽一成半?”
村民都说没意见。
叶烦把包打开,“这里全是卖肉的钱。”指着自己裤兜,“多的这个是卖鱼的钱。”直接把兜掏出来,“这边是卖菜的钱。”菜钱给村民,鱼钱给村长,然后她才数肉卖了多少钱。
拿到菜钱的村民惊呼:“二十块钱?”
叶烦点头:“冬天青菜贵,两块钱一斤。就这还比菜市场便宜点。对了,车里还剩一两斤,等一下你拿回去吧。”
村长震惊:“鱼卖了三百多?我没数错吧?”
等着拿猪肉钱的村民惊得不会说话。
“快过年了什么东西都贵。”叶烦心说,不然横山岛的便宜海货也不至于销路那么好,“我说猪网油一块五,一个大爷全买了,都不带犹豫的。”
村长懊恼:“早知道就不卖给肉联厂。”
叶烦宽慰道:“卖给肉联厂省事,自己杀费事啊。”
村长忍不住说:“冬天没活儿,闲着也是闲着。”
叶烦:“明年还有机会。回头你们自己卖更赚钱。让我先数钱吧。下午还要去别的村。”
村长家的猪早卖了,听到叶烦的话他就出去把鱼钱分下去,让大家高兴高兴。叶烦把肉钱分下去,村民一看比卖给肉联厂多二三十多,家里还有猪蹄猪头和猪大肠没卖,车上还剩一点,所以一个个都不禁喜笑颜开。
叶烦和耿致晔在村里随便吃点,到于家村捎上两个村民,去他俩亲戚村里拉六头猪,然后又捎两个村民,六人直奔西城。
上午那位同志说地址的时候叶烦只觉得耳熟。下了车看清周围景象,叶烦很意外。耿致晔问:“怎么了?”
叶烦指着不远处的学校说:“我以前在那儿读书,说不定一会儿还能碰到我中学老师。”
耿致晔:“不好意思啊?那你到车上坐着,我收钱。”
叶烦自认为没偷没抢, 靠自己的脑力和体力赚钱,没什么见不得人。
看到有几个大爷大妈过来, 叶烦拉开围巾:“买猪肉啊?”
一个大妈问:“上午在东城卖的?”
叶烦点头:“只卖今儿一天,您的邻居要买的话都过来吧。村里其他的猪都被肉联厂拉走,我们找两个村才找到这些。”
大妈听闺女说过,原本叶烦不打算卖了,“有猪网油吗?”
叶烦点头:“有的。但是贵。”
大妈二话不说,直接掏出手绢打开里面的钱,然后把盛馒头的小竹筐递过去,“都给我。”
跟她一起来的大妈不乐意:“说好的一人一半。”
叶烦:“让我爱人先称, 你们回家慢慢分?”
那个大妈摇摇头:“不行!拿到她家她更不可能给我。”
耿致晔就问大爷买不买肉,先给大爷割肉。
大爷问排骨怎么卖, 耿致晔就说跟猪肉一个价。大爷就要五花肉。可是一想到小孙女喜欢排骨,又要两根肋排。
叶烦见大爷买的多, 给他一个猪大骨, 半颗酸白菜。争猪网油的两位大妈看到红白相间的五花肉, 意识到好的肉要被买走, 于是各退一步, 一人一半。
前半个小时, 一会儿来两三个,一会儿来四五个人,不如前几次挤一堆人, 于家村两个村民很担心:“会不会卖不完啊?”
叶烦:“这边不好卖就去国营单位门口,卖给下班的工人。”
耿致晔提醒:“今儿周末啊。除了个别单位, 大部分人都在家。”
叶烦:“那就去菜市场门口卖。”
耿致晔瞪大眼睛, 你怎么不说开进菜市场卖啊。
四个村民忍不住笑了,突然笑容凝固——三个人朝这边走来, 手里没拿篮子,双手抄兜,板着脸,一看就不像买肉的。
叶烦顺着几人视线看去,三人已经到跟前,两男一女,两个男同志四十左右,女同志五六十岁跟于文桃年龄相仿。
女同志到跟前指着运输车直接问:“谁让你们在这里卖的?赶紧移走!”
四个村民吓得不敢吭声。
不能好好说话吗?叶烦问:“您是哪位?”
“我是这里街道主任!”女同志大声说。
原来只是街道主任?叶烦顿时放松地笑了,没好气道:“您不说我还以为你是工商局领导呢。”
女同志脸色微变:“怎么说话呢?街道主任就不能管?”
没想到真遇到个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叶烦心说,也算开了眼了。
同行的一个男同志说:“没听见?赶紧移走,不然别怪我们故意为难你。”
叶烦顿时懒得同几人废话,直接问:“我违反哪条法律法规?”
女同志反问:“不知道猪肉限购不准私下买卖?”
“上面没有规定自家养的猪不许。你找出一条来,我立刻走人!”
一直没说话的男同志眉头紧皱:“胡搅蛮缠是不是?”
“你要这样说那我就有的说了。”叶烦拿下挡着脸的围巾,跟他好好说道说道,“上面前年年底刚提出改革开放,你们就在这里阻止对内改革 ,怎么着?对上面领导有意见?”
三人脸色骤变,异口同声:“你别乱扣帽子!”
叶烦冷笑:“你们可以扯大旗,还不许我扣帽子?真是官不大官威不小!”
女同志工作这些年没遇到过这么强硬的,心气不顺:“甭跟她废话!你不移,我们帮你清理!”说着话就上手。四个村民心疼肉下意识上前,耿致晔一把把他们拽过来。
叶烦让开:“请!动我一块肉,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吓唬谁呢?我工作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女同志上手抓肉想往地上扔,叶烦没等她抓住,朝手就是一巴掌。女同志被打蒙了。两个男同志上前,耿致晔到叶烦跟前。两人比耿致晔矮半头,不由得停下。
女同志这辈子没这么丢人,回过神要跟叶烦拼命。耿致晔给叶烦使个眼色,尽管教训,我看着这俩。
叶烦不敢近身,怕被女同志抓住头发,抬脚一脚把她踹倒在地,就在这时跑来一群中年人,到跟前就问出什么事了。
女同志立刻说叶烦打人。
叶烦:“怎么不说为什么打你?不让我在这里卖肉,问她我违反哪条法律法规,说不出来就抓着我的肉往地上扔。瞧把她能耐的!”
女同志爬起来:“上面不许私下买卖,我让你走哪儿错了?你二话不说上手打人,看把你能耐的!”拽住叶烦的胳膊,“跟我去公安局!”
刚来的一群人下意识劝说:“有话好好说!”
“这事没法好好说!”女同志大声道。
跟她一起来的男同志问:“是不是来买肉?去菜市场!他们不合法!”
叶烦不禁皱眉,真没有明文规定农民不能卖自家的东西,就是那十年也不曾出明确规定,他看的哪国的法律条文?叶烦这一刻无比想学法:“仗势欺人是不是?可惜我不是任由你们呵斥的小老百姓!”看向耿致晔,“去路边公用电话亭打电话,让公安局局长来见我!”
女同志不由得松手。
叶烦一把推开她:“我的肉卖几天了,西城北边街道不管,东城北边和南边街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这里显着你了?在这里等着,肉卖完我开车拉你们去公安局!”
三人互相看了看,女同志说:“去就去,谁怕你!”
叶烦点头表示听见了:“那你先让开。”问刚过来的一群中年人,“要几斤?”
这群人互相看一下,不是不让卖吗?这是什么情况?其中一个男同志不怕事,立刻说:“给我称十斤五花肉。”
叶烦:“十块钱啊。”
男同志二话不说掏一张大团结。
叶烦接过去,指着剔出来的猪棒骨,“要这个,还是要酸菜?”
“酸菜!”
叶烦拿两颗酸白菜,“你怎么拿回去?”
男同志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两个网兜,一个装酸菜一个装猪肉,嘴里念念叨叨:“老子终于可以大口吃肉!”
跟他一起来的人也不客气,你要三斤五花肉,我要五斤猪排骨,还有人要一个腿子肉,付了钱才说蹄髈里面骨头大,他买亏了,叶烦也得送他两颗酸菜。
叶烦心说,看你的架势还以为你要我送半斤肉。叶烦不但送两颗酸菜,还给他一把小葱。
同志转手把肉给身旁的女同志,叫她送家去,然后问:“没有鱼啊?”
叶烦听出来了,是上午那位同志的同事,不然他不可能知道自己卖过鱼。叶烦抱歉地摇摇头:“只有靠河的村里有鱼。上午的猪跟下午的猪不是一个村的。我们一开始只想在自家和亲戚那边卖,不知道大家都没卖肉,很多猪都卖给肉联厂。”
那个同志立刻说:“以后别卖给他们。”瞥一眼虎视眈眈的三人,“现在政府对这种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回头还在这边卖,我看谁敢不让你卖!”
三人又不由得互看一下,这些人什么来头啊?不动声色地往后退几步。
叶烦眼角余光瞥到这一幕,嗤笑道:“以后再说吧。”
“怕啊?”男同志看向那三人,“怎么称呼?正好过几天区领导去我家拜年,我跟他聊聊,这么认真负责的同志,必须好好奖励。”
三人怀疑他吹牛,可又怕是真的,女同志就说:“我还有事,没空跟你废话!”说完就走。
叶烦大声说:“这就走啊?不去公安局了?你要是这样,我以后天天在这里摆摊!”
三人充耳不闻,就跟他们来时一样迅速。不过来的时候不可一世,走的时候灰溜溜的。
叶烦冷笑一声,对众人说:“没吓着你们吧?”
几个女同志小声说:“有点害怕。”
最先买肉的男同志笑着说:“怕什么?天塌了有我在这儿呢。”对叶烦说,“我家有个亲戚在工商局,只说不能明面上投机倒把。像自家养的种的,甭管你卖多少钱,只要买的人没意见,人家都懒得问。也就那几个多事,不知道是不是闲得蛋疼,还是那十年革命期间耀武扬威习惯了一时难改。”
说“区领导”的那个男同志道,“我爸其实只是区里一个小领导,不过区领导开会时说过,上面政策不明朗,对下面这些事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效果好以后肯定放开,不好再收紧政策。现在是试验阶段,就是真去公安局,也不会把你关起来。”
叶烦笑着说:“谢谢。不过公安局不敢直接关我。”
最先买肉的男同志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耿致晔不一般,不由得打量耿致晔,好奇他什么来头。
耿致晔失笑:“她嫁我是低嫁。”
男同志惊了一下,问叶烦父母做什么的,没等叶烦回答又问:“那你怎么在这里卖猪肉?”
村民一看这么多人帮他们,那仨跟闹着玩似的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顿时大胆起来,说:“猪肉是我们的,烦烦帮我们卖,她平时还要上学。”
叶烦笑着说:“是呀。”
村民一见叶烦没阻止他,立刻自问自答:“知道我们烦烦在哪儿上学吗?京大!”说完伸出大拇指。
那个同志下意识问:“你是老三届?我也是。可惜我以前不是读书的料,这两年努力两年也没考上。”
叶烦:“早点工作早点拿退休金也挺好。”
这位同志敢买一个腿子肉,正是因为他是正式工。他被京大的学生叶烦夸不错,心里挺美的,笑着说:“那以后不来了啊?”
叶烦:“周末不下雨又正好村里有东西就来。”
有个女同志问:“有鸡蛋吗?”
几个村民一起摇头。
叶烦:“卖给收购站了。”
女同志问:“离你开学还早吧?你元宵前能来一趟吗?我们想买点鸡蛋,家里有两个孩子,需要营养,可是每次去供销社都说卖完了。”
叶烦看于家村村民。两个村民点头。叶烦道:“天气好的话就过来。冬天鸡不爱下蛋,供销社可能真没有。别生气,大过年的,不是有肉吗。”
女同志忍不住笑了:“那给我切几斤五花肉吧。”
村民立刻切肉。
可能这拨人相互认识,不好意思争抢,所以不急不慢就把肉买好了。叶烦也不至于忙的跟被狼追似的。
最后一个买好肉的同志见车里还有许多,对叶烦说:“我帮你找人。”
叶烦立刻给她一把小葱叶。
正准备离去的这群人顿时忍不住夸叶烦会做生意,说她以后适合去商务部。
这群人也很实在,东西送回家,就出来吆喝路口有卖猪肉的,不限购!
大约十多分钟,一个两个人过来,然后一群人过来。
买肉送骨头,送晒干的豆角茄子之类的,对买肉的市民而言属于意外之喜,回去的路上看见认识的人就显摆,这辈子头一次碰到买肉还送菜,前些天托关系弄肉票都没弄到,还是乡下人大方云云。
很多守规矩的人不屑跟叶烦打交道,可是听说猪肉和菜都是村里人自己种的养的,那辆车是农民城里的亲戚帮忙租的,便不那么介怀。
其中一个守规矩的人跟家人商量一下可以买点肉,她便朝运输车走去。
刚到路口碰到邻居,她挺不好意思,下意识想躲起来,邻居先一步开口:“孙老师,你也买肉啊?”
孙老师不自在地点点头。
邻居只顾高兴,没注意到她脸色不对:“快去吧。肉不多了。”
孙老师着急忙慌到运输车跟前,然而不好意思往里挤。幸好有人认识她,扒开身边人,“买好就让开!”
叶烦下意识说:“别推搡,还有。”
“叶烦?”
叶烦循声看去,戴着棉帽和眼镜的女人四十多岁,像是在哪儿见过。耿致晔在叶烦身边给大家拿送的东西,见状心说不会真遇到叶烦的老师了吧。
耿致晔见叶烦没认出对方:“是不是你老师?”
叶烦从记忆深处扒拉出班主任:“你是孙老师啊?好多年没见都不认识了。”对身边的大爷大妈们说,“大家让一下,让我中学老师进来。”
大爷大妈们此刻已经知道叶烦是“京大”高材生,都很给面子。有个大爷也认识孙老师,一边往旁边退一边说:“孙老师,你的学生厉害啊。”
孙老师突然看到叶烦太惊讶,顾不上街坊说的“厉害”,慌忙走近两步:“真是你啊?”看一下叶烦的穿着,脚上棉鞋脏的没法看,戴着套袖,就像围着灶台转的农妇,“怎么变成这样?”
大爷大妈们愣住,叶烦也愣住,变成哪样了。
耿致晔不禁眉头微蹙,又不好当众问她何出此言,就说:“孙老师,您也买肉啊?算我和烦烦请你。”
“你认识我?您是?”孙老师朝耿致晔看去,十分困惑,她怎么完全没印象。
耿致晔道:“我是她丈夫,烦烦的老师就是我老师。”
孙老师心惊,叶烦的对象不是那个谁吗?
耿致晔见状不禁挑眉,这位老师好像很惊讶。
叶烦虚龄三十二,有丈夫不是很正常吗。耿致晔忽然想到发小说过,叶烦有个对象,俩人还要一起下乡,难道这位老师是知情人。
耿致晔不敢问叶烦,担心把人惹恼了。耿致晔找丈母娘旁敲侧击过,然而丈母娘眼里他媳妇千好万好,绝不可能早恋。
耿致晔怕被丈母娘骂,更不敢直接问。机会难得,耿致晔立刻问:“我不像啊?”
孙老师下意识摇头,心说真不像。
耿致晔此刻穿着脏兮兮的军大衣,麦肤色的脸庞像干了一夏天农活捂白一点,在孙老师眼里他就是个农民。叶烦家的情况孙老师知道一点,父母都很厉害,怎么可能叫叶烦嫁给一个农民。
孙老师不好当众嫌耿致晔配不上叶烦:“不是,没想到叶烦这么早结婚。”
叶烦没有读心术,就没有怀疑老师的说辞,以为她忘了,“老师,我今年都三十二了。”然后提醒村民割肉。
村民砍一刀。孙老师下意识说:“不用,不用那么多。”
叶烦:“多的算我的。”
“这哪行啊。你要这样,我就不要了。”孙老师说着就走。
叶烦赶紧叫村民切掉一半:“孙老师,等等,别人多少钱我也收你多少钱。”
孙老师停下,称重量的村民说:“三斤四两算三斤吧。”
这人还怪好的?孙老师心说,叶烦不介意下嫁,应该是看中村里人朴实。孙老师这样一想心里好受多了,给叶烦三块五。
叶烦收下没找零,给耿致晔使个眼色。耿致晔有点可惜,可惜叶烦在旁边,他没法直接问,更可惜遇到个讲究人,竟然只字不漏。
耿致晔拿三颗酸白菜。
孙老师摆手不要,认识她的街坊说:“买肉送酸菜。孙老师收下吧。”然后让她看一下自己的菜篮子,里面有半颗,“也送我了。”
孙老师为难:“可是这么多啊。”
叶烦:“大白菜是自家种的,不值钱。”
街坊点头:“对,就是个心意。不想吃酸菜回去拿个碗,让你学生挖一碗胡萝卜和腊八蒜。”
孙老师自己腌腊八蒜了,倒是没想到用白菜做酸菜:“酸菜也挺好。”接过去就说,“叶烦,你,回头别走了,去我家吃饭吧。”
叶烦:“不能啊。车是工厂的,我们要赶在下班前送回去。”
“肉没卖完怎么办?”听说农村人很不容易,肯定不舍得自己吃。孙老师也不舍得全包了,“你别着急,我这就去帮你找人。”说完就走。
叶烦赶忙叫住:“孙老师,不用,一会儿就卖完。你回头把人找来肉没了,人家还得埋怨你。”
街坊笑着说:“对,对,孙老师,不用找人。”
“可是还剩那么多。”孙老师回头看看车里的肉,估计还有一扇猪肉,还有许多排骨和骨头。
叶烦道:“大家给面子,一人都买三五斤,再来十来个人就差不多了。”
大爷大妈们点头。
孙老师见状奇怪:“那你们怎么不买?”
“我们买好了啊。”一个大妈说。
孙老师愈发奇怪:“买好了还在这儿?”
大妈:“看这闺女卖猪肉啊。”
孙老师不懂卖猪肉有啥好看的,不放心地问:“叶烦,真不用我找人?”
叶烦摇头。
孙老师就说“她先回家”,到家跟丈夫说卖猪肉的是她以前的学生,家境挺好的,不知道为什么嫁到乡下,这么冷的天还出来卖猪肉。她丈夫就说,“要不再买点?”
家里已经买了三斤肉,还买了一只鸡和一条鱼,孙老师不舍得再买,叫丈夫出去问问左右邻居买不买肉。
孙老师的丈夫觉着左右邻居早买了,因为是邻居提醒孙老师去买肉。周围也有几个老师,跟孙老师一样守规矩,没去过黑市,也没偷偷跟人交易过,孙老师丈夫估计那几家只有用肉票买的一两斤肉,就过去问要不要猪肉,又说自己也买了。
那几位男老师和女老师跟孙老师的丈夫到路口,看到叶烦惊呼:“叶烦!?”
叶烦浑身一震,抬头看去,每个人都眼熟。又扒拉扒拉记忆,叶烦脸色微变,竟然全是她中学老师。
今儿捅了老师窝了吗。
孙老师丈夫不禁说:“我忘了他们是孙老师的同事,肯定都教过你。”
叶烦笑着说:“您找来的啊?嗳,刚才跟孙老师说了不用麻烦。您看,就剩十几斤了。”
可能冬天没什么事,退休在家的大爷大妈们太无聊,好不容易遇到一件新鲜事都不舍得早早回家。
先前帮孙老师叫别人让开的大爷也没回家,说:“有我们在哪用麻烦孙老师啊。我早打电话叫亲戚来买了。”
孙老师丈夫问他带来的人,“那还买吗?”
几个老师相互看一下,说:“买吧。”
叶烦让村民把十几斤肉平均切开,让老师们自己选。老师们正想上前,挤进来一个大妈:“来晚了,来晚了,闺女,还有板油吗?”
叶烦:“一到这里就卖完了。”
“那给我几斤五花肉吧。”大妈随手指一块就掏钱,恐怕慢一点被别人挤开,“听说买肉送菜?”
叶烦心说又是一个被亲戚邻居介绍来的,“送的。有萝卜干,还有晒干的茄子豆角,还有酸菜,你自己选一样。”
耿致晔把车头的菜往车尾移。
大妈抓半颗酸菜:“我要这个。对了,排骨怎么卖?”
叶烦:“排骨跟肉一个价。”
大妈犹豫片刻,咬咬牙要三根排骨,嘴里嘀咕着:“孙子孙女馋得很。”
耿致晔送她一个猪棒骨,问:“帮你切开?”
大妈点头。
村民抡起斧头把大骨棒切四半。大妈把排骨肉都放篮子里,拎起来沉甸甸的,她不由得笑眯眯地问:“闺女,年后还来吗?”
叶烦看于家村村民,两个村民犹豫不决。叶烦见状就对大妈说:“还能找到猪,正月十四又没下雨,就上午过来。”
大妈:“农村还能买不到猪?”
叶烦道:“我们只敢帮亲戚卖。要是找不认识的人,万一他使坏,我们几个得被抓进去。”
大妈想想现在政策不明,“小心点也好。你回头来的话给我留几斤肥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