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循环by容无笺

所以青致遍地都是富N代，每逢开学日，学校门口像是什么昂贵顶级车展似的。
——除了温灼华。
陈槐形容得没错，温灼华就是实打实的卷王，学费一分没交过不说，还每年净从青致倒赚一大笔奖学金回来。
路京棠点了下头，目视前方，像是在很专注看台上演出似的。
语气倒是吊儿郎当：“可惜，第一名不认识我。”
温灼华：“？”
好记仇一男的。
“开玩笑呢吧路哥，谁能不认识你？”俞越笑了声，看向温灼华，“是吧？”
路京棠跟着一起朝温灼华看了眼，看上去气定神闲的。
这位哥打从以前就颇有自恋那味儿，拿了竞赛第一名发言都不忘说“感谢我聪明的大脑”。这会儿路京棠没说话，但那神情怎么看怎么像——
是吧，她肯定认识我，而且她现在应该是准备赞美我了。
温灼华顿了顿，朝着骨相绝佳的男人温吞一笑。
“不好意思，我以前只顾着学习了。”
俞越：“？”
路京棠：“……”
别说，小姑娘还挺有礼貌，点头道：“路哥？很高兴认识你。”
男人单手扣上了鸭舌帽，慢吞吞又看向舞台。
懒懒拖长了尾音，轻飘飘的，听上去简直像是在逗她。
“那就高兴着吧。”
当天晚上散场后，温灼华没回学校，去了陈槐家里住。
陈槐的一套公寓就在这附近，温灼华有时陪陈槐玩得晚了也会住这，可以说这套公寓的客房就是为了她准备的。
刚看完演唱会，陈槐还正兴奋着，微博、微信群、抖音几个APP来回切换，越刷越上头。
一抬头才发现已经凌晨三点了，她蹑手蹑脚打算去客厅倒杯水喝。
客房的灯果不其然是黑着的，陈槐的动作愈发轻了两分，却隐隐听见客房似乎传来了翻身的声音。
她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客房里的人又翻了次身。
陈槐：“？”
这还是她作息健康无比、晚上十一点准时入睡、早上七点准时起床的闺蜜吗？
等听到轻轻一声叹气，陈槐终于忍不住了，敲了敲门：“夭夭，你怎么还没睡？我进来了？”
温灼华应了声后，陈槐已经拧开了房门，跟个炮弹一样扑在了温灼华床上。
压根不用温灼华开口，陈大小姐已经给“怎么还没睡”找到了充分的理由：“我靠，夭夭我就知道你也兴奋得睡不着对吧？”
温灼华心虚得不行，面上却特自然地反问：“我兴奋什么？”
“当然是兴奋今晚的舞台啊！”陈槐打了个滚，又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闺蜜，跟看公平正义的大判官一样，“怎么样，我爱豆是不是帅翻了？”
温判官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陈槐语速飞快：“不愧是江敛舟，今晚光是微博热搜他都占了六七个，录他舞台的短视频好多百万赞的……”
温灼华心不在焉地听着，并在陈槐每次停顿的时候随机插入“是吗”“哇哦”“好牛”等短语，充分发挥自己承上启下的作用。
糊弄大师本师。
这次她补充了一句“那可真不错”，补充完，房间里却蓦地安静了下来。
温灼华：“？”
她抬头看向陈槐，却见大小姐一脸严肃的模样，问她：“我刚才说了什么？你重复一遍。”
温灼华：“……”
怎么还带随机抽查的！
陈槐就知道她没认真听，这会儿愈发恨铁不成钢，就见温灼华露出了愧疚的表情，语气也跟着放软：“刚才有点困了，是我的错，你再说一遍，我听着呢。”
又是这惯用伎俩！
奈何大美人的脸总是迷惑性极强，陈槐根本坚持不住立场，又重复道：“我说，你跟路京棠那段也被拍了好多视频，微博好像都挂在热搜末尾了。”
温灼华：“？？？”
陈槐吐槽：“你刚还说‘这可真不错’呢。”
她从自己的点赞列表里翻出来一个给温灼华看。
这个视频才发了三个小时而已，点赞量却已经高达73.9万，而且看上去还在不停地冲热度。
视频拍得很完整，从江敛舟开始抽奖录起，一直拍到他开始唱《December》为止。且博主拍摄的无论是画质还是环境音都清晰无比，甚至连路京棠眼尾处淡淡的痣、和台下观众的尖叫欢呼讨论都能在视频里看见听见。
当然，温灼华这个“路京棠的朋友”，也无可避免地入了镜。
陈槐还不忘点开评论区给温灼华看。
热评第一，八个字，点赞量18.7万。
【是朋友还是女朋友？】
点开楼中楼的回复：
【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觉得不对劲儿呢，镜头给小姐姐时，小姐姐一看就是想回答“不是朋友”吧！江敛舟你别以为你自己有了老婆，你就可以用“朋友”两个字拆我CP！】
【这俩人都长得牛逼成这样了，这都不在一起有点说不过去吧？】
【抽到的这哥们儿连江敛舟的歌名都报不出来，还要陪“朋友”来看演唱会，还坐第一排……嗯嗯好的，感天动地朋友情，我懂我懂：）】
下面的几条热评也条条精彩。
【黑衣服的哥们儿，你女朋友有男朋友吗？能把你女朋友微信号推给我吗，谢了哈。】
【小姐姐，你男朋友有女朋友吗？有女朋友了啊，行，那你男朋友打算出道吗？】
温灼华：“……”
房间里足足沉默了五秒。
五秒后，她掀起眼皮，问陈槐：“这算造谣吗？”
“不算吧？”陈槐特熟练地搬出来了她那套粉圈术语，给闺蜜科普，“这顶多叫嗑CP，你就当大家是纯看脸拉的郎。”
“……”
温灼华实在是有听没有懂。
陈槐拍了拍温灼华的肩：“这年头，林黛玉跟伏地魔的CP粉都能遍地走，你让大家嗑一口也不会少块肉对吧？”
温灼华慢吞吞地应：“大家要是愿意付费嗑CP，那也不是不行。”
陈槐：“？”
陈槐稍稍眯了下眼，打量了温灼华几秒钟，问：“我从很早以前就想问你了，夭夭，好像我每次提起路京棠你都怪怪的。你该不会是……”
温灼华抿了下唇，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借口的时候——
“……讨厌路京棠吧？”
温灼华一愣。
下一秒，温灼华没什么表情地向后靠了过去，听上去很平和：“我讨厌他干嘛？我跟他又不认识。”
“也是。”陈槐没想明白，干脆过了这个话题，又顺手刷新了一下刚才那条短视频的评论区。
这次热评刷出来了一条新的，五分钟前的评论：
【卧槽，这、这怎么看起来这么像我们总裁……？不过要真是他，我们大老板最讨厌有人跟他炒绯闻了，热度还这么高，小姐姐三思啊！】
陈槐盯着这条评论看了足足半分钟，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在说温灼华故意炒热度。
大小姐瞬间就怒火中烧，点开评论就打算回复这条。
评论区也有一些别的回复，大家看起来都有点懵，像是在静观其变。也有人问“当拍电视剧呢？我还真想看看大总裁要是不开心了会怎么样”。
陈槐撸起袖子噼里啪啦打了一段小作文，点击“发送”。
没成功。
弹出了条提示：【该视频已无法查看】
温灼华看着陈槐不停变换的神色，有些好奇地探了身子看过来，也跟着看见了这条提示。
陈槐皱了皱眉，打开自己的喜欢列表，挨个看了下。
江敛舟别的舞台视频都正常，但只要涉及路京棠跟温灼华的那段，全都被删了。
一瞬之间，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像是印证了刚才那条“最讨厌有人跟他炒绯闻了”的评论一样。
温灼华心下微微一坠。
她如此聪明，自然已经联想到了是什么状况。
陈槐替她打抱不平：“干嘛啊这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他算老几？……宝贝夭夭，你别难受……”
陈槐也说不上为什么要安慰“别难受”。
可能是这种忙不迭划清关系的做法，多少有点伤人了。
她却听见温灼华轻叹了口气，还是一贯温和的语调：“这样大家是不是就没办法给我付费、嗑我的CP了？”
陈槐：“？”
温灼华轻摇了摇头，像是在惋惜快要到手的钱。
但也仅仅是在惋惜这个一般。
她再次做作地叹了口气。
“怎么办？我现在好像有点讨厌路京棠了。”

第04章 循环×4
隔天，师弟姜回把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迈进实验室的时候，不出所料地看见了已经在工作状态的温灼华。
姜回跟温灼华打了声招呼：“师姐早，我就猜你今天肯定在。”
温灼华抬头也道了早，就听姜回一声惊呼：“卧槽，师姐你昨晚没睡好吗？竟然有黑眼圈了！”
温灼华：“……”
这反应，到底是看见了黑眼圈还是看见了大熊猫。
实在不怪姜回大惊小怪，在姜回眼里，他这师姐就跟神仙似的。别说黑眼圈了，他读研一年以来，连颗痘痘都没在温灼华脸上看到过。
有求于人，姜回紧跟着又奉承了两句：“师姐肯定是思考实验到凌晨了吧？还得是师姐。”
说着，他嘿嘿一笑，压低了声音，“师姐能帮我看看我的数据吗？那个结果也太不显著了……”
何止是不显著。
温灼华觉得姜回已经可以写一个证明毫不相关的论文了。
她悠悠打了个哈欠，接过姜回递过来的实验报告，慢吞吞翻看了起来。
温灼华今年在南川大学读直博的博二，大约等同于普通硕士生的研二。
——只是大约等同于。
过了暑假就研二的姜回，实在是不敢把那个“大约”给去掉。
明明温灼华只比自己多读了一年书，但在他心里，温灼华已经快成实验室大师姐一样的存在了。
她每天都是实验室最早来的、最晚走的，做实验最认真努力也最有天赋，读直博两年就发了两篇论文，其中一篇还是一区的。
明明都在同一个实验室、有着同一个导师，人跟人之间的差距，怎么能比人跟狗之间还大呢？
刚看了半页，温灼华手机响了起来。
看是陈槐，温灼华目光都不带停顿的，戴着耳机接了起来。
刚接通就听见了陈槐好长一声哈欠，嗓子里全是刚睡醒的困顿：“夭夭，你自己回学校了？怎么不等我送你。”
温灼华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很好，老式挂钟正好整点报时，荡气回肠地连续敲满了十下。
陈槐沉默两秒，跳过了这个话题，但在心里又坚定了一遍自己的信念——
她闺蜜果然是AI没错！哪有人类可以昨晚聊八卦聊到四点，今天周末还能准点起来去实验室的！
温灼华拿着铅笔，边在姜回的实验报告上划了一行，边听电话里的陈槐聊起了正事。
“夭夭，你记不记得我那个姓向的朋友？”
温灼华没听明白：“哪个性向？喜欢同性的还是喜欢异性的？”
陈槐：“？”
陈槐大怒，“向向向！做奶茶店那个向纯！之前她临泉街那家奶茶店缺人的时候，你不是还去帮了一周的忙吗？”
“想起来了，”温灼华纠正了一下，“那不叫帮忙，那叫打工。”
向老板财大气粗，结束后给温灼华包了一个好大的红包、托陈槐给她了。
陈槐应声，继续往下说：“向纯特别满意你，说你在那周是她们店里生意最好的时候。”
这话倒也不是向纯在卖陈槐面子，而是事实。
得益于温灼华那老天爷赏饭吃的美貌、和她聪明的脑袋以及温和的笑容，陈槐当时估摸了一下，觉得销售额翻倍都是有可能的。
温灼华“嗯”了声，没怎么在意。
“向纯这次在梨园路开了家新店，已经装修好了，她让我问问你暑假有没有兴趣去做一段时间兼职。”
“做兼职”这个命题，温灼华自然是熟悉的。
但她刚拿了巨额奖学金，暑假还给自己列了一堆要看的文献list。
犹豫两秒，温灼华还没开口拒绝呢，陈槐就先一步说道：“向纯知道你忙，所以她这次是想让你做新店的店长，每天下午过去店里就行。另外……”
温灼华还是不太感兴趣，随意重复：“另外？”
“向老板实在是太满意你了，她说这次日薪是上次的三倍，并且……”陈槐还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分成5%。”
“……”
电话里沉默了三秒。
三秒后，陈槐如愿听到了温灼华敬重、柔和、礼貌、恭谨的声音。
“没问题的老板，能麻烦您问问向老板，我这边需要什么时候入职吗？我随时都方便的，最快今天下午就可以。”
陈槐笑得快要背过去了，还不忘配合温灼华演戏：“暂定下下周吧。”
心满意足挂了电话，温灼华正对上姜回好奇的视线。
她挺镇定，姜回更是没有半点听别人讲电话的不好意思，嘻嘻笑地凑过来打听：“师姐，我刚听见你要去梨园路那边兼职？”
温灼华虚虚一点头，姜回就继续八卦了起来：“崔璐昨天正好跟我说，她找到了一个暑期实习，有转正机会。她兴奋得不得了，我问她哪家公司她不肯说，只说在梨园路，这不巧了吗？”
“也在梨园路？”温灼华有点意外，转念又明白过来。
那边算是南川市中心，很是繁华。梨园路中心地段更是寸土寸金中的寸寸金，很多知名企业的总部都设在那边。
向纯把店面放在那里，大概也是想做那些白领们的生意。
至于姜回提到的“崔璐”，是温灼华的室友之一，明年研究生毕业，最近正忙于暑期实习和秋招。
温灼华没怎么在意，倒是调侃了姜回两句：“看来你最近跟崔璐进展不错啊？”
刚才还大大咧咧的姜回，这会儿垂了垂脑袋，手抓了两下头发，不好意思地笑了声。
温灼华稍稍扬唇，又低头继续看起了姜回的实验报告。
虽说暂定下下周开始去奶茶店兼职，但温灼华向来是个喜欢计划得事无巨细的行动派。
抽了个空闲时间，她去了梨园路一趟踩了踩点，在店里逛了一圈、还点了一杯奶茶，备忘录里瞬间列了不少待优化项。
正好快到饭点了，温灼华拎着喝到一半的奶茶，进了一家快餐店。
点了餐，她拿着叫号器找了个位置坐下，恰好看到陈槐发来的消息。
【陈槐：怎么样，探店顺利吗？】
温灼华靠在椅背上，打了个哈欠回复：【还行，就是离学校有点远。】
陈大小姐唉声叹气：【实在是太不巧了，梨园路那套房子得等我生日，我爸才会送我了。】
温灼华：“……”
哪怕看到一万次，还是想跟你们有钱人拼了。
陈槐还是劝了她一句：【确实太远了，要不我帮你问问附近有没有不错的房子？】
正跟陈槐东扯西扯地聊着，就听见门口传来的门被推开的声音，还伴着一道人声。
……有点熟悉的人声。
温灼华抬头看了过去。
赫然是前几天的演唱会上才见过的，路京棠。
男人穿了件深色衬衣，最上面的扣子解开了，表情冷淡，冷漠而散漫。与之完全相反的，却是他手里随意拎着的毛茸茸的包。
——很可爱的小双肩包，跳脱的高饱和黄蓝配色，上面还挂着一只张牙舞爪的小老虎挂饰。
一看就是小孩子的包包。
他正态度闲散地往前走，走了两步，转过身稍稍低头，朝着身后开了口：“你妈妈说你有点咳嗽，今天不能吃炸鸡跟薯条。”
温灼华有点茫然，坐直身子再看过去，才终于看清了屁颠屁颠跟在路京棠后面的一个小不点儿。
是个可爱到不行的、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儿，只到路京棠膝盖的高度，眼睛圆溜溜亮晶晶的，穿着件白色短袖和一件牛仔背带裤。
长得和路京棠有三分相似，远远望去，简直像是mini版路京棠。
小男孩儿有听没有懂，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看上去特别乖巧地点了点头。
实在是和谐无比的场景，店里的人都忍不住朝着他们看了过去，再看清男人和小男孩儿的样貌，又都忍不住露出了几分和善的笑意。
——除了温灼华。
她心头猛地一跳，仿佛瞬间感受到心脏在无限往下坠。
路京棠和小男孩儿之间的亲昵感太过明显又自然，温灼华甚至瞬间回忆起了上次演唱会后短视频被删除的事。
……也怪不得。
她抿了抿唇，最后笑了一下，转过了头。
也没什么好在意的，顶多是应该诧异一下路京棠竟然会结婚生子这么早。
头是转过去了，路京棠跟小男孩儿的声音却依然毫无遮挡地冲进了温灼华耳朵里。
小男孩儿努力踮着脚尖、扒着柜台，虽然话都不怎么说得清楚，但很坚定地要自己点餐。
“姐姐，”又糯又甜的童音，店员都被他狠狠地给可爱到了，而后又听他特别努力地开口，“要、要一个鸡肉堡，再要一份炸薯条！”
路京棠：“……”
温灼华：“……”
路京棠都快被小男孩儿给气笑了，伸手捏了捏他的耳朵，要笑不笑地发问：“我刚说你妈妈不让你吃什么来着？”
小男孩儿眨巴两下眼，歪了歪小脑袋，特可爱：“宗宗不知道呀。”
路京棠缓缓呵笑一声，丝毫没被他萌混过关，语气闲闲地对店员道：“给他来一份儿童餐，牛肉堡的，不要薯条，谢谢。”
宗宗苦心谋划宣告失败，垂头丧气地跟着路京棠找了个位置坐下，还眼巴巴地看着宣传册上的炸鸡，问路京棠：“鸡肉的英语怎么说呢？”
路京棠随意地划着手机，头都没抬：“chicken。”
宗宗拖长尾音“哦”了一声，也不知道满不满意，左顾右盼的。
路京棠刚想跟他说“坐好”，就见宗宗眼睛一亮。
深知宗宗秉性的路京棠微微眯了下眼。
下一秒，宗宗就探了探身子，拦住了捧着托盘往前走的女人。
宗宗眨巴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活脱脱一个甜心小宝贝：“漂亮姐姐，你知不知道鸡肉的英语怎么说呀？”
路京棠：“……”
他强忍住把宗宗一个人丢在这里的念头，抬起头打算跟人道歉。
明明就一三岁半的小屁孩儿，怎么见到好看的姐姐就想搭讪的？
一抬头，路京棠轻挑了下眉，顿了两秒。
温灼华跟他的目光短暂相接，又飞速移开。
——跟完全不记得他一样。
宗宗没听见回答，还在熟练地卖萌：“鸡肉鸡肉！舅舅说他也不知道鸡肉怎么说呢。”
那语气自然的，仿佛刚才路京棠回答的“chicken”都只是在放屁。
温灼华却听得微微一怔。
舅舅……？
漂亮姐姐怎么不理人的！
从没失过手的宗宗一歪头，又叫：“姐姐？”
舅舅。英语。
“uncle。”
路京棠：“？”
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的宗宗：“咦？uncle？”
温灼华终于回过了神，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乱七八糟讲了什么。
她心里在懊恼，面上倒是特淡定特平静特温和，还朝着宗宗笑了下：“你听错了哦，我说的是‘muscle’。”
不管是“uncle”还是“muscle”，好像都跟他舅舅刚才说的完全不一样吧！
眼看着宗宗投过来的怀疑的目光，路京棠随手打开了手机智能助手，朝着小外甥懒懒一点头：“你问它吧。”
三秒后。
智能助手回答：“您说‘肌肉’是吗？muscle，m-u-s-c-l-e，muscle。”

铁证如山。
宗宗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小舅舅的手机，好半晌才抬起头，懵懂发问：“舅舅，你真的是从国外读大学回来的吗？”
温灼华轻声安慰备受打击的小豆丁：“没准儿是从法国回来的呢？”
宗宗瞬间重燃希望，一双大眼睛斗志昂扬地盯着路京棠看：“那舅舅，鸡肉的法语怎么说呢？”
“……”
路京棠瞥了温灼华一眼，淡淡收回视线，跟宗宗说，“去点一份炸薯条。”
宗宗瞬间就把法语还是英语的全忘在脑后了，欢天喜地就要跑去柜台点。
一抬头，又看见就要抬腿走人的温灼华，宗宗小朋友那颗爱美之心瞬间再次活泛起来。
他抓住温灼华的衣服下摆，眨眨眼：“漂亮姐姐跟我们一起吃嘛，宗宗的薯条分你一半哦。”
确实，这是一张四人桌，还有不小的空位。
温灼华捧着餐盘站在原处，一瞬间有些恍惚。
读高中的时候，国际班和高考班一般并不在一个食堂吃饭。
青致中学分南北两个校区，共用一个大操场，国际班在南、高考班在北，泾渭分明、互不干扰。
一年到头的交集，也就只有元旦晚会和运动会了。
高二上学期有一次，恰好温灼华班上数学课和体育课互换，他们班就跟国际班体育课撞上了。
刚跟陈槐一起走到操场上，温灼华就见班里的女生暗暗沸腾的模样，交头接耳个不停。
她心里刚觉得奇怪，便听陈槐跟人打了声招呼：“俞越，你们这节也是体育课？”
那岂不是说……
果不其然。
温灼华朝前一看，就看见了俞越身旁被簇拥着的路京棠。
少年穿着一身蓝白校服，顶着绚丽的阳光散漫打了个哈欠，凌碎的发梢跟着夏天的风一起飞扬跋扈。
正好跟温灼华的目光对上，路京棠这种人向来是被人看习惯了的，似乎并不惊讶、也并不好奇温灼华的视线，只是冷清清朝着她点了下头。
似有若无的，温灼华甚至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俞越应了声，反应了一下：“我们这节本来就是体育课。”
陈槐没想到连这么个问题，俞越都要跟自己较个高下，即刻进入战斗模式。
周围的大家也跟着热热闹闹哄笑起来，温灼华却一边一同笑着、一边把目光轻轻投在了路京棠身上。
路京棠他们有个玩得好的小圈子，这会儿就是小圈子里一个叫季和豫的男生在低声跟他讲话。
也不知道季和豫说了什么，路京棠眼尾一扬，转头朝左边看了过去。
温灼华跟着一起看去。
是一个头发染成了粉色的女孩子，亭亭玉立、含羞带怯，正拿着瓶水走过来：“路哥，那个……我正好路过，多买了瓶水，送你。”
季和豫吹了声口哨，扭头就跟俞越说：“4班不是英语课吗？上英语课现在都要路过操场了？”
“那当然，心中有操场，什么课都要路过操场啊。”
一帮人的打趣声里，粉色头发的女孩子脸愈发红了起来。
她抬头看了路京棠一眼，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却又舍不得就这么走了。
眼看着好奇看过来的人越来越多，风暴正中心的那人却仍旧随意而温和。
他轻飘飘往前走了几步，迎着女孩子惊喜万分的目光、懒懒点头，甚至主动伸出了手：“谢谢你送的水。”
女孩子赶忙把水递过去，而后拉着朋友一路小跑，就连她的背影里都洋溢着满满的开心。
温灼华的注意力是被陈槐给拉回来的，陈大小姐压低声音附在她耳边，八卦议论：“路京棠怎么这样，也太渣了吧？我见过好几次，别人给他送水递纸巾送情书，他全都接了。结果呢？在他眼里，众生平等，主打的就是一个不拒绝也不承认。”
温灼华眼角的余光只注意到路京棠带着那群男生往操场中心走，也忍不住由衷附和：“是啊，太渣了。”
“是吧？”陈槐苦觅知音已久，此时惊喜过望，“还得是你，我的宝贝夭夭。”
温灼华慢吞吞点头：“那你去问问他，为什么会这么渣？”
陈槐：“？”
陈槐：“你要是想明年给我上坟，尽管直说。”
这节体育课结束后，陈槐拉着温灼华去南区国际班的食堂吃饭，打了饭端着餐盘找位置。
陈槐眼尖，一眼看到了俞越，带着温灼华就往那边走。
直到走到跟前，温灼华才看见了俞越对面坐着的路京棠。
她顿了两秒，陈槐已经径直坐到了俞越旁边，还招呼温灼华：“坐呀，夭夭，站着干嘛？”
路京棠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外挑盘子里的胡萝卜丝，大少爷看上去没什么耐心，头也懒得抬。
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却陡然插了进来。
熟悉的粉色头发，熟悉的含羞带怯。
“路哥，你旁边空的，我能……坐这吗？”
陈槐当时脾气就上来了。
只是她还没能开口呢，路京棠倒先把筷子懒懒一撂，没什么表情地扬了扬下巴，示意一旁的温灼华。
却是朝着粉发女生说的：“她买票了，要不你出个高价？”
“漂亮姐姐？”
温灼华回过神来，低头看向歪着脑袋的宗宗。
那是她整个高中三年里，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跟路京棠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温灼华一向珍惜食物，可那次她却着实吃得食不知味的。
果然。温灼华想——
远离路京棠，才是她正确的人生方向。
她抬了抬眼。
宗宗过于聪明伶俐，跟着温灼华的视线看过去，堪称秒懂，飞速朝着自家舅舅求助：“舅舅，宗宗想让漂亮姐姐跟我们坐在一起，可不可以嘛？”
路京棠正用纸巾，闲闲地擦着宗宗弄在空位上的沙拉酱，闻言单手撑着下巴、随意一点头：“那位置也没写你uncle的名字。”
温灼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