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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漫同人)养成系男友里包恩by鸟窝窝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10-28

谎言在海洋面前是不堪一击的。我于是在如梦似幻地浮游的水母、成群穿梭的热带鱼、迎头向上地荡漾着的花园鳗前,认真地,坦诚地转头望着我的贴身保镖。
“我在想,这次邀你一起来冲绳,说不定是我今生做的最正确的选择之一。”我说,“因为我很开心,如果以后还能一起去哪里玩就好了。”
里包恩闻言,反而似乎不以为意道:“是喔。就在想这些?”
我不受影响,面不改色地单纯点了点头,“就是这些。”
跟在我刚落的话音后,里包恩骤然再次开口。
“听你的语气好像并不认为你和我以后不会再一起出去。”
他仿佛听到一桩实在难以理解的,不应当会发生的谜题,口吻不解,看向我的神情却如常地平静,甚至轻描淡写地含着揶揄的笑意:“为什么?”
“……”
原因有很多,不算复杂,但很麻烦。不过……
我的视线回到展览中的海洋生物上。
虽然我只是负责地说出了真心话,并不想在意对方是怎么看待的,更不愿意预设对方的反应。可里包恩话里话外的态度,却让我感到一种没来由的雀跃。
出于成年人的自尊心,我保持了两秒沉默,就两秒。然后重新转过头:“嘿嘿,里包恩。”
迎面又是咔嚓一声。
里包恩放下手机:“笑得像个笨蛋一样就不要搞煽情那一套了。”
我:“我哪有煽情啊!还有你这时候拍我干嘛!”
里包恩:“当然是复仇喽。”
我:“小心眼男……好痛!”又拿列恩敲我!周围还有路人啊!

好像快乐的时间都如约定俗成似的过得很快。
我拉着里包恩逛完水族馆的展馆, 买了写着冲绳二字的包装精美的波子汽水喝(我只喝了一点,剩下的都让里包恩解决了),拍了两组戴搞怪墨镜和头饰的大头贴, 吃了章鱼烧, 再逛了逛帽子店,太阳就不知不觉地下了山, 变成水天相交线上的一颗甜橙。
手机的照片和视频一次性多了几十条,加上里包恩拍的, 几乎能直接剪成一支完整的Vlog:
除了抓拍到的里包恩穿我的西装外套的照片, 和第一张两个人都热得只穿着衬衫的自拍合照,还有在水族馆、逛街时拍到的小视频。
比如, 里包恩站在海豚馆的玻璃前, 海豚若无其事地在他面前晃过, 结果突然张大嘴想要吓小孩。一旁的孩子纷纷发出尖叫, 里包恩的头顶却仿佛飘过一串省略号。
海豚见还有个小朋友没反应,尴尬地转了个圈,显得有点丧气。
紧接着,就是拍摄者(我)的笑声,调侃着谁让你不陪它玩。里包恩睨了镜头一眼, 这位小绅士随即体贴地伸出手,掌心贴着玻璃;海豚看到原来这个小不点人类不是不会互动, 便用嘴隔着玻璃碰了碰他的手, 才心满意足地游远。
再比如,因为我看到有抽奖活动,又决定痛改前非, 神神气气地杀了过去——抽了一张重在参与奖的明信片和一对四等奖的纪念挂饰,一只是海浪, 一只是帆船。虽然没能抽到头奖,但还是兴奋地挤出人群——然后找不着里包恩了。
而失踪人口此时正站在楼上,趴着栏杆开录像。
视频里的我就像挨个找病处的白细胞一样四处转,发现一楼确实找不到保镖,才满头问号地停了下来,拿出手机,想要打电话。
众所周知,人类在决定打电话时,动不动就会抬起头张望一下。我就在此时顺利看见趴在栏杆上老神在在地围观我找人的男孩。
我的心里闪过一丝幸好不是真的失踪的庆幸,但来不及细想,因为我的手头还拿着刚抽到的奖品。于是,在有点远的俯视视角里,我喊着里包恩,你快看、你快看,接着小跑几步,兴高采烈、洋洋自得地向他举起我的战利品晃了晃。
录制的画面也随之模糊地抖了一下,是里包恩移开了手机,继而便是一声哼笑。
视频结束。那时的里包恩从二楼走下来,我问他想要船还是海浪,他拿了船。在这里,又诞生了一张照片:我的手拿着海浪挂饰和冲绳景点明信片,从对面伸来另一只手,黑色的外套袖口里微微露出深红色的内衬,拎着属于他的帆船挂饰。
之后,我又问他去楼上做什么。里包恩说看到那里有射击摊,手痒了去玩一玩。
下一秒,他就真如黑魔法师似的,凭空从背后变出一个柔软的、巨大的、呆萌无比的一米七等身海豚抱枕,胳膊肘里还夹着几个小玩偶,有河豚、咸鱼、海胆和灯笼鱼等等。
我瞬时吐槽无能地面瘫了片刻。
哪怕是在特立独行的游客众多的旅游胜地,周围来来往往的行人依然情不自禁地往这里看,还有人带着小孩过来问玩偶在哪拿的。
而里包恩回答完了路人好奇的问题后,搂着比他自己还大条的海豚抱枕,一副这是射击摊的上限而不是他的极限的表情向我看来。
“它一次就只能拿这些。”他说。
我终于成功重启吐槽功能:“那不然你想要拿多少啊!你自己打的你自己拿,我是不会帮你的!”
当然,晚上带里包恩去当地举办的小集会玩的时候,那里也支了几个射击摊,奖励比海洋馆的周边还丰富。天黑后,街灯、灯笼与各个摊店的霓虹灯,竞相化作地上的斑斓的阳光,如火如荼地点亮沿海繁荣的整条商业线。
我正好看了里包恩玩过之后自己也想玩,于是特别禁止了职业选手参赛,自诩宝刀未老的神枪手挑杆子上。
以前在校园祭玩,我的准头都很不错,现在试了一试,居然也没有退步。
因为十二发子弹只漏了一发,健谈的摊主在闲聊后知道我是从东京来出差的社畜,为了祝我在冲绳玩得愉快,好心地再免费给了我一个子弹,如果打中就能自选奖品。我非常感动,因此拿出一百零一分的严谨态度面对这最后一次机会。
装子弹,端枪,瞄准仅剩的一个气球。或许是看我认真,摊主也有点紧张地站了起来,在一旁小声地喊加油东京,东京必胜。
我心跳加快,手不由稍稍有所偏移,只好重新瞄准:这个气球的角度和距离都比较难把控。我顿了顿,心里没底,选取一个角度,正打算赌一把,身后却忽地伸来一只手——并不强硬,而是很轻地虚覆着我的手背,把枪身向上再提了一点。
里包恩平稳的嗓音贴在耳后,带着几分不易觉察的鼓励。
“背挺直,右肩放松。”
我照做,扣下扳机,气球应声击破。
摊主一边重新挂上气球,一边吆喝着“恭喜这位来自东京的黑马选手”,围在一边的小孩和家长也煞是捧场地鼓着掌。我不是很好意思地挠挠头,选了一个蓝牙音箱,美滋滋地抱着奖品,把射击位让给别人。
“谢谢你,里包恩教练。”我和保镖穿梭在眼花缭乱的摊位间,半开玩笑道,“这个音响拿回家我们一起用,没事还能听听漫才。”
里包恩相当受用:“不客气。你的天赋比我预想的更好。”
我:“哼哼,也不看我是谁。”
里包恩:“如果以后有进步,还可以获得加入一个很好的黑手党的机会。”
我:“谁家HR这样招人啊!而且我是从一而终的良民好么!”
话又说回来,除了这些以外,还有不少记录储存在手机。为了不跟别的资料混在一起,我给相册分了组,专门开了一个和里包恩的分类。
照片里,小保镖像任何一个普通的男孩一样蹲在金鱼摊边捞鱼,夜幕的垂帘下,红与黄的灯笼明晃晃地勾勒出他小小的影子;
试吃桃子味的香蕉,不太喜欢吃甜的家伙咀嚼两下,就毫不留情地皱起眉头;
还有我拿着手机路过哈哈镜,身形被镜子搞怪地扭曲成扁扁的汉堡胚,抓拍到了里包恩偷笑的下半张脸。
玩到七八点,临海的人行道边便有街头歌手在驻唱。
悠扬的民谣在海风里游荡,近乎饱含爱意地吟唱着对素未谋面的恋人的话语。我踩在细软的沙滩上,刚看完讯息,放下手机后抬头望向夜空下无边无际的大海。
还有不少人在海边散步,或挨坐着依偎。
我不禁感慨道:“这个时候真适合喝点小酒。”
可惜我的感冒还没完全康复,依旧时不时有些咳。否则,要是能喝点酒,吹着风,看看海,这就是一个了不起的惬意的傍晚了。
在我找了块地方坐下之际,一瓶玻璃瓶装的零糖桃子味饮料探到眼前。
我下意识接过饮料,几声衣料摩擦的窸窣后,里包恩盘腿坐到我身旁,手里还拿着一罐蓝山咖啡。
海浪涨涨退退,远处偶尔飘来孩童畅快的笑声;有的游客则在拍照,能够听到忽高忽低的指导动作的喊声。我忽地感到放松。
里包恩适时道:“没买到酒,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我侧着脑袋闷闷地笑。开了瓶盖,一手托着脸,一手拿着色泽晶莹漂亮的玻璃瓶,与同样开罐凑来的咖啡易拉罐碰了一碰,“干杯。”
休息闲聊时,里包恩问我怎么不穿之前新买的衣服,我这才想起今天穿着衬衫西裤晃了一整天。
“毕竟出发前发现感冒了,我也不确定能翘班玩多久。”我说,“所以避免有什么突发情况,还是等以后真的出去玩,而不是出差的时候再穿吧。”
不过没想到野末前辈是名不虚传的好人,说没工作是真没工作。刚才在小群里问我们的下落,不仅是我,波岛和佐久早也在外面逛,野末前辈只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早点回酒店之后跟他汇报,就没有下文了。
想到这里,我全心全意地点赞道:“不戴任何帅哥滤镜地说,野末前辈真是个顶天立地的好人啊,又成熟又稳重,怪不得公司好多同事想方设法要搭上一句话。”
据说在他部门上班甚至每天都有动力。我觉得老板应该给他加工资才对。
里包恩喝了口咖啡,静静地听完,接着似乎哂笑了一声。
“你也是?”
我一愣,蓦地想起缀在野末前辈脚后跟后面,如同冰镇的门神般的外川同事,抽了抽嘴角,“……算了,我可不敢。”麻烦得很,“况且野末前辈也不是我直系领导,我没事往那边跑也没意思。不在背后说他了。”
说着,我把没喝完的玻璃瓶盖上,放进包里,伸了个懒腰。沿着浅浅的海岸拍照的游客们不时发出笑声。我转头看向里包恩。
他捋着鬓角,圆圆的帽檐掩住了眉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应该是没听到我再开口,男孩才抬起头,对上我的视线。我拿着手机,指了指不远处看着像大学生的游客,偷偷朝他眨了眨眼。
于是,今天唯一一张拜托别人帮忙拍摄的合照存进了双人相册里。
我们盘腿坐在沙滩上,闪光灯一打,背景是夜晚深沉而悠远的天与海;我在脸颊比了一个耶,脑袋凑在里包恩旁边,后者一手拿着咖啡罐,一手在突然刮大了些的海风中按着礼帽,唇边带着一抹微笑。
而我另一只手放在膝头,一只小变色龙趴在掌心,探头探脑地,也睁着大眼睛面向镜头。

出差最后一天, 主要干一些收尾工作,但并不比前两天闲。
这天我和波岛搭档,跑了一早上, 回来还要接着写材料。而我的直系领导也一点不肯给我省事, 早早地把回东京后的工作安排投送到了我的邮箱里,表示上头要得很急在线等, 其实一点也不急。
我深知其中尿性,冷笑一声, 回了个收到就闲置了。有什么事等ddl再说。
忙到傍晚, 野末前辈带我们去三藤小姐家做了客。
甲方依然是那个随性又贵气的甲方,自己给足了礼仪的同时, 也不要求别人拘泥于礼数。她在有卡拉OK的大院子里请我们吃肉质上好的烤肉, 技术娴熟, 肉汁饱满, 香飘四溢。晚上闲聊,倒也没怎么谈工作的事,而是扯扯家常,讲讲笑话,就像去一个老朋友家玩似的, 一晚上就这么过去。
三藤小姐的身旁仍陪着一两个长相秀美、性情温和的花季少男;她笑起来的样子始终大方又爽朗。
只是带领我们参观书房的时候,我注意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在摆满绿植, 藤蔓张扬地、生机勃勃地缠绕着巨大的落地窗, 如同小型的森林博物馆一般的书房里,静静地放着一盆低垂的铃兰。
一张保存良好的合照躺在那一朵朵小帽子般的白花下,两个穿着学生制服的少年被时光凝固在其中, 一个低着头微笑着说话,一个仰着脑袋大笑。
约莫到九点钟, 我们就这么告别了。
因为要赶明早的飞机,我和波岛回到酒店,就打算早早睡下。我先洗完了澡,穿着浴袍收拾行李。不一会儿,波岛也抱着衣服进去,浴室响起淋浴声。
我翻了翻衣服,清点半天,挠挠头,忽而抬头朝向浴室,“小波,你有看到我的领带吗?”
“哪条——?”波岛的声音仿佛闷在洒着水的空桶里。
“纯黑的那条,我记得我昨天还戴着的。”
“好像没有哎——你昨晚回来的时候戴着吗?我不太记得了。”
我摸着下巴,仔细回忆半晌,也同样记不太清。我就记得昨晚和里包恩玩完一趟回来,又累又困,鞋子里还进了点沙粒倒不干净。确定男孩也回到住处后,我随便冲了个澡,倒头就睡了。再一睁眼就是一整天的工作。
一条领带,丢了倒也没什么。只是戴了好久,多少还是有些舍不得。
我倒了杯水,清了清嗓子。三藤小姐推荐的医生开的药很有效果,我几乎觉得感冒要痊愈了。现在只是偶尔会猛咳一下,有点鼻塞,喉咙已经没再发炎。
就在我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喝水之际,酒店的门被敲响。
我:“是谁?”
外头:“客房服务。”
我一手拿着水杯,趿拉着拖鞋趴到猫眼上一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又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
一名穿着酒店员工制服的男孩推着清扫车,站在门口,仿佛知道我在看似的,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抬了抬质朴的员工帽。他那黑黢黢的眼睛在走廊明亮的灯光下微微闪烁,神色如常。
我拉开门,好整以暇地倚着门框。
“我可没叫客房服务。”我面无表情道。
小员工从善如流:“你昨晚有东西落在我这了,小姐。”
不要说得好像那种奇怪剧情里的台词啊!
我心下一震,警惕地四处望了望,确定走廊没有别人,才绷着脸,不轻不重地瞪了他一眼。
“什么东西?”
男孩从兜里拿出一卷领带。它被固定好,像一团安静的小寿司躺在他掌心。
居然是我找不到的那条。
“……诶,”我一怔,一边诧异地回想昨晚什么时候放在他那了,一边放松下来,伸手要拿,“我就说怎么丢了,原来我昨天脱下来没放包里么?”
话音未落,我手伸去,他却没给,而是反把领带握在掌心里,倒过来。
我只好把手掌朝上,让他将领带轻轻放到我手里。指尖隐约擦过我的手心。
“你昨天赶着挤去抽奖前嫌热,一摘就顺手塞我口袋里。忘了?”里包恩收回手,明显是看出我一脸记忆丢失的模样,好心地解释道。
“哦。”我确实忘了,不过这么一提还有点印象,便不太好意思道,“谢谢你还特意送过……”
我反应过来:“你明天回去的时候一起带回家不就好了吗!非要——”
“——小友寄,你叫了服务吗?”
身后的房间里遥遥传来同事好奇的问话。我连忙收住话头,稍微回过头道:“……嗯、嗯!你洗好啦?”
“是呀,我收一下行李。”波岛说。所幸她没有过来,而是蹲在行李箱旁边问,“你叫人送了什么东西上来吗?”
我语气镇定:“对。工作人员捡到了我的领带。”
在波岛为我惊喜的感叹声中,我重新看向面前气定神闲的男孩,用眼神传递“赶紧回去休你的息!”的私聊信息之际准备把门关上。
然而,正如第一次和我见面时那样,列恩在里包恩手中变成一支手杖,正好卡住了门缝。
我不解地松开力道。只听男孩低声说:“明天我得去别的地方,应该会花一周时间。”
“……”
我立刻回过神,看了一眼收拾行李中的波岛,重新打开门,自己走了出去。酒店的房门在背后缓缓合上。走廊的地毯柔软厚实,空气中漂浮着隐约的消毒水的味道。
“去哪?”我问。
里包恩答:“一座岛。”
我思路一转,“是和你原先的世界有关的事情?”
里包恩道:“是。”
我点了点头。“之后还会回……过来吗?”
“不出意外的话。”
我陷入沉思。
虽然先前做足了准备,早已料到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这么突然。我猜里包恩应该是从哪里(比如之前提到过的梦中)得到了相关的线索,所以才要去寻找,或许有回到原世界的办法。
在一瞬间诸多复杂而庞大的心绪中,我像揪线团一样揪出一根于情于理的立场。作为将他视作朋友的人,我对于朋友可能找到了返回家乡的办法的态度是:“有线索就好,你注意安全就行。这一周内能联络得上你么?”
里包恩负责地回道:“可以,我会带着手机,但经过没信号的地方就自然没办法了。”
至于以雇主的心态出发,我不免稍有泄气地一叹。
“有点意外,不过我知道了。”我说,“你的车费路费够吗,我给你报销。如果能顺利回去,这就算最后的员工福利;暂时没回的话从你工资里扣。”
里包恩:“够,以我的办法花不了多少钱。”
我顿感不妙:“你有什么办法?”
男孩嘴角弯弯:“黑手党当然是用黑手党的路子。”
我:“……拜托你还是我员工就给我用良民的办法!卡给你随便刷!不过有限额。”
里包恩:“哦。”
我:“别一副遗憾又不甘心的表情。”
吐槽结束,我缓了缓,那种忽然间五味杂陈却感到不真切的情绪总算平复些许。
除去朋友、雇主,我没有别的任何立场再表达任何心情,可我依旧能够察觉到某种潮湿感。
下雨时带了伞,但伞打在头顶,脚踩的鞋却仍然被溅起的水花打湿,镜片的边缘滴到一滴雨水。就是这样一种表面上清爽,算不上难受,却总是无法忽视地叫人烦闷起来的潮湿。
我找不到理由解释,只能简单地归结于和朋友旅游结束分道扬镳时相同的境遇。于是顶着思考时一片空白的,估计看起来有点呆呆的脸,最后跟站在跟前的小保镖打上一声招呼。
“那你早点回去睡觉,我也该睡了。”我说,“返程的机票……”
里包恩接道:“我已经退好了。”
“你打的那些玩偶?”
“寄回去了。”
“动作真快啊。”
他哼笑一声。
无论如何,我再次点了点头,“之后有空联系。你多保重。”
里包恩压了压帽檐。
我回身敲敲门。等了一会儿,门打开,波岛让了半个身子,好奇道,“去哪了?”
“就在门外,我聊了一下在哪捡到的,免得有别的东西丢了我没发现。”
“啊,确实。待会再检查检查行李哦。”
“嗯。你收好了吗?”
“我也还没。”她疲惫地叹了口气,伸着懒腰走回去。
我扶着门,员工打扮的小保镖竟然还站在门外。我一手半掩上门,在即将关上的宽隙里朝他小幅度地挥挥手,想了想,抿起嘴附赠一个笑容,小声道:“再见,快去休息吧,谢谢你。”
里包恩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那是我再熟悉不过的近乎审视般探究的目光,我向来不介意,也不在意。可如今却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反而忽然平白无故地感到一股无措的局促感。
他知不知道他从婴儿长大之后脸就越来越显凶了啊。
我捏紧门把,心底原本被镇压的湿意又摇摇晃晃、水涨船高。我想起昨天,昨天的阳光,水族馆发光的水母,汽水,射击摊前扶在手背的温度,海风,盘旋的民谣。到了嘴边语气平常的“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倏尔没忍住,绕了个弯,变成一把听起来能拧出两斤不舒服的、低落的口吻:
“……你干嘛凶我。”
里包恩一顿。他一眨眼,神情确实没那么冷峻了,“我没有凶你。”
“你有。”
“我没有。”
“你就是有。”
“我就没有。”
同事抬高的声调从背后传来:“小友寄?”
我把门多掩上了些,从门缝里看了里包恩一眼,“我不信,你再凶我你就等着瞧。”
里包恩细长的眉毛挑高了些。我丝毫不怀疑其中包括“那我等着”之类的,总之根本不把我当威胁的含义;但与此同时,他更像是正在真的等待着什么。
我关上门。过了两秒,又打开。
男孩岿然不动,一手插着兜站在原地。
“晚安。”我小声地、迅速地说。
门咔哒一声关紧,我照常上了锁。紧接着趴到猫眼上,再向外一望。
走廊空荡荡的,就像从未有人来过一样。

第31章
当晚, 虽然身体的倦意像有一股力量把我沉沉地往下拉,但精神上,复杂的心绪、想法一团乱地充斥着脑海。我躺了许久没睡着。
这不是第一次失眠, 因而我相当于是经验者。知道着急想要入睡反而适得其反, 我不断清空脑中的杂音,放空, 深呼吸,想象着自己正在一条小溪里乘船自渡。
可就在我感到即将睡着的刹那, 幻想中小船上忽地闪现出一个撑着竹篙的人, 那人长着里包恩的脸。
我翻了个身,男孩的脸庞还变成婴儿白里透红的小肥脸。
我于是冷酷地睁开双眼, 拿起床头的手机, 噼里啪啦朝聊天框里打了一堆字, 随后又统统删除, 最终选择用力地戳了一个表情贴纸。
发送给保镖:【[沼跃鱼怒视]】
发送成功,我霎时轻松许多,再一闭眼便美美入睡。
隔天醒来得有点晚,我和波岛提着行李和三位男同事汇合,一块去机场。在闲暇之余, 我才瞥了眼未读消息。
保镖:【我以为只有第一次和爸爸分床睡的小鬼才会失眠】
“…………”
我漠然地瞪着那串字,手指如金刚剑一般戳在屏幕上。
【社会人压力大反而更容易失眠吧!别说得好像你没失眠过!】
里包恩不知道在做什么, 光速已读, 又回道:【今天不就要回家了么,你还有什么压力】
我完全有理由怀疑他在明知故问,但我也嫌绕弯子麻烦, 毫不犹豫地打字道:
【你走得那么突然,我当然有压力】
保镖:【以前没见你这么粘人】
你才粘人!
我:【搞这种突袭谁都会不习惯, 尤其是我本来还在想之后要带你去哪里玩】
讯息发送,我被他揶揄得微微发烫的脑子才勉强冷静下来,诚实地补充表示。
【一时不习惯归不习惯,另一方面,我也是真的希望你能找到回家的办法,条件允许的话回去前跟我说一声就行】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的道理谁都懂,我也已经不是会幻想,或者说需要和某个人能永远待在一起的年纪了。
即使知道里包恩这一趟过去,有不会再出现的可能性,我也只能在希望朋友能寻回家乡的同时主动面对遗憾。
毕竟没有什么是时间不能冲淡的。
昨晚得知这个消息产生的低落情绪,甚至只是睡一觉就好了很多。时间就是这样,无时无刻不包裹着你,让你潜意识里知道,不论如何你的生活都要接着滚动下去,于是新习惯取代旧习惯,除了生死,其它都是小事。
但是这也并不意味着当下的心情是虚假的。恰恰相反,正是因为真实存在,小时候的我才会在朋友搬走之后缅怀地继续打了一阵子排球,直到有了别的爱好,直到为了升学把心思都扑在了学习上。
而这些接触过的东西,又往往以另一种形式隐居在身体里,到了某些特定的时候,依旧大张旗鼓地告诉你,你从来没有忘记。
所以我才始终认为经历塑造了人,人本身就是经历;经历则有始有终。
能敢于开始,就要敢直面结束,我从最初就做好了准备。
“小友寄,准备登机喽。”波岛提醒道,“你的黑眼圈看起来有点重,没事吗?”
“没事,昨晚脑子太兴奋了。”
“我也是,等回家了我一定要和我的床相亲相爱一整天……”
我深表认同。酒店的床总觉得睡得很潮,还是家里舒服。
机场里人来人往,广播播报声像山谷的回音似的在半空辗转。手机忽地在掌心里振动一秒。我划开锁屏看。
保镖:【嗯。我不是不讲信用的人,这也是我一开始就答应过你的事。】
他指的是如果要走了会尽量知会我。
里包恩在关键的事项上都非常靠谱,我很是放心,正想回个好,对面的消息又蓦地弹出来一条。
他专门回复了我倒数第二条信息,道:【我要去西西里玩】
我眉角一挑,没忍住,当即吐槽。
【我目前的可支配资金像供得起出国玩吗】
还有作为意大利人还申请去意大利旅游什么啊!
然而,转念一想,我也没去意大利玩过。如果有机会的话倒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我:【但是可以考虑,你先办你的事去吧,我登机】
保镖:【[沼跃鱼OK]】
还偷我表情贴纸。
我已读不回。想到即将回家,浑身轻松地和同事们一起上了飞机。由于睡眠不足,我和波岛在飞机上补了会儿觉,再睁眼时已经快回到东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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