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骨樊笼by尾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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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一张白纸,他注意到,有曲绕的字痕从另一面透出。
“这是什么?”
肖芥子不好意思地笑:“就是我画的设计啊,还以为很特别呢,后来上网一搜,古代就有同款了。”
意兴阑珊,本想扯了扔掉,转念一想,好歹是人生第一幅作品,敝帚自珍,所以折好了留着、当个纪念。
不远处,花猴向他俩喊话:“还要聊多久啊?要么,包好了伤再继续?”
陈琮拄着木棍过来的时候,才看到坐在一旁的廖扬和晓川。
之前他太着急了,只顾着和肖芥子说话,完全没注意到有别人,此时陡然警醒。
他停下脚步,问了句:“你们怎么会和陈天海在一起?”
晓川没什么表情,自顾自在那舔咬指甲,廖扬回了句:“遇到的呗,这魇山才多大点地方,不是你遇到我,就是我遇到你咯。”
这话倒没撒谎。
陈天海是昨儿后半夜、幽灵般摸进他和晓川藏身的茅草屋的,也算是一种“遇”吧。
不请自入,又是个生面孔,廖扬情急之下差点操刀,但陈天海说了两句话。
——别紧张,大家自己人。
——你们俩这共石,出状况了吧?
当然出状况了,否则也不会大老远地跑到魇山来啊。
“春焰”不排斥共石,毕竟当年收到的飞鸽传书里写得明白:共石,那是脱此樊笼的不二法门。
只是创建“春焰”的,都是当初被“人石会”驱逐出来的货色,先天欠缺,各方面都差人一头。不然,当年也不会挖空心思派什么卧底、去魇山偷师。
养石尚且在及格线,“共石”这种高难度的活儿,自然就更少触碰了。
近些年,以戴天南、徐定洋等为首,颇出了几个有能耐的,石头养得顺手,精益求精,准备再上一层楼。
打听之下,发现“人石会”居然没共石的潮流,只有一对夫妇玩过这个,叫什么沈晶、李二钻。
难不成情侣、或者亲人之间,心意相通,“共石”会更有效率?
于是,首轮尝试开始了,起初是“戴天南&春十六”、“廖飞&廖扬”这两对,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廖扬和晓川好了,廖飞又和徐定洋走得近,于是改成了“廖扬&晓川”、“徐定洋&廖飞”。
要说心思深沉,还得是徐定洋,这娘们表面配合,暗地里压根没动,还哄得廖飞帮她打掩护,美其名曰“先观望一下”、“等别人总结了经验不好吗,上手会更快”。
对此,廖扬是服气的:姜是老的辣,徐定洋这是半点风险也不想沾啊。但某种程度上,她押对宝了。
“状况”是一点一点出现的。
廖扬偶尔会觉得头疼,炸裂一样,不过时长很短。那感觉,像是有人要掰开他的脑壳、掏了脑子来用,还像是强劲电流过脑,险些就要尿失禁。
去医院检查,连脑CT都做了,屁事没有。后来一聊才知道,戴天南也添了这毛病,因为只是偶发,没当回事。
春十六有时会表现得很奇怪,事后却又浑然不记得。
比如有一天半夜,戴天南被冻醒,发现是春十六开了窗,她没开灯,只穿睡衣,对着窗外、像苍蝇一样飞快地上下搓手。还有一次,她夜半去上洗手间,好久没出来。戴天南去看时,发现她站在马桶边,揪扯花瓣般把一卷卫生巾一张张地扯了往马桶里扔,马桶里盛了雪片一样,都扑出来了。
戴天南以为这是心理问题,没对外声张,还带春十六去看了几次医生。
直到后来,知道晓川也有了类似举止,大家才终于回过味来:这事不会跟共石有关系吧?
“人石会”共石的那对夫妇,女的很早就自杀了,好在男的还在,他们联系了李二钻,想去了解点情况。
很不幸,赶上了李二钻的第三次自杀现场——听邻居说,这人有点疯癫,自杀好几次了。
廖扬听得心凉:共石共石,到头来好像下场不太妙啊。而自己,显然正走在越来越不妙的路上。
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最真实的记录在魇山,得火速去魇山走一趟。
但魇山的具体位置在哪,春焰也没头绪。也是运气,这个时候,忽然收到了姜红烛拨来的合作电话。
可想而知,当廖扬听到陈天海说出那两句话的时候,有多惊喜:这应该是个可以讨教的老前辈吧。
陈天海没让他失望。
他告诉廖扬:共石出的这些小状况都好办,但眼下,大家面临的真正凶险,是一个女人。
陈琮也不指望从廖扬嘴里听到真话,但他百分百肯定,这俩跟陈天海有勾连。
他把肖芥子往身侧带,又紧走几步,在神棍和花猴身边蹲下,小声问了句:“那边那俩,没做什么吧?”
花猴一惊,抬头看向那俩:“没啊,怎么了?就安排他们挖了石头,刚那女的想过来帮忙,我没让。”
陈琮松了口气:“没让就好。这俩跟想杀芥子那个老头,是一伙的。”
肖芥子倒无所谓,大概是因为,她从来也没觉得这俩是好人。
她跟神棍道歉:“棍叔,对不起啊。”
他脖子上那手掐的印子都淤紫了,看着触目惊心的。
神棍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痛,居然眉开眼笑的:“没事,值得!你刚刚的反应那么大,等于是帮我确认了一件事。”
他压低声音:“土成的这批人,想‘回家’,他们的躯壳,绝对就在魇山,说不定就在魇神庙。所以不管他们在这遭遇了什么,逃多远,最终都得滚回来!”
女娲不愧是女娲,大才啊。把抟土的材料藏在魇神庙,魇神看守,火灭的那些人想成事,始终绕不开这道最后的鬼门关,来一次杀一次,都不知道杀几轮了。
肖芥子也点头:“我之前精神恍惚的时候,看到过好几个蜘蛛魇女,不止幻境里那个。我记得有人用战斧,还有人甩绳投石,这都是很古老的武器。也就是说,在‘人石会’之前,类似魇山变故这种事,就发生过了。”
只是那时候,规模不大,是小范围的厮杀。
陈琮心中一动:“那‘人石会’确实像是被谋划、助推起来的。最早我爷爷给我讲‘人石会’的由来,我就觉得很奇怪,米芾之后不久,北宋就走到尽头了,亡国乱世,这种‘赏石’的组织非但没倒、还兴盛起来了,本来就很反常。现在看来,很像是被‘借壳’了。”
神棍也是这感觉:“小规模失败了几次,估计是总结经验教训,想进行一次成组织、大规模的反扑。”
这反扑确实来势汹汹,一大群人,把魇山上下都给占了,利用山鬼把石蝗给封住了不说,还动不动进到庙里、动辄闭关一两个月,大概就是翻找吧。听说魇神庙里有很多“蝉洞”,怕不是铲挖出来的。
这么大阵仗,怎么还是没找着呢?
花猴等在边上,本来是想上手包扎的,奈何这几人还聊上了。他等了一会,忽地反应过来,暗骂自己傻:他们聊他们的,自己可以同时进行啊,在这傻等什么呢?
他适时打断,示意了一下绷带:“谁先来?”
陈琮说:“给芥子吧,我这只渗了这么点血,不碍事的。”
肖芥子配合地把左肩侧给花猴,花猴先上剪刀,把原有的绷布给清掉。
趁此间隙,陈琮把陈天海那一套“洗掉”、“录磁带”的说法给神棍讲了一遍。
神棍听得皱眉,到后来,不觉感慨:“这不是典型的‘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吗?”
明明是火灭的余孽和魇神之间的较量,但这双方无形无质——应该是无形无质吧——于是各自启用代理人。
到后来,成了共石的那些人和魇女之间的血腥搏杀,这是把人的身体当成了战场啊。
花猴清掉绷带,又拿酒精棉擦拭伤口附近,随口说了句:“要我说,就把那什么躯壳给他们得了,至于这么严防死守吗?他们吃土,又不吃人,对人也没害处吧?”
还真是乐观。
肖芥子说他:“猴哥,你知道他们个头有多大?动物身人头,吓不吓人?还有,有生无死,只增不减,当年为什么被火灭,不就是因为‘天地渐渐不能承受’吗?”
陈琮附和:“对啊,你知道他们的繁殖速度是怎样的?人差不多二十年一代,万一他们是一年多繁殖呢?或者像某些昆虫那样,一次产个上千枚卵呢?”
花猴打了个哆嗦,顿觉自己还是天真了。
神棍说:“这还在其次。陈天海说了,他们那脑子,在人的身上都运行不起来。想给人洗个脑,得备两个脑子——一个脑子接收,另一个算后备支撑吧。一段指令发送成功,支撑的那个就废了,是不是?”
“这就说明,他们不但是智慧生物,还比咱更高等。陈天海不是举了猪脑和人脑的例子吗,在他们眼里,人可能也就跟猪一样蠢笨吧。得亏咱们这肉骨带不动他们那脑子,要是带动了,那还得了啊?”
“女娲这安排还是有道理的,如果让他们得回了躯壳,人类在他们面前,各个方面,都是低等生物。想想人是怎么对待低等生物的?你还指望着,他们关爱人类、跟人类和平共处吗?”
花猴不吭声了,感觉自己的格局是小了点,不够高瞻远瞩。
他默默拿起绷带:“给我打着点灯。”
陈琮把头灯拎起来,照向肖芥子的伤处。
下一刻,就听肖芥子短促地“啊”了一声,伸手就去拂掸绷带:“都是灰!”
花猴没提防,让她掸了个正着,眼见绷带上的药末被她弹掉了大半,哭笑不得:“灰什么,那是药,药粉!”
绷带原先放在暗处,看不出什么,头灯的光乍打过来,忽然就能看到上头洒布的细小粉末,肖芥子还以为是搬拆石头的灰尘落上去了,顿时嫌弃得不行,伸手就去掸,待听说是药,又忙不迭缩手。
真是浪费了不少,她讪讪陪笑:“药啊,我还以为是灰呢。”
花猴没好气:“浪费我的药。”
他又从背包里掏出伤药,洒胡椒面一样往绷带上补了点:“看清楚了?是药,我能让绷带上落灰吗?太瞧不起咱的专业素质了。”
包扎好伤口之后, 肖芥子觉得好多了。
药粉里有止痛的成分,只要不动用左手、左臂,伤处基本可以忽略。
她也闲不住, 又去拆墙了。
拆了这么半天, 已经有了思路:不能硬拆, 一定要在陈天海当初劳作的基础上做文章。
因为当初塌堵, 基本是塌得铁板一般,陈天海动用装备、挖了两三天, 才挖出一个可容姜红烛爬过的洞。
一个挖出的洞, 重新回填,不可能填得跟没挖一样密实, 换言之, 这个洞就是突破口。
她重点关注抹水泥的地方, 指挥花猴和神棍砸水泥, 先用刀劈砍, 效率太低,后来“以石攻石”, 两人抬抱着大石块去砸,粗暴但见效, 几下过后,那一处哗啦哗啦、泄下一大片来。
肖芥子精神一振:“就这, 重点是这!”
说着,自己也凑上去, 忙着帮忙捡拾碎块。
神棍跟她挨得近, 正忙活着, 听到她嘴里低声嘀咕着什么, 心头一跳, 先还以为又魇上了,再一细听又不是。
她翻来覆去,念叨的都是那几句,语调还挺飞扬,像哼小曲。
——芥子,肖芥子,集中精神。
——陈琮、棍叔、猴哥,不能打。
神棍听到末了,感动不已,搬挖得更加卖力了。
陈琮因为伤的部位太敏感,被划归“重伤员”,不用干活。
他倚坐在一边,负责警戒,专盯廖扬和晓川。
很快,他就注意到,随着这头拆墙有进展,晓川明显更焦灼了:她坐在那儿,双脚一直在颠,空张的右手反复虚抓,左手大拇指填在嘴里,磨啃得哧啦哧啦的,频次特别快,像极了某种动物……
想起来了,仓鼠!
他在视频上看到过,仓鼠在感到紧张或者害怕时,会咬自己的指头来缓解压力。春焰是养石头的,难道晓川养的是只仓鼠、是以有了相似动作?
廖扬从来没见过晓川神经质成这个样子,他半蹲跪在一旁,小声安抚:“别急,再找机会。他们人多,硬拼不是法子……”
说话间,又听到“哗啦”一声,紧接着是神棍兴奋的声音:“有门!绝对是这道,再扒拉一会就能开!”
晓川动作一僵,双眼猛瞪,几乎是要暴突了。
廖扬吓得一激灵,紧接着,脑顶心如挫如锯,那种炸裂般的疼痛又来了。
他痛叫一声,双头抱头跌坐在地,也是奇怪,人都痛出汗了,听力却完全没受影响——晓川的声音像打印针,密密麻麻、一针一针地戳在他耳膜上。
“魇女进洞,魇神开眸……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们还没准备好,没准备好……”
廖扬还没听明白是什么意思,晓川已经发狂般直冲了出去。
廖扬的那一声痛叫来得突然,肖芥子这头,几乎是同时停下了手上的活、看了过来。
所以,对晓川的这一冲,有点意外,但并不慌张。
最先出手的是陈琮,他倒也没大动作,脚边的木棍一横、直抹开去。
晓川狂奔之下,哪还有心思注意其他?冷不丁脚下踩到,身子一个趔趄——之前是狂冲,现在成了毫无章法的跌冲。
花猴职责所在,一把拽开神棍,肖芥子也是下意识往边上避让,忽然想到晓川势必一头撞在搬拆了半天的石墙上,她撞个头破血流活该,万一撞得石墙塌垮,方才辛苦半天,岂不是白费了?
情急之下,飞起一脚,把晓川往边上踹开。
晓川虽然不是什么功夫好手,撒泼打架还是在行的,又兼年轻、身形敏捷,挨踹就滚,一滚之下,仆地即起,跟条癞皮狗似的,又向肖芥子直扑了过去。
肖芥子眼见她右手里寒光一闪,知道有刀,先发制人。
她抢上一步,一把攥住晓川持刀的手腕,先往外狠狠一拉,再猛一反拧,迫得晓川匕首脱手、身子背反,紧跟着追加一脚,直踹腿窝,把她踹得扑跪在地。
陈琮之前见晓川有刀,急得抓起头灯就要扔砸,才一扬手,就见肖芥子已经搞定了七七八八,赶紧又收手:头灯照明可用,能不毁损最好。
晓川扑跪之后,喉间嗬嗬,还待挣扎,花猴已经一个箭步抢上来,动作麻利地将她双臂反剪,又厉声喝止不远处踉跄爬起、想过来帮忙的廖扬:“你在那别动!”
险情排除,陈琮松了口气,问肖芥子:“没事吧?”
肖芥子摇头,弯腰不便,她蹲下身子捡起匕首。
晓川的战斗力,之前在鬼林的那棵大榕树上,她就见识过了:压根不是她的对手,突袭都未必有把握,何况是明袭?
干嘛要做这种无用功呢,完全自讨苦吃。
神棍也纳闷,他蹲下身子打量晓川。
晓川汗出如浆,辫子又散了几根,她也不看神棍,血红着眼盯着肖芥子,那表情,好像是要撕下她两块肉来,嘴里念念有声,还是那几句话。
神棍听了一阵子,抬头看肖芥子:“这意思我懂,好像是说你进了洞、魇神会睁眼,他们就会遭殃。怎么魇神还没睁眼吗?”
魇神不就是肖芥子石头里养的那个女人脸的蜘蛛吗?据肖芥子说,那蜘蛛活力四射的、结网都结到了天上,居然还没“开眸”?
陈琮的关注点则在后一句话:“什么叫‘我们还没准备好’啊?”
肖芥子想了想:“应该是指这一次吧。”
上一次的魇山反扑,有组织、成规模。如果卷土再来,显然会吸取上一次的教训,准备得更充分、更稳妥。
但突然间,双方仓促对阵了:她几乎什么都不知道,对方也“没准备好”。
花猴也咂摸出点门道来:“看出来了,他们很不想你进洞。”
是啊,又是暗算又是恫吓又是挥刀子,肖芥子逆反心都生出来了,她笑嘻嘻看晓川:“这么不想我进洞啊,那我还非进不可了。”
又抬头看不远处的廖扬:“你,好手好脚的,过来干活!”
陈天海依然在无底洞的洞沿边坐着,偶尔抬手,看手上的那颗大钻。
希望晓川和廖扬能得手吧,毕竟,事发突然,还没准备好呢。
魇女进洞,魇神开眸,每次开眸,他们都血流成河。还是别开眸了,魇女就这么死了最好,他们会安安静静离开,准备好了再来。
身后的山肠里,渐渐传来杂沓的脚步声,再近点,还能听到说话声。
来的应该有……两个,不,三个人。
陈天海转过头,眯着眼睛去看,来人都打手电,三道雪亮的光柱交错着过来,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为首的那人先走过来。
是个戴黑框眼镜的中年女人,头发散乱,眼神阴鸷,因着着急赶路,面色潮红,气喘得厉害。她大概没想到这儿有人,先是一怔,继而似乎发觉了什么,一直盯着陈天海看。
后头的戴天南和阿达赶上来,戴天南喘得上气不接下气,阿达也累得够呛。
这个晚上,春十六不知怎么的,疯笑了一阵之后,忽然说了句“进庙”,他和阿达都没反应过来,她抓起手电就跑了。
戴天南和阿达赶紧追出来,死活追不上她,不夸张地说,这一路简直是急行军:直穿过寨,疯跑上山,戴天南命都跑没了半条——这样的路程,平时就算一刻不停地走,也至少得走两三个小时,他们居然半个多小时就搞定了。
手电光扫到山肠入口的时候,戴天南还奇怪来着:前一天他们上山找了那么久,怎么愣是没发现呢?
见春十六盯着陈天海看,戴天南奇怪:“十六,你认识他啊?”
春十六没搭理他,鼻翼微微扇动,似乎是想努力嗅出什么味道。
陈天海呵呵一笑:“怎么,你还以为能嗅出什么吗?自己人。”
戴天南听不懂了,阿达也是一脸茫然。
但春十六却像知道什么,点了点头:“那女的呢?”
陈天海朝山肠里指了指:“里头。”
“没准备好吧?”
陈天海感慨:“是啊。”
说着,一一点数:“煤精镜,我还没找着;女娲石,才安排养上不久,都不知道是个什么德行;姜红烛的那块,也还没下落;只有这个……”
他抬起手,给她看手上的大钻:“确定站我们这头。”
春十六嗯了一声:“那她最好死在洞外头。”
陈天海附和:“可不是么。”
戴天南和阿达听傻了,戴天南又问了一遍:“十六,你认识他啊?”
春十六恶狠狠地一挥手:“走,她不死,我们就得死了。”
为防晓川再生事,花猴找出绳索,把她的手脚捆了个结实。又当上了临时监工,盯着廖扬拆挖通道。
晓川的眼神直勾勾的,依然只看肖芥子,看到末了,嘴角浮现一抹诡异的笑,问她:“你没感觉不舒服吗?”
肖芥子被她问得心头发瘆,嘴上半点不输:“顾着你自己吧,我好着呢。”
晓川没再吭声,但神色古怪,始终保持着那抹让人不舒服的笑。
陈琮也觉得这话有异,他朝肖芥子招了招手,候着她过来,低声问她:“有不舒服吗?”
肖芥子说:“那受伤了,总归是有不舒服的地方……”
边说边低头看刚包扎好的肩膀:“肩上有点麻麻痒痒的,应该是放了麻药吧。”
这当儿,神棍也过来了,姜红烛爬过的那条通道狭窄,现在已经挖出了一半多,只能容廖扬一个人半趴半钻着作业,他乐得收工。
神棍依然想不通那句“魇女入洞,魇神开眸”,魇神既然被养出来了,早该开眸了啊。
“小结子,你养的那块石头,能让我看看吗?”
肖芥子嗯了一声,从衣服里拽出来,连着挂绳一起取了递给神棍。
和田玉,小小的直钩件,黑白双色,天地玄黄。
神棍对这玩意儿不懂,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个玄虚,又还给她:“你这玉,是哪来的?”
肖芥子说:“红姑给的啊。”
当初,她抓石周,抓出了黑白双色玉,姜红烛收起石周链后,说了句:“你的少见,是黑白双色料,自己慢慢去找吧。”
既然“少见”,哪有那么好找啊,那段时间,她每天都跑古玩市场、逛玉器店,找得唇边都燎出火疮了,也没找见一块。
大概是姜红烛看她可怜吧,有一天,忽然就冷冰冰扔给她一块。
神棍若有所思:“那你红姑有没有说过,这块玉是从哪来的?”
肖芥子摇头:“怎么了?”
姜红烛作为养石的传奇人物,身边有一些好东西、老物件也不稀奇。
神棍说:“因为你用这个,养出了蜘蛛,也就是魇神胎。姜红烛又是在这儿困了二十多年,这块玉,会不会是从魇山来的?”
也不是没可能,肖芥子迟疑:“可这是和田玉啊。”
和田玉,一般不都产在西北吗?
陈琮插了句:“有的,云南也产和田玉。和田玉是个宝玉石名称,只是和田地区的最有名而已。但其实,什么青海、辽宁、云南都有出产。”
原来如此,肖芥子把挂绳挂回颈间,正想说什么,就听又是一阵碎石响,紧接着,花猴兴奋的声音传来:“通了!终于通了!”
通了就好,肖芥子吁了口气:“还是我打头阵,防止那头有石虫子。”
话音未落,晓川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她说:“你打什么头阵?快走吧,快出去找人救命去吧!你被点了香了知道吗,蠢货!”
“我干的,你那包扎的绷带上,我洒了粉,那瘦猴,记不记得我想伸手帮忙,被你给拒了?对,就是那时候下的手。”
“本来很快就能发作的,谁知道你运气好,掸掉了些。所以我故意等着,等时间拖得长一点、到现在才说。”
“你时间不多啦,还进什么魇神庙?‘人石会’就在寨子里,赶紧找他们救命去啊,快啊!”
肖芥子听傻了。
花猴也愣了,再一回想,脸色骤变,周身冷一阵烫一阵子的。
神棍不知道“点香”是什么意思,但看肖芥子的脸色,也知道这事非同小可。
陈琮耳边嗡嗡的,他终于明白晓川之前为什么要问“你没感觉不舒服吗”。
他也顾不得伤了,撑地就站起来:“芥子,你现在什么感觉?”
肖芥子喃喃了句:“刚刚是有点麻痒……”
陈琮被点过香,他有经验,他记得,第一阶段确实是麻痒。
晓川不像在危言耸听。
陈琮口唇发干:“芥子,得回去……”
得回去,“点香”这种事拖不得,哪怕回途会再遇到陈天海,但管他呢,反正是人与人的对抗,拼了就是。
正如此想时,来路上忽然有人大叫:“在那!都在那!”
又是谁?
陈琮转头去看,三道错杂的光柱中,他第一个看到的,是阿达那张凶煞的脸。
完了, 春焰又来人了。
身侧,晓川兴奋地咯咯狂笑,拼命挣扭着身体大叫:“这!那女的在这!”
刚才还是四对二, 瞬间优势逆转, 冲出去求救是别想了, 真特么是“进也死, 退也完蛋”。
再一想,往里进, 至少能多活会, 往外撤,分分钟就要遭殃。
陈琮心一横, 猛推肖芥子:“快, 钻过去!”
这么小的洞口, 只要钻过去, 可谓一夫当关。
花猴跟他一样的想法, 也把神棍往洞口搡:“沈先生,快过去!”
肖芥子不肯:“那你呢?”
她知道阿达的拳重, 之前,陈琮或许能和他打平, 可现在,但凡伤处中招, 后果不堪设想。
说话间,花猴已经摁着神棍的脑袋、硬把人往洞里填塞了:“肖小姐, 你先别管我们, 过一个是一个。”
说得轻巧, 不能过一半留一半:她和神棍过去了, 到时候, 对方打翻了陈琮和花猴,拿两人的命威胁她爬回来,她爬是不爬?
她心念急转,挣脱陈琮,猛冲到晓川面前,手腕一翻,那柄匕首已经横在了晓川脖子上,同时吼伺机而动的廖扬:“你别动!”
又看陈琮:“抡他!”
只这片刻功夫,阿达那几个已经冲到两三米外了,陈琮居然秒懂了肖芥子的意思,他一把揪过被肖芥子喝住的廖扬。
有伤在身,把一个大活人抡起来他是做不到了,他觑准方位,把廖扬推出去的同时又加踹一脚,廖扬不偏不倚、直向着阿达冲扑过去。
阿达急往旁侧闪避,到底是被带到,趔趄了一下,顺带也阻了身后的戴天南,只有春十六无遮无挡,凶悍地直扑过来。
陈琮眼疾手快,一脚踢飞地上的棍子,棍头扬起,斜打向春十六。
春十六下意思缩避了一下。
同一时间,花猴的吼声于身后响起:“肖小姐,你第二个!脚先进,会快!”
陈琮顾不上回头看,他只知道,芥子第二个进。
那就好,她安全了,时间足够!
这棍子可不是踢起来就完事的,陈琮急往前冲,一把抓住棍身,变斜为横,然后怒吼一声,横推着棍子急往前冲挡。
要知道,这可是他精心挑选的、长达两米的棍子啊,这一处的山肠还算宽敞,刚好容得下棍子横行。
小时候,看古代的沙场片,陈琮就很羡慕那种一力破千军式的强悍主角,尤其是当成堆的敌人逼近时,主角棍子一横,嚯,以一人一棍,推得几十号人哗啦啦后退——即便后来想明白了那应该是主角光环、金手指,但还是觉得挺帅的。
事实证明,多看点剧,还是有用的,他现在的打法灵感就是来源于此。
一推四:春十六先倒,后面的阿达、廖扬、戴天南虽然看到棍子过来,但反应慢了,急上手想抓棍子时,棍身已经横撞上了腰,这一来上半身先仰,下半身自然重心不稳,典型的棍扫一大片,接二连三,都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