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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同人)清朝乡下女进城后by竹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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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一万步说,人家愿意养着也行,但经此一遭,她算是看出来了,锦大爷此人是个麻烦。
闲得麻烦,关键是会连带着给她惹上麻烦。
杜容和对这水仙花一般的男人更看不惯:“过几日我就给他找个差事,这回挨了打,他也没脸嫌差事差了。”
杜家风雨骤停,何家的日子却难过起来。
这日中午,何大姑娘在灶上烧开水,何二姑娘在外用镊子慢慢拔烫不下来的猪毛。
何太太捂着头在屋里吩咐:“显耀爱吃烂鸡翅和焦溜丸子,丸子还是自家捶的好,仔细着些,别落了毛在肉里。你哥嘴挑,吃出一根来,家里多少钱都让你们白白浪费了。”
实际哪里就让何家姐妹浪费了呢,何显耀一日饭钱要吃去三四钱,他养家给的伙食费也就多些。
何太太口里说着要节俭,收了饭钱全补贴底下两个儿子,何家吃饭都用两个落选女儿的绣花钱。
就是浪费,也没花家里一个子儿。
两人默默听着,做完了饭端上来喊一声娘。
何太太先拉着何显耀坐下,笑眯眯地把肉放他跟前道:“我的儿快吃!”
何显耀哪里吃得下饭,他素来在杜容和面前充大哥,看不上杜家人四处曲意逢迎,巴结这个巴结那个,拿着杜容锦的事笑了杜容和五六次。
路过的乌鸦都让他告知了,结果查出来是自己亲兄弟做下的,气得他一连两日都没好意思出门。
何太太知道事情不好,但她是个讲究人,拉下脸去跟杜家人道歉实在做不出来,但到了这地步,不道歉他们讨不了好了。
她看了眼天色转头跟还站着的何大姑娘、何二姑娘说:“老爷常说我是填房,要在姐姐牌位前行礼,他走了这么些年,清明节我也没忘了姐姐一口斋饭。
你们呢,是姐姐的女儿,德儿仁儿虽是我生的,但也是姐姐的儿子!我是个外人。按理说,杜家的亲,你们两姊妹比我更近。等吃了饭,你们就去杜家替亲弟弟道个歉。”
两个姑娘不好意思过去,拒绝的话还没开口,何太太夹了个丸子在何显耀碗里。
又说:“老爷常说你们姐儿往日跟着亲娘一同读书习字,学得一手好学问。两个弟弟都叫你们三兄妹衬得癞蛤蟆似的,耀儿自己有出息,你们两姊妹在我手上实是耽误了。
这几日我恍惚听着杜家在找女先生,你们这次去,一并试试,到时屋里屋外瞧着,也不说我是后娘了”
何大姑娘何二姑娘都听傻了,都扭头去看亲哥。
两家人虽不曾开打,但自从亲爹取了这沈阳来的媳妇,她们姊妹二三年也去不上一回杜家,多少情分都淡了。
这会儿上门哪有脸去!再说也没有让大闺女出门道歉的理!
何显耀头也不抬,吃着继母捡的丸子,道:“去吧,挣的钱也是你们的嫁妆。”
两个姑娘没法子,红着眼在灶上吃了两碗稀饭,慢慢地往外走。
走到一半,何太太眼一觑两人穿的补丁衣裳,戳着肉沫豆腐道:“你妹妹前几日刚做了两身夏衫,你们姊妹身量差不多,怎不拾了她的去?一身布裙出门,又让人说嘴。”
何显耀没吱声,倒是何三姑娘一听两个姐姐要穿她的新衣裳,骨嘟着嘴,饭也不吃了回屋干嚎。
何显仁何显德被杜容和逼债逼到穷得当裤子,又怕情意绵绵的书信闹出来,一再被他抢劫,嘴里早淡出鸟来。
这时看妹妹不吃,何二喜得抬头叫一声娘,眨眼把妹妹的米肉倒了一多半在大哥碗里,剩下一小半两人分得溜光,吃得满嘴生香。
何大姑娘何二姑娘闻着肉味儿去小妹门口求了一会儿,好话说尽才换了好衣裳出来。
何二姑娘一路上都在哭,何大姑娘搂着妹妹安慰:“嫁了人就好了,嫁了人咱们就有家了。”
何二姑娘一听更伤心了,道:“姐,我们都十七八了,还能嫁人吗?”
何大姑娘笑:“先度过这个坎儿吧,嫁不嫁的又饿不死咱。”说着,背上半口袋老米,拉着妹妹,顶着中午的太阳往杜家走。
两姐妹许久不曾来,已是忘了杜家在哪,一路走一路问,直晒得得脸上流油才找到地方。
这时杜家人还在吃饭。
天气渐渐大了,京里讲究时令,杜太太提前买了许多绿豆分下来。
楚韵因叫荣姐儿从半黑化病娇妹妹拐到牛半疯上,又救锦大爷名声于水火,杜太太和闵氏都对她改观不少。
这改观谈不上多大,只是酸话较往日少了许多,一些额外的东西,两势利眼也愿意分给楚韵做做面子情。
妯娌婆媳,其实既不是亲人也不是朋友,只是嫁给一家子男人,不得不做一辈子近邻的陌生人而已。这样的关系,能做个大面儿,也就成了。
杜太太的大面儿体现在这份绿豆上,今年粮食贵些,绿豆也涨价,她狠手买了四五十斤回来在家里,三房得了六斤都叫何妈收着。
因杜容和有些苦夏,她特意早起磨了些绿豆粉,做了细嗦凉粉败火,为了吃着爽口,这粉一直吊在井里。
京里人多,井水吃着有苦味,杜家人要用水都是花几个铜钱问小贩买,井水只用来洗衣吊菜。
井水苦,吊东西就得精细,否则让水沁进去就坏了味儿吃不得了。
何妈力气小,铜扣子老是扣不好,往年夏天三房要吃这个都是打外头买,或者问大房二房要。
楚韵的手又稳又结实,有她在,只要轻轻一按铜扣子,东西就严丝合缝的,一点儿水沁不进去。
何妈乐得做了一大碗,等到中午拿出来,摆到青瓦大鱼缸旁让他们吃。
楚韵一打开铜扣,一股凉气就冒出来,透明的凉粉水晶似的在瓷碗里微微晃动,两人都看得食指大动。
杜容和用芝麻拌,楚韵吃不惯这个,这会儿辣椒按时间虽然已经传进来了,到还没有普遍食用,起码她在乡下找了很多年都没找到。
思念一回辣椒,楚韵用茱萸和姜泥酱代替,另外配了一小碟蒜泥一小碟陈醋拌。
四个人吃得心里舒爽,杜容和看了眼天色道:“今年热得快,往日还要再过半旬才搭棚,这几日我就去请人回来,下午你问问娘和嫂子们要不要一起。”
楚韵点头应了道:“你没空就把要用的人要买的东西记下来,改明儿我跟二嫂一起去买回来。”
搭棚的是男人,男人挑东西总不如女人好,往年杜容和没空时就将就了,今年家里有人做个长打算,他打一个长揖笑道:“那就劳烦楚姑娘了。”
用完饭,楚韵帮着何妈收拾碗筷。
黄太太用竹竿敲两下墙,在那边喊:“何妈,不得了了,你们家外头来了门穷亲戚,两姑娘打饭点儿起就在外站着不肯走。”
楚韵拿着碗问:“谁啊?”
她还以为是秦好女的,过去这么久,葵瓜子该熟了,这会儿她要登门也不稀奇。
黄太太小声道:“还能是谁?你们家天生的冤家,命中的对头,何家人啊!”
何妈一听,碗都来不及洗,拖着楚韵就往门外看。
隔着老远,楚韵就看见隔壁丫头开了一条缝在朝这边望,不知回去要如何跟姚太太说了。
楚韵:“……”
夏天是瓜的季节,秦好女你怎么还不来啊!

两姑娘这头吞着口水,叫喜鹊瞅着,一叠声揪屋子里去了。
黄太太想看戏看不成,急得上火,陀螺似的绕着墙转了好几圈,不停地用竹竿子戳,让何妈知道她在哪个位置,方便告诉她出啥事了。
何妈哪敢说哦!
要是来的人何家兄弟,杜家说不得要大开流水宴,来的是何家两个姑娘,她搞不好都要吃闭门羹了!
楚韵作为杜家媳妇,倒是有幸去了第一现场。
杜太太在屋子里又把卧兔儿带上了,靠在软枕上对着闵氏捧来的饭说:“火大得让人吃不下,只要这么大就好了。”说着比了个鹌鹑大的圈儿。
楚韵:我的娘,阖家谁不知你吃了三碗面,灶上可都还熬着山楂水呢!
何二姑娘红着眼:“太太,弟弟做错了事,我们特意来赔不是,知道您老爱吃老米,我和姐带了一些,您消消气。”
杜太太素来知道何家人什么德行,那老菊花不是个好蹄子,能白掏老米出来,指不定憋啥坏呢。
没事人似的,道:“免老!米我收下了,道歉的话也不必说了,只要以后包情儿,别说是你几个大爷做的就是啦。兄弟还能长一个蜡烛,谁要用装谁身上怎地?你们回去吧。”
何大姑娘叫这浑话说红了脸,但想着来都来了终究没走,支支吾吾半天。
她说:“娘说家里姐妹在找女先生识字,想着在外头要花许多钱,咱们也不是啥大户人家,废这么些钱不值当,不如让我和妹妹过来教着姑娘们认几个字,也便宜些。”
这话一说,杜太太差点笑出声,哼一声,道:“你家那个后娘,我还有不知道她性子的?任凭你们两姊妹赚多少钱回去,都是填了她的腰包。
你们姊妹要是来走亲戚,我还能留你们吃顿饭,是来找活计,我直说了,这事儿不适合你俩做,这话不要再提,我也不好耽误你们出去找活儿做。”一端茶要送客了。
两姊妹被说得要不得,四只眼睛都红彤彤的。
其实,杜家人做事好面儿,很少会把话真说绝。
就是刁钻古怪这老抠儿记楚韵的账,也是想着要细水长流,没想着一次就把人吃干抹净。
等两人被叉走,杜家在此局算是大获全胜。
要名声有名声要道歉有道歉。
楚韵私下还同二嫂打听。
魏佳氏挑眉低声道:“这两姑娘小时在咱家吃了不知多少饭,褂子袄儿的一年也要做三四身,自她哥发迹后竟是一次也不来了,太太说这两姑娘是白眼狼,记恨她们比何大爷尤胜几分。”
总之,一句话,杜家不待见她们。
楚韵想了下,觉着这多半可能也怪不了何家姑娘,道:“这两人穿的衣服都短一截,喝茶时两只手都是老茧,指不定是出不来呢?”
魏佳氏知道内情,道:“不是这话,你没见着,这两闺女当日不信老爷太太,一门心思跟亲哥一起讨好后娘。
帕子衣裳给那老咬虫做了不知凡几,愣是块碎布头都没朝咱家递过。
等亲爹蹬腿儿,后娘现了原形,这才往咱家来了两次。这心岂是个诚的?
老爷太太心软,还说着终归是姑奶奶骨血,结果不知怎么两人又不来走动了。总之,咱家今儿能让她们进来一回,已算好心了。”
原来是真心错付,难怪杜太太连面子功夫都不愿意做。
楚韵听了满耳朵八卦,又问:“三爷说过几日要搭天棚,让我问问嫂子和娘搭不搭。”
魏家氏说要,及至问了杜太太,她也说:“家里动土,得挑个黄道吉日,一并做吧。”
倒是素来爱排场的闵氏,头一回摇头,拒绝道:“家里没钱,怎么搭天棚?”
杜容锦在屋里教孩子念书,一听这话,哑声道:“蚊虫鼠蚁这么多,不搭天棚夏日怎么活?”
闵氏从前爱给他花钱,想着为这张脸嫖他几回又怎地,但始终为丈夫不肯说花名册的来处伤了情分,这时任他潘安转世,也不干了,道:“爷拿钱来,自然能过。”
楚韵一看不是事,赶紧带着魏佳氏溜了。
下午华姨娘过来教几个姑娘针线,她还把这事儿说了一回。
华姨娘听得津津有味,礼尚往来也告诉楚韵一个消息,道:“我们家太太午饭都没吃,跟着何家姑娘一路去了落花胡同,在何家隔壁贴着墙听了一个多时辰,啧啧,晒得油汪汪地回来,说两姑娘呜呜咽咽地哭了半下午,不知是让打了还是怎么。造孽哦!”
何妈不信,道:“挨打不至于,旗人没有打丫头的,闹出来事儿可大可小。估计是让后娘和亲哥拿话臊了。人话砸下来不比棍棒松快。”
几人同情何家姑娘,但何妈,一个非自由身的老妈子。华姨娘,一个见天等着太太老爷归西的俏丽美妇。楚韵,一个误困杜家的老农。三人还等着神兵天降,也没什么余力照顾别人,无非看见人给个饼子,也就算对得起自己良心啦。
过了几日,胡同里总算慢慢安静下来,黄太太不敲竹竿了,婆子丫头亦寻了别的新鲜事,不再说杜何两家的花边新闻,何家姐妹也没再登门过。
楚韵还以为这事儿过去了,便在家安心养牡丹和兰花。
养花是个细致活,怎么添土浇水都有讲究,关键是植物不像做饭啥的,动手没一会儿就能看到东西。
华姨娘也是个急性子,来了两回见不开花,嘴上就开始起泡,第三回干脆嚼着黄连说要教她们做绒花牡丹。
她会的当然不是宫里那种精巧华贵的绒花,只是较寻常姑娘的手艺更好些,别人卖十文她能卖个十五文罢了。
华姨娘在姚家时也想做,奈何姚太太连买布的钱都不给她。
这下便宜了杜家,杜太太乐得嘴都合不拢,还特意提醒家里姑娘都得好好学。
无他,只因绒花不如金银珠宝光彩夺目,也不如翡翠玉石温润,可胜在花色好又便宜。
小门小户的女儿家也用得起,在市井间很受欢迎。
杜家让闺女学这个倒不是为了卖钱,而是想着以后订亲给婆家人送针线,摆出来还不得让人夸死啊?
天下最好的绒花在南京。
京绒花比南绒花差好远一截,华姨娘是南京人,她这普通的绒花,好就好在是南样子。
楚韵看这比自己卖五文一个荷包好赚多了,也时不时去正院给几个学花的姐儿端茶倒水的,蹭一下课。
华姨娘当然是任她偷师,还怕她偷得不够呢!
倒是荣姐儿,好几次偷懒都瞅着楚韵在用余光盯着她们。一待正眼瞅她,楚韵又好端端的。
荣姐儿把这事儿与杜韵杜薇姐妹一说,几人细细看了两回,天灵盖险吓得飞起来,哆哆嗦嗦地拉着人进来说:“小舅母进来一起做。”
这事儿叫杜太太和大嫂知道,又嘀咕一回:“乡下丫头进城,爱俏了。”
但也没拦着她进去学。
楚韵也就厚着脸皮登堂入室了,她头回学做花儿朵儿的,兴致高昂,回屋学满语时还跟杜容和说:“待做出第一朵,就送给小荷老师。”
杜容和雪白一个人,穿着睡袍侧躺在床上,听了半天没言语,又看她兴头足,也不好打击人,半天拈只千丝糕,委屈道:“小荷等着大爷给花戴了。”
为了挣钱,以及顺便给小荷买花戴,楚韵不得不努力了。
这绒花还真不是那么好做的,要先把桑蚕丝进行染色、软化、黄铜丝、勾条、打尖、传花等,这些都得自己来,让人帮忙可不成。
别看男人装得威武阳刚,其实男人也有爱美心。再说都是小荷了,杜容和也渐渐想开了。
楚韵:你别想开啊!
总之,杜容和瞅着姑娘家的花儿朵儿好看,还带着二哥过去帮了几次忙,怎么说她们的学费也有他给的一分钱不是?
结果做出来的绒花叫八哥儿以为是毛毛虫,带着小花过去啄好几次,一鸟一鸡在家吃了几天倒毛药。
两人再过去,就叫几个姑娘骂得抱头鼠窜了。
楚韵针线活上不笨,她学着华姨娘教的样子做了半支牡丹。
魏佳氏看了都说好。
至于为何不是华姨娘来说?
她为了能在杜家待下来,踏踏实实挣这一份手艺钱,得空就往杜太太屋里跑。
话里话外把人捧得飘飘然,见着手说是芊芊玉手,见着嘴说是樱桃小口,再大着胆子抱怨两句杜太太是狐狸精啥的,杜太太都舍不得放她回去了。
楚韵最初还有些担心,她同华姨娘有些交情,但也怕引狼入室啊。
尤其华姨娘生得花骨朵一般,瞅着饮风喝露的,如果她穿的是宅斗文怎么办!
不过华姨娘真不是那等喜欢勾搭人恩将仇报的姑娘。她手脚勤快,对什么冷言冷语都不往心里去,天大的事眨眼又能笑得出来。
教绣花不说,还顺带着教几个姑娘诗词歌赋,见着杜家男人跑得比兔子还快。
杜家人看她行为规矩,慢慢也放下心了。
楚韵为之前的担心还有些不好意思,特意将自己存下来得那子小罐瓜子分了一把出来。
华姨娘好久都没吃瓜子了,姚老爷老家是山东的,自打山东地龙翻身后,他就说要素服与老家同苦,让家里顿顿吃白菜豆腐,瓜子儿都不让买。
两口子又不是啥道学,只是抽个由头省钱不让下头人吃罢了。
几人磕了两把瓜子,都赞一回这味儿好,就是放久了有点潮了。魏佳氏还问:“这是哪儿来的瓜子,从前倒是不曾见过。”
楚韵:“我娘家兄弟从傅家人手里买来的。”
喜鹊时常跑过来跟何妈说闲话,一听这个,忽然放了个雷,道:“奶奶,这忠义瓜子儿下咱们肚子前,也算给老主子送终了。”磕一口,笑:“傅家人都吃牢饭去了。”
楚韵惊讶:“什么时候的事啊?”
喜鹊:“今早的事,我买菜遇着,亲自跑过去看了,我的娘,傅家人鹌鹑似的一连串全被抓起来了,听说过几日还要抓人呢。”
楚韵听着,亦磕口葵瓜子儿,在心底为傅家点了根蜡,冷笑。
好死啊!
秦老带着草帽,在田里转了一圈,看着大朵大朵的黄花,一摸硬硬的芯子,回头道:“好女,把东西摘下来,过两日和你爹一起进城罢。”

秦好女还在沃肥,闻言擦擦手道:“今晚我就去看黄历。”
秦老捂着鼻子嘀咕:“走前好好洗个热水澡罢。”
楚韵教的那肥不知是怎么弄的,臭得人头晕目眩,只有狗欢天喜地地往秦家地里跑,不知道的还以为人三伏天死那一直没埋。
秦好女闻着香啊!
她特意选了个有些凉风的早上,背着楚韵黑白相间的葵瓜子,租了辆青驴车和亲爹一起出门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出门。
路上秦好女还问:“爹,城里人都啥样啊?”
秦爹也没去过城里,他为不丢面儿假装自己很懂,道:“想必都是极规矩极无聊,一点热闹不凑的。吃个豆腐都得用八个盒子层层叠叠地装。”
秦好女哦了一声,道:“爹,我真向往这种无聊的生活。”
杜家还在八卦傅家人的事儿。
其实傅家人真没什么好说的,京里人都知道他们是什么德行,只有他们自己不知道。
成日在家胡吃海塞,楚韵打听过几回,只想说就是猪也没这么能造的。
何妈是穷苦人家出身,不然也不能做了老妈子,她质朴地盼着傅家人死绝,念念有词道:“真死了,我一人给烧两个元宝!”
喜鹊吞吞口水笑:“老蹄子,人还贪你两个元宝烧怎地?”
一句话说得,屋子里都笑得东倒西歪,都有人开始认捐到时要烧几个了。
楚韵一口气认了二十个。
这可不是她财大气粗啊,而是因为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傅家不是没有根基的人家,人家老家在江南,又做了几十年的官,肯定已经深入打入官僚集团了。
而康熙是个很在乎名声的皇帝,他做事都是喜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牵动许多人的事,怎么可能把人赶尽杀绝,换成他儿子那还差不多。
楚韵的“不可能”说得斩钉截铁。
杜容和都不大信,他始终还是觉得,这些人弄了这么多钱,害了那么多人。
怎么可能轻轻松松地放过他们?
结果还真叫楚韵说中了,傅家人从小到老被关了几天,小吏小官据说都要掉不少脑袋,可傅家幼子女眷第四天就让放出来了
搞不好最后只是贬官,连流放的机会都很小。贬官的意思就是还要再用你,不消四五年,说不得傅家人就能再起复将功补过了。
楚韵听说后鼻子险没气歪,为此很不服气。
陕西蝗灾时,就是因为傅家这样的老爷,害得多少人流离失所,不过好笑的是那些人许多最后都被饿死了。
轮到傅家,这么便宜他们真是没天理啊!
杜容和是个青年人,也有血性,早起当差前还在家悄悄同楚韵讨论过有没有办法治这些人。
楚韵想了半天还真想起来一个,道:“要是她们一家人悄悄地想往外跑就好了。三十个人以上一起出动往外跑,清律就得问斩了。”
杜容和笑道:“傅家人自己做官,还能不知道这个?”
而且别人不知道他知道。大人物对跟傅家来往的官员盯得很紧,尤其是他,干脆就是人大人物的耳目,别说跑出去忽悠人,就是瞒点儿什么被翻出来也没啥好果子吃。
两人八卦一回,知道这事儿难成,也就完了。
何妈看楚韵有些伤心,想起她老家的事儿,也怪难受的,想了半天拉着人去杜太太耳房对着神像念了半天经,说要把这些人都超度了。
任楚韵身如健牛,一下午也跪得奄奄一息。
她不信神佛,却真盼着傅家这些发人命财的人都化作尘埃,所以生平第一次。念得格外虔诚。
何妈当然是不肯念经的,把人带过去她就找左邻右舍的婆子打牌去了。
楚韵念了一下午,出来时腰酸背痛,嘴里还哼着通天大道。
正哼得起劲,一个穿素比甲的老妈子溜到她跟前叫了声:“三奶奶。”
楚韵被唬得一跳,捂着胸口问:“巧妈妈,怎么是你?”
巧妈妈叫巧红,是之前山东的事刚传出来,人价贱了,闵氏买回来的。
杜太太骨嘟着嘴说大儿媳不孝顺云云,巧红就叫闵氏叉给她了。
巧红刚满四十岁,手巧会梳头,常给杜太太母女盘头。
清初旗女的盘头很别致,有点明女遗风,衬得人十分精致,为此巧红很得杜太太喜爱。
喜鹊为这个不高兴好几次,来找何妈说了几回,楚韵也知道这事了。
巧红时常去三房给杜容和梳头,对楚韵也是熟的,她提一个梅花食盒儿,里头捡了几样亲自做的小菜,笑:“不知道奶奶有没有事让我跑跑腿。”
楚韵以为这妈妈儿是个爱说闲话的,立马就同意了。
杜家院子就这么大,把这些老妈子关在里头,一天不知道要出多少事。
前阵子杜太太说杜大爷失心疯,找了萨满进来跳灾,杜太太把全家都关了几天,说是萨满说人老往外走要把福跑掉。
杜家又不是那等深宅大院,重重院门重重景,人一辈子不出去都能过得有滋有味的。
好多人险些被关疯,连根鸡毛都能打起来。
楚韵亲眼看着何妈路过正院时,张妈妈和刘妈妈玉体横陈地躺在葡萄架下,手挽手睡得鼾声如雷。
何妈没热闹就想折腾出热闹凑,路过把人张妈妈的小被子全盖到刘妈妈身上去了。
下午两个妈妈儿在葡萄架子下打得你死我活,她在那里当理中客叉着腰劝架,活生生哄得两个婆子一人饶了她一个大肉烧饼,说谢谢何妈主持公道。
简直没天理了!
楚韵从那天起就知道,人不能在家里待太久,所以,有人求到她这里想偷懒,能放的她都会放出去。
魏佳氏和闵氏都差不多,几乎每天都会让这些人轮流出去放会儿风。
这么下来杜家清静不少,杜太太也没反对。
楚韵吩咐:“那你替我捡两个蔡妈妈蒸烧卖,她要是说收你六文钱,你不要信,迈腿儿说不要了,她能五文两个买给你。”
巧红听得怔怔的,觉得这个三奶奶不像个奶奶,一文钱的事都要计较,她以前的主家,打赏人都是挑小银豆子。
不过银豆子金豆子不如自己一家子,巧红叹一回,仍千恩万谢地走了。
何妈不知从哪里跳尸一样出来,瞅着巧红的背影说:“她也可怜呢。山东遭灾后一家子被分开卖了,她有个女儿叫素银,有个儿子叫金匠,都不知道流落到哪里去了。”
为啥说巧红可怜,主要就是因为就算是奴隶制(楚韵心里)的清朝,人家也不许把一家子分开卖。
但主家真做了这事,做奴婢的也就只有像何妈这样骂一句丧尽天良罢了。
楚韵瞪着眼看着何妈,表情佩服极了,丫头婆子对家里有什么人,住在哪里都讳莫如深。
万一家里人被坏人抓住威胁她们怎么办?
她没想到何妈竟然连这个都能打听出来!
何妈是不小心偷听巧红说梦话知道的,她也怕人说她长舌妇,怕主家怀疑她不做事,急眼道:“鸡屎大个地方,有什么不能说的!”一抹油,溜了。
巧红走出去后在蔡妈妈处买了六个炸糖糕儿,挎着小包袱紧张地往傅家所在的胡同走。
她到了地方却没有去敲傅家门,而是停在一处卖炸果子的小铺门口,捡了一碗凉茶。
不多会儿,一个小丫头打傅家隔壁的朱举人宅跑出来,对着巧红叫了声:“娘,你怎么来这么早?”
巧红把凉茶推过去,道:“素银,我可知道怎么让傅家人不得好死啦。你不是说傅家女眷只是被关在宅子里么?你想个法子,悄悄的跟老不死的说,家里的姑娘都要让卖去勾栏里做官妓,让她们趁着天黑往外逃,记得要满三十个人啊。”
素银是个沉稳人,道:“那老太太能信吗?”
巧红:“我以前在傅家,不就是服侍老太太的?她是什么德行,娘还能不知道?大字不识一个!一骗一个准儿!”
素银一口干完茶:“那我都听娘的。”
巧红还不大信任女儿,问一句:“你会数数吗?”
这话差点把素银气死,跺脚道:“娘,我是账房的女儿,账房女儿还有不会打算盘的?”
巧红笑两声,岔开话嘱咐:“嘴要严知道不,要是咱说漏嘴,让老爷们觉着傅家人是被冤枉的,咱乡里人不都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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