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同人)清朝乡下女进城后by竹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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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银恨傅家恨得出血,银牙暗咬道:“放心吧娘,要是让我说漏一个字,我下辈子还给傅家人做奴婢。”
母女两人吃着茶又骂一回山东官方散了。
回去时天色不早,巧红怕吃挂落,走得匆忙,路上便不小心撞着个赶着辆驴车的小姑娘。
她连连道歉,见这姑娘跟素银差不多大,就是穿得差了些,一看就是从乡下来的,还笑盈盈地给人赔了个糖糕。
秦好女等人走了,才咬着甜滋滋的炸糕回头跟秦爹嘀咕:“城里墙高马壮,人也好善良啊。”
要是在野牛沟,隔壁蛮妞儿撞着她,还得骂她骨头硬,让人撞着不舒服呢。
秦爹砸着嘴,道:“可不是么,早跟你说了,人好的地儿就没热闹看,你可不许跟在乡下似的到处乱窜扒粪啊,城里的粪都是有定数的,你偷到老爷家去,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乡巴佬秦好女瞅着遍地流锦的京城,可惜道:“原来城里人没有热闹看啊……”
那她真的太太太遗憾了。
第34章 雅致胡同瓜子儿亮相
秦好女来了京城,一路上风尘仆仆,叫路两边的人马粪一熏,也没好意思直接往杜家去。
她冒充的是三奶奶的娘家人,要是让人误会是叫花子上京要饭来了,倒遭瘟了。
父女两人咬牙先从杜容和当日预留的车马费里拿出十文钱,在菜市附近寻了个一般的客栈租了间屋子。
这屋子主要是用来放瓜子,若是秦家父女两个人,柴房也没啥不能睡的。
心疼一回银子,次日午早食便没舍得买好吃的,光坐在路边闻着肉味儿,嚼茶沫子稀里哗啦下了一碗清稀饭,打定注意要赖到小二哥来赶才走。
这时楚韵正和魏佳氏以及何妈陈老丫两个老妈子往城南卖百货的胡同走。
杜容和已经同棚匠商量好,隔日就来搭天棚。等天棚搭起来,三伏天就要来了,京里略富足些的人家都要备上浓夏要用的凉席、窗纱。
内城的东西贵,杜家人要供儿女念书,这时又不许设私塾,要念书要么依附有族学的世家大族,要么自己请私教回来,花费的银子都能重新养一个孩子了。
所以杜家人买东西,除了闵氏,大多都是来城南捡实用又好看的使。
上两回楚韵出门都是跟着杜容和。
小荷老师不是个好人,嘴里说着爱洁,其实带着楚姑娘出门那都是提前踩过点的,专挑着鸟语花香的春光烂漫处走。
楚韵都以为清末视频里那些肮脏、穷困的大泥路不存在了。
这回跟魏佳氏出来,那车夫不是个好的,也不说自己不赚回头客,捡了几条小巷子一路乱窜。
楚韵掀开车帘瞅着路上干硬的大便,以及墙角的不明水渍,谢天谢地,她终于安心了,看来自己没穿错。
这里确实是大清。
其实黄米胡同这类旗人居住的地方,巷子还是挺干净的,铺的都是青石板路,每日一早都有人拉着车来收屎尿。
但人家收的都是桶装,散装的一概不理。
外头比较穷困的巷子,那就不好看了,让楚韵说,环境还是要比欧洲那种空中飞粪好得多,起码掉在人头上的都是鸟屎。
乡下地广人稀,粪便金贵,脏在人身上,不是路上,所以楚韵真是两辈子没见过这么脏的地方。
给田里蓄肥她不怕,但如果在生活中处处是人粪,那滋味儿也不太好受。
妯娌两人下了车,病殃殃地买了六张又轻又薄的大凉席,凉席花去四钱银子,又买了两卷银红色的薄绢,花去六钱多。
这种绢算一般窗纱里的中等,大多数小有余粮之家用的都是这个。
楚韵来都来了,还问了下黛玉的软烟罗,雨过天青色很适合小荷老师,反正修他的院子花他的银子也不心疼。
那小二哥还真知道这个,道:“一两银子巴掌大。”
下金蛋的怎地,一两银子巴掌大,他是林妹妹吗,就配用这个了?楚韵转身就走。
倒是魏佳氏想着难得出门一趟,特意把她拉到自己做姑娘时常去的馆子里开了个包厢坐着喝茶。
自从嫁了人后,她便甚少出来了。
上茶的店小二已不认得魏佳氏了,还夸自己道:“奶奶别怕有人惊扰,这巷子深,平时少有人来。就来也是小姑奶奶们,雅致着呢。”
魏佳氏笑:“你是闻小狗,你不记得我了?幼时是闻老爹给我们姊妹看茶,他哪里去了?”
“姑奶奶久不来了,我记性没老爹好。”小二哥认了会儿没认出来,笑:“老爹已经老了,如今都是我和媳妇儿为姑奶奶们效力。”
魏佳氏听了,有些伤怀,抓了五六个铜板让他下去。
等茶看上来,楚韵瞅着窗外突然多了五六辆青布小驴车。
她一眼就认出里头有当日卖花给她的大胖丫头。
这是怎么回事?傅家人真跑了啊?
楚韵轻轻放下帘子,拉着魏佳氏好奇地只在缝隙处露出一双眼。
巷子里傅老太太头上围个蓝布头巾,抱鸡母似的,喋喋不休地跟一众猢狲说:“你们的姐妹,都吃过牢饭,不是清洁人了,不能带上。这回咱们偷偷地回江南老家,寻几个旧相识,慢慢再积攒些家业,到时再上京就是了。”
有那不服管的小孩子,缩在娘怀里说:“老太太也进去待过了,想是也不洁了。”
傅老太太一噎,半天找着话道:“我的儿,你祖母老了,是洁的。”
昨儿晚上,傅家后院狗洞旁多了个小纸条,上头写的也不是字,是画的两个白花花只穿官靴的姑娘。
傅家这会儿没一个识字的人在,举家分析半天,还是爱看小人画的傅老太太瞅出来这上头是一句话,——家里姑娘要被充官妓了!
傅老太太自诩名门之后,唬得连夜打包了金银细软,贿赂守门的,让他通通情,说自己想回老家扬州去,央他们找几个犯了事的顶一顶自己的名儿。
替康熙办这差的是太子,那守门的是太子的包子奴才,收了两大箱金银回去给主子说了。
次日一早就让他们悄悄地走。
傅老太太没了银子,想着到时让丫头婆子一路卖艺赚钱带她回老家,竟是连孙女儿也不带了。
三十多个人分了五六辆青毛小驴,专捡小道走,果真没人拦。
傅老太太擦擦汗,看路边有个茶馆,吩咐丫头,道:“秋雨,我渴了,去给我买碗茶来。”
秋雨刚伸出一只脚,茶馆二楼就有人跳下来把她叉住,在街边剔着牙花子,笑问:“老太太想去哪?”
楚韵一愣,跟何妈道:“刚还说这是雅致地儿,这就闹出事了。”
何妈又激动又害怕,哪顾得上搭理她。
整个人哆嗦着靠在窗户边,一个劲儿掐人中,眼睛还不忘往外看。
叉人的也是听上峰吩咐来的,他还以为多大回事,带着不知从哪钻出来的衙役把三十多个人一揪出来,整个人都哑巴了。
丫头、姨娘、梳头婆之类的下人就占二十多个!主子加起来就三个!一个傅老太太一个大儿媳一个四五岁还没断奶的小孙子!
他都不知道该不该抓了。
后头摆摊的、卖衣服的,好事的,看有事儿了,生意不做了,路也不赶了,都期待地跪在路边上,嘴里说:“可算见着青天大老爷啦,听说这老爷为人和善爱民如子,咱一起给他立长生碑!”
下头人都跟着附和:“立长生碑!”
高帽子捧得领头的兵眼睁睁的,打不得骂不得,一跺脚审人去了。
老太太叉着腰,唾沫横飞:“我家祖上出过几门进士,县父母跑过去都得打个长揖,你们这样的无名小卒,也配拿我?”
楚韵伸着脖子看,只觉得这老太太失心疯了。
街道胡同两边的老百姓,嘴里还说着活菩萨,那个眼睛,早跟何妈似的,飞傅老太太身上去了。
除非必要情况,贵夫人都是不骂街的。
这里有个骂街的贵夫人,说明是桩稀罕事,既是稀罕事,岂有不看之理?
楚韵看大家都这样,她也可耻地安心了。
一时三十几个人都被拿了。
领头的兵问了几句,发现这三十多个人没一个识字的,差点叫吓死。
最后还是想着,终究是无知妇人,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什么事,问了两句,让人抓了两把马粪堵了傅老太太的嘴,就要把人放回去。
楚韵想,这领头兵心太好。不过,他能放过,真正的天潢贵胄是不可能放过傅家人的。
清律明文规定汉人不能聚集三十人,现在傅家人一起流窜的人数已经远远超过三十,虽然里边许多都是女眷,但这道铁律对满人来说,存在的价值远远比山东百姓重要。
果然很快外头又来了一伙兵,直接越过先前这对人马,把这三十多个人又送去吃牢饭了。
街上人声静了一会儿,等穿官靴的人走了,顿时泄洪一样奔腾开,茶馆里一窝蜂地涌进来一堆人。
这里头就有在隔壁胡同吃早饭的秦家父女。
秦好女看得大喘气,一只手抓了个馒头,一只手抓着她爹胳膊,一个劲问:“爹,你不是说城里没热闹吗?这热闹可比咱乡下争春水打架厉害多了。”
百十号人,太壮观了!
楚韵赶紧让何妈把两父女拉到楼上包间一起坐着。
秦好女没想着在这遇见楚韵,进来看着人说了句吉祥话,道:“奶奶我和爹正打算寻你去呢,可见咱们有缘,这大老远的都能遇着。”
魏佳氏吃着新冲的鲜茶,小声问楚韵:“这谁啊?”
楚韵笑:“我远房亲戚,先前在傅家得了葵花,就是托人带回去让他们给我种的。”
魏佳氏听说是妯娌娘家人,也客气许多,扭头叫小二治一席菜来,说要请客。
小二哥,压根忙不过来,外头人太多了,上了道蒸鸭人便芳踪难觅。
楚韵看着外头人多,也不敢走,便在包厢里等散场。
秦爹不敢跟女眷一起坐,客气地夹了一只老鸭腿,门神似的靠在包间门上一点一点嗦味。
楼下还在说傅家人的事儿。
傅家女眷大家不认识,但傅家丫头婆子许多人都认识。
卖鲜鱼面的大爷抱着自家大胖孙女,喋喋不休,道:“一旬前还上我那买了三五碗鲜鱼面,大姑娘小媳妇都只吃点浇头,面动了两筷子就不吃了,做奴才都这样,家里不知何等豪富。”
有知事的插嘴:“那傅家老爷在山东的家私不下几十万贯。仆从浩荡,一家老小吃牢饭那都跟吃包席似的,十来间屋子都住不下。分了好几个衙门才拿完。”
里头还有穷书生怜香惜玉地说:“这回傅家女眷多半要被流放去黑龙江,至于他家男人……”做出个抹脖子的样。
这样的下场就十分好了,楚韵听得很痛快。
茶馆里说得口沫横飞,卖零嘴儿的大大地发一个傅难财,都赚得腰包丰厚。
楚韵瞅着机会,掉头问秦爹:“瓜子儿在吗?咱们也去卖吧?”
秦爹把背上的背篼脱下来,道:“奶奶,路上颠簸怕东西坏了,这回只带了两口袋,都按你说的炒熟过。”
瓜子儿拿出来,秦爹一抹嘴,跟在卖南瓜子西瓜子白瓜子的老汉后边叫卖。
大堂里人说得满头大汗,死猫烂耗子拿给他,都能攥手上说一下午。
当下许多人接了瓜子儿,任凭你说多少,人就愣愣地给多少。
秦爹是老实人,看人南瓜子卖五文,他也卖五文。后来供不应求,人家南瓜子卖七文了,他还是叫五文。
何妈看不下去了,接过瓜子,跟着卖南瓜子的大爷后头一起喊价。
人卖瓜子儿的大爷在几条街都是熟的,看客见她跟在后头,还以为是大爷的熟人,纷纷慷慨解囊,打趣大爷年纪这么大了还能有相熟的妇人一起卖瓜子。
把人大爷说得,老脸通红,差点没掉下泪来,对何妈道:“我清清白白一个老寡夫。”呜,一跺脚跑了。
何妈过来还不服气呢,道:“卖不过我就拿清白说事,不是个正经人。”
楚韵:有人辫子长在头上,有人辫子长在心里,她家何妈,那真是葫芦成精两面秃,里外都没长辫子。
第35章 小荷簪花
大家吃茶聊天,瓜子迅速卖了三十斤,秦爹将三百六十文铜钱抱过来,楚韵数出四十二文给秦家父女,小声道:“这是你们的分红。”
秦家算了回利钱,没看上这生意,只是卖杜容和个好,葵花地大多也是秦好女在照顾,谁让她学了人家的肥呢?
秦爹没好意思要,笑:“给姑奶奶种点儿东西,值个什么,姑奶奶也教了好女不是?就算她给的学费啦。”
秦好女也没打算要,道:“过几日庄稼熟了,我还给你送米蔬过来。”
楚韵看连父女坚持不要,只得算了,心里却记挂这事。
种地可不是出个方子就能种成的,那都是老百姓的血汗。
几人说一回话,外头议论声也小了。
茶馆里上下都有人在打听这个葵瓜子。
卖鲜鱼面的大爷奇了:“不知道哪里来的东西,吃起来又香又脆,瓜子儿皮轻轻一磕就开了,还越吃越香,吃时不觉,吃完了舌头都是那个味儿,跟麻酱似的。”
京里人爱麻酱,没麻酱不算过夏天。可麻酱又不是人人都吃得起!
这一说没吃上的也馋了,都在找卖瓜子的何妈和秦爹。
何妈看秦好女旁边还有几个大口袋,拔腿又要去卖。楚韵赚多了钱,打赏人也大方,到时她拿在手里就不是一个饼子两个铜板的事了。
楚韵却没让何妈去,道:“上赶着的不是买卖,新零嘴儿出来一下就把人喂饱了怎么了得?生意本就难做,非得吊一吊他们,让他们到处打听给葵瓜子儿扬扬名,到时咱们再站出来卖,还不得卖疯了。”
魏佳氏也是个有见识的妇人,她更担心别的,小声道:“傅家丢了这么大个丑,她们老家人又没死绝,咱们在这儿大张旗鼓的卖瓜子,日后闹出来怕是要惹麻烦,这会儿收拾了回去,等风头过了,再卖个痛快不迟。”
何妈看两个奶奶都这么说,只得意犹未尽地算了,她没想到自己还是个卖瓜能手呢。
若给她几间铺子,未必不能腰缠万贯哩。
及至人散了,剩下的两百多斤瓜子仍叫楚韵藏在手里。秦家父女惦记田里还有活计,不肯久留,道:“过两日庄稼熟了,再给奶奶送农货,我们再上来又能见着。”
楚韵不好挽留,亲自在店里挑了只肥老鸭叫他们提回去。
何妈舍不得那只肥鸭子,一路上都看着铜钱想三奶奶这回得发个大财。
这话不然。
楚韵当时种了一千株葵花。
秦好女说,这一千株葵花长到成年的有七百株。亩地三百五十斤。
现代葵花亩产也是在三百斤到四百斤之间。
秦家人种的三百斤葵花籽,就是这个时代顶尖的生产力水平,日后再种,亩产也只会往下浮动不会往上浮动。
去掉坏损的瓜子、留下的良种、以及卖掉的三十斤。楚韵手里就剩二百七十斤,半斤五文,卖光也就是二两七钱。
这钱头一年秦家为还肥方不收她的钱,日后跟秦家人三七分,作为他们的劳力费。
更别提今年这亩地还是小荷老师免费让她用的了。
瓜子是贱食,卖到五文钱几乎不可能再涨了。
像何妈和卖瓜老汉那样看形势提价,只能赚个热闹。热闹散了,用来消遣的平民零嘴比米都贵了,老百姓谁会去买呢?
楚韵越算越觉着,这还真是小本生意,要是做好了也只是胜在稳定而已。
回去后,她就跟杜容和说了卖瓜子的事,道:“卖瓜子还真成不了巨富。”
杜容和听她算完账,嫌她人工贵,道:“我的田不就是你的田,我还真指望田里出息过活不成?再说家里有个不要钱的狗腿子,你怎么不去讨了来?”
何妈李叔在外“品鉴”新瓜子儿好不好吃,听到这,哟了一声,都笑了。
楚韵一心钻在钱眼里,这等打趣简直是毛毛雨了,还算着那免费的人工呢,道:“让大爷给我卖瓜子,我怕他走一路吃一路。东西没卖出去那还好了,外头街坊打上门让咱们去门口扫瓜子皮,是你去还是我去?”
杜容和一想,还真是大哥干得出来的事,冷哼一声道:“我叫李叔跟着他,凡他吃了一粒,就当着他的面儿撕他一幅画。”
楚韵奇了:“他都还有画呢?不是早叫大嫂卖完了吗?”
杜容和清咳一声:“密哥儿前几日带着小花溜达,啄出好大一个老鼠洞,大哥悄不声儿的当衣服卖鞋把许多画偷偷赎了回来,叠得四四方方地藏在里头,都叫我拿了。”
“等闹出事,大爷又要叫了。”楚韵啧啧,念一句阿弥陀佛,笑:“这可是你求我的。”
杜容和:“求你有用么?早前你说给我做支牡丹,这都几日了还不曾见着。”
楚韵笑翻:“先时说给你你还不要,这时人一时手慢了,你又要催,等我做好了你要不戴怎么说?”
杜容和低眉浅笑,娇羞道:“小荷自然什么都依大人的。”
楚韵正色:“小荷老师,你可越老越不正经了。”
何妈一听这事儿没啥赚头,也歇了心思,还在外头跟杜容和说起傅家人的事,道:“你没瞅着,那小老爷夜叉似的跳下去把人叉住了!”
杜容和是半个包打听,出宫前就知道傅家人被拿了,宫里也议论纷纷,还有不少人想傅家的钱,喜得上蹿下跳地去寻个抄家的肥差。
他当时只顾烹茶着看官场丑态,这时听到几人路过案发地,也惊了,道:“你们要出门,下回该先跟我说,二嫂是个不识路的,早前刚嫁进门,这一亩三分地都能迷路好几次,她寻的跳尸哪会拉人。”
幸好这回没出事,杜容和道:“京里盯着傅家的太多了,你们遇见傅家人的事瞒不住人,这几日不要出门,躲个清闲,等事儿平息下来再出去吧。”
楚韵也是这么想的。
次日,杜家率先出了个猹。
杜太太念着阿弥陀佛,在饭桌上问:“他们家究竟怎么被拿的?”
杜容和笑:“傅家女眷不识字不明理,闹得不知道三十汉人一起出行有反清嫌疑。”
“不识字害得全家驾鹤西去,这可真是窝囊死的。”杜太太转着佛珠,不知怎么,忽然说:“你媳妇跪了一下午求菩萨擒拿傅家人,次日这一家子就都没了,该不会是叫她跪死的吧?”
杜容和听着这话不顺耳,反问她:“娘,要是她真有这本事,咱家第一个死的你说是谁?”
杜太太没吱声,佛珠转得更快了。
此猹一出,万猹竖耳。
没多久黄米胡同都知道那天杜家女眷路过了老虎落马之宝地。
牛家人一直没管过荣姐儿,这时都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杜家来。
杜家哪里敢放人进门吃世家大族的瓜。
为此杜太太还吸收了一下何家跌倒的经验,没敢大喇喇地将人关在门外,而是直接在胡同里敲锣打鼓地请了棚匠进门。
楚韵也一脸歉意无奈地跟左邻右舍打招呼:“我们家要修天棚啦,家里许多外男,唉,又得关着门过日子了。”
姚太太一听是搭天棚,也磕着瓜子儿跟姐姐妹妹们叹气:“搭天棚是正经事,院子里外男多,咱们妇道人家不好去。去年搭天棚,翁家那个老寡妇不就跟人跑了么?她一个新媳妇,那和大爷又是个忙的,常常晚上才归家,也不知能不能行事。她家公婆盯她盯得紧,杜家修天棚多半连房门都不让出。”
众人想起这桩艳谈,也不提要去杜家打听傅家被叉的故事了,还叹了一回楚韵可怜。
有人道:“一个妇人都十五六岁了,水葱般的年纪,却整日在家没有蜂来采蜜,不知何等可怜,等到十八岁,身子骨都不鲜嫩了,和大爷还能再爱她?”
有人听着不像话,十五六岁行房太多,生孩子也容易出事,这会儿房事少,搞不好还是好事啊。
尝了两颗瓜子,岔开话去问姚太太:“这瓜子儿瘦瘦长长的,倒生得好看,味道也好,打哪儿来的?”
姚太太看有人问到自己的新物件上头,心下暗爽,脸上却淡淡的,道:“左不过是怎么女儿们孝顺,使了几十两银子打宫里送来的。就这一点子,我嫌贵不想吃,只是若不吃,恐怕她们知道了急眼呢。”
华姨娘听得差点笑出声。
这瓜子儿是姚太太带着家里几个姨娘,踩着屎尿窜了几条苍蝇胡同,跑到“落马宝地”亲自东问西问,舔着脸问人家洗衣服的妇人讨的。
人家就剩这一把,还让她抢了。
华姨娘当时在旁边付钱就认出来,这是楚韵当时给她们分的那种新奇瓜子,人家以后还要卖的。
这下牛替楚韵吹这么高,她可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想来是极贵极稀罕,贵妃娘娘也不能天天吃的。”诸位太太奶奶一听是宫里来的,都目光灼灼地盯着瓜子,脸上写满了羡慕。
她们家里也有做宫女的女儿,道:“还是姚太太会教女,哪里像我家那个,每月都得差人问家里要钱进去讨好嬷嬷。贴钱当差的狗肉,也不指望她拿钱养家啦。”
“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姚太太更高兴了,银牙轻启,姿态优雅地磕着瓜子儿,笑:“左不过一点瓜子,下回再有,我必叫了你们来,咱老姐妹也开个赏瓜大会玩玩。”
大家见有便宜可占,纷纷点头说:“好啊好啊,到时姚太太做个东道主,可得好好把这新瓜子给我们吃个够!”
华姨娘给她埋坑,道:“那太太不知道要花去多少银子了。”
姚太太谦虚:“万两金买佳人一笑,为姊妹们散尽家财又怎地?”
一时间,众人都盼起这新瓜子儿来。
杜家,楚韵抱着五文钱半斤的瓜子儿在屋里看外头搭天棚。
棚匠都是外头的男人,只有何妈这些老妈子能在院子里到处转,她们说话不讲究。
在下头打牌,时不时瞅着房梁上的人,说人家胳膊看着有力,腿也肥肥的,又问他们有没有婚配,把几个健壮斯文的棚匠天天说得面红耳赤地走。
一想到竹蒿、苇席都是棚房提供的,等到立秋转凉后,还得再来拆一趟棚,棚匠都有些哆嗦,时不时跟妈妈们求饶。
喜鹊也不是个好的,在屋里听到都能扯着嗓子说:“你给我们买几个烧饼,我们姐儿们就替你治治老蹄子些。”
棚匠瞅着就知道这几个年轻丫头也不是省油的灯,起早贪黑地赶工想快点从黄米胡同溜走。
最后五天要做的工,他们三天就赶出来了。
好在搭出来的棚子非常漂亮。
朦胧的天棚一点不遮光,把葡萄架、石榴树、青瓦大鱼缸和人都笼罩在里边。
人住在里头就像住在琥珀里似的。
楚韵在现代时,小时候经常跟小伙伴畅想以后要修一个水晶做的房子,里边的床是玫瑰花瓣,天棚搭起来就是这个感觉!
诚然古代有种种不好,但眼下的天棚确实满足了一点楚韵孩童时代的一个幻想。
怀着一点圆梦的高兴,等棚子彻底搭好的那天,她的牡丹花也做好了。
白色滚边,黄色做蕊。正白旗的常服仍有很多都是白色,楚韵几个月瞧下来,觉着白色很衬小荷老师,所以极大方地把花送给他了。
小荷老师本来想凄风苦雨地看着花,矜持一下。结果拿到手还真是挺高兴的,尤其一想大哥因为懒散、好面儿、乱花钱、不老实、连媳妇都叉掉了。他就更高兴了。
最后这朵花被楚韵戴在小荷老师耳边,——这里有头发。
平心而论牡丹是很适合小荷老师的花。但再适合的东西遇上半拉青脑袋也要打些折扣。
楚韵觉着,杜容和要是穿个唐宋的汉服会更衬他,可惜不能让他穿来看看了。
这年头说话行事都得小心,许多剃头匠都是吃皇粮的,瞅着谁头发没剃好能充大爷直接拉人过去剃。
杜容和揽镜自照,也跟楚韵英雄所见略同。
所以这支极漂亮、又不能簪的白边黄蕊的绒花牡丹,就被他放到了书房笔架上。
他每天在外点头哈腰,回来看着这一朵朝气蓬勃的绒花,多少心酸事也能消散北风中呀。
楚韵呢,为了躲傅家的风头,憋在家里实在没事干,就跑去库房把嫁妆箱子打开,将自己的老木妆奁放在桌上,一个铜板一个铜板地往里放,足足数了两刻钟。
卖了三十斤瓜子,挣了三百六十文,加上卖油桃僧衣僧布挣的钱,一共是九贯半。
杜容和拿惯了银子,也不要她说,听着声儿就道:“一共得有九贯半钱吧?”
楚韵私房叫人戳破,心头一跳,捂着盒子跑出去,想重新寻个宝地藏银。
杜容和心里发笑,脑子里却老想着楚韵那只老红木妆奁。
原来她藏钱用的是那个妆奁?
那她梳妆的那个盒子呢?杜容和起身走到梳妆台前,看到上头摆了几支素银簪子,并不见他放进去的银子,心里有些奇怪。
光他放进去的都得有二十两了,那钱串子手里怎么会只剩九贯钱?
他也没看见楚韵添置了大宗物件啊。
楚韵抱着妆奁出来,又在院子里撞着巧红。
上次巧红从她手里回来得迟,后来求到她手里,楚韵就没敢再放她出去。
巧红也有五六天没出门了,杜家修天棚连只狗都不放,今儿天棚修完,她便迫不及待地提着豆腐脑,凑到闵氏跟前可怜兮兮地说:“奶奶,有没有要跑腿的差事让我做?”
闵氏脾气不好,巧红这回找到她,可见在周围主子身边都问遍了。
必然是其他人都不放她出去,她才壮着胆子问登门。
闵氏不耐烦管这些鸡毛蒜皮的杂事,开口就要骂人,只是看她已归了婆婆管,自己不好骂了,拧着帕子,没表情道:“替我买碗凉饮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