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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同人)清朝乡下女进城后by竹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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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良心,何妈和李叔也没儿没女的,生怕自己以后不得主家喜欢饿死了,两人过得都节俭。
楚韵敢打包票,何妈顶多给过孙良一双袜子。
当然了,孙良又不是她熟人,所以楚韵也跟着何妈一起骂。
何妈还不肯罢休,骂这个孙良:“幼时长得白净,哄得乡下先生教了两个字。又哄孙婆子掏了月钱叫他继续念书,说是以后混个账房先生给做月姐陪房,也是极好的前程。打小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不知怎么就叫杜太太给脱了籍送去科举了。”
楚韵听到这就知道何妈连双袜子也没送过人,没送两口吐沫都是那小子走运。
不过她也觉着孙良人品有问题。
那孙婆子逢人就说:“我这侄儿以后要赎了我出去做老孺人,以后把我当亲娘养。”
可这孙良就不是记恩的人。
人一年就上一回杜家,要来都走正门说是杜家亲戚,只字不提孙婆子。
有人问起孙婆子,他也说:“是个老熟人。”
这样的人就是做了大官,等待孙婆子的多半也不是封号而是三尺白绫。
其实杜家人都知道这孙良不怎么样,就杜太太和孙婆子还蒙在鼓里。
楚韵都觉着这主仆两是不是单独住一个井里了。
何妈越说越气,跳起来往院子里扫了一箩筐树叶,借了黄太太一条裹脚布拴在鞋垫子上抡,把叶子打得八宝粥似的。
楚韵都没敢多看,掉头跟杜容和说:“这个孙良多半就是给你姐送钱的人吧?”
杜容和点头:“我娘只信郎家带来的老人,我看去上海给那老丝瓜送钱的,多半就是这个酸秀才,不然好端端的干嘛给他脱籍。”
楚韵:“那你打算怎么办?”
杜容和:“这黄鼠狼拿了钱肯定得买鸡吃,我去看看他去哪儿吃鸡。”
说完领着李叔摩拳擦掌地出门捉人去了。
那边孙良穿灰色直缀,戴了瓜皮帽,梳一条油光水滑的辫子在吃茶。
他嫌孙婆子住在下人院,屋子又浅又脏,进门也不去她屋里,而是在前院的会客厅跟她说话。
摇了半天扇子也不见有人接待他,还是孙婆子在房里拿了两盏青梅茶叫他喝,又偷了几个张妈妈那老货的小鱼干儿叫他吃。
孙良想喝的是茉莉香片,想吃的是杜家老米,青梅茶小鱼干的不是他的身份,略沾嘴就放下了:“下次遇着杜家太太,孙妈妈真得好好说说,一个秀才公登门,家里连个捧水的丫头都没。”
孙婆子觉着他人来疯,道:“我的儿,你是秀才公,可咱们都是上不得台面的狗肉出身,以后你做了官还得来杜家给太太磕头,哪好用杜家丫头。”
再说杜家也没几个丫头,丫头都是伺候姑娘的。伺候爷们儿的都是她这样的婆子。
叫姑娘的丫头或是太太奶妈的遗孤喜鹊来,杜家人难不成是疯了?
孙良叫她说得一口气没上来,骨嘟着嘴问:“妈妈闲话休说,今年有多少钱给道台老爷?”
孙婆子把十吊钱偷偷昧了一百个下来。
她没敢多偷,偷多了怕把二姐偷死了,以后就没这横财了。
她昧得多的是孙良的车马费,杜太太给了五百钱,她就给孙良留了五十个铜板:“做好差回来,自有你的赏。”
孙良有些嫌少,一想都五六年了,这杜太太内囊可能已尽,念句阿弥陀佛跟孙婆子说:“妈妈叫太太以后再多拿些,二姑奶奶在道台家,受了大苦,叫人打得皮开肉绽,我捧着银子去,人道台老爷才脸儿和善些。”
孙婆子说一声做孽,不过什么二姑奶奶的她没多关心,她更关心的是:“侄儿,你啥时候接我出去?”
孙良心里冷笑,这老婆子做了一辈子奴才,奴性深入骨髓,逢着穿绸的就叫奶奶,逢着戴玉的就叫太太。
接出去?做梦!嘴里却说:“娘,儿子还在外睡大通铺,等我中了举,有人孝敬了宅子,娶了媳妇,再叫你出来享清福!”
孙婆子哪听他这话,眨眼道:“这年头,举可不是这么好中的!等你高寿中举,老娘投胎都投成贵人了还要你养!”
一句高寿中举孙良气得脸色铁青,出了杜家门都一声不吭。
待脱了衣裳看到钱才高兴些。
这九吊多钱他先取了一吊存着做老婆本,还有八吊九钱就慢悠悠地揣在怀里。
又往外寻了几个读书人结伴,他已经想好了,先走陆路到南京,再走水路去上海,过南京时还能去缅怀下前朝,路上如果能抽空去一趟扬州,那就更好了。
扬一益二,谁不想去呢?尤其是扬州的美人,啧啧啧……
孙良搂着钱正在家里迎风作诗,就叫李叔拿个三尺的大钉耙给叉在墙上了。
孙良回头一看,瞅着是杜容和,吓了一跳,又想作揖又想请安,只恨自己没生八只手,能一回比别人多行三次礼,高声道:“三爷,你也来作诗——的吧?”
杜容和都懒得跟他寒暄,开门见山道:“你去上海见着我二姐了?”
孙良见他知道这事儿,吓得差点尿裤子,也不敢不说实话了:“你问我我问哪个去!这五六年我亲自送钱给老道台,人嫌我身份低哪能让去进去瞅你二姐?二里外吃个黄豆,走过去人家都说闻着我身上屁臭。”
李叔都觉着他这秀才是买的,谁家读书人这么说话吧,又往里叉了下。
这下孙良脖子就破皮了,他吓得叫都叫不出来。
杜容和:“你没见着我二姐,老丝瓜没东西给你?”
孙良气若游丝:“你姐只叫我捎信回来,我凑在太太旁边瞅过一次,就四个字——平安勿念!”
杜容和听得发呆,二姐十三岁多跟着少东家跑了,十八岁装作表姑娘回了杜家,没待几个月又跟老丝瓜跑了。
这十年间,到底还有没有这个人,有的话过得怎么样,他娘是一个包票不敢打,就前脚打后脚地给那老丝瓜送钱啊。
虽然杜容和对二姐的感情不深,但花了不下五六十贯钱,他还是希望人还活着。
孙良说完了话,怕自己叫李叔叉死了,还在嘟囔自己是秀才公。
秀才公遍地都是,李叔根本不怕他,直接把孙良往驴车上一塞,又送乡下去看起来了。
杜容和处理完孙良,又叫了黄太太的小孙子平儿,掏出三吊钱给他:“你替我去一趟上海,想法子去道台府里,看看里头有没有一个叫杜文的女人。”
平儿替他跑腿跑惯了,还是头回跑那么远,这一去少说要一个半月,不过钱多啊,去一趟回来就能给家里买个丫头洗衣做饭。
他也不去想这个杜文究竟是谁,跟杜家有没有关系,接过钱笑一声,连夜就往上海走。
杜容和送转人回来,才挪出空跟楚韵说巧红的事。

第41章 先不孝了
黄米胡同每天都有人在说巧红,尽管她顺走的街坊物件,都叫杜容和寻回来还了。
流言没有打住,就像何家兄弟打嫖了两条胡同已经发展到了,全京城的花街柳巷他们都无孔不入的地步。甚至有几天还传出了马上风的死讯。
何妈得了消息,还装模作样地买了两斤白蜡烛过去看是不是真的。
巧红,从一个看似普通的骗子变成了蛰伏杜家的江洋大盗。
楚韵也不是很意外。
胡同里众所纷纭,楚韵也跟杜容和说了好几次,但始终不见他接话。
这时听到巧红,她不得不说,自己松了一口气:“人还活着就行。”
杜容和难掩诧异:“难不成你以为我会把她们灭口?”
这多骇人听闻!
楚韵:“话本子都是这么写的,太太记的故事里,一页能死好几个人。”
这册子杜容和拿了没用,都交给楚韵和何妈打发时间了。
何妈不识字,一天到晚缠着楚韵念给她听。
杜容和怕她误会,解释道:“我才不愿意脏手。这对母女设套要让傅家男人人头落地,是因为人家真的有血海深仇。夫妻之情先略过不表,母子之情确实断了。
巧红老家十室九空,泥人尚有三分血性,盗窃罪归盗窃罪,她想傅家人死,天经地义。外头许多百姓都在庆祝傅家人倒霉,我不想跟老百姓对着干。”
他打过猎但没杀过人。
像话本子里的主子,失心疯似的成天杀这个砍那个,怎么可能!人口不要钱啊?
再说良心也过不去。
楚韵又叫小荷老师上了一课,她以为八旗男人都是从出生脑子里就有辫子了。
“你放过她们,上边查起来怎么办?”她比较担心这个。
杜容和笑:“上边也想糊涂着。这事是他的心肝肉收了人傅老太的裹脚钱,不然犯官家眷怎么可能从戒备森严的宅子里跑出来?”
说到这,他还把康熙的朱批拿过来给她看好让她安心。
楚韵嘴里喊一句大胆:“你现在的罪都够全家死几次了。你是真不怕?”手上却麻利地接过了朱批。
她还没见过新鲜的麻子墨宝。
杜容和凑过去跟她一起看,笑:“我怕,所以咱俩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楚韵轻轻哼了一声,没有搭话。
她仔细瞅着麻子墨宝,字龙飞凤舞,没有珍宝馆里的好看,而且都是满文。
果然啥汉化在康熙中期还是笑谈。
楚韵先瞅杜容和写的。
他把这事已经改头换面地跟康熙说过了。
不过说的不是巧红偷听了他们说话跑去把傅家弄死了。
杜容和还没这么傻,什么都说。
他又不是跪在佛像前的信徒,还没那么贱得慌。
他是先不孝了,——让杜太太顶了个锅。
说她抢了大嫂给娘家准备的婆子,结果这婆子是个偷儿,还偷了东西送给被分开卖的女儿。
家里出了偷儿是丑事,他不好意思叫人知道。又看着这对母女不忍心,就在乡下给她们寻了间屋子又给找了个丈夫买了一亩地叫慢慢种。
杜容和:“这事真的,巧红母女这下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我们的秘密了。”
虽然损失了一些钱,但能换一个干净的人生,他觉得很值。
楚韵也觉得这是最好的结局。她们对不起杜家,但对得起山东父老,骗人罪不至死啊。
她心情颇好地问:“花了多少钱?”
杜容和头皮一紧,轻声吐气,道:“二十两。”
楚韵倒吸一口凉气:“二十两!我得卖多少斤瓜子多少朵绒花才能赚回来!”
杜容和赶紧说:“这是朱举人给素银的陪嫁,另外还给了两匹绸衣裳,一对银耳环。乡下的田和她娘的丈夫都是用朱举人给的钱置办的。”
朱举人是以为他看上素银了,想跟他交个朋友。这话就不必让楚韵知道。
楚韵听见不是花出去二十两,喜道:“那就好,要是叫我听见谁丢出去二十两,还不如杀了我得了。”
这个“谁”干笑两声,怕她问出二十两养家银的事,低头拿起朱批问:“你看得懂吗?”
楚韵挑眉:“七七八八吧。”
满文比汉字好学得多,接受过现代语言系统教育的人,想要学一门外语并不是难事。
为了证明自己是真材实物的,她还边看边翻译给杜容和听。
康麻子评语是:奴才尚有亲情在,人家一家子骨肉,做得好。又云:你娘太刁钻,不如我家老人和善。以后有空带你去江南看看我家老人,回来叫你娘也知道知道。
最后一句话是:谨慎处理婆媳关系,以后这种婆婆妈妈的事就不要告诉我了。
这口风看起来是不知道巧红干的事的,甚至还隐隐为骨肉之情心痛。
楚韵眼珠子粘在“尚有骨肉亲情”上,把密折还给他,忽然问:“他是不是真的很爱老二啊?就像你娘爱二姐?”
来都来了,八卦一下怎么了!
杜容和看她胆子真大起来反而担心了,他小杜可不是奔着死去的,叮嘱一句:“我告诉你,你烂在肚子里。”
楚韵:“所以是真的?”
杜容和:“其实,我也不知道。”
楚韵:……
杜容和笑:“别看我成天在宫里,但这些天潢贵胄的事,离我远着呢。宫里人太多了,好几千人,外头还有满朝文武,我就是想凑都凑不过去。”
楚韵:“不对啊,不是说宫里宫女太监合起来只有三百人吗?”
她经常听其他旗人女眷拿这个跟明代二三千的宫女太监比,说自家老祖宗心善节约。
杜容和笑:“要是只有二三百人,年年小选做什么?宫里是太监少,但内务府进去的奴才和宫女多,只是过了内务府,就不算在太监宫女之中了。”
他反正没觉得宫里人没比前朝少,说不好还比前朝多。
至于皇家父子的事。
杜容和就知道两件事。
他神秘道:“我刚当差时听小太监说里头那个‘二姐’在台阶上踹了行四的兄弟一脚,人从台阶上滚下来,还是小太监抬着回去的。”
楚韵呼吸一顿:“你看见了?”
杜容和凉凉地说:“看见的人坟头草都三米了。差点看见的是何显耀,他成天上蹿下跳想往上爬,那天有事路过里头一回,冷不丁瞅着里头在处理太监。
唬得回家病了半个多月,上吐下泻的。”
楚韵吞吞口水:“那你呢?你去凑热闹了?”
“没凑成,事太要命了,知道的都不敢说。”杜容和也不是圣人,这种关系到储君的八卦,他很上心,也有自己的判断,道:“我估计皇帝态度跟娘听见二姐把第一任丈夫药死了差不多。”
当时他这只小虾米和濑尿虾关着门夹着尾巴当了几天差,谁知道这事竟平平淡淡地过去了。
连当事人都没事儿人似的又称兄道弟起来。
可里头这个二姐踹了兄弟,听说都没去看过人。就这样另一个太太也不吱声。
杜容和觉着被踹的四阿哥可比他惨多了。
有时跟娘有什么矛盾,他想想这个也能很快缓过来。
楚韵也在想二姐药死了丈夫,杜太太是什么态度。
她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杜太太在家一直骂少东家,说他八辈子没吃过羊汤,一年人就喝死了跟她闺女有啥关系。
“这个也是偏心到姥姥家去了。”楚韵叹完还有些失望:“说半天你是猜的,这哪能作数?”
杜容和清咳一声,道:“还有一件,虽说不是我亲历却如同我亲历。”
因为,亲历者是他二哥。
杜容和说到这个还有点不太自在:“二哥是正统旗丁,要陪着皇帝打猎。前几年皇帝外出打猎,他家‘二姐’没跟着,他猎了头梅花鹿,用盐巴腌了嫩腿肉,叫给‘二姐’一日内送过去。那地方有些远,他怕累坏人马落个不仁的名声。送肉时中途就让换马,二哥不知怎么混到这个差,在里头跑了一截。”
楚韵没听杜太太说过,道:“你又是胡扯的吧。二爷要是给跑过腿,太太还不得在家门口立个牌子啊?”
杜容和别扭就别扭在这:“二哥赚了一匹布二两银,拿回来还没捂热乎,就叫大哥拿走了,这话怎么说,说出去大哥脸往哪放。”
楚韵对杜二爷这哥控没话说了:“难怪你说二爷把大爷当儿子养。”
同时也对杜太太对二姐,杜二爷对杜大爷,以及康熙对太子的感情有了深切的体会。
纸上读来终觉浅。
有两个活生生的人做对比,一下就觉出味儿了。
杜太太的嫁妆、杜二爷的赏赐、康熙的鲜肉送心头肉可都留不到第二天。
她都有点可怜杜容和和他剩下来的几个兄弟姐妹了。
不过,杜容和不是个缺爱的人,杜太太更爱二姐,但并不是就不爱他了。
他对二姐没有爱也没有恨,因此反而能置身事外、心平气和地看待这件事,还颇为感慨道:“平民之爱子,天子之爱子,女人之爱子,男人之爱子,大抵都是相同的。”
所以他觉得皇帝其实也没有多了不起,在这方面他就跟娘差不太多。
楚韵觉得还是不一样:“女人对儿女的爱,很少会改变。”
至于天子,她想到历史上另一个皇家“二姐”的结局。
那个“杜太太”是放弃了“二姐”的。
楚韵怀着无尽的唏嘘,带着满脑子情深-反目的宫斗戏码,又品了两遍朱批,才意犹未尽地还给小荷老师。
又过了两日。
楚韵在桌子上整理绒花。粉的黄的、芍药的、桃花的,足足两打。都是修天棚躲风头时她和何妈一起存的。
每一朵都比她送小荷的白牡丹更精致!
这可不是她为了卖钱故意的,熟能生巧而已啊。
她正寻思拿出去买了。
对门娟子又来了,这回还似模似样地发了个请帖,说三日后姚太太要在家开个赏瓜大会。

楚韵想着那群八哥儿开会,脑瓜子就痛。
何妈倒是想跟着去,到时候不知道多热闹,会不会打起来?打起来的话,她还可以帮着劝架。
自己去不成,等人回来听个新鲜也行,她说:“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去?姚太太再不好,也是胡同里的老人,人家请了你,你不去,不像话!”
楚韵想逗她,故意道:“我听说她们在里头开故事会,心里烦着呢。”
何妈更急得不得了,还煎了两个嫩鸡蛋跑去正院送给华姨娘,嘀嘀咕咕道:“女夫子,你可得替我劝劝她——”
“您老可成精了!”华姨娘也有话要跟楚韵说,一下叫女先生捧得乐开花,也来不及等到下午,蛋一下肚就往三房跑。
她摇着莲花圆扇,梳个旗揪儿问:“你知道那老蹄子为啥开这个瓜会么?”
楚韵拿着帖子就在想,想来想去只有一个解释,左不过又是这群太太无聊了,想凑一一起整个大活儿出来。
“这回还真不是。”华姨娘摇头,小声说:“是你那个瓜子儿,早前叫她得了一瓯儿,都跟人吹上天了,说是啥宫里闺女孝敬的,唬得人都以为这东西是宫里流出来,太后娘娘也不常吃的金瓜子儿。都撺掇她再弄点儿回来尝个味儿。这会就是她为这瓜子儿开的。”
她想起来当时跟着老蹄子钻了几条胡同都恶心得慌。
楚韵没想到这事跟自己还有关系:“外头想是没了,就是有,这么久早就潮了,那还能吃?”寻常吃瓜看戏的百姓,也不会专门去研究存放法。
华姨娘言之凿凿:“想是她上哪做叫花子弄了两把回来。我瞅着不是新货,摸着都有些软。那老蹄子说这瓜子叫软盔甲,越软越尊贵。”
楚韵对姚太太胡扯的本事叹为观止,要在现代怎么也是个销冠,在古代真是委屈她了,当下一乐,瞅一眼自己的瓜子,道:“那我岂不是要用硬盔甲去配她?”
华姨娘:“就是不知你亮出硬盔甲,她的软盔甲敢不敢应了。”
楚韵一听亮相这话,道:“早前我是唬何妈的。你一说我真不敢去了。这姚太太生就一张铁嘴,心眼子都是嘴做的,两瓜相打,肯定我赢,到时她还不恨死我了。”
“有我在姚家,还能叫你让那老货坑了不成,你不知道这里头还有桩事。”华姨娘连忙说:“昨儿我伺候这两口子睡了,听见老爷跟太太说,这赏瓜宴有丈夫在内务府里得脸的太太来。”
具体是谁,她就不知道了。
华姨娘与她分析:“想是老蹄子成天吹牛闹出来的,人真以为姚家有啥好东西了,特意让女眷跑过来瞧,若是当真好,就供给宫里贵人吃用。
她除了十三岁上小选,这辈子也没办过这种等级的宴会,有了这桩事,背地里把帖子卖得飞起,一帖不下百两银子,整日都红光满面的。你不去可是把银子扔水里了。”
“我说怎么下了帖子,以前她跟姐妹说话,涝天大太阳下连伞都顾不得打就往外窜,突然下帖子讲究起来我还吓一跳。”
楚韵总算知道这帖子的来处了,艳羡一回姚铁嘴赚了笔横财,还有些怀疑她闺名叫巧嘴。
“啥巧嘴,你瞧着吧这老蹄子这张嘴迟早惹祸,赚的钱还不知道够不够买棺材的。”华姨娘呸一口,又问:“那你去不去?”
楚韵当然要去,这是给内务府做买卖!
给老百姓不好卖高价,卖给内务府高价就理所当然了。
而且两样生意都能做,互不耽误
鸡蛋宫里宫外还两样价呢,点头道:“到时有钱赚,我分你二分利,酬你特意跑这一趟。”
“那我就等着你发财了。”华姨娘想给自己存赎身钱,听到这二分利,更上心了,走前还不忘提醒:“她老姐妹儿也拿了许多新鲜的食物,想要叫这位太太过目。你可得想想到时怎么说。”
有她这话,可把楚韵为难了一会儿。
她真不知道不知道内务府怎么选品。
等杜容和回来,还特意问了两句。
杜容和听她说完,脸上止不住的诧异:“这些太太消息比探子灵通到不知哪里去!”
他在外头腿都跑细了,茶钱水钱不知道付了多少,老少爷们儿嘴里也听不了几句实话。
杜容和唉声叹气一回,告诉她:“贵人吃东西,不仅要吃味道,还要吃故事。”
楚韵就懂了——要给瓜子儿编个出身。
也就是俗称的,吃的就是文化。
楚韵虽两辈子普通小市民出身,对这话亦能赞同,甚至也有一番自己的心得。
像老北京炸酱面这样以“历史悠久”为卖点的食物,除了老也没啥别的竞争力
至于像西湖醋鱼这样以美食环境为卖点的,她总不能取个黄米胡同瓜子儿吧。
当然,这些有时间价值、名人效应、地域特色的广告词,在爱新觉罗面前都不值得一提,他们自觉自己就是名人,皇城就是天下最好的所在,至于时间久,他们不爱听这个。大清建国才多少年呐。
弄清楚要求后,她就琢磨怎么写介绍词了。
怕摸不准时代的脉,次日一早,楚韵还跟何妈一起往正阳门外溜。
内城的商业街虽然很繁华,但比起连接内城和外城的正阳门,又有许多不如了。
正阳门外不仅有东四和西四牌楼全部的商号,还有不允许在内城开设的下九流场所,比如花街柳巷。
三房有什么事素来不瞒何妈李叔两口子。
知道原本只能略赚几个钱的瓜子儿有可能大赚一笔,何妈天不亮就起来给楚韵梳头。
怕叫被熟人记住脸,她特意给楚韵梳了个丫头的大辫子,用红绒绳绑住,甚至还带了一盒子草木灰以备不时之需。
两人等着没人的时候提着菜篮子往外走。
黄米胡同外就有许多推车的车夫。
这种车都是独轮的单人车,大轮子在车底中间,人站在后边推着车往前走,车厢像立起来的棺材,瘦长窄小,冬天四面都围棉布,夏天用的则是竹帘这类透气的材料。
拉车的都是穿着用棉布和麻布衣料的汉人,有人身上破了洞,连补丁都懒得打。
这种懒车夫,何妈是不要的。
她挑了两辆干净的车,对车夫也知根知底的,方带着楚韵往上一坐,道:“去正阳门!”
车夫把辫子盘在头上,一擦汗,脚下生风地往正阳门去了。
何妈对这些胡同亦是熟的,她都不知道溜出来多少次了。
她一个老妈子,还讲贞操不成!
到了地方就熟门熟路地带着楚韵往卖食物的地方钻,正阳门外人熙熙攘攘的。一路上她都死死拉住楚韵,怕叫人拐跑了。
楚韵伸着头去看两边的招牌。
平民小吃都是张婆婆香饮,王老汉儿烤鸭之类,言简意赅。
一看就贵得不得了的物件,取名都是云里雾里,让人摸不着头脑的。
比如龙珠蟠桃汤,就是挖成圆球的桃再兑点儿甜水。
还有仙麟蒸腿,其实就是鸡翅鸭腿。
楚韵打听了几个贵物背后的故事,人家最朴素的也说到了西王母。
这样逛了一圈,她心里就有底了。
晚上吃了饭,就开始奋笔疾书。
大概编了一个救苦救难的菩萨下凡,原本以为民不聊生,结果却被生活多姿多彩的凡人,送了一碟大清土地里长的葵花子,感叹今朝多欢乐后,返回天庭的故事。
无功而返,是很重要的。
有人马屁拍到蹄子上,写菩萨下凡一路降妖伏魔,这就属于唱唱反调,阖家往土里走了。
故事跌宕起伏,有发展有高潮。
杜容和还凑过来看了一会儿,看得想笑又不敢笑,捂着嘴点评:“算是入门儿了吧。”
写完东西,楚韵就在家准备赴宴的衣裳。
旗女过了小满之后,会按照天气和节令准备实地纱、亮地纱、芝地纱,这三种纱来进行更换。如今正值六月,姚太太要求大姑娘小媳妇都穿葛纱配花盆底。
古人从秦时就用葛做夏衣,几千年下来,老百姓也能穿得上。
像她这样在乡下长大的老百姓,自然也有。
她没有的是花盆底。
平时寻常的旗人妇女其实也不是日日穿这个,大家还是更习惯略有鞋坡跟的缎面鞋,走路轻便,也不容易崴脚。
再说,大家家境就那样,要丫头扶着走路,少说也得是个五进上的大宅院夫人吧。
平底鞋她们是不穿的,只有下人老妈子才穿这个。
总之,等谁家门口一流水儿花盆底,踩得青石板砖哒哒作响。
不用想,一定是这家人女眷是格外重视这次宴会,容不得丝毫玷污。
这新鞋做来不及,最后是还是问魏佳氏要了双她没穿过的,两人熟了,互相给个帕子坠儿鞋什么的,都不用计较。
魏佳氏看她折腾得起劲,还纳闷儿了,她这妯娌不是爱打扮的人。
楚韵就把自己被被姚太太邀请的事告诉她。
魏佳氏惊了一回:“这太太素来不跟咱们来往,别是中邪了。”
楚韵笑:“上回我去她们家,给姚太太说何家兄弟的事,她就看我顺眼。我估摸着她是想把我变成她的瓜藤,指望以后还让我开花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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