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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同人)清朝乡下女进城后by竹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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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韵提起笔,他就笑了看她画了两下就不让了,道:“其实我想了个祸水东引的法子。”
楚韵拿着笔问:“什么法子?”
杜容和笑:“这个书不止你有兴趣,李二也很有兴趣啊,咱们把看不懂的抄下来,让他咱们译好了送过来,他认识的人多,路子也广,有什么事还有跟老主子的旧情在,就是想死也不大容易,咱们抄下来让他折腾去吧,他不是说了要帮我们吗?”
楚韵听着这话,总觉得“认识的人多、路子广”有点儿阴阳怪气。
杜容和凑过来问:“怎么样?”
楚韵闭眼:“挺好的,李二这么有钱,多承担些风险是活该的。”
两个人就这么说好了。杜容和回来后上边还没有给他指定要推教堂的地方,所以仍旧先回了尚虞备做笔帖式。
抄洋文的任务就落到楚韵头上去了,二姐用英语很少讲语法,都是港剧里中英夹杂的那样,用的单个单个的词汇,抄起来很方便。
楚韵把这些词汇打乱了抄写,即使李二拿给真洋人看,那些洋人也猜不出原句,只会当做他们在学习天主文化。
杜容和在尚虞备也没空着,他进去就到处钻着看要怎么学洋文了,这件事他还特意跟上边说了一下,表示自己以后要去推教堂,总不能连别人的话也不会说。
当然,真正的原因是他始终觉得自己就算不干笔帖式了,这里也是自己的温暖老家,在翻译上跌跟头,譬如□□被来了一刀。
一朵小荷刚刚含苞待放,他才不干呢!
楚韵在家抄了半上午,何妈手打牌打得肿肿的溜进来跟她又说了个八卦。
何妈:“太太说过几日家里要捐钱给大爷二爷做法事祈福,还要给庙子里捐米面冬衣。”
楚韵:“老爷同意大爷跟着一起去了?”
何妈:“他同不同意的有什么用,人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人一老就不中用了,不中用的人谁肯听他的话?二爷在家说的话就是这个——”她指了指天。
楚韵唔了一声,拿药油给何妈揉着手问:“妈妈,你知道二姐和毛道台多少事,能不能告诉我?”
何妈冷不丁听她这么一问,简直喜上眉梢,这些事在她肚子里憋了十几年把人都要憋出病了,楚韵能这么问,可见三爷不瞒着她,那她说出来也没什么事。
何妈竹筒倒豆子似的跷着腿儿道:“我来杜家晚,拢共跟二姐在杜家住了还不到一年,但对这个二姐,真是做梦都忘不了了。鹅蛋脸,细眉毛,人看着很瘦弱。”趁着没人在,她低声说:“跟大爷长得很像,就是大爷爱穿白,二姐老爱穿一身红,老爷疼她疼得紧,还不知从哪里化了钱给她打了串璎珞戴着,大姑姐年年回来骂爹娘偏心就是为这串璎珞闹的。”
楚韵知道二姐在待遇上是升级版的小荷,所以这样的姑娘,很难让人想象她竟然三番两次想要逃离这个家,楚韵兴趣浓厚地问何妈:“你见过毛道台吗?你觉得毛道台人怎么样?”
何妈没看过这人,道:“这人像个影子看不清摸不着,我哪说得上好不好?”
但有桩子事何妈很清楚,因为郎氏派人去了很多次姓毛的老家,在那边东打听西打听的,那个孙婆子又是个酒囊饭袋,灌二两黄汤就能吐出一肚子的事。
何妈搓着手告诉楚韵:“毛家村子里对说起毛道台都很忌讳,有时候甚至会作揖,说他跟鬼啊神啊的差不多,乡里尊敬他,但跟他也不亲近,乡下许多人看他一眼晚上就要做噩梦,孙婆子一直猜这个人是精怪变得,私下烧了不少神表纸,让毛道台别来找她。”
楚韵不信鬼神,她道:“真有鬼神精怪,咱们砸神像时就死了。”
何妈稀奇道:“那怎么乡下人都对他又敬又怕呢?”
楚韵把毛道台的事说了一遍给她,道:“毛道台在乡下忍辱负重长达十年,终于混成了孝子,但何妈,你想想看他做的都是什么事?”
何妈:“给亲爹擦屎擦尿,说不定还彩衣娱亲之类,二十四孝子图上有什么他做什么呗!”
楚韵点头,又问她:“你说要是咱们身边出了个按照女训活的姑娘,你会怎么样?”
很多古人写的教人怎么做人做事的书,古代人嘴里说好好好,妙妙妙,实际根本就不信。
这就跟领导发言似的,大家闭眼听听就完了,但毛道台后来却照做了,他是读书人,难道连尽信书不如无书也不明白吗?
何妈哼了一声,道:“是我的就打死她!是别人的面上夸她,背地里笑她!”
楚韵哈哈大笑,道:“这就对了,人怎么可能按照书上说的活呢?那也太傻了,但这话又不能说出来,因为孝顺是天道,有人行孝,民间朝廷都只有交口称赞的份儿。”
而且按照孙婆子说的话看。毛孝子成了孝子后在乡下确实仍然要遭受不少非议。
因为孝子、烈女这些本该出现在书上的人,突然跳到生活里是很诡异的。
人只能跟人相处,怎么跟纸片人相处呢?
大家越看毛孝子越“敬佩”,越“敬佩”就越觉得他是一张画了埋儿奉母、卧冰求鲤的纸。
这样的人不会有朋友,他们太“奇怪”了。
楚韵:“毛道台知道自己奇怪,也知道乡下对他的尊敬的真相是什么样的,证据就是,他离开家乡后即使常常提携村里人,但自己始终没有回去过,也没有再见过乡里人。”
这样不合群的人,只会找自己的同类成婚,直到他们合群为止。
二姐当年也是个独特的姑娘,想必两个人山水相逢,二姐发现他是自己调查过的毛孝子,毛孝子发现她的离经叛道,两个人自然一拍即合,连杀人也不过是一件小事。
因为对两个不合群的人来说,遇见同伴才是最重要的事。
不然李佑纯也不会为了她和小荷什么事都肯干了。
楚韵想到这里就猜,骗郎氏的就是二姐,这姑娘压根就没有被绑架,她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非要从杜家弄走一笔钱而已。
但她又不是贪图富贵的姑娘,要不然早就听家里的安排嫁给贵人做奶奶去了,她会拿走的只会是她认为自己该有的、家里却不能给她的东西。
楚韵脑子里闪过放书的那顶花轿,问何妈:“二姐回来后,家里给她备了嫁妆不曾?”
何妈瞪着眼珠子道:“她跑了那么多年,给她备的嫁妆都分给底下的姐姐妹妹了,哪里还有?再说她自己带了三十万贯钱,也用不上杜家这跟汗毛。”
楚韵笑了道:“那就是没有送了。”
以二姐的性子,欠她的东西,她一定是要讨回去的。
苏州铺子里,二姐坐在小间打着算盘,脑子里也想着杜家的事。
当年她虽然跑得利索,可也知道没嫁妆的姑娘日子不好过,她在头一个丈夫身上搞到了钱,但这可是她凭真本事自己搞的,跟家里给她压箱完全是两回事。
二姐耿耿于怀自己没拿到嫁妆,第一次出门她跑得急,家里没给就算了。她千辛万苦跑回来,看到大姐的嫁妆单子,爹娘对她却连吭都不吭一声就来了火。难不成她走了,竟就不是他们的女儿了?
不是他们说的爱女儿,大张旗鼓的在外找她吗?不是因为这个她还不会回来呢!
已经是徐玉女徐老板娘的二姐,悠哉悠哉地数着亲娘这么些年送过来的钱,想着什么时候家里给够了她嫁妆银,她就再回去一趟。
谁知道这嫁妆都是两天小变三天大变,她待字闺中时,家里只需要给她准备三十亩良田的出息,二十四抬锅碗瓢盆衣裳首饰棉花,大件的家具无非是新房里要用的。等到她跟着姓毛的来了南边,日子稳定下来,二姐就发现天早变了!
寻常富户嫁女儿恨不得用金屋子抬着走。
二姐跟着前头那个丈夫来苏州玩过两回,见过几次江南人嫁女儿的排场,纵她在京里长大,公主出嫁的十里红妆都见过,仍不免惊叹江南女儿妆奁丰厚。
她还打听了一下这些都是什么人,结果人家只是中等纺织铺的女儿!
苏州人告诉二姐,江南女儿家大多都以织机为生,一个妇女赚得比爷们儿都多,甚至还有合伙开织纺的,那会儿她就吓得不轻。
她记得自己拉着少东家问:“朝廷难道不抓这些伤风败俗的女人吗?”
少东家笑她两句头发长见识短,道:“织布绣花本来就是女子的德行,妇人修德行朝廷褒奖都来不及,怎么会抓人?而且,你知道她们能赚多少钱吗?整个江南,除了盐商就是妇人的手艺,这么大的财主,即使再伤风败俗,哪个大财主又舍得不赚这个钱?”
杜文仿佛被开了窍,她想不到江南这边的女人竟然可以靠本事自己赚钱过成大爷。
她想不到原来赚的钱足够多,女人也可以光明正大地不守规矩。
当时,二姐就存了心思想要置办织机,主意马上就打到嫁妆上去了。
这不是一笔小钱,而是一笔大钱,爹娘用自己不知道在亲戚里逞了多少次威风,姐妹们都能要嫁妆,她凭什么不能要!
只是少东家不争气,命短,没福看着她平步青云。
等到跟着毛道台又来了南边,家里婢女成群,每天二姐只需要躺在床上叉开腿等男人回来。她就又想起了苏州的织娘、绣娘,和自己未曾拿到的嫁妆。
二姐忍不住自己从二婚开始算,想着离开家都十几年了,这利滚利滚了十几年。
最后算出来,家里该按照时价给她陪嫁!
但她一个出逃的姑娘又哪里好问娘家要呢?二姐思来想去决定把钱骗过来,让毛道台装个恶人。
毛孝子成了毛道台,他赚钱可不是靠这些玩意儿过家家,二姐的三十万贯他疏通人脉花了,慢慢穿上了官皮,但要往上升可不是只有一个女人能成的,最好能有个靠得住的岳家,最好还能有一些用于人情往来的妾,——觥筹交错间,那个大人这个大人拉着他互送女奴,他总不能愣头青似的不收啊。
但这么做太对不起二姐了,毛道台收女人送女人的手不停,但心里始终在想要怎么回报二姐。
这女人就是个疯子,跟疯子没有道理可讲,也不能跟她拼命——杜家在京里找女儿的动静他也略有耳闻,真把这姑娘弄得魂归天外,在仕途上总要留下隐患。
加上二姐毒杀前夫的事始终在毛道台心里梗着,等到二姐再一次略施粉黛地跟他自请下堂,只要他在江南罩着自己做生意时,毛道台略一思索就同意了。
毛孝子和逃妇是有情有义的水上夫妻,但他已经是毛道台了。
毛道台有自己的同僚、朋友、他没有娶妻生子,他应该有一个崭新的人生。
就算政敌查到他老家去,老家人也要说他姓毛的是浪子回头的好汉,忠孝两全的仁人义士。
最后两个人也算好聚好散。
二姐很快提走了毛家账上的三千两银子跑到苏州买了个二进的大宅子,又让毛道台送了不少带着身契的奴仆婢女过来,对外只做兄妹相称。两人唯一的联系就是每年二姐让人在毛家做戏问杜家要嫁妆。
之后几年,二姐拿着郎氏送来的钱,在本地官员的照顾下逐渐混得风生水起,还跟俊秀的后生生了两儿三女,杜家那边的银子就更重要了。
她的闺女也得从小攒嫁妆啊,姥姥家多给点怎么了?
等姓毛的差人告诉二姐,杜家对她起了疑心,派了人来差她时,二姐仿佛大梦一场,一下回到了黄米胡同。
那里头傻子多聪明人多,金银锦帛也多。但她不想回去!那里的姑娘只能跪着给老主子磕头,跪着给婆婆端茶,跪着做人!
就是做公主也没什么好稀罕的。
但二姐想见一见这个平儿,想问问他是谁派他来的,毛道台就安排手下的人吓了吓他,一路看着他跳进前往苏州的船。
平儿过来后传什么话过去二姐都心里有数,慢慢也知道了是三弟两口子在找她。
说起杜容和,二姐早就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只记得他老被亲爹带在身边,看起来比起娘似乎跟爹更亲。
二姐讨厌蠢货,第二次跑了以后就把院子给了他,想着以后蠢死也别死娘跟前。
没想到这个弟弟竟然老来得智,她思来想去都觉得是弟媳妇点化的。
平儿在苏州快快乐乐地做了几个月的跑腿工,每天一睁眼就替铺子里送货,晚上回来倒头就睡,人比在京里红润了不知道多少倍。
高高在上的穷旗人比不上乡下地主一根毛,他在这儿好吃好喝,家里人还有杜容和和楚韵照顾,每天做梦都是笑醒的。
等到腊月间,二姐给伙计们放了假,纺织铺里或聋或守寡或被休的晦气女人逐渐都回去了。
平儿也拍拍屁股要走,他看这么久了那边都没找他,事情自己也打听得差不多了,——他怕二姐怕得不得了,连亲娘都骗的姑娘,这狠劲儿就是十个男人也比不上她一个。
担心阴沟里翻船的平儿想着,这时回去还能给家里人拜个年,便假装恋恋不舍地收拾出一个包袱准备回家。
二姐坐在椅子上抱着穿着红衣的女儿磕瓜子儿,听到平儿这么说,她把姐儿交给奶娘自己亲手把平儿扶起来坐着,娇笑道:“你回去是先跟三爷说话呢?还是先跟三奶奶说话呢?三房是谁压倒了谁啊?”
平儿感觉自己的头发轻轻竖了起来。
他张大嘴巴看着二姐,满脸都是‘你怎么知道这个的’?

第95章 安不安
楚韵在家抄了几天书,终于在第四天写完,寄书前,两个人顺便把最近发生的事跟他说了一遍。
这个信写起来就长了,古人来往交际讲究很多,要先问对方父母安、再说一遍自己父母安,再说你安不安我安不安。一堆废话说完了再言归正传,这时半个时辰都过去了。
楚韵看了两眼就笑个不停。
杜容和这么多年一直这么写信,他不知道哪里戳中了楚韵的笑点,看她调侃的眼神,乐颠颠地主笔了大半,开头就告诉李二这个是我写的,接着把家里想把韶丫头嫁给他的如意算盘说了说,让他自己想个打算。
楚韵到这里才知道大爷二爷怎么火急火燎地要跑,韶姐儿还是个娃娃,她都还没发育呢,这边亲爷爷都在替她找男人了。
楚韵打了个冷战,问起杜容和:“老杂毛身体如何了?”
最近不知怎么,那边一直不叫她们过去,连早饭都不叫她们买了,嘱咐她们在家安生给男人们祈福后,郎氏似乎把三个儿媳给忘了,一门心思在家照顾杜老爷,杜老爷是死是活她们都不知道。
杜容和也去得少,道:“娘说我们毛手毛脚的不如下人照顾得贴心,只让早晚过去磕个头。其他时候都是几个姐儿捧着书在外间读给爹听。”
但他不进门也知道这人在做什么。
杜容和道:“前几日我们请的大夫,他回头就让人套了马车躺着去了济仁堂,大夫说他是怒火攻心、忧虑多思,大哥二哥和我喂的那几口消食药没有大碍,他身上不痛快泰半都是自己怄气怄出来的。”
他说起来都有些无语,这得多大的气啊?不就多跑了两趟,没吃上饭吗?至于吗!
他们做儿女的为父母吃块肉、用朵花一年不知道要奔走多少回,有些吃的穿的还不好买,人去好几趟也未必赶着巧儿。
而且,家里的女眷还每日都给他买饭呢,当家奶奶跑出去抛头露面地给公公婆婆买早饭,难道就不折辱了?
大嫂二嫂也过的好好的,怎么轮到他略吃两口闲气就不行了?
楚韵不知道小荷肚子里把亲爹吐槽了一遍,她看杜老爷身体微恙就这么防着儿子,忍不住想说,杜家也没什么王位能继承,难不成做儿子的还能跟他争一个“杜老爷之位”?这不是年纪到了就有的事吗?
楚韵:“你爹太没出息了,锦大爷都知道夹着尾巴出门转转,他怎么一把年纪了还上蹿下跳的不知道给老祖宗争气呢?”
杜容和提笔的手一顿,悠悠道:“你有没有想过,他已经是杜家这一代最争气的了?”
家里的宅子,和若有若无的富贵生活,说来说去都是杜老爷弄来的。
这些公里他杜三也不会否认。
楚韵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道:“那就是你们杜家从祖上就不争气了。”
杜容和:……
他有点想反驳,但是杜家祖先花开两朵,一朵被掳走了,一朵自己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
确实不争气啊,杜容和低头提笔,又问了句李家祖宗安,他有兴趣知道李家祖宗是什么回事,他们这样的人家,祖宗应该都不会太差。
这些信被装在一个特制的小木盒子里,上下左右都贴了封条。
楚韵记得以前杜容和寄信不会这样,都是一个大信封就装走了。
杜容和笑:“这样更安全,以后咱们都这么寄信,而且不叫别人送,都让李叔找两个可靠的家里人揣在怀里送过去。”
至于为什么,他道——拆多了别人的信,到自己身上自然就胆怯了。
过了十来天,李二总算回了信,信里也你娘好吗你爹好吗你们全家好吗地问了一通,楚韵直接略过了。
如果说小荷是杜老爷养失败的机器人,那李二就是略有瑕疵的机器人,他回信也让人如沐春风,说自己每天都过得很好,天寒地冻之日,清晨陪着张公子去湖心亭看残荷,中午陪着刘大人在野外幕天席地地烤鹿肉,那个风吹得家仆点不着火反而把胡子烧了,下午流窜在各大院子里吟诗作对,晚上还有二三好友登门说李二亦未寝。
又感谢杜容和在温暖的日子送来了他们夫妻伉俪情深的好消息。
至于李家老祖宗的事,他完全略过了,估计心里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楚韵看了半天才跟杜容和道:“难道他是在抱怨?”
杜容和言之凿凿:“就是在抱怨。”
楚韵感慨:“文人雅士也不好做啊,我以前还以为他们真的心里装了一轮明月,看见什么都会思乡。”
杜容和笑:“十天半月出去赏花观雪有感而发自然好,日日都去那他们跟咱们当差的也没什么分别,无非一个在野外当差,一个在屋子里当差罢了。”
也就是说,这时的文人很多都是全职的,大家每日都有要出门做文章的默契。
这个文章指的不是诗词歌赋而是八股文,诗歌在清代是不入流的闲书,很多读书人、甚至有品的官,连李杜是谁都不知道,家里请大夫先生也不教这些,说是学了要移了性情。
八股文这种东西,他写了你不写,慢慢的在数量上就被比下去了,被比下去的文人想再出头就难了。
李佑纯吟诗作对的时候很少,他们会友跟唐宋会友是两回事,出去就得破题,接着说些狗屁不通的东西。
和他一样把“文人”当成工作的人不在少数,像宝玉那样在自己家园子里流窜、快乐做诗的野翁,自然有自己的爹亲自来揍。
楚韵知道这个以后,只能感叹,大清可真是出人才的地方,文曲星落在大清算是找着好地儿了。
李佑纯抱怨了一通后就把翻译出来的文字交给他们了,这些西洋字他分头找了好几个来买丝绸茶叶的洋人才弄好,还问他们这个是干什么的。
这个他就好奇了。
至于韶姐儿的事,李佑纯听了都额头一凉,他总算明白为什么杜老爷会放两个姑娘过来了,还好他们是分开在两个宅子住的,最多称得上邻居而已!
他念了句阿弥陀佛,想这老杂毛可真会想,他一个清清白白的男儿,怎么会跟一个九岁多的孩子搅在一起?
楚韵跟杜容和说,李佑纯想断了杜老爷的心思其实很简单,认她做干女儿就行了。只是这话不能由他们来提,不然倒显得他们和老杂毛一样居心叵测了。
杜容和摇头道:“李二少爷跟咱们有交情,跟杜家没有交情,这人同你我有别,他手里不知见了多少人的血,绝不可能为了断一个芝麻老爷的念头就给自己认个干女儿。”
李佑纯要是这么没用,估计都儿女成群了,直接往他床上塞女儿的人又不是没有,人家不是还好好的做着寡夫吗?
李佑纯确实没往这边想过,杜家只是个普通包衣之家,只要他不去杜家,杜老爷也不过痴人说梦。所以他只当作不知道这回事,无非以后不让杜家姑娘见他。
他不是没有面对过诱惑,比杜家女儿小的孩子都有人送过给他。那就是些娃娃,头上插花戴草的让人看了心惊,李佑纯转头就把人送到农家给人做女儿去了。
李家也给他准备过通房侍妾,都被他以为未婚妻守节为由拒绝了,有的实在推不了,也让他放在李家好吃好喝的待着,并没有碰过。
这些送给人做妾做通房的姑娘都是苦孩子,把长辈的丫头退回去,丫头还有活路,被卖掉的姑娘退回去,可能就要流到胡同里去了。
李佑纯怕自己做了孽,以后仙惠不喜欢,就想着等找到机会把她们一一找个好人家嫁出去。
人在苦里能尝出甜的滋味。
他面对的诱惑越多、忍耐得越多,思念的滋味就越甜。
所以李佑纯并不排斥外边给他送女人,他拒绝得越多,就认为自己越情深义重。
这个话楚韵不知道,不然怎么也要说一句大清专出变态种子。
总之,收到他让家里奴才送过来的回信以后,杜容和就在家对着二姐的书慢慢看。
楚韵也跟着一起装模作样地看,等他看完了毛孝子,那边平儿也回来了。

第96章 惊!郎太太舍身给地契
平儿去了一直不回来杜容和也一直悬着心,尤其知道那头那个毛道台不是善茬后就更担心。
他比七岁的二姐和如今的楚韵对毛道台知道得更多,这个文官在官场上名声一直不错,过路的上级和对京里的孝敬年年都不少。
又提拔老家的汉人儒生,不仅满人老爷吃他孝敬,江南的官员也喜欢他。
杜容和让平儿过去也是赌了一把,赌毛道台不敢杀旗人。
虽然平儿只是个光身子旗人,但他也是皇帝的狗,不是路边的野狗,真动了手又要从满汉斗鸡发展成清必亡明必复上边去了。
毛道台不好对身份清白的平儿下手,但要处理掉二姐是很容易的。
他没处理一定有理由,念旧情是胡扯,杜容和自己也是男人,知道男人的旧情一文不值。
杜容和小声地跟楚韵道:“二姐手上多半有他的把柄才是真的。”
楚韵:“二姐三十万贯的去处吧?她爱记事,可能也记了毛道台用这个钱做了什么。”
两个人猜来猜去地猜了一会儿。
何妈掀开帘子进来,道:“三爷三奶奶,平少爷来了。”
楚韵也不避着平儿,还想看看他有没有缺胳膊少腿。
平儿穿着大棉褂子,臃肿得呆头鹅般微微岔着腿进来,他先给楚韵请了安,接着才给杜容和请了安。
楚韵觉得平儿变了。
以前这孩子都不爱搭理她,路上遇见叫声奶奶已是了不得了,这还是他头一回给自己请安。
杜容和心里一沉,细细地端详平儿。
平儿瞧着没受罪,一点儿不见瘦,脸上还红润了一些。
他笑:“你把我们的事跟二姐说啦?”
平儿瞪大了眼睛跳起来解释:“三爷,我没全说!”
平儿心虚地溜到楚韵身边,把事情说了一遍,又说都是二姐太厉害了,不知怎么把他看出来了,还问了一堆三房的事。
要是密辛啥的,平儿不知道也不敢说,可杜文真不像好人家的姑娘,专挑着让人脸红的话问。
平儿:“她问我你们是龙在上还是凤在上,我说龙在上,二姐就呸我,说我撒谎,还罚我不许吃饭,在家里一直写‘我不会撒谎了’。我没撒谎呀!她就是喜欢我说凤在上!光喜欢还不算,还非让我告诉她怎么个凤在上的法儿。”
要是他不说,二姐就不让他回家,把他领给织纺的寡妇们挑去做丈夫,做个三五年,生了儿女,人就老实了,不想走了。
平儿说着说着都要哭了,直说二姐:“臭流氓!”
楚韵看他人比桃花红,原来是被羞的,同情坏了,平儿才十四岁就落二姐头上了,太惨了。
杜容和咳了两声,看他涕泗横流,也不自在了,安慰道:“以后不让你去那边了,别哭了,等会儿回家黄太太看见怎么办?”
平儿听到黄太太三个字,立马止了哭。
杜容和想着他不容易,把报酬又往上提了几分。只是,自从他没在内库捡东西走就不如往日富裕了,于是就用物件儿代替了现银。
平儿倒是无所谓,他也要给自己攒老婆本,有好东西留着当聘礼也成。
杜容和看他愿意,很快从屋子里拿了串打了如意络子的玉葫芦串粉碧玺和红碧玺的压襟递过去。
楚韵看不是杜家能有的物件,立刻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了。
杜容和道:“若日后娶不上媳妇,或拿去当了,或者在家里给姑娘们戴都不错。”
平儿眼珠子瞪得老大,往袖子里一丢,道:“三爷又臊我!”
杜容和低头闷笑,拍着他的肩,道:“先回去看看家里人,日后得了空咱们再慢慢说。”
平儿点点头,心里一直偷笑,他连内库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但他从会说话起就耳濡目染地把内库当成自己家的了!
一些小花样他也瞧得出来,像这个压襟下头吊着的黑穗儿,原本该是黄色的!
黄色的是什么东西?平儿搂着东西谢了杜容和和楚韵走了,一路上越想越笑得合不拢嘴。
何妈从他进门就一直盯着,等到人起身,一眼就看见了怀里珠光宝气的报酬,马上就把鼻子气歪了,咕哝道:两个败家子,没我在,这家未必能活到明年。”
李叔听着,默默地从厨房端了花生瓜子小米粥出来,何妈带着吃的喝的,两步走到厨房那堵矮墙下用烧火棍敲得梆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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