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同人)清朝乡下女进城后by竹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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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东陵点头:“是他,是他,就是他。他当时来就跟我说想要我一过去开荒种地,我年纪这么大了哪干得了这个?我跟那边说让宗保过去慢慢开,我有空过去搭把手也就结了。”
柯氏听得哦一声,木着脸问道:“你是说,——你那亲生的妹子,让人提了两口袋小米过来就要让咱儿子过去犁十亩地?”
楚东陵笑了两下,他还没说,其实楚韵原话说的是让他带上小舅子大舅子小儿子和自己一起去。
他当时就差点让茶呛死,一边说妹子跟哥哥亲起来了,一边在心里惦记着楚韵弄的那个什么瓜子和她种出来的新稻子。
虽然杜家没往外说是他妹妹捣鼓出来的,但知妹莫若哥啊。这妮子是什么德行,他早就知道了。
老家人都说这孩子健壮如牛,一人能开二里地,种的东西也很好吃。
只可惜他收到楚韵和老太太从乡下送上来的农货素来都是些不值钱的白薯,他很长一段时间都以为这个干巴巴的白薯就是楚韵的种田成果,并且在心里怀疑老家人是胡乱吹捧这个当家的姑娘。
结果楚韵嫁到杜家以后,城里慢慢出现了什么葵瓜子,后来又出现了什么新米,他心里早就犯嘀咕了,然而这个妹妹始终没有过来问他这个哥哥是怎么想的,要不要一起做事。
楚东陵心里门清,这个妹妹绝不会原谅他,两个人从生到死也只剩利用关系了。
能被人利用也是好事一桩,说明他还能干,能干就有钱赚。
柯氏十万个不愿意,楚宗保一百万个不愿意。
楚东陵次日就带着两人去戏院看了出花木兰替父从军。
柯氏:……
她自然无论如何不能挡着儿子救爹,只能含泪舍了儿子,买了只大猪蹄回来。
楚宗保心惊肉跳地看着猪蹄子下了油锅,自己油煎火烤似的,唬得头发倒竖,半夜辗转反侧愣是没睡着。
等到狗睡了,楚宗保跳起来敲开爹娘的屋子,拉着睡眼惺忪的爹问:“那个地是怎么挖的,是不是跟学里扫雪一样累啊?”
楚东陵哈哈大笑,道:“扫雪那就是玩,地可不是这么种的,要是人人种地如扫雪,天下哪还有读书人?”
楚宗保哆嗦着回去倒下又开始辗转反侧,等到鸡叫了,他又跳起来敲开爹娘的屋子,拉着熊猫眼的爹问:“十亩地有多大?想必只比咱家院子大点儿罢?儿子想了一晚上,若是这般大得地,还能开得出来。”
楚东陵几乎快笑断气,他幼时家里就只剩穷讲究,地也种过,粪也挑过,看儿子求知若渴的样子便涌起深深的嫉妒。
这时一看天都亮了,干脆直接穿上冬衣冬帽出去买了两个肉包子,想着带儿子出去见识见识,一个读书人连十亩地有多大都不知道,说出去真丢死个人。
等他转身回来,楚宗保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只脚在棉裤里,一只脚在被窝里,四仰八叉得像只倒翻的王八。
楚东陵直接踹了一脚在儿子身上,楚宗保吃痛,窝窝囊囊地揉着眼弹起来道:“爹,我不吃猪蹄了,咱不去种了吧。”
楚东陵没有同意,他十分冷酷地把人拉了起来,顺道还租了辆小驴子车。
楚宗保心性顽劣,还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等穿好了衣裳吃好了包子,又摸着肚皮舒舒服服地上了驴车后,他已经忘了今天要去干什么了,脑子里只当是踏青游玩。
楚东陵先带着他去了野牛沟。
这时已经到了三月初,天气时暖时冷,但野牛沟的村民已经打算开始种稻子了。
这个稻子已经跟上边通过气,可以大大方方地种下去,所以也不是什么秘密,而且楚韵卖了不少种子给黄米胡同的街坊,如今种的人不少,野牛沟也不打眼了。
秦好女带着葵娘在地里忙活,葵娘在这里生活得很好,虽然日子辛苦,但比被陆五关在家好多了。
楚东陵是个油滑机灵的生意人,楚韵还没进杜家门,他就把杜家的老底儿弄得一清二楚,这时往杜容和的地里来也熟门熟路。
乡下佃农看他是个陌生人还有些警惕,楚东陵一说自己是楚韵的亲哥哥杜三爷的大舅子,一下子就畅通无阻了。
大家都见过楚韵,楚东陵和楚韵长得有五六分像,秦家人一边接待他们,一边使唤秦老爹悄悄去城里跟楚韵说乡下来了个打秋风的舅子,让她提前做好准备,但让她别慌,人已经让他们拿住了。
秦老爹:刚过了年,乡下年猪缺得紧,若来了遭瘟的野猪儿,咱们两刀送他们做肥。
楚家父子只觉得乡里人很热情,有给他们拿白薯的,有给他们送馒头的,甚至还有不少人笑嘻嘻地拉着楚东陵说着种地和养猪养狗的事儿。
楚东陵看此地民风淳朴,心里感慨难免勾动乡情,也跟着说了两句,他说的也不错,但比起楚韵那就远远不如了。
大家听了两句就嘀咕。
“楚家阴盛阳衰啊!”
“这还用说?物似主人形,看好男和好女就知道楚家啥德行。”
作为衰阳的秦好男看了姐姐一眼,默默垂下了头。
楚宗保眼珠子滴溜溜地围着田转,看乡下大爷皮肤黑、衣裳破旧都不乐意和他们搭话,于是就拖着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秦好男问:“好人,你知道十亩地有多大吗?”
“我叫好男,不叫好人。”秦好男纠正。
楚宗保笑出了鸭子叫,这是个纯正的乡下土包子,太可笑了!
秦好男困惑地看着他问:“你是鸭子下巴吃多了吗?我爹说鸭子下巴吃多了就会嘎嘎叫,以后少吃点罢。”
而且他没想到这个人连十亩地有多大都不知道,这不就是个傻子吗?自己至少不傻。
想到这里秦好男雄风大振,雄赳赳地指了下望不到头的一片地,道:“我们家只种了杜三爷十亩地,你从这边的老榆树看到那边的小坟包儿,这个就是十亩地,都是我家在种。”
楚宗保嘎嘎地笑着看了一圈,看着看着鸭子声就变成了蚊子叫。
他都不要楚东陵提醒,自己一个人沿着田边慢慢地走。
走到一亩地时,楚宗保眼睛就红了。走到三亩地时,楚宗保已经开始唱楚韵教他的小白菜,走到八亩地时,楚宗保终于忍不住哭了。
走到十亩地时,楚宗保嘻嘻地笑了起来,一蹦一跳地流窜至楚东陵跟前,道:“爹,十亩地原来这么大啊,皇宫想必也就这么大吧。”
楚东陵看着疯疯癫癫的儿子同情道:“跟皇宫比,十亩地还不如粒芝麻大。”
楚宗保这时就倒在地上就开始哭,开始打滚,嚎着自己不想干,要爹和娘去杜家跟小姑说对不起。
他觉得楚韵就是想整自己爹娘,整他们好了,整他干什么啊?他还是个孩子呢。
秦好女听得很稀奇道:“你让你爹去找她也没用,她自己也要种地,去年这十亩地,就是三奶奶跟我们一起种的,她不仅种地还要挑种子,这是个精细活,三百斤里挑出一百斤,我都吃不了这个苦,你找她,没用!”
楚宗保深深地被楚韵吓到了,他倒在地上愣愣地问:“她也要种?”
秦好女道:“她从小就种,一直种到出嫁。种了地她和老太太才能吃饱饭,但她只有一亩地,怎么想法子也种不出肉钱。你不知道吗?”
楚宗保小脸一红,他对楚韵在老家的生活怎么会不清楚。
柯氏嘴上没把门,不仅逢人就说小姑子在家吃兄嫂的用兄嫂的,还常叹气楚韵把楚家的家当全拿走了,好似楚家真有什么宝贝能继承似的。
难道他们楚家不是穷得爹都差点倒插门了吗?究竟有什么东西要继承啊?老祖宗的牌位吗?那这个或许是金子打的了。
这事在街坊中不是秘密,尽管柯氏不对楚宗保说,但他还是能从别的孩子群里听到这些话。
所以,楚宗保素来以为这个小姑在乡下吃香的喝辣的,是个独占家产的恶霸,他们家在京城吃糠咽菜全是这个素未谋面的小姑害的。
后来楚韵脸色蜡黄、浑身稻草地站在门外叫嫂子哥哥,楚宗保吓了一跳。
他一眼就看出来姑姑根本不可能在乡下过上好日子了。说不定身上穷得连虱子都有,饶是如此,楚宗保也没想给过她什么好脸色,他心里倒希望楚韵真是个坏水种子,那样坏人就不是他爹和他娘了啊。
只是不知怎地,楚宗保跟着柯氏回回想捉弄她都能恰好被街坊瞧见,街坊们眨眼就到处说他们家刻薄小姑子。
秦好女在城里溜了一圈回来,把瓜吃得一清二楚,心里难免为楚韵不忿。
儿子缩着不吱声,楚东陵全当做耳旁风,脸上一点红不曾见,甚至还有些兴奋。只是出门溜了一圈而已,他就发现周围的乡民对楚韵和杜容和都赞不绝口。
有名声的人比有身份的人更前途无量,做哥哥的沾点儿妹妹的光怎么了?由衷地心疼道:“她辛苦了,若做哥哥的能早些发达,也能叫她早点上京多享几年福。”
这话说得,好似楚韵在楚家光顾着做大小姐享受了似的。
秦好女让他这做派恶心得险些往后跌一跟头,她说不过这等厚颜无耻之人,所以一把就把楚宗保往地里拖着走了。
父债子偿嘛。
楚宗保长这么大头一次被姑娘拽住,整个人都跟鹌鹑似的羞答答地走,竟是连下田都不怕了。
秦好女选的地可不是什么上等良田,而是秦老今年给她新佃的一亩下田,田里肥力薄,还有许多长得很深的野草根,他们要做的就是趁着还没热起来把这些东西挖出来,晒死或者烧死。
这是个苦力活,楚宗保想看看种地很扫雪比起来哪个更累,竟然当真吭哧吭哧干起来。
扫雪,堆雪人是楚宗保心里最累的活。因为雪冻人,除了这个,他这辈子就没受过别的罪。
这会儿一动田地就笑了,他觉得很轻松,土块很容易就能被翻出来。
他觉得自己一天能干十亩地!
楚东陵一看就暗道要完,农人种地很多时候都不会觉得累,越累反而越有使不完的牛劲儿。
但使过劲缓下来,到了次日日子就难熬了。
楚宗保不服自己是衰阳,在地里忙得汗如雨下。
楚东陵摇摇头,走了,想,自己这么聪明,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蠢蛋呢?
楚韵乍闻秦好女在乡下把楚家父子刺了一顿,顿觉当时没有白教她沤肥之法。
当年真正的楚姑娘去了乡下不到一年就活活怄死了。楚韵穿过来后,并未尝到她那样的委屈,但也吃了不少苦头,所以晚间便与杜容和商议她白日也要去跟着监工,她也想狠狠出口气。
杜容和就想这口气怎么不出在他身上呢?出在区区一个楚宗保身上未免也太浪费了。
于是,书也不看了,说:“我也要去。”
下次再浪费了怎么办?
楚韵不乐意带他,小荷老师别看是能吃苦的人,但骨子里纨绔子弟的习性真不少,让他种地,想想道:“要是咱们真是靠地吃饭的农家人,想必不到三月就讨粪吃去了。”
杜容和不服气地还亮出胳膊让楚韵看,表示自己很有力量,足以掀翻十亩地。
何妈在外头听墙角,转头瞅着三爷眼神一片火热。
想说,哄谁呢?正经人显示自己力量都是胸口碎大石,徒手劈瓦片儿,谁家好人把袖子卷起来给人看胳膊啊,这不是孔雀开屏么?
楚韵看见他的手腕很快就扭头避开了。
小荷老师手上有一层薄薄的肌肉,看着瘦但并不柴,楚她喜欢的是李小龙那样体脂率很低的劲瘦型肌肉,跟馒头似的肿起来的就敬谢不敏了。
杜容和比不上李小龙的肌肉,但也有类似的流畅美感,楚韵还是第一回看见。菩萨在上,他们在一起躺着都是很纯洁的室友关系,尽管小荷老师越穿越少了,但最大尺度无非露个领口而已。
这对楚韵真算不上什么诱惑,她不仅适应领口,还适应短袖和泳装。
但杜容和是个出门会把口子扣到下巴口的男人,他这别有用心地露出胳膊,楚韵低头想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答应了。
杜容和次日很得意地穿了一身便捷的骑装,骑装仍然是白色的,下边的裤腿都被靴子紧紧地绑着。
楚韵也学着他这样穿,她穿的是青色的,不然两身白出门,不知道的还以为杜老爷死了呐。
这个衣裳是男人的款式,但有何妈在,什么都能改。
这两人要出门,何妈也要跟着去,她已经看遍了黄米胡同的山水,志不在此了。
几个人早上吃了一碗凉拌黄瓜配小米粥,又各拿了个油炸鬼才出门。
郎氏在院子里跟两个媳妇儿给大爷二爷做僧衣僧帽,看两个人这副打扮就知道要往地里去,难免叹一回事。
杜家泥巴味是越来越重了。
她看看这对小夫妻,小声跟闺女杜月嘀咕:“去年三月,你哥想着四月要娶这乡下丫头,还在家喝闷酒。今年三月,已跟哈巴狗儿似的缠着人不放了,甚至连地都肯下!阿弥陀佛莫不是鬼上身了?往常咱们在家何曾见过他动一指头泥巴?”
孙婆子就撺掇着郎氏把地要过来,郎氏让她煽风点火一捣鼓,也有些悔恨,眼见着要一跃而起抓住楚韵。
杜月在一旁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唬得一众婆子都疾言厉色地问——姐儿怎么能翻白眼!
杜月又翻了个白眼,选完了男人就要选女人,她马上就要进宫小选,内务府已经把“杜家三妞妞”的名字报了上去,再不翻就翻不了了。
过些日子三妞妞就要坐着马车往真正的皇城走。
家里的丫头婆子姐妹兄弟都不许杜月冒冒失失的说话,她们不是怕杜月飞上枝头,是怕她在在外闯了祸把自己害了,主子跌倒奴才遭殃的事可多啦。
杜月憋得慌,只能杀鸡抹脖子般表示——我的娘,十亩没人要的烂地给了小嫂子你还心疼,你祖姓钮祜禄今为郎氏者难不成竟是改行做叫花子去了。
郎氏就跟闺女一人一句顶起来,两个人都用的手势,蛇般在院中扭动,都快活极了。
楚韵大老远看着就跟小荷老师道:“你们家的语言天赋真强!月姐儿若不能进宫,以后在家做个萨满与天地沟通也不错。”
简而言之——大神跳得很像。
杜容和听得叫了两声娘,不能信这爹病殃殃地在屋子里躺着,她就这么高兴啊。
让爹知道心里还不知怎么想呢?
那边母女两个玩得起劲好似没这人般,郎氏甚至对楚韵比了个——你是呆瓜。
楚韵看两母女上下比划,一个字不说,也跟着比划了一通,是陕西话的——你呆瓜。
郎氏瞅着也哼哼唧唧地回了一通手势,这回就一个字——你。
魏佳氏低声问大嫂:“她们说的什么?”
闵氏哪里知道,但大嫂不能没有不知道的事,所以她边比划边胡说——难道你看不出来吗?弟妹说她去种地了,谢谢太太的地。太太说——我不要你的谢,只要在泥巴堆里打滚时不要说是杜家人就行。
魏佳氏目瞪口呆,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可置信地问:“为什么你们都能这么说话,我不能?”
楚韵在门上给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比了两下。这回魏佳氏看懂了,她说的是——因为二嫂不够八卦。
魏佳氏:……
楚韵的地在獐子坡,听说以前这片地经常有獐子过来,后来让人吃光了还是叫獐子坡。
獐子坡比大王庄和野牛沟荒凉多了,这里住户不满百,好像说是因为煞气太重,人都不愿意在这里住。
楚韵甚至都能看见不远处的乱葬岗,走在路上也格外小心,怕不小心踩到人坟头啥的。
三月份的天还有些冷,许久不翻的土也很硬,上边有许多杂乱无章的大石块,还有半人高的不知名野草。
在这片荒凉地中,楚韵看着一个人站在小树林中,叉着腿,螃蟹似的慢慢横着过来。
她看见那个人是个小孩子,可能有十一二岁左右,穿着整齐的明制儒衣。
楚韵看了会儿小心翼翼道:“楚宗保?”
怎么跟被煽掉的猪似的啊?
楚宗保大张着腿,以一种快要寿终正寝的姿态跳了过来,对着她叫了声:“姑,你来了?”
第105章 如狼似虎
楚韵开口先问楚东陵在哪,楚宗保忧伤地看着她问:“姑,你有我还不够吗?”
杜容和在旁边听见就想,这一趟果然来对了,楚家人都是豺狼虎豹,他不来,能行吗?
这做派随时就把楚韵带走了啊。
杜容和伸手把楚宗保抓到自己跟前,楚宗保看着杜容和打了个哆嗦,他有点怕他。
他娘横如螃蟹,去年杜容和抬了二十个箱子进门她都没敢吱一声,楚宗保对他自然而然也有了姑父的尊重,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小杜姑父。
“你换先生了?”楚韵问,她都有些不认识楚宗保了,这还是那个上课逃学买菜断腿的便宜侄儿吗?
楚宗保嘿嘿一笑:“我没换,我把他的学生都带了出来给你做帮手。”
说完,楚宗保一挥手,山坡里就跑出来许多人,有些楚韵认识,她惊呆了、怒道:“你怎么把杭家人拐出来了!”
楚宗保嘀咕,獐子坡这么大的地方就来他一个人,要真是十亩荒地不知道弄到猴年马月,当然得找帮手了。
接着楚韵就知道,她不想花钱,楚东陵也不想。
昨晚楚东陵就连夜流窜至杭家族学,拉着教书的先生吃了顿饭,席间长吁短叹现在的汉人小孩儿都不知道家里有地是什么滋味了,或许过几代人,汉人就忘了以前地是他们种的。
一席话说得人老先生老泪纵横,觉都没睡就泪流满面地跑去跟杭家族长说要让孩子们感受下土地是什么。
楚东陵自然而然地说起自家妹妹正在回忆老祖宗的故事,道:“干脆两家喜事一起办了吧。”
楚韵嫁到黄米胡同的事,楚家的亲朋好友都知道,杭族长还知道楚家老太爷一辈子为前朝守节的事,叹了两句楚女有乃祖父之风,就把家里的孩子送了些过来。
这些孩子都是小少爷,不说大富大贵,丰衣足食还是没什么问题的,来了以后就在坡上野开了,打滚的打滚,捉鸟的捉鸟,还有拿着小银刀在大树上割来割去,给树造成一点皮外伤就念叨着“要倒了”的。
楚韵看着面前一串穿着细棉衣裳大长衫子只会傻笑的孩子,再回头看一眼同样衣冠楚楚但频频注意衣裳有没有脏的小荷老师。
她都想打道回府了,她觉得以后讨口吃饭比带这些人容易多了。
她还没转身,杜家这边也偷摸来了一马车人,朱雀白鹭喜鹊远远地对着这边叫:“何妈妈,我们来帮忙!”
说帮忙当然是假的,其实是杜家一群小的看杜薇杜韶两姐妹出去住了一圈回来十分快活,也想跟着出来玩,只可惜一直没机会!
今早楚韵和杜容和一出门,他们就跟在屁股后边出来了,还是大的拖小的,一个个都往那马车上钻,丢了几把钱杜密就架着车跑了。
旗人孩子很少有不会马的,郎氏还带着闺女和外孙女在家念经,屋里一连串萝卜头都溜光了。
还是人马夫乐呵呵地过来要马钱车票,一家子才知道,于是杜薇和杜韶就爬起来租了另一辆马车去追。
说是追回来,但却带上了丫头婆子还有妹妹,眼见着是不打算找到人就回去了。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异口同声地说:“我们是来帮忙的!”
楚韵眼前一黑,没拔一根草,眼前已经全是孩子,她是来种地的可不是来做老妈子的!
而且遭瘟的是,两边带来的孩子都有大有小,杜家人来的很齐全,杜韶杜薇、加上还在穿开裆裤的杜澈和要人抱着走路的杜芳,一共是二十二个人。
楚韵愁笑了,甚至还有心情问杜芳:“姐儿你打算怎么帮忙呢?”
杜芳看看天又看看地笑嘻嘻地跟她道:“我做先生教他们!”
楚韵掉头就嘱咐抱着孩子的婆子丫头:“等会儿把芳芳抱远点玩,若是她问起我们在哪,就言大家先回去了。”
丫头婆子也是这么想的,她们很少出门,也很想在周围转悠着听故事,何妈妈说了,乡下奇闻比城里有劲多了!
楚韵看了就叹气,这开垦条件比她刚穿过来还艰难。
杜容和是个说一不二的人,这些孩子说是来帮忙除草,翻土捡大石头的,他行动上也这么引导他们。
他穿得干净利落,人又帅,男孩儿很快就都围着他转。
但他是真不知道怎么分辨杂草和不要的杂树。
楚韵道:“你们先把大石头搬走,姑娘们在前边割草,割完了你们再在后边把草根翻出来。”
这么一嘱咐,一群孩子就要干活。
楚韵也没指望他们能帮多少忙,所以给挑了一块看起来比较干净、安全的地让他们撒泼。
何妈担忧地问:“会不会有蛇啊?”
楚韵:“不会,蛇也是肉,周围佃户不会放过它的。”
看小山坡被人踩出来的路就知道,东头五婶看不上,但附近的居民看得上。每年树上结了果子他们都要来摘,人常走的地方,很少会有别的生物安家落户。
杜容和问她:“这些都是什么树?”
楚韵:“这片小坡地土地并不算贫瘠,种了桃树、枣树、柿子树还有些嫁人木和桑麻。”
不过这些出息比起上好的良田仍差得太远,吃惯了瓜心的旗人之家看不上,会种的人又不敢碰,所以才会荒废。
楚韵想,天下还不知有多少这样被荒废的田地。她打算补种一些桃树,专门赚阔太太的钱,这些人每年要拜的佛实在太多了,根本赚不完。
要是自己手上有桃子,这会儿早发财了,一说要打仗,大姑娘小媳妇又开始到处买果子供神佛。
杜容和听着这些种类,道:“从前应当是此地百姓的永业田。”
永业田是汉人朝廷分给老百姓的土地,几乎都用来种桑、榆、枣树之类,很多门户生了闺女后就会亲手种能打家具的树,有的人家生的闺女多,怕养大了姐妹们争好树,还会故意在树上刻上闺女的名,砍下来是谁的名字就是谁的。
这种地也一般都是肥力不太够,位置也不太好的坡地、山地。好处是永业田可以自行买卖。
一般一个成丁能分到二十亩,但是人口稠密的地方地不够分就只能减少,像京里从前的永业田,几乎就是十亩上下。
一群孩子从来不知道,原来在从前他们是能分到地的,听两人这么说。
一下子对先生老泪纵横的样子就有了一些理解,于是都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发挥血脉优势,把地收拾得漂漂亮亮的。
楚韵看他们这么认真,夸了两句真好啊,真聪明,就把孩子丢给小荷老师了。
老师老师,总不能只做她一个人的老师吧?一个人的老师,想想就让人难为情。
杜容和带着男孩子去搬明显的石头,女孩子们割草去了。
楚韵把楚宗保单独提出来,说:“你跟我走。”
楚宗保伤心欲绝,叉着酸疼的腿,道:“姑,我已经走不动了。”
楚韵站眯眯地看着他:“走不动也要走,能不走也行,不走我就跟你爹说你不听我的,你还敢不走吗?”
楚宗保还真不敢不走,他是替父从军来着。
杜容和很小心眼地拉着楚宗保走到一块杂草最深最多的地方,道:“这块地最能光宗耀祖,去吧,去了才对得起你的名,男子汉大丈夫,不要怕。”
这地方绝对有毒蛇,小姑父肯定是要害死他。这么想着,楚宗保找了根又细又直的棍子,哆嗦着走了进去。
楚韵在旁边也拔草捡石头,她想起楚姑娘过的日子,温言道:
“这里的草根深,来拔掉它,就像拔掉楚家的穷根。”
“这里石头重,抱起来,抱的石头越多命越好。”
楚宗保不信,但小姑说得太不吉利了,他不信也不敢不做。
楚韵守了会儿楚宗保,忽然看见那边那闹轰轰的一片,走过去一看,险些闭过气去。
春天已经有花朵盛开了,坡上不知名的小野花,很多人都下不去手。
“像在杀人!”杜澈说。
杜密想,要真是如此,那他家下辈子就该投胎错为猪啊,毕竟他爹一院子的花花草草,他们都拔了。
杜薇杜韶率先割了两把花,她们想都摘回去给爹留着。爹素来爱花儿朵儿的,他的花园让小花做了窝,想想还挺难受的,要是爹一去不回,死前想到自己能得儿女一屋子花,想必也会高兴点吧?
其他人一看,也动了手,里头有两个心软的忽然哇一声哭了。这是孩子堆,孩子的哭声是传染病,这两个哭了不知道谁哇一声也跟着哭了,接下来田地就全是小孩子的哭声。
大孩子看得发笑,小孩子就哭得更大声了。
孩子群立刻不再以男女分队,而是自发以年龄分了队。大的这边边笑边干活,小的那边边哭边干活。
杜容和看得很有意思,他认为这是孩子天性,人本来就该以志趣群分,而不是以别的什么东西分。
楚韵仿佛五雷轰顶,瞪着杜容和问:“你就是这么看孩子的?”
杜容和看她不喜欢,就帅气地喊了两声。示意男孩子停下来。
但大家都在气头上,哪个肯理他,甚至还有人说:“你年纪大了,往旁边站站,别捎带脚伤着你。”
楚韵看战事一触即发,也不做事了拉着楚宗保和丫头婆子们赶紧用割下来的花草开始编花环,她想的是有花孩子们就不会闹了。
杜容和干不了这个,就在旁边夸她编得真好看,说她治家有方,要是女儿家能做先生,就是大学士也未必做不得。
楚韵也有些得意。
结果,花环一发下去,事态升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