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垃圾桶里的灰姑娘by河边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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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比不过我】
她坐在台下, 越是?旁听他人讲说,越是?在心中确笃定这点, 第一队将是?难以超越的一队。
等?到尘埃落定, 夏茯和方景澄并排站在鲜红的绒毯上,依次接受评委嘉宾的祝贺。
“恭喜你。”
黑发青年垂下眼眸, 短暂交叠的手掌冰凉而平滑,像是?某种玉石。哪怕和家人避嫌也?太过冷淡了, 夏茯意识到方斯宇或许真的不太喜欢弟弟。
而青年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和扬眉吐气的方景澄对比鲜明。
大一就得到了校级奖项。
这是?方景澄这么多年来想都不敢想的事。
好不容易挫败了哥哥的风头, 他本该仔细欣赏方斯宇灰头土脸的样子, 感叹“你也?不过如此”,但?此时此刻,他一门心思却?像振翅的小鸟,轻盈地落在夏茯的肩上。
方景澄凝视着她, 那双眸光晃动的蓝色眼眸, 像是?在明媚春日里波光粼粼的海,有着叫人甘心沉溺的魅力。
“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你不知?道你刚刚回答问题的样子有多迷人。你什么时候练的演讲?是?不是?……”
是?不是?在学他?
她喜欢他说话?的样子么?所?以用那双猫一般莹亮的眼眸,不动声色地描摹他的样子?
真想现在就搂住她,低声询问她的真实想法。
但?这终究是?他心底隐秘的快乐,说出来反倒会失去原有的味道。
他更乐意在只有二?人的时候慢慢琢磨那层意思。
“您好, 能?给我们多拍几张合影么?”
方景澄扭过头去,主动搭讪宣传部请来的摄影,用同框抑制住对亲密举动的渴望。
“年纪最小的冠军”这个话?题本来就自带热度, 两人又是?靓男俊女的组合,衣着光鲜亮丽, 学院自然不会放过宣传的好机会。
“你们很上相,这几张可以发到学院主页么?”
“我得选选。”
方景澄挨着夏茯,仔细地挑选照片,但?话?音刚落,兜里的手机便震了起?来。
看着来电显示,青年脸上笑容更盛。他轻轻推开身前的相机,朝夏茯颔首:“我家里人来电话?了,要不我们等?会儿在看?”
在获得成就的当下,最想分享喜悦的人选便是?心里最重?要的人,她夏茯不过是?捡了个漏,凑巧在离方景澄最近的位置,所?以得了他的笑脸。
说到底,他比赛的目的是?让家里人开心……
像是?由衷为他感到高兴那样,夏茯轻轻勾起?了嘴角,将搭在青年肩上,把他往外推了一推:
“赶紧去接电话?吧,家里人一定很为你骄傲,我要坐一会儿了,现在还紧张地脸上发烫。”
“嗯嗯,我马上就回来。”
方景澄不疑有他,感激地笑了笑,便侧过身去:“喂、奶奶——”
在青年看不到的地方,夏茯逐渐收了笑意。她无法旁观他人家庭其乐融融,那种热闹反而显得她孤独,草草选了几张照片后?,便去休息室整理仪容。
金融学院的小礼堂承办过大大小小的赛事,配套设备一应俱全,舞台旁侧甚至有专门的化妆间,红色丝绒座椅前是?装饰着灯泡的大镜子,很有几分明星休息室的味道。
夏茯凝视着镜前“焕然一新”的自己?。
在观众席枯坐了一上午,脸上已?经有些倦色,想要用水冲洗脸颊,但?真瞧着芙蓉一般的脸蛋,却?舍不得卸了那层装扮。
身上这套西装裙是?方景澄后?来选的,万把块钱的衣服贵有贵的道理,特质的垫肩撑起?瘦弱的脊背,流线型的设计把腰身掐的极细,漆黑的面料里编了细细的银线,在灯光下泛出迷人的光芒,低调不失奢华,将她衬托得宛若秀场上模特。夏茯洗手的时候都怕凑近洗手台,让水溅到这条裙子。
有这么一件漂亮的衣服,清秀的脸蛋便显得寡淡。
方景澄约好的明星化妆师,化妆加造型就花了几千块。
打扮完毕去照落地镜,发现西装肯定不能?穿运动鞋吧?于是?顺滑的丝袜、锃亮的漆皮皮鞋、昂贵的包包又是?一笔费用。
这还不是?结束,光有衣服怎么没有首饰?人家会觉得你全部的钱都砸在所?谓的“大件”上,显得小气、刻意!
于是嫩白的耳垂又坠上了圆润的珍珠耳坠,因为夏茯不愿意佩戴胸针,方景澄便从?车里摸出一个盒子递给她。
“我觉得还是?有些素了。”
“我奶奶经常说这个年纪的女孩应该打扮打扮自己?,每年过节表亲来家里玩,她都会送上不少金链、银镯、玛瑙之类的小玩意,手上好几个翡翠镯子叠带丁零当啷响个不停,不过的确好看,刚好拿去配这身黑衣服。”
“算是个亮晶晶的小玩意,可以带着玩,希望你喜欢。”
这是方景澄的提前表态,无论她有没有拿奖,他都会把钱给她。
黄澄澄的玫瑰金镯子镶嵌了一圈碎钻,像满天繁星闪个不停,一拿出来照亮了女孩樱粉色的指甲。
青年将镯子推上夏茯的手腕,好像给她戴上了一副易碎的镣铐,叫她束手束脚的生怕不小心磕掉了这些细碎的小石头。
所?谓搭配是?个黑黢黢的无底洞,砸钱都听不见个响声。这样一套折腾下来,别说穿衣服,更像是?衣服在穿人了。
但?也?只有这样,她才变得华光璀璨,和青年并肩而立的时候不显得那样突兀。
应该打住了,已?经足够了。
以她的经济水准,这辈子可能?只有这一套穿搭,无论哪件拆开和她原有的单品进行组合,都只会显得勉强,让她像个拙劣的笑话?。
比赛是?她和方景澄人生中短暂的接触点,该拿的钱已?经拿到了,从?比赛结束的那刻开始,他们就该毫无瓜葛,顶多他今晚不回家吃饭,她还能?用庆功宴为名多留他一晚上。
但?,假如他对她的兴趣不单单因为比赛的话?,这段关系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她想要什么样呢?
夏茯立于镜前,她用指尖慢慢描摹这美丽却?陌生的面庞,沉默地审视埋藏在心灵深处的另一面。
离开化妆教室之前,化妆师给了她一个小袋子,里头装满了化妆用到的小样,说妆效足够撑到比赛结束,但?如果下午还有别的活动,她还可以用来补妆。
夏茯拧开了唇釉的盖子,仔细描画薄薄的嘴唇,看瑰丽的蔷薇色一点点在苍白?的唇上洇开,慢慢勾起?了嘴角。
在魔法失效前,再让她漂亮一会儿吧。
方景澄坐在观众席最后?一排,他先满是?期待接了电话?,可后?头听了那些事,便开心不起?来了。
“你说的那个直播,奶奶不太会弄,就把你爸也?叫回来给我投到电视上。哎呀、哎呀!不愧是?我家的孙子,你爸开始觉得小题大做,后?头也?问你要不要回来吃饭,虽然板着个脸,但?我看得出他心里高兴得很。”
越过平淡的寒暄,他直奔主题问道:
“妈今天回家了么么?”
老人不高兴听他提起?妈妈,每次对话?总免不了絮絮叨叨的抱怨,从?不够格的出身骂到“难以相处”的性格,还有一个“不争气”的肚子。
“没呢,估计又在国外搞什么业务吧,结过婚还天天往外头跑,一点没个当妈的样子!斯宇当初身体?不好肯定就是?因为这点!后?面好不容易才怀上你,也?不用点心,要不是?我赶紧把你抱回来养,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结果斯宇也?被她带得性格阴沉沉的,不跟我亲近……”
“不要紧,奶奶在家,这几天辛苦坏了吧?回来给你准备你最喜欢吃的那几道菜……”
业务、业务,真有那么多业务要谈么?他听到这里,喜悦的心情已?经平复了大半,勉强附和了几句道:“嗯嗯,谢谢奶奶,我今天晚想跟队友一起?吃,等?周末再回去好好陪陪您。”,犹豫了一段时间,还是?给母亲打了一通跨国电话?。
第一声、第二?声、第三?声……
方景澄默默数着电话?铃声的次数。
对方终于在响铃结束的前一秒接起?电话?,冷淡的声音下压着一丝不耐。
“怎么了景澄?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么?我现在正在研究所?的等?候室,好不容易约上了那名心外医生。”
他不了解她的行程,也?不是?故意来炫耀,但?事实就是?这样,方景澄也?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能?做出惹她生气的事。
他歪过头,将脑袋靠在椅背上,无奈地苦笑了一声:
“没什么,上次说的建模大赛我拿了第一名。”
女人叹了一口气,言语里疲惫突然加重?了许多。
“嗯,学习是?为了你自己?,你现在知?道这点就好,不要骄傲,如果那段时间不是?斯宇犯病需要休学调养,他也?能?做到,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她耐着性子夸奖了一句,然后?“咔嗒”挂断了电话?。
夏茯找到了方景澄。
“……你还好么?”
比赛结束,师生均已?经离去,横幅被拆下,和绚丽的彩纸一同扫进绿色的垃圾桶,灯光黯淡,厚重?的丝绒帘幕也?紧紧闭合,只有一个清洁工弯腰翻找座位底下残留的塑料瓶。
青年就坐在礼堂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或许是?为了给清洁让位置,他蜷了一条腿,将下巴搁在膝盖上,垂眸养神的样子令夏茯想到了被丢在公园的孩子,傍晚时分,天色渐暗,玩伴陆陆续续离去,只有他还等?在原地。
直到她轻声唤他,纤细的身影重?新填满他的眼眸,方景澄周身的低迷才逐渐褪去。
他像重?新被注入了活力,抬头对她笑道:
“嗯?挺好的,又拿了不少零花钱呢。作为比赛后?的庆祝,今晚我们出去散散心怎么样?”
现在你也?和我一样,变得无人分享喜悦了。
夏茯定定看着他,终于了做出决定。
“好啊,我们出去。”
“只是?、这次可以让我请你么?我想去我们第一次见的饭店。”

第44章
原本都是夏茯被他带出去?吃饭, 女孩经济能力有限,哪怕请他零食也是校内的?小?玩意,像这样主动约他去?私家餐厅还是头一回?。
“第一次见面的?饭店?”
方景澄轻声重复了一便?夏茯的?请求, 笑着弯起了眼眸。他还保持着蜷腿的?姿势,将脸颊抵在膝盖上, 歪头望着她, 似乎从这不同寻常的?话语邀请里?品出了一丝别的?味道。
“我可以?把?它当?成约会么?”
青年如是问道,英俊的?脸上表情甜蜜而狡黠, 一旦被那双车前菊色湛蓝的?眼眸捕获,哪怕心里?没有那个意思, 都会为了留住这笑容, 随了他的?心意。
爱撒娇的?家伙。
毫不掩饰的?发问叫夏茯在心里?叹气?, 再次清晰地认识到,自己?面对的?是怎样一位可怕的?猎手——哪怕方才还因为家人沮丧不已,在男女相处上方景澄似乎仍旧游刃有余。
情绪切换之快,使她忍不住怀疑, 或许他并不像看上去?这般在乎感情, 有机可乘是他故意露出的?破绽,而她接下来要做的?事也可能只会血本无归。
不过事到如今,她也不想?继续同他兜兜转转了。
女孩抿了抿嘴唇,闷闷地答道:“也可以?这么理解吧”,语气?十分无奈。
他一下从被忽视的?人变成了被纵容的?人, 愉快地感叹说:“真让人期待,我来打通电话,看晚上能不能腾出一桌。”再起身, 已恢复成往日轻松自在的?模样。
第一次走上这条路在漆黑的?夜,重来一次在昏黄的?傍晚, 夏茯别过脸,仔细望着窗外的?景色,想?把?亲自选的?这条路记清楚。
饭店还是那个老样子,藏在雕花铁栏里?,被簇拥在繁花深处,茂盛的?蔷薇从砖红的?屋檐泼下,风一吹,粉色的?花瓣便?扑扑簌簌在青黑色的?砖上铺了一地。等侍者撩开密密的?珍珠帘幕,铺着厚实绒毯的?长廊就会把?她带进另一个繁华、热闹的?新世界。
只不过这次作为来客的?她模样大变,心情也不像当?时那般局促。
小?巧的?女士皮鞋无声地踩上绒毯,钢琴烤漆般光洁无暇的?鞋面印出墙壁两侧的?古典油画,以?及她平静的?脸颊。
夏茯还记得当?初穿T恤、牛仔裤来到这里?的?表情,像溜进厨房的?老鼠,一方面忐忑不安,惶恐被人驱除,另一方面心急如焚,迫切地想?要平复腹中饥饿。
但现在不一样。
名贵的?衣衫好?像突然成了坚固的?铠甲,紧紧包覆住她的?自尊,叫她足以?昂首挺胸提胸,融入这片奢侈的?小?天地。
明明总用“人生而平等”这样的?话来激励自己?,但到头来,这句名言还不如一套昂贵的?衣服来的?有用。
在这里?是这样,去?GJ大厦试衣服也是如此。
夏茯默默感受心境的?变化,觉得自己?或许和服装店里?的?店员没有太大区别——
说到底她还是没钱,所以?才在心底崇拜着金钱的?力量,无形间也把?人分成三?六九等,然后在契约结束的?时候,仍厚着脸皮请方景澄陪自己?来这种地方……
“我选了自己?喜欢的?几个菜,你呢?还有什么要加的?么?”
方景澄显然是这家常客,飞快地选好?了几样时令招牌,便?抬起头征求夏茯的?意思。
望着那张英俊的?面孔,夏茯的?心沉了又沉,她明明试图保持冷静,但在事到临头仍觉得胆怯。
她垂下眼眸,用手指一行一行划过菜品字眼,最后缓缓停在晶莹的?杯盏上。
“已经够了,我跟着你吃就好?。然后再点些喝的?吧……可以?点瓶桂花露酒么?”
有些事不借着酒劲可能做不出来。
方景澄扬起眉头,着实有些吃惊”我倒是没问题。你呢?你可不像是会喝酒的?样子。“
夏茯摇摇脑袋,解释说:“的?确不怎么喝,一般过年的?时候才会尝点米酒。但今天很值得庆祝,我也想?放松一下。”
方景澄叫服务员送来了样品,他托着酒瓶,垂眼看着写在背面的?度数,澄清的?酒液在灯光下反射出诱人的?光泽,于他眼眸中晃动。方景澄明明看起来私下烟酒都来,对自己?没什么要求,但夏茯想?要尝试时,他反倒端起架子,低声询问说:
“虽然是花果酒,但度数也不低,确定要这个么?“
她定定地看着他,不依不饶:
“嗯,不行么?还是说你有别想?喝的?么?”
他轻轻笑了一声,语气?十分无奈:
“没什么,只尝一点的话就还好。你一个人肯定喝不完,我陪你喝就好?。”
好?不容易来了喜欢的?餐馆,夏茯的?心思却不在饭菜上,自然也不出味道。她端着水晶雕花的?酒盏,小?口抿着金黄的?桂花酒液,只觉得身上一阵冷又一阵暖——酒是冷的?,脸是热的?,方景澄看她的?眼神也是烫的?,她觉得自己?几乎要化掉了。
今晚他的?兴致显然很高?,一直拉着她攀谈,聊餐厅、暑期活动、评委间的?八卦之类的?的?俏皮话,直到某刻夏茯突然对这没有重点的?话感到厌倦,垂下眼眸不再回?话。
哪怕还没真正接触家业,但出生在那个圈子便?少不了应酬。方景澄随手把?玩着酒杯,将十年的?陈酿当?成带着花香的?饮料,半瓶入喉,白净的?脸上也不见变化。
“脸好?红哦,醉了么?要不要出去走走?”
他关切地望着她,眼神天真地像个孩子,让夏茯心动之余又有些憎恨,觉得他又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她把?酒杯推到一边,伸手去拨开垂下脸颊的长发,语调因为醉意变得绵长。
“嗯,你能带我吹吹风么?后面好?像有个小?花园。”
“来,我搀着你。”
方景澄及时起身,将手递了过去?,扶住女伴晃荡的?身体。
“后面有小?花园么?看来你挺喜欢这里?的?,我不巧找对了地方。”
“是啊,我很喜欢这里?。”夏茯头一次来这么高?档的?地方,新奇之中,看到的?一切都被她深深记进了心里?。
哪里?摆着老旧的?留声机,细细的?小?针抵住唱片,奏响悠扬的?古典乐,哪里?挂着上个世纪的?月份牌画报,风情万种的?女郎穿着鲜丽的?旗袍。
她跟方景澄慢慢地走着,或许真是醉了,听见不远处有高?跟鞋咚咚踩响地板,抬首时几个穿着旗袍的?太太亲密地互相挽着手臂,有说有笑穿过长廊。
“真漂亮,她们是要拍电影么?”
方景澄伸手拦了一位路过的?太太,笑眯眯地询问情况。
“我问问……老饭店楼上有个舞厅,每晚都有人去?跳舞。怎么?有兴趣,S市弄子里?有好?多老裁缝,有空我带你去?订一批香云纱的?料子,做成旗袍一定很适合你。”
她说:“我不会跳舞”,他便?答:“我也不会,我可以?先学了再教你”,好?像任意一个随性之举,都能得到他耐心的?回?应。
好?脾气?的?样子惹得夏茯忍不住偏过头,仔细地多看了他几眼。
酒店后门是一处僻静的?花园,笑声、歌声、咚咚的?跳舞声随着绚丽的?灯光远去?,在黑丝绒般的?天幕下,只有藏在草木里?的?蟋蟀幽幽唱着情歌。
因为酒力作用,夏茯比往常任性许多,走了一阵子便?腻了,扯了扯方景澄的?手臂,说“不想?弄脏裙子”,指使他找个落脚的?地方。
她抱臂站在一旁,冷眼看他弯腰曲背,捏着一块湿巾擦拭花园里?的?藤篮秋千。等到坐下后,又低低在他耳边请求:“我累了,我可以?靠着你么?”
“来吧。”
夏夜的?室外潮湿而闷热,方景澄把?昂贵却硬挺的?西装外套搭在把?手上,朝她伸出手臂。
“你身上好?热。”
她像是一株柔弱无依的?藤蔓,攀在他的?肩上,呼吸他脖颈皮肤洇出的?热气?,顺着他的?结实手臂下滑,最后懒洋洋地睡在青年的?膝盖上,幽幽地跟他抱怨。
他深深地呼吸,似乎拿她很没有办法。
“现在好?点了么?”
方景澄抬起手掌,依次卸掉了腕表、异形戒指等饰物,一边轻轻晃着秋千,一边宽大的?手掌在夏茯脸边扇风。
“好?多了……你对我真好?。”
喝醉的?夏茯只是傻傻地对他笑,动人笑容磨掉了方景澄最后一丝脾气?。她两腮染着红霞,仿佛烂熟的?蜜桃,用手轻轻揉捏就能沁出香甜的?蜜汁。
“有多好??”
方景澄抚摸她的?长发,将被汗水打湿的?发丝别至耳后,用手背摩挲她柔软的?面颊,弯起的?指节刮过她的?眉稍于眼角,恶作剧似的?动作弄得她痒的?想?笑。
他好?的?要命,面对她的?需求,称得上有求必应;又坏的?可以?,在被人抛弃的?夜晚,非要等她来主动,承认他是可爱、被需要的?那个人。
无论?是怕寂寞、懦弱,还是天真、残酷,都像个没长大的?小?孩。
除了美?丽的?外表,令人艳羡的?家庭背景,她一丁点都不想?多了解他。想?要多得到一些钱,哪有想?要吻一个人来的?可怕?
“好?的?我想?亲你……我很喜欢你。”
夏茯在心里?发出自嘲的?笑声,她伸手拉住方景澄的?领口,而他也顺势低下了头颅。
她第一次同异性亲近,因为那一丝隐恨,只是轻轻贴了贴他的?嘴唇,就别过脑袋不想?再看他。
方景澄已经等了太久太久,这点亲近可不能叫他满足。
“想?去?哪里??你在我睡着的?时候,摸了我那么多次……这点吻可不够。”
青年笑着托住了夏茯的?脊背,他轻轻舔着她的?嘴角,慢慢濡湿了她的?唇缝。
夏茯受着他的?吻,觉得像飘在海里?,随海浪起起伏伏,她抬头除了方景澄漂亮的?脸,还有天上一轮清冷的?月亮。
像是想?要紧紧抓住那轮月亮一样,她伸手搂紧了方景澄的?脖子。

一切都乱套了。
好女孩不应该喝酒, 更?不应该在夜里、单独和男人喝酒,甚至酒醉后请他带自己去僻静的花园散步,这行为不亚于明目张胆的引诱, 在小镇的老人眼里和卖身毫无区别。
她最好婚前一个暧昧对象都不要有,免得平白无故失去青白, 等到寻了媒人才发现?自己掉价, 再?也攀不上那些老实本分的好人家。
但掉价、就掉价吧,她从开始就不认为自己有什么价值。无论从身材或是长相, 她都比不上怀里的青年,她活着?是为了逃跑, 哪里奢想过更?加英俊有请调的男人来喜欢自己?
而?这一切正是父母害得, 他们一味纵容弟弟, 把他养成了个吸血虫,正常男人看到这个小舅子只会捏住鼻子离开,哪怕留在家里也不会有好下场。
一想到自己今夜忤逆了父母的教育,夏茯心里反倒有种报复的快意。
银白的月轮就在眼前。
这是她自己的身体, 她有权力用它寻找一些快乐。反正比赛结束后两人的交集就会减少, 刚好出了事也可以推给“醉酒”,从此一别两宽,让她正式把方景澄扔到脑后。
而?方景澄的嘴唇就和想象中一样?柔软,她把手指埋进了那蓬松的银发,更?深地亲吻他, 用牙齿轻轻碾咬青年的下唇,小兽似的撕咬中带了点自暴自弃的味道。
淡淡的血腥味在两人唇齿间扩散。
他“嘶”地一声,倒抽了口凉气, 吃痛之余还是稳稳地搂住怀里的夏茯,只当她是被戳破心事的恼羞成怒, 而?他的确因?为她主动?示好有点得意忘形了。
自知?理亏,青年垂下眼眸,可怜地望着?她,温柔地用舌尖轻蹭她细嫩的上唇,宽大的手掌揉捏她单薄的脊背,动?作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讨好。
像是柳枝撩起春潮,靠近牙龈的地方敏感异常,带起阵阵酥麻,夏茯无意识减了力气,松了齿关。
祈得宽恕后,方景澄对她粲然一笑。英俊的脸庞杀伤力十?分惊人,夏茯几乎能听到苗家少女欢笑跑过身旁时?,满头银饰互相碰撞的轻鸣,精美?的流苏在日光下反射出动?人的光彩。
他学着?夏茯方才扯动?他发根的样?子,缓慢上移手掌,只是动?作比女孩缱绻许多,掌心处粗糙的皮肤蹭过后颈的汗毛,细小的电流也跟着?爬上脊柱,方景澄虚虚握着?她的后颈,献身似的随她撕咬,吻到了更?深的地方。
夏茯感到目眩,她明明揪住了那脆弱又光滑的“蛇信”。但当它搅动?纠缠时?,她反倒成了被吸去半条魂的人,最后只能不胜酒力、软在方景澄的怀里。
他倒是克制住了继续追逐的欲望,用额头亲密地抵住她的额头,温热的吐息扑在她的脸上,仍像是一个又一个吻。
太亲近了。
明明保持合作关系时?,她曾幻想过种种亲昵,被青年青春肉|体散发的魅力吸引,但实际操作起来反倒警惕于那种吞噬理智的感觉。
夏茯趴在他解释的手臂上,平复呼吸之余,努力斟酌语言,“你早就知?道……”想到那种青涩的触碰,她停顿片刻,语气有些沉重“我在你睡着?的时?候摸过你么?从什么时?候开始?”,别过脸颊,将方景澄的俊脸向外推了推。
他大概认为她是个非常随便的人,变成这种关系纯属咎由自取。但他也没有呵斥她,或者故意冷淡她,反倒沉默地放任她继续,或许他才是引诱人的那方……
“嗯?大概是从这时?候开始的?”
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又和心仪的姑娘交换了吐息,二十?岁身体微微发烫,没了放任夏茯躺回双腿的镇定。方景澄像抱小孩那样?托住夏茯的上半身,用空出的一只手撩起她垂在脸侧的长发,顺着?发丝下滑,点过女孩的肩头,然后是手肘、小臂。
他托起她纤细的手腕,用指腹代?替嘴唇,一下一下轻捏夏茯的手背,感叹道:
“我早就想这么亲亲你了。”
“但我觉得你有点怕生,我们又是合作关系,万一唐突了,反倒显得我动?机不单纯,为了点成绩可以出卖感情,所以就一直这么等着?,想比赛结束再?说?。”
大抵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夏茯在那头偷偷贬损自己,他却在这边凭感觉美?化她,在嘴上给她找台阶下。
“我也喜欢你、喜欢你的触碰、喜欢你跟我说话时亮晶晶的眼睛……好喜欢,太喜欢了,哪怕知?道喝酒不太好,也想看看你醉酒的样子,醉了会不会说?出真心话呢?又会对我做出什么呢?”
他能在赛场上引导观众,也会在私下蜜里调油,情话?说?得好似夜莺婉转,给人以用情至深的感觉。
“一般都是男人主动吧?我还是头次遇到这种情况,居然在期待这些事……说出来真让人羞耻,深感惭愧,但我也没什么办法。”
方景澄再?次垂头,把面颊贴进夏茯的掌心,让她感受这份滚烫真名所言非虚,只留下一只冰蓝的眼眸仔细的观察她的表情。
“现?在我们什么关系了?是不是以后可以叫你小茯了?”
像是小蛇攀爬,腹部的鳞片刮擦掌心,一点点湿意濡湿了夏茯的指缝。从未有过的亲昵称呼让她极为不适:
“听起来像在叫小狗。”
她的出生是个错误,属于妇产科的医生看走了眼,害不值钱的女孩占了名额。她本来应该叫“夏福”的,给家里招来带把的福气,还是某个懂风水的好心人,说?他们家五行缺“木”,先是草花茯苓,后是大树常青,才给了她个女孩的名字,但叠词喊起来总有点奇怪。
但这个平平无奇的名字,被青年低沉的嗓音念出,又有了另一番缱绻的味道:
“我倒是很喜欢,是一味清火的药材,是一朵小花,又像个蓬松的小泡芙,如果不喜欢的话?,叫亲爱的?”
夏茯压根没有接触过情侣间的亲密,更?何况方景澄又是个性格恶劣的家伙,一时?下来,只觉得他又开始捉弄人了。
她一个人遭受“爱称”折磨未免有失公允,她得拿这问题找上门,让别人陪自己一起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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