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桶里的灰姑娘by河边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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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了,我今也穿了粉色,跟小姑娘对比看的像是老黄瓜刷嫩漆了。”
只可惜这笑不显和善,反而但给人精明圆滑的感觉。
“怎么会?这衣服衬得你人精神,年轻的狠!来来来,快坐下!”
比撞衫更让人尴尬的是接下来的就坐顺序。为了显示对恩人的尊重,夏茯和弟弟被安排一左一右坐在陈老板两边。
夏茯盯着这一深一浅的粉红,觉得脑袋好像有千斤重,压根抬不起来。她已低低垂头,恨不得藏进墙缝,但话题还是追到身上?。
陈老板视线热乎乎扫过她的脊背,询问道:
“这就是夏茯么?F大的高材生,百闻不如一见,果然?看着就有气?质!学什么专业的呀?”
见女儿畏畏缩缩上?不了台面,张梅用力?捏了一把她的胳膊,催促道:
“好像是什么数学,我们也不是很懂。哎!夏茯你不是得了个金融什么奖么?机会难得,快跟陈老板说说,人家大老板做生意搞投资,可比你纸上?谈兵懂得多!”
夏茯就这样成了桌上?的焦点。
本来是向家人展示自?己在F大见闻,描绘毕业光辉未来的好时节,但有个外人在场,夏茯始终没法提起兴致,她的努力?好像不过是提高彩礼的砝码,谁也没指望她本人能创造出?价值。
陈老板的赞叹叫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真了不得!小小年纪就会搞股票分析这些东西了!这年头大家都把工资给老婆打理?,家里又这么个高材生可不放一百颗心?把夏茯培养的这么优秀,长?得漂亮学历又高,未来不知道哪家小伙子能有福气?娶到千金。”
“哪里、哪里,生个女儿也不指望她有什么大成就。还不是毕业回老家,选个离家近,能疼人的就行?”
张梅拆开餐具塑封,把酒杯递到女儿跟前,指示说:
“夏茯,来跟陈老板碰个杯。”
“F大的高材生敬我,那我可要满上?了!”
陈老板拧开酒瓶,强烈的酱香酒气?铺面而来,高浓度白酒熏得夏茯眯起了眼睛,她面露难色,推辞道:
“不行,我不会喝酒,一喝就上?脸头晕……”
见她扫兴,夏彪当即黑了脸,怒斥:
“你这孩子!一点白酒而已!”
而陈老板好脾气?地笑笑,打起圆场:
“没事,男的喝白的,小姑娘喝点红酒就行。这是我个人私藏,是朋友酒庄送来的好酒,美容养颜呢。”
他望向夏茯,像在看不懂事的小辈,语气?分外宠溺:
“来,小半杯,尝尝味道。”
顶头上?司发话,夏常青也讨好地附和道:
“姐,不能喝就练练呗。喝酒和四?级一样都是闯社会的硬通货。”
话说到这个份上?,包厢里四?双眼睛牢牢盯着她,空调阴冷的寒风侵蚀皮肤,明明身在炎炎夏日,但夏茯却觉得掉进了阴曹地府,周围尽是食人的恶鬼,猩红的酒液如粘稠的血水在杯里回荡,她要是不遵守规则喝下去,自?己就得变成一下道的盘中餐。
她闭上?眼睛,一点点啜尽了这苦涩的酒液。
之前的推脱并?非客套,不一会儿病态的红色便漫上?夏茯的脖子,她的精神状态肉眼可见地萎靡,但这种不振非但没有影响酒局的气?氛,反倒让事情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她明说了“喝不惯酒”,他们也会打断她说“红的喝不醉”,叫她“家里人吃饭敞开点”。
“就说这酒不错吧,你气?色明显好多了,再来点。”
陈老板盛满的酒杯再次凑到了夏茯跟前。
这已经是第三杯了。
盯着男人期待的目光,夏茯心里一横。她主动拿起红酒瓶倒满了杯子,在弟弟“豪横啊!”的赞叹中站直身体,敬酒时酒杯自?下扬起,撞上?陈老板的手指。
于?是满满一杯红酒尽数泼在夏茯身上?。流淌的酒液从手背滴向手腕,滴滴答答打湿了裙摆。
意外突然?发生,气?氛降到冰点,包厢内一片寂静,只听?到女孩木讷的的道歉声。
“对不起,我喝多了。”
夏茯低着脑袋,在心里默默倒数,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期待父亲发作?,用响亮的吼声摧毁这场虚伪的酒局。可视线中出?现的却是男人黑胖的手掌,他放下酒杯,将手当做抹布,来回抹掉夏茯手背的水珠。
“哎呀,哎呀。都怪我,年纪大了酒量不行,一时手抖,没泼到你吧?”
“明儿的去店里,给你买条新?裙子,好好赔礼道歉。”
夏茯慌乱地抽回手掌,拒绝说:“一件衣服而已,不用的,我回去洗洗就好。”
可爱占便宜的母亲却已经帮她安排好了以后。
“哎,长?辈的好意,你就安心收了。明天?把你弟带上?,就当一起出?去玩吧。”
“我先?去卫生间冲一下。”
她匆匆离席,用流水反复冲洗手背,感到男人的触碰像雨后爬过草地的蜗牛,带着腥气?的水痕紧紧黏在皮肤上?。身心双重的反胃感令人头晕脑胀,夏茯忍不住趴在水池前,用手指用力?掏向喉咙,把胃里的酒水吐得一干二净,方才觉得灵魂再度回到了体内。
夏茯望着镜中自?己惨白的脸,有一瞬间很想放弃一切计划,什么都不要,拿着手机逃回学校。
可离开卫生间时,她却在门口?看到了弟弟的身影。
瘦瘦高高的少年倚在墙上?,堵住了她所有出?路,现在正吊儿郎当地问她:“你还行吧?妈怕你摔了,叫我搀点儿你。”
夏茯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样的表情回到包厢的。
她将干毛巾盖在湿哒哒的裙子上?,浑浑噩噩听?着几人大谈特谈股票、房市还有石油,撑到回家已近晚上?十二点。
一夜没碰手机,再解锁时,上?头有几通未接来电,均来自?男友方景澄。
“小茯?到家了么?”
“在做什么呢?理?理?我嘛——”
就像受伤的小动物会在巢穴慢慢舔舐伤口?,夏茯缩进被窝,看着那些撒娇的话语,冰凉的脸上?终于?再度升起几分活气?。
她强忍着倦意,开始回复消息。
“对不起,一回来就被父母带去跟亲戚吃饭了,不方便看手机,现在才回家。”
“你睡了么?”
“现在方便开视频么?我想见你。”
不知道为什么,在寂静午夜,她格外想要见到恋人漂亮的面孔,听?到他温柔的声音。
或许正将手机放在身边,夏茯才刚刚发出?请求,方景澄便回了消息。
“在哦!等等我坐起来理?下头发。”
住在新?家还是有点好处的,夜深人静时,夏茯可以锁上?房门,跟男友通上?电话。
她是家里最后一个洗漱的,其他三人桌上?喝了不少酒,现在均已步入梦乡,能听?到不远处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还未来得及感叹女友躲在被子里的神秘,方景澄先?注意到她异常的脸色:“哇,脸好红,你聚餐喝酒了么?”
“嗯……有男性长?辈开了白酒,让我跟着喝了好几杯红的。明明都偷偷吐掉了,但还是很难受,站都站不稳了。”
她将脸枕在胳膊上?,细声细气?发出?抱怨。
笑容正逐渐从方景澄脸上?褪去,原本靠在靠枕上?的青年坐直了身体,关切道:
“啊,那不是整晚都没吃?家里有醒酒药么?”
“想不想吃水果或者?甜粥什么?我叫个外卖给你送过去。”
夏茯摇摇脑袋:“小地方才没有这种外送呢……不知道睡一觉会不会好。”
她因为省钱饿坏了身体,刚认识那会儿经常胃痛。熟知这点,方景澄皱起眉头:
“你的胃可经不起这么折腾,难受就不要硬挨着。要不要和妈妈说?”
和妈妈说?
劝她喝酒的正是母亲张梅。洗澡前,她还特地指着半干的裙子叮嘱自?己说:
“赶紧再洗洗,好好的衣服别拖到第二天?,不然?红酒留印子就麻烦了!”
妈妈和男友,两人话语反差极大,到了堪称荒谬的地步。夏茯在对比中先?知后觉地意识到——
她才不该被困在酒桌,被父母联合外人随意指摘,她明明是应该被人喜欢、被人珍惜的。
委屈的泪水几度涌上?眼眶,夏茯自?己也不理?解为什么自?己会在方景澄面前这样情绪化。
她用“我不想”代替“没有用”,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诉说:“好难受,不想动”,几度拒绝让方景澄丢掉了声音。“我来想想办法”他满脸凝重地思考到底要怎样,才能帮到心爱的姑娘。
其实不需要继续为难方景澄,夏茯觉得自?己清楚一切的答案。她看着沐浴在光下的青年,恍惚间又看到了那些个被父亲拉出?去教训的夜晚。
狭小的巷子没有隐私可言,有时候哭的大声了,会引来路过的邻居驻足询问。
手电的亮光驱散角落的黑暗,露出?一张和善却犹豫的面庞。
“老夏,这么冷的天?怎么还让孩子站外面啊。”
夏彪摆摆手,笑着回应道:
“哎,没事儿,小孩不懂事在教育她呢,叫他看看老子平时都在什么环境下工作?。”
一旦披上?“家事”、“教育”的包装,暴力?也变得情有可原。
“这样啊,也别太过分了……”
一声叹息后,短暂的光芒熄灭了,然?后恼怒的男人会更用力?地踹她,怒骂说:
“哭,尽管哭,哭丢的是老子的脸?路过的人都知道你是个欠教训的小孩,只会觉得你活该!你可笑!想被人看笑话就继续哭呗。”
那之后夏茯就很少哭了。
处在这个寄人篱下的年纪,穷到一无所有,穷到只剩面子。她在外头努力?维护“勤奋好学生”的样子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做错,她不是那个连父母都不喜欢的小孩。
考上?F大后,她的确证明了自?己,大家说着“老夏虽然?对孩子严厉了一点,但就结果来看夏茯不是成才了么?”连伤疤都变成了“勋章”。
……我没有错。
我明明没有错。
是他们对我不好!
所以带我走吧,现在就来带走我吧。
可是如果她真的跑了,让暴怒的父亲追到学校,像在家一样狠狠辱骂她。她又要怎么和方景澄解释这一切?她有承受“好学生光环”碎裂,光芒也随之熄灭的勇气?么?
只有回到家里,才清楚情况远比她想象的糟糕很多,或许当初就不该和方景澄交往的,她本来可以忍受一切,直到毕业远走高飞,而不是脆弱到因为几句关心便委屈不已。
所以继续忍忍吧,又不是每天?都需要喝酒,每次都要应酬。
怀着这样的侥幸心理?,夏茯最后还是没有开口?恳求,她喃喃低语“回家一点都不开心,好想你,好想回去”,将脸深深埋进手臂。
寂静中,方景澄清晰地听?到了她的啜泣。
“我让老师打电话给你的父母,把你带回来好不好?”
夏茯没有回应,但房间外的另一人却因为细小的声音驻足。
违章建筑没有隔音效果可言,既然?夏茯能听?到父母的呼噜声,那隔壁的夏常青也能听?到她打电话的动静。
除了最开始的白酒,他还跟陈老板喝了两筐啤酒,膀胱憋得发胀,动不动就想起来上?厕所。他在半梦半醒之间,疑惑地向房内张望——
夏茯还没睡么?
本来她会穿那种外套就很奇怪。是不是有男朋友了?不可能吧?
第63章
成年?人的生活没有暑假二字, 哪怕昨晚喝酒聚餐到深夜,第二天还是得头?晕脑胀地起来工作。
夏茯揉搓着?发胀的太阳穴,很担心等会儿切菜会不会砍到自己的手指。她的酒量实?在差劲, 和方景澄聊了一小会儿便体力不支沉沉睡了过去。
感官上分明?没过多久,可醒来后, 却显示通话?时长高达整整两?个小时, 应该是方景澄在她睡着?后又捧着?手机看了很久。
在这段沉默的时间里,方景澄暗地做了哪些打算?
他现在又是怎么?想自己的?
他真的去找辅导员跟家里打电话?了么??要是家里情况没有那么?糟, 她其实?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
等待水烧开的间隙,夏茯望着?停留在凌晨的记录, 心中举棋不定, 连发句早安的勇气都没有。
反倒是方景澄一改往日赖床的坏习惯起了大早, 精力十足地问候说:
“早早早,有起来吃东西?么??现在感觉怎么?样?”
夏茯不知不觉松了口气:“好多了,现在在店里帮忙。”本将继续,却见端着?菜盆的张梅一把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冲捧着?手机的她训斥说:
“怎么?一天到晚就知道玩手机?!别看了!来客人了。”
“馄饨已经下了, 刚刚才好。”
她随口解释了一句,将飘起的馄饨盛进海碗。走出?后厨,望见桌前?熟悉的人影,夏茯眼皮一跳。
难怪这么?急催她上菜,来的可是贵客。
陈老板今天换了一件清爽的白短袖, 笑眯眯地朝她摇晃手掌。
“怎么?这么?辛苦,假期还早起帮父母忙呢?年?轻人就该好好享受青春才对。”
是啊,都是一家人, 要上班的弟弟在卧室睡得正熟,宿醉的姐姐却要起来帮忙。
一想起昨晚他请自己喝酒的样子, 阵阵恶寒便在体内流窜,夏茯不禁后悔为什么?刚刚没有把指甲剁掉一点扔进去。她扫了陈老板一眼,轻飘飘地落下句:
“我喝酒头?疼睡不好。”
陈老板搓了搓手指没有接话?,他低头?舀起一勺馄饨,吮吸着?鲜甜的肉汁,赞叹道:
“啊呀,这碗就是小茯做的么??手艺真好!”
“刚好碰见了,要不要跟常青一起,去店里坐坐?办公室应该比这边清净点,等我忙完就带你去买衣服。”
不等夏茯思考,张梅就帮她应下说:
“去呗!正好看看你弟弟工作,笨手笨脚的,在店里也碍事。”
而随母亲话?语一道响起的是一道电钻声,这一带都是老房子,每隔一段时间都有人装修,刺耳的好像在夏茯脑袋里打孔。
横竖躲不过去,与其待在这里受罪,还不如把睡懒觉的弟弟也拉起来上班,正好跟过去看看陈老板打的什么?主?意。
夏茯擦净双手带上睡眼惺忪的夏常青一同坐上了SUV。
平时父母没少在家族群里吹嘘儿子新找的工作多么?专业,亲眼一看,陈老板经营的4S店确实?有几分规模,修车、洗车、改色服务一应俱全,还有一片专门用来销售汽车轮胎,因此员工数量也不少。
从门店走进办公区这点功夫,夏茯就听了不下十来声“陈老板好”。陈老板昂首挺胸走在她身前?,仿佛小小山头?里巡视的帝王,而各式各样的目光藏在毕恭毕敬的问候后,悄悄审视着?年?轻的夏茯。
出?乎她意料的是,二楼还有几台款式新颖的电脑,出?众的配置和小小县城格格不入。对此陈老板含糊其辞说:“会发展点线上业务。”
很快,两?人在前?台的引导下来到所谓的“休息室”。男人推开大门,热情介绍道:
“环境还可以吧?休息室里有空调,无线密码是八个八加陈鑫鸿缩写,你可以拿着?pad看会儿视频什么?的,我再?叫丽丽给你端点水果吃。”
哪有工作日在老板办公室吃零食的道理?
夏茯当即拒绝说:
“不好吧?我看看就行。”
陈老板满不在乎地解释:“没事,这是我们公司福利!大家都有奶茶点心之类的下午茶,你算员工家属自然带你一份。”甚至以进为退邀请道:“有兴趣的话?后面?也可以听听我们店里的例会,就当金融工作的实?习!”
直到一个重要客户突然来电,她才从拉锯中脱身。
待在这里有一点比待在家里好,至少没人管着?她看手机。难得的自由?时间,夏茯四处张望,仔细打量这间富丽堂皇的休息室。比起员工休息室,设有玻璃茶几、棕红办公桌、高大青花瓷瓶的它看起来更?像老板的办公室。
洁白的墙壁张贴有上有陈老板的各色合影,涉猎范围十分广阔,有车友论坛聚会,海外新能源汽车大会,而大会期间甚至去了个当地“景点”,夏茯依稀记得那是个□□合法?的国家。不待继续探究,摆放在茶几前?的沙发便夺走了夏茯的注意,那油亮光滑的漆黑皮面?,正是弟弟夏常青用来拍摄玫红短裙的背景板。
哪有纯粹的长辈爱护?
哪有无缘无故的看重提拔?
事到如今,哪怕再?怎么?不想面?对,最糟的猜测还是应验了。酒桌上的撞衫并非巧合,那条玫红色的裙子正是陈鑫鸿的手笔,或许之前?老气横秋的口红也来源于?他。
把名牌大学的女儿介绍给老家的土老板?
为什么??他们不知道知道F大毕业生一年就可以拿到十万么??有必要急着?让她嫁人么??
她才大一,距离成年?没过多久……
有谁家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女儿?
太荒谬了,这种?情况下,连当场质问夏常青为什么?隐瞒事实?,都好像在主?动请4S店的各位路人欣赏自己的悲剧。
还要怎么?办?去质问父母么??
去问他们是否真的把她当自己的血肉来看,所谓的女儿,和儿子的新房,稳定的未来发展那个来的重要?
拨开缥缈的亲情,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最后一丝侥幸彻底飘散,夏茯扶住沙发扶手,跌跌撞撞跑了出?去。她将前?台那句“小姐姐,你的奶茶还没来呢”甩在身后,空白的大脑里只有一个想法?——
回到新房,找到自己的户口页。
在小地方,熟人关系远比法?律伦理来的简单有效,只要打点好几处节点,多得是成年?就嫁人当妈妈、生下男孩再?领证的例子。
趁现在爸妈、弟弟都在上班,她必须快点、快点、再?快些。
夏常青正是春风得意的好时候,哪怕起了大早提前?工作,也能乐哼哼唱出?小调。原因无他,从昨下午早退开车接回大学生姐姐,到今早老板专车送姐弟二人上班,明?眼人都能瞧出?他未来前?途无量。
光是洗车这样的简单工作,他旁边就围了三个相熟的同事,从递工具、送水、到递话?茬,众人各司其职,热闹非凡。
“夏哥行啊!你姐比照片还漂亮,还是名牌大学生。我听丽丽说了,老大在问年?轻女孩都喝什么?牌子,要请大伙儿喝奶茶呢!据说等会儿还有饭店送来的果盘!”
那人朝夏常青比了一个大大的大拇指,提及自家亲人时,遗憾地抱怨说:
“我家姐就不行,跟了个穷光棍,结婚还得问家里要奶粉钱。”
“能被看上,是她的福气。”
夏常青扯扯嘴角,抬眼上下打量了一阵同事,面?对三十来岁的前?辈,语气依旧十分不屑:“而且看我就知道了,基因不一样,也不能乱比。”
对方尴尬地搓动手掌:“是是是,夏哥你就是个帅哥。也不能白沾了夏哥的光,今晚吃个烧烤聚聚?”
夏常青含笑不语,一位年?轻的同事便大笑着?拍了拍男人的背解释道:
“嘿!人家晚上哪有空理你?要陪丽丽唱歌呢。你是没看到,人家真甜蜜呢!”
“确实?,不好意思啊。之前?不是老板托丽丽买了点口红、衣服什么?嘛?丽丽看我姐漂亮,自己也吵着?要来一套,得安抚下哈!”
办公室恋情总是话?题焦点,前?台高岭 之花被初来乍到的小年?轻折下,当事人一回应便引来好一阵盘问,各式各样男人才懂得玩笑话?说个没完。
“夏哥、夏哥?”
直到几声问候不合时宜地插入哄闹人群,夏常青方才抬起脑袋,没好气地回道:“咋了,叫魂呢?”
来者尴尬地挠挠脑袋,解释说:
“啊,不是。夏哥,刚刚有个小伙过来,说是你朋友,指明?要找你做护理。我说了你忙,他还是要来,打算给你个惊喜,我就给他指了个道。”
“这么?久了,还没出?来,我就来看看你们聊的怎么?样了。”
夏常青狐疑地环顾四周,疑惑道:
“人?哪有人?这就哥几个聊好一阵子了。”
他们聊的投入,均没有留意周围情况,大家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夏常青便皱起眉头?,追问说:
“真晦气,估计又是学校哪个小子暑假没事儿干耍老子玩。你还记得那小子长什么?样子么??”
见夏常青表情不对,通知的人脸上也有点挂不住,他努力回忆描述道:
“我想想……个子很高,看身段像是练过的,不过带了个帽子看不清脸。对了,那小子穿了件黑色牛仔外套,图案跟你身上这件挺像的,我还以为你们一起买的,才给他指了路!”
眼见众人都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刚才一直没插上话?的同事便默默接了一句:
“我好像注意到了,刚刚是不是有个小子抱着?衣服在那边问轮胎?看着?个子挺高的。”
一样的外套?
这就稀奇了,为了跟女友吹牛,他昨晚特地对着?新衣服上的英文商标查了又查。除了他,这小地方还有谁会穿这种?“杂牌”外套?
夏常青一时咋舌,没有搭腔,脸色越来越差。
本来想借着?好朋友的东风攀攀关系,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情急之下来者急忙递出?“骗子”用来贿赂自己的香烟,补救道:
“哎,真不好意思,是我看走眼了。夏哥,抽根烟消消气!”
金灿灿的烟盒精致无比,是当地出?了名的高级货,每逢重要节日,老板都会叫丽丽买上几条包起来送人。“骗子”下了血本,也难怪他们这种?抽口粮烟的打工人轻而易举上了当。
夏常青毫不含客气地接过香烟,叼住烟头?,狠狠吸上一口,招呼众人:
“算了,别管了。奶茶也要到了,喝点儿休息休息。”
可等他千辛万苦,帮女友丽丽将送奶茶的推车运往二楼,却发现下午茶的主?角夏茯突然不知所踪。
植物园游玩的照片、午夜深处的电话?以及悄悄造访的陌生男子,几个画面?闪电般在夏常青脑海中浮现。他望着?空荡荡的休息室,挑起眉头?,匆匆请过事假,马不蹄停冲进家中的小吃店。
见到疼爱的儿子,张梅脸上止不住笑容:
“怎么?回来了?你姐跟陈老板相处得咋样?”
而夏常青不耐烦地瘪嘴,催促道:
“什么?咋样?人家专门点了奶茶欢迎她,结果东西?到了她人却不见了,我哪里有脸继续待在那里!怎么?回事?电话?也不接,是不是回家了?”
一向?懂事的女儿居然在店里拂了弟弟老板的面?子?好不容易攀上的关系有了动摇的可能,这让张梅心里又惊又怕:
“没有啊……我跟你爸爸说说,赶紧去找找。”
有时候,夏茯会觉得人生最大的运气是当初没有被追男胎的母亲堕掉,可有时又会觉得作为女儿活着?本来就是种?不幸。
老天一定不曾眷顾她,不然守在店里的父母也不会突然折返,把翻箱倒柜的她抓了个正着?。
在听到走廊处急促的脚步声的那刻,夏茯便意识到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新家在四楼,从窗户逃跑不过是痴人说梦,危难当头?,她只能把好不容易找到的户口本小心藏进怀里。
爸爸、妈妈、弟弟、这一家三口严严实?实?挡住了主?卧的出?口。
张梅一手叉腰一手指向?女儿的鼻子:
“我就知道有鬼,好好的家不回、有能力的长辈不知道结交,天天净想着?往外头?跑。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在外面?认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了?”
“你弟弟昨晚就听到你在打电话?,这衣服也是他送的吧?”
她开口也叫夏茯明?白了事情败露的源头?。
弟弟、弟弟……
为什么?他总能一而再?二三夺走她的梦?哪怕她只是流着?泪寻找一个倾诉的地方?
面?对姐姐不可置信的目光,夏常青脸上并没有打探他人隐私的愧疚,他恼火地盯着?她,倒打一耙:“你倒是说走就走,知道其他人怎么?看我么??我还要不要上班了?”
明?明?不是她的错。
明?明?是他们擅自把她当货物一样交了出?去。
为什么?到了这个关头?,这些人还能道貌岸然地指责她?
夏茯紧紧捏住兜里的纸页,撕开那层遮羞布的同时也解开了自己的自尊。
“真的只是结交么??难道不是把我卖出?去给常青换彩礼钱么??真的有必要这么?做么??”
珍藏在心的感情以最原始、最物质的方式呈现,说出?来夏茯自己都觉得可笑,但此时她只能像捉住救命稻草似的强调这些:
“是的,我交到男朋友了!他才不是不三不四的人,是‘蓝星集团’的二少爷。”
“他对我很好,昨天那些礼物就是他买了让我带过来的。我们一起学习一起比赛,还说了一起实?习,不需要嫁给陈老板。”
她回忆着?碎银似的短发,灿烂的笑容,与她交叠时温暖的手掌,竭尽可能维护她仅有的“玫瑰”,心想既然他们都不相信她的未来,无论怎么?说成绩、说竞赛都会嗤之以鼻,那男人、男人总行吧?正如他们期望的,一个富有的男朋友的总能符合他们的要求吧?
可夏茯未曾料到,他们已经全然否定她创造价值的能力,又怎么?会认为她配不上其他美好的东西?呢?
张梅眉头?紧锁,恨铁不成钢地奚落说:
“什么?二少爷!你真以为那种?大城市的花花公子会真心喜欢你,未来跟你结婚?”
“S市的确多得是有钱人,可瞧瞧你自己的样子?他只不过是觉得乡下姑娘好骗,跟你玩玩而已,亏你这么?维护他。”
可难得受气包的女儿如此强硬,天翻地覆的变化叫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女人心头?:
“……等等,你们到哪一步了?你这么?死心塌地的该不会已经被弄上床了吧!?”